他主動提出換個地方,把人載離穆於所住的老式樓。若不然等他們談完,李蟄當著他麵上去尋穆於再過一夜,他怕會無法自控,做出些更瘋狂的事。上了車,李蟄就開始按鍵發送消息。車子逐漸行駛到了一條車流稀少的道路上,李蟄沒有注意,他隻專注地看著手機,好似等待著什麽。沒多久他手機響了起來,等接起後,周頌臣就聽到他喊了聲哥哥。周頌臣麵不改色地踩了腳刹車,尖銳的輪胎摩擦聲中,車子在雨後濕滑地麵劇烈打滑,整個車廂極為不安地晃動著,李蟄身體不受控地往前衝,連手機也沒拿穩,甩了出去。如果沒係安全帶,那李蟄此刻肯定已經撞上了擋風玻璃。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李蟄心髒跳得極快,又驚又怒,瞪著周頌臣:“你瘋了嗎?”周頌臣扶著方向盤笑得和風細雨:“不好意思。”歉是道了,但沒有什麽誠意。李蟄青著臉,不敢彎腰摸手機,生怕周頌臣又來一腳刹車。不多時周頌臣的手機響了,是穆於來電。他戴上藍牙耳機,在李蟄怨恨的目光中將電話接起:“怎麽了,是我有什麽東西忘你家了嗎?”那頭靜了會,穆於道:“你們沒事吧,剛才是什麽動靜?”周頌臣:“沒事,你小師兄手機沒拿穩,掉地上了。”穆於鬆了口氣:“你要把他載去哪?”周頌臣:“現在才擔心啊,晚了。”他聽不得穆於用著急的語氣關心他人,說罷掛了電話,粗暴地扔掉藍牙耳機:“不是說要談嗎,談談吧。”周頌臣隨意找了個地方靠邊停下,下車後他習慣性地點了根煙,還未送到嘴邊,身體就開始不受控地咳嗽。他煩躁地用指腹將香煙掐滅,冷眼看向一同下了車的李蟄。路燈暗黃黝黑,遠處是北市江景,能見郵輪橫渡,一片燈火繁華。周頌臣將車子停靠在生態觀景公園附近,雨天過後,人跡罕至,植株茂盛,雨後蟬鳴叫得慘烈。周頌臣把玩著手裏被掐滅的香煙:“像你這種貨色,還是離穆於遠點。”再英俊的男人在這種環境中也帶著幾分邪性與陰森,李蟄本不打算過多刺激對方,但聽到周頌臣的話語,火氣又湧了上來:“我這種貨色?”周頌臣奚落道:“十五歲跟家裏小保姆差點搞出私生子,你爸媽花了一百萬才平了這事,十六歲跟男老師玩師生戀,事情敗露老師引咎辭職,十七歲和同學母親被人捉奸在床,導致你同學父母離婚,現在你十八了,換成對同門下手了是嗎?”說著周頌臣嗤了聲:“還真是不挑啊,你是有多缺愛啊?這算是戀母還是戀父?”李蟄過去的樁樁件件被人翻出,就像被扒了血肉,臉麵都被人踩在腳底下。他雙拳緊握,用力地哢哢作響:“你調查我?”周頌臣詫異挑眉,露出誇張諷笑:“還需要調查?這樣的醜聞就是不查,也多的是人在傳。”李蟄沒被憤怒衝昏頭腦,過去的事情他沒打算瞞,也瞞不住,整個社交圈傳得風風火火。要不然家裏也不會在他十五歲的那一年,千裏迢迢去北市給他找個師父,讓他來日在北市發展。說是他於圍棋一路上天賦異稟值得培養,實際不過是將他放逐到橫跨了整個華國的北市。自那以後李蟄行事愈發荒唐,也不知究竟是報複父母,還是報複著稀巴爛一樣的人生。憤怒過後,李蟄很快就尋回了理智:“那你呢?你又是什麽貨色?”周頌臣麵容瞬間陰沉,李蟄陰陽怪氣道:“我們好歹是同門,你又是什麽門啊?對門嗎?不過是個鄰居而已……”下一秒李蟄的領口被人用力抓住提起,他無所謂地說:“你敢動手就動啊,反正哥哥會為我出頭。”他在賭,賭眼前這個男人不知道他和穆於之間矛盾的來龍去脈。果不其然,李蟄看到眼前人被妒火燃燒的雙眸,心知周頌臣是嫉妒得發了狂,已然失了冷靜。被掀了老底的李蟄乘勝追擊,巴不得周頌臣更不痛快:“我剛上車就給哥哥發了短信,你知道他有多擔心我嗎?馬上就把電話打了過來。”“至於你……”李蟄哈了一聲:“上回在樓下像條狗一樣眼巴巴地等了那麽久,哥哥有去看你一眼嗎?”對方抓住領口的力氣越來越大,李蟄逐漸難以喘氣,卻阻擋不了他繼續攻擊的心:“不過是條被扔掉的流浪狗而已,在這裝什麽裝?”第63章 穆於沒預料到李蟄竟然在外麵等那樣久,更想不到周頌臣會將人帶走。聽筒裏那聲尖銳的刹車聲像一聲刺耳的警鍾,撞得他心髒一通狂跳。電視機上播報高速路連環車禍的新聞,猶縈於耳。他忙不迭地給周頌臣打電話,對方很快接通,沒聊幾句就將他的電話掛斷。他不斷地給周頌臣打電話,無人接聽。一遍遍按,一通通撥,直到李蟄的信息發了過來,連帶著一個定位生態觀景公園,搭配上一段話:哥哥救我。他清楚地知道周頌臣和李蟄的性格,這兩人湊在一起,絕對要出事。穆於立即打了車,趕赴生態觀景公園。生態觀景公園距離他家不到三公裏,開車也就十五分鍾,等他到時,能隱約聽到動靜,那聲音令他極為不安,像拳頭砸進肉體的沉悶聲響。穆於循聲找了過去,先是看到路燈下一團模模糊糊的影子,隱形眼鏡無法改善他的夜盲和散光,待他試探性地走近,那團影子才逐漸清晰起來。那是廝打在一起的兩個人,而李蟄正處下風,臉上被血染得通紅。周頌臣正掐著李蟄的脖子,染血的拳頭高舉,砰李蟄的腦袋被打得歪了過去,穆於失聲大喊:“周頌臣!”他快步跑了過去,雙手環抱住周頌臣準備再次擊打的手臂:“你鬆開他!”周頌臣抬起滿是戾氣的眼:“放手。”穆於驚恐交加,看著李蟄的慘狀,用力搖頭:“你快住手!”李蟄咳嗽地吐出口血,啞聲道:“哥哥,報警。”穆於抱住周頌臣的手驀然收緊,他緊張地看向周頌臣,發現周頌臣臉上也帶著傷,嘴角開裂,顴骨紅腫。周頌臣從小就打架厲害,怎麽會被李蟄弄成這樣?李蟄雖然人高馬大,但是打架方麵,肯定不如周頌臣自幼學習柔道散打來得厲害。可這時穆於又氣又急,心裏亂成一團,來不及細想這點異樣。周頌臣平日裏動輒以法壓人,現下打起架來倒是連身份都忘得幹淨。“你是個律師,打架進派出所會有什麽後果不用我提醒你吧!”穆於著急道。說罷他再次抓著周頌臣的手,逼迫對方鬆開李蟄。周頌臣的胳膊硬得像塊石頭,穆於攬了一把,沒攬動。他憤然望去,昏黃幽暗的街光照在周頌臣滿是陰鬱的臉上,那雙眼燃燒著鮮明的怒意,鋒利得割人。穆於不知這人鬧得哪門子脾氣,但以他對周頌臣多年的了解,他適當地軟了語氣:“你不是說你要幫我嗎,要是進了派出所,你還怎麽幫我?”果然,周頌臣的目光仍是冰冷,卻不再攝人。他鬆開了緊抓著李蟄的手,被穆於拉著站起身來,往車的方向搡。好不容易勸住一個,穆於剛想要去李蟄身邊查看對方傷勢,就被攥住手腕,周頌臣一字一句道:“不許去。”李蟄用手背拭去嘴角的鮮血,指著周頌臣:“你給我等著,我現在就報警!”說完他拿起手機,做出要報警的模樣。穆於用力甩開周頌臣的手,往李蟄的方向快步走去。隱約能感覺到自己衣服下擺被人扯了一下,但穆於沒有理會,他來到李蟄身邊,按住對方試圖撥打電話的手:“別衝動,我們先去醫院好嗎?”李蟄的臉青腫交加,染著鼻血,一片狼藉,他冷笑了聲:“哥哥是真的擔心我,還是在擔心他?”見穆於麵色微變,李蟄到底還記得要在穆於麵前裝乖,便壓低聲音道:“哥哥如果送我去醫院,說不定我心情好,就不計較今晚的事情了。”身後周頌臣冷聲笑道:“好啊,你趕緊報警,我們這算互毆,我就算進去了,你也討不了好!”李蟄怒發衝冠:“明明是你先動的手,我這算是自衛!”周頌臣狂妄道:“你有證據嗎?”李蟄麵色發青,怒不可遏。周頌臣轉而對穆於道:“穆於,過來。”不等穆於回答,李蟄就像被惹怒的獅子,鬢毛倒豎道:“你算什麽東西!憑什麽對哥哥呼來喝去!”穆於感覺到周頌臣身體動了動,似乎要往這邊走來,他下意識攔在了李蟄身前,生怕這兩人再度起衝突。周頌臣是脾氣大,可慣來理性,李蟄到底是如何招惹的他,引來這麽大的火氣?周頌臣走來的步伐,因為穆於維護李蟄的動作而停了下來,站在不遠處的地方。穆於看不清楚這人的神情,去莫名地能感覺到周頌臣身氣壓瞬間變得更低。李蟄自得於穆於對他的維護,又滿意周頌臣那如同喪家之犬的反應。“哥哥,畢竟他是你的鄰居,我就不多同他計較了,我們去醫院吧,我感覺我失血過多了,現在有些頭暈。”李蟄小聲對穆於說。穆於想到剛才周頌臣打人時力氣很大,他險些沒攔住。周頌臣臉上雖有瘀青,但未見血,行動瞧著也很自如,大概沒有受太重的傷。倒是李蟄滿臉是血,傷勢怎麽看都更嚴重。他收回視線,對李蟄說:“行吧,我先打車送你去醫院。”話音剛落,穆於就見周頌臣決絕轉身,往車的方向走,似乎一分一秒都不願見到穆於和李蟄二人。然而還沒等周頌臣拉開車門,就見他一個踉蹌,艱難地扶住車身。穆於忽覺心頭微緊,一種敏銳的預感讓他察覺到不對,還未等他作出反應,就見周頌臣像是抽了骨一般軟了下去,直直栽倒在地。從小到大,穆於在體育課堂上都表現得極差,老師也說過他在體育上沒有太多天賦。但人總是在自己意想不到的時候,爆發出奇跡。在周頌臣腦袋重重地撞在地上前,穆於及時用掌心托住,一把將人攬進自己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