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啊”完,嘭!賽車底板一沉,緊接著,裴淞的右後輪在猛烈的轉速下爆胎的瞬間整個癟下去,然後……像泄氣的氣球,飛離了輪轂,離開了賽車,也離開了裴淞。裴淞:“我靠,路工!我輪胎!”路城山在控製台,看著遙測數據上驟然變“0”的右後輪胎壓,再聽著耳機裏裴淞的“路工怎麽辦”,心說你何必非要轉這半圈……“你就這麽三個輪胎開去稱重吧。”路城山說,“賽車幾乎全機械,應該夠重。”“真的嗎。”裴淞不太確定。因為重量不夠的話,會直接取消成績,萬一被取消成績了那熱鬧了,剛裝完的逼立刻化身回旋鏢。路城山設想了一下……一條胎而已,應該夠重。裴淞仨輪慢悠悠地開去賽會稱重的地方,賽會負責稱重的幾個哥們兒為他捏把汗,他在車裏深深吸上來一口氣憋住,試圖增加那麽一點點重量。然後,哥們說:“ok過了。”“耶!!”裴淞在頭盔裏喊,“路工我過了我過了!!”路城山那邊也終於笑出來:“比你當初喊考試過了還激動。”“當然了考試可以補考,這玩意又沒有補賽。”裴淞快樂地把三輪車開會p房裏,下車摘頭盔,渾身是汗地和p房裏的所有人擁抱。抱到路城山的時候有點退縮:“我一身汗味兒。”路城山還是和他抱了一下。然後裴淞戴上車隊的鴨舌帽跑去外麵領獎台,沒走樓梯,直接手掌撐著台麵跳上去。這時候薑蝶走過來小聲說:“路工,那個導演,想進來p房,可以嗎?”p房,也就是維修房,裏麵的所有零部件都以裸露的形式擺放,甚至所有工程師的電腦和控製台數據都一覽無遺,所以一般情況下隻會確認對方是普通車迷才能放進來。路城山略沉默,稍作思索後:“行,讓他進來,隻讓他在停車區那兒等,給他個凳子。”“好。”薑蝶點頭。路城山不會管車手選擇什麽樣的路,賽車這個行業說難聽點生死有命。車隊曾有個天賦很不錯的賽車手,在一次跑山賽事中翻下山崖,那車在山坡翻了二十多秒,才被樹擋住停下來。當時那個賽車手住院住了快10天,出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退役離職從此惜命。當然,彼時車隊十分尊重那位車手的決定,沒有拿著合同去跟他要違約金,包括頭頂上的讚助們也沒有半分為難他。因為賽車就是這樣,無論是在跑在山野還是跑在賽道,當一輛車的時速超過200的時候,那就是生死有命,物理層麵的。所以路城山不打算阻止這導演見裴淞。大約十分鍾後,領獎台那邊結束了噴香檳和簡單采訪的流程,裴淞被噴了一身的酒,跑回p房喊的第一句話是:“路工!”第二句話:“路工呢?”薑蝶指指停車區的方向:“給你卸輪轂呢。”裴淞歡欣雀躍地跑過去:“路工我剛不小心喝了兩口香檳我不能開車了。”“嗯。”路城山把輪轂穿上繩子,係上,眼神示意了一下停車區角落裏站著的男人,“那位姓尹,是個導演,他找你。”裴淞:“嗯?”尹導演上前來自我介紹。他看上去三十多歲,但和路城山的三十歲不太一樣,導演看上去更顯歲月。倒不是顯老,而是一眼看過去,路城山是少言寡語加上本就長得凶相,表情又常是古井無波。但尹導演不是,尹導演就是那種“大人”感覺。所以裴淞眨巴了兩下眼睛,和在尹導演說完“你好”之後,扭頭看看路城山,路城山在捆輪胎,又扭頭回來,對尹導演說:“你有什麽事嗎?我家大人在捆輪胎。”尹導演失笑:“看來賽車消耗真的挺大的,想來是累壞了,沒有社交的欲望,沒關係,我給你一張名片,我們可以加個微信好友。”說著,便從他的織紋外套內兜裏拿出一個小巧的金屬名片盒,抽出一張來,再將盒子放回兜裏,雙手捏著名片遞向裴淞。非常、非常的正式。搞得裴淞一時間手足無措。按理說裴淞知道自己該雙手接過來才禮貌,因為別人沒說什麽合作內容,也沒說明他有什麽目的。“哦……”裴淞頓了頓,他賽服上被噴的全是香檳,宛如一個行走的醒酒器,他兩隻手想往身上擦擦再接,也沒地兒擦。還好,路城山走了過來,替他接過名片。裴淞頓時鬆了口氣。路城山低頭看了眼名片,對裴淞說:“尹導演希望你能參演他正在籌備的電影,做裏麵男主的替身,拍攝一段飆車的鏡頭。”“嗯?”裴淞歪頭,“我嗎?我開量產車不行的,我隻會開賽車,您找別人吧。”聞言,尹導演立刻說:“不不,不需要你開得像在賽道上那樣,主要是你的長相,眉眼,和我們下部戲的男主有五六分相似,因為到時候我打算推一個飆車的長鏡頭以及近景,你化上妝之後,足夠以假亂真。”他又說:“而且,你看,燃油車沒幾年光景了,總要給自己開拓一些其他道路,不是嗎?”此話一出,裴淞將那張名片從路城山手指間抽出來,他手指沾著香檳,洇在了名片的一角。裴淞把名片還給尹導演,冷聲說:“不用了,謝謝。”路城山有些意外,參演電影這種事兒,年輕人不應該多少有點興趣嗎。意外的,裴淞很冷漠。“可……”尹導演不曉得觸到他哪根筋了,“可你也要接受事實呀,我看過你的采訪,你其實對電動賽車沒有那麽高漲的興趣。”“是。”裴淞退後了半步,退到路城山並肩的位置。路城山聞見了他身上濃鬱的香檳味道,今天賽會的酒是加了香檳的黑加侖甜酒,也就是皇家基爾酒。裴淞整個人散發著清幽的果香酒氣,明明隻是嗅聞一下,卻像是被灌了一大口,路城山恍神了片刻。片刻後,他聽清了裴淞的話。“你不能因為一個人真的快死了,就放棄治療他。我也不能因為內燃機真的要離開賽車行業,而先它一步離開。”對麵導演慌了一下,旋即輕笑,帶著哄孩子的語氣:“沒有,你誤會了,我沒有想要你改行的意思,隻是一次邀約合作。”裴淞搖頭:“我沒有興趣,謝謝。”然後看向路城山,路城山會意,點頭。裴淞扭頭跑了,和陳憲向海寧一塊兒進去淋浴間衝澡。路城山對導演說:“慢走。”第35章 “好險。”裴淞搓搓自己大腿麵兒, “一條輪胎多重啊路工?”路城山在開車,開著裴淞從家裏車庫強行開出來的福特烈馬。因為裴淞在領獎台上喝了兩大口香檳,隻能由路城山從上海開回去。“有30斤嗎?”裴淞問。“20斤左右。”路城山說著, 右手放下來,去摸這車中間杯架上的模式輪。馬上要上高速了, 他想調整成運動模式。“哦~”裴淞點頭, “那我就是少了20斤之後, 還夠稱。”路城山“嗯”了聲。不熟悉的車就是這樣, 沒法在第一時間精準摸到這些輔助按鍵。然後, 裴淞貼心地蓋住路城山在中控摸索的手背,像扶著鼠標一樣,帶著他挪到調整模式的那個滾輪上。說:“路工,這裏。”或許是裴淞這個菠蘿啤的酒量, 還處於那兩口香檳的餘威之中, 也可能是賽會給的酒後勁兒真挺大……裴淞的嗓音微微發軟,問:“路工你想要什麽模式?”“……”路城山吞咽了一下,“運動模式。”“好。”裴淞手指嵌到路城山的指縫裏,帶動著路城山的手指, 將那個滾輪, 擰到“運動”模式上。“好了。”裴淞說。“謝謝。”路城山鎮定且自然的收回手, 兩隻手握方向盤。裴淞還在感慨, 拿了冠軍加上灌了兩大口酒,這會兒沒醉, 也不是微醺, 就是飄忽著。恰好秋裏, 往高速入口開的路上交疊著秋季的顏色。濃烈但枯敗的黃葉,從枝椏落下來, 剛好飄到他們的前擋風玻璃上,隻停留了一瞬,立刻就被氣流帶走。裴淞看著那片葉子飛向車後,保持著扭著頭看向窗外的姿勢,在平緩的車速下泛起困意,但他還不想睡,就撐著。裴淞打了個哈欠,把椅背放下去一些,說:“要是稱重沒過,我是不是得被菲斯笑話一輩子?”“不至於。”路城山說,“成績是一回事,輸贏是一回事。”裴淞:“丟人也是一回事。”路城山嗓底滲出來一聲哼笑,不過轉臉便笑不出來了,前麵馬上就是繞城高速,裴淞原是半躺的狀態,他猛然坐直起來,麵色如紙,手按在自己胸口。這狀態不妙,路城山當即猜到他這是要吐。立刻看裴淞那邊後視鏡,打轉向燈靠右停下。剛開雙閃,裴淞安全帶一解衝下車,衝著樹下的垃圾桶一頓嘔。他空腹,吐不出什麽東西,但那動靜特別大。路城山從車裏拿了礦泉水和紙巾出來,撫著他後背。大約是高度緊繃的賽車跑完,劇烈運動加上空腹喝酒,導致突發的暈車。裴淞難以置信地接過礦泉水漱口,然後擦嘴,回頭,吐得一雙通紅的淚眼看著路城山,“我居然被兩口香檳整吐了。”“香檳的後勁確實挺大。”路城山拍拍他背,“不怪你。”再次上路的時候就徹底蔫了,整個椅背放平躺下去。起先天是很深的灰藍色,從繞城高速轉去滬昆高速的時候完全黑了下來。導航的聲音被路城山調得比較低,事實上他也不太需要導航,照著路牌指示也能開回去。倒是這麽小的聲兒,在導航說前方15km有服務區的時候,裴淞醒了。“服務區?”裴淞喑啞著問。路城山:“這都能聽見?”裴淞揉著眼睛把椅背直起來,看看外麵,黑透了的天隻能看見自己在車窗上的倒影,“嗯”了聲,然後吞咽了一下:“餓了。”“早該餓了。”路城山說。近幾年高速服務區建得跟商場似的,一進來就被濃鬱的骨湯味道撲了一臉。裴淞精準辨位看過去。用餐區域不是很寬敞,兩個人幾乎是頭對頭吃完了骨湯麵。太陽落山後氣溫下降,一碗騰著熱氣的麵吃下去很舒服。路城山買了咖啡,給裴淞買了果汁,繼續出發。車隊其他人正常坐高鐵回去,這會兒在群裏聊天,裴淞捧著手機在副駕駛“噗”地笑了聲,說:“他們在群裏說我把你拐了。”“也差不多。”路城山歎氣。一切都要從兩天前在汽配城和裴淞的那個偶遇說起。裴淞“哈哈哈”地笑了一會兒:“他們說你人到三十慘遭拐賣……說我是你成佛路上的……呃。”笑不出了。有兩個原因,第一,裴淞念的,是小群裏的聊天內容。這個群起先是他們三個車手的群,然後拉進來了薑蝶,再然後拉進來了gt組的辛洋。第二個原因……薑蝶說他是路城山成佛路上的小妖精。然後薑蝶撤回了這條消息。薑蝶撤回後改了個名詞:路工成佛路上的小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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