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說:“傻孩子,當然是兩輛車了, 一輛車裝賽用胎, 另一輛裝家用胎。”又有人問:“那……這兩輛車拍廣告,到時候誰跑前麵誰跑後麵呢?”是個好問題,賽用輪胎它既然是“賽用”,那必然要比民用車輪胎強, 肯定要跑在前麵。但民用車也是輪胎廠的重點客戶, 誰喜歡廣告裏自己買的輪胎跑在後麵呢。“所以來開會了呀。”孫旭說, “各位, 有想法嗎?”在座的各位要麽是搞技術的,要麽是搞速度的, 沒幾個搞創意的。最後孫旭把目光落在裴淞的臉上, 指望這位大學生給點靈感。裴淞用清澈的雙眼和經理對視, 然後問:“甲方為什麽不把要求說明白呢?”孫旭挪開了目光,因為他沒法回答這個問題。理論上廣告應該是甲方來要求, 我方寫腳本,甲方通過腳本,然後開始拍。但輪胎廠是個很豪放的甲方,寄過來4套胎,沒了。就,拍吧。孫經理希望集思廣益,視線掃一圈過來,同僚們一個比一個呆萌,瞪著倆眼。孫旭忽然理解了高三那年講台上的數學老師,台下的學生像毛絨玩偶。“那就拍兩輛車跑山。”路城山想快點跳過這個話題,“同步漂移,同步衝線,找兩個夠默契的車手。”孫旭不太敢反駁他,但想的是,多默契叫夠默契,兩輛車用什麽車,到時候萬一開得太酷炫,那究竟是給輪胎打廣告還是給車打廣告。“跑山同步漂移?”裴淞歪頭看他。路城山說:“跑山過連續彎,兩台車,一個走內線一個走外線,到下一個彎,外線的那個去內線,內線的去外線,就同步了。”孫旭輕輕聲地說:“太勉強了,我們沒那麽多時間為了一個廣告練車。”“那就後車配合。”路城山說,“一個跟一個,找個跑山漂得好看的車手走前麵,再找個經驗老道的跟著他。”“聽上去可以。”孫旭喃喃著點頭。他搓著下巴思考,然後把會議桌前端的位置讓給路城山,路城山繼續開會,說上賽圈速賽的注意事項。上海賽車場是大家都很熟悉的賽道,包括裴淞,跑過很多次。年年跑上賽,年年都是標準化競速。今年上海賽車場賽會似乎是看見浙賽的無限改裝,決定也整點花活,不能輸給對方,所以今年在標準競速的前提下,多了一個項目。路城山點開ppt,對所有人說:“上一次,浙賽開放無限改裝。這次,上賽不僅開放200排量以下的自帶車,取消練習賽和排位賽,並且,采用勒芒式起跑,直接開始為期兩天的正賽,同時允許合理碰撞。”ppt翻到下一頁,路城山繼續說:“勒芒式起跑,都知道吧,賽車停在賽道內線,也就是看台一側,賽車手從外線跑向賽車,坐進賽車,啟動,起跑。”不難看出,眼看著燃油車要退出曆史舞台,各大賽會很默契地,決定要抓緊這最後的時間盡情狂歡,把從前想玩不敢玩的,通通玩一遍。勒芒式起跑,裴淞可太熟了。如果說拉力賽車手最終的目標是達喀爾拉力賽或wrc,那麽場地賽車手大致有兩個方向,一個是f1,一級方程式。另一個大約就是勒芒24小時耐力賽。明明是耐力賽,但平均車速在350km/h。當初會選擇來幽靈虎車隊試訓,就是因為,這支車隊的場地組有三位車手。這也就意味著,這支車隊絕對會參加勒芒24小時耐力賽。因為勒芒就是3個車手輪流開,開滿24個小時。“至於這個‘合理碰撞’。”路城山停頓了一下,“這個合理碰撞,效仿了納斯卡的合理碰撞規則,而我拿過兩次納斯卡總冠軍,所以賽會要求我,在改裝賽車,和賽事指揮,選一個。”路城山手下有三位車手,也就是場地s組的三個人。三個人在會議桌挨著坐,路城山看向他們,問:“你們需要我參與哪一項?”這個要求很公平,路城山作為納斯卡賽事出身的賽車手,後來在納斯卡做了一年機械師。納斯卡,五個機械師,幹著f1十九個機械師的活。更別提2022年以前的納斯卡,一條輪胎五個螺栓要打,且要控製進站時間在10秒。所以路城山這種人存在,如果既參與改裝賽車,又參與賽中控製台指揮,參與指揮的話,他還會配合維修組給賽車進站,那其他車隊別玩了。那將成為,以路城山這個總工程師帶領下的,st車隊的虐菜局。向海寧坐在裴淞和陳憲中間,他兩邊都看看,發現兩邊隊友沒有任何眼神,他接收不到任何信息。於是向海寧問:“路工,那麽……改車,和指揮,哪個比較重要呢?”這確實是個好問題,場地組的三個車手齊齊看向他,路城山第一次覺得充滿求知的眼神看上去不太聰明。“一樣。”路城山說,“我參與改車,能改出一輛納斯卡賽車,我參與指揮,能1秒鍾下5個螺栓,或者抗那個80斤的油罐,5秒灌完40升汽油。”這麽一聽,三人懂了。裴淞說:“我們仨商量一下吧。”路城山說好,扭頭關了ppt準備給他們點時間的時候,裴淞直接椅子一轉,麵對兩位隊友,就地開始商量。甚至會議上的其他人也準備收拾收拾散了,裴淞直接對他倆說:“來,同意路工改車的舉手。”“就、就這麽商量啊?”gt組有人問。裴淞“啊”了聲,表現得比其他人更迷茫:“總不能開個辯論會吧?”向海寧舉手了,但隻有他一個人舉手:“我說一下我舉手的原因啊,我純粹是沒開過納斯卡賽車,我很好奇什麽車能被淩空撞飛,撞成一團飛天火球,賽車手還能活著爬出車架。”聞言,裴淞猛地蹙眉。他也有點好奇了,然後回頭看路城山是的那個把人家撞成一團飛天火球的人就是路城山。路城山避開他的視線假裝檢查投影儀。“同意路工賽中指揮的舉手。”裴淞說。裴淞和陳憲舉手。然後裴淞把椅子轉回來:“路工我們商量好了。”簡單粗暴,公開公正。路城山點頭:“行,鑒於薑蝶和我配合了很多年,她也不會參與改裝,你們自己去求求gt組和改裝組的大工,看有沒有幫忙吧。”說完,路城山將電腦合上,摞上本子和筆,抬腳離開了會議室。徒留三個車手石化坐在椅子上,薑蝶走過來安撫似的拍拍向海寧,憋著笑溜了。場地組就倆大工,一個路城山,一個薑蝶,先後棄他三人而去。這時候,孫經理湊了過來,恰好大家都溜得差不多,孫旭站在向海寧的正後方,雙臂展開,一手按著裴淞後頸子,另一手按在陳憲後頸子上。孫旭綻開了反派笑容,說:“三位,不如幫我一個小忙,我來給你們安排維修工。”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裴淞說:“殺人放火得加錢。”“那不能夠。”孫旭說,“改裝組的郭工,和摩托組的周工,我能把他們薅過來,但你們也得幫我一個小忙。”“但說無妨。”裴淞道。孫旭:“輪胎廠的廣告,你們得給我想個辦法,我覺得路工說的那個同步漂移跑山挺好,三位都是跑山小能手,誰來?”陳憲:“孫哥,我的建議是,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我覺得拉力車手更適合這個。”另外兩人嗯嗯著點頭。孫旭說:“他們後天就要啟程去新疆了。”然而裴淞不久前才在雁靈山拿了跑山的冠軍,陳憲決定和裴淞試試。向海寧跟在後麵當拍攝車,孫旭操控穿梭機,又拉來了gt組的辛洋,辛洋操控無人機,如果可行,這兩天就叫拍攝的過來,速戰速決。五個人浩浩蕩蕩地出發了,出發去附近的野山路。像極了moba遊戲的五排:開局豪言壯語,中期不言不語,後期胡言亂語。下午四點整,距離日落還有2小時。陳憲跑前麵,裴淞追後麵,這已經是兩車第五次發生碰撞。前麵幾次要麽是陳憲甩尾的時候,裴淞沒能及時和他同步轉向車頭,導致車前燈碎一地;要麽是過下一個彎的時候,裴淞習慣性手刹起漂,但陳憲的漂移習慣是大角度甩尾,又撞上。六點,車庫倉房。路城山繞著兩輛千瘡百孔的賽車走了一圈,那五個人站成一排,噤若寒蟬。“看我今天閑著,給我找點事是吧。”路城山停在他們五個人麵前。孫經理磕巴著說:“都、都是……都是小polo……”言下之意,都是便宜車。路城山冷下聲音,“我還得謝謝你們沒禍害法拉利?”“不是不是不是!”孫旭兩隻手同時抬起來五指張開瘋狂地擺,像掃地機器人的兩塊旋轉拖布,“路工我就是沒想到這倆人生生相克,每個彎都能碰一下。”“然後你們就生生在山裏撞了3個小時?”路城山難以置信,“第一個小時跑完沒有進展的時候,是不是就該回來換人換車了?這種事情還要我教?”路城山看向裴淞和陳憲。陳憲根本不敢迎上他的目光,兩隻眼睛瞳孔渙散了似的。隻有裴淞,在這個時候還惦記著一件事,問:“路工,我下午在山裏跑了3個小時,能算進每天5小時的練車時長吧?”第28章 天光微醒。裴淞有著較為精準的生物鍾, 如果不是前一天特別累的話,幾乎每天都是六點半醒過來,七點收拾好出門, 然後去操場跑步。為了不吵醒室友,練就一套輕功, 可以不出任何聲響地從床上溜下來。可今天一醒來, 宿舍裏隻有他一個人。十月份六點半的晨曦隱隱有些涼意, 中秋過後, 早晚已經不太熱了。裴淞從床上坐起來, 另三張床的被褥整整齊齊,空空蕩蕩。寶盟這兩天出差,杭亦辰回老家了,和他女朋友的父母正式見麵, 方超回去了北京的實習公司。裴淞坐起來發了會兒呆, 他略有些不太適應這種空落。然後摸到枕邊的手機,劃開屏幕解鎖,看見大約2分鍾前路城山發來的兩條微信:「我不信今天你能比我還早到。」以及一張圖片,拍的是車隊展廳對麵, 剛剛支起來的煎餅攤。裴淞噗嗤笑了下, 打字:我剛醒。發過去。接著又打字:你堂堂總工程師跟我卷上班時間?發過去。繼續打字:能幫我買個煎餅嗎, 不要土豆絲。路城山回:「行。」裴淞掀了棉被撐著床欄跳下去, 洗漱換衣服,然後抓起車鑰匙。早八人還沒起床, 今天穿廚神小熊。小熊戴著廚師帽穿圍裙, 手拿鍋鏟, 背後一條橫幅寫“the god of cookery”。快樂小孩就是這樣,轉移一下注意力, 陰霾立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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