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見嫌棄地推開身上的人:“方斐,你這些年出息大發了,汙言穢語說得這麽順嘴?”方斐一進屋,秦三就讓出了位子,現在正站在他身後向秦見擠眉弄眼。“這孩子我和他爸都不管不了。”他無聲地做著口型,一副為人父母的無奈神情。方斐好似背後長了雙眼睛,皺起精致的小臉,向身後揮手,“你先出去。”“得嘞,你們慢慢聊。”秦三被灰溜溜的打法出去。秦見鋒利的眉眼透著笑意:“三哥不是你初戀嗎,你現在就這麽對他?”方斐“嘖”了一聲:“我現在能讓他進我們家門都是看在我爸的麵子上,哎呦,你不知道他當初見了我爸那慫樣,腿肚子都打顫,還非要賴著我爸,不許我爸和別人好。可他倒好,連句喜歡都說不出口,一點也不男人。要不是我要將我爸介紹給張智堯,他還窩窩囊囊的原地打轉呢。”“唉,我爸那人,要求也不高,好像誰在他身邊都可以,隻要能與他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就行。”方斐歎了一口氣,“他這輩子這麽慘,被親生父母拋棄,又被我媽騙著結了婚,還要一個人撫養我,我當然希望他能幸福啊,好在秦三現在看著對我爸還成,要是他對我爸不好,我第一個把他踢出家門!”方斐話中的信息量有些大,秦見覺得有點混亂。“張智堯?”他默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腦子裏出現了一個高大魁梧梳著板寸,常年穿著長袖白色襯衣,扣子一絲不苟的從上扣到下的男人,“你們數學老師?”小炮仗似的方斐怔了一下,然後點頭:“嗯,我們數學老師。”“他也是?”“是...你別往外說,讓學校知道了...他的飯碗就不保了。”方斐隨即放下心來,“反正你也懶得說別人是非。”秦見覺得方斐家樁樁件件的事兒都讓人頭疼,因而轉了話題:“我和劉祥約好了,等他下班了,咱們幾個在老地方聚聚。”提到老地方,方斐一下子坐直身子,像是想到了什麽,他語中帶上了幾分猶豫:“秦見,宋主任家出事了你知道嗎?”秦見眉峰一頓,斂神問道:“怎麽了?”“他...他老婆好像出軌了。”“!......”第96章 並非良夜傍晚的火車站依舊熱鬧,送往迎來,旅人絡繹不絕。這裏可能是承載離愁別緒最多的地方,但見慣了各種各樣的分別,它若有情也早已麻木。拉人頭這個行當依舊存在,他們成群結夥的守在出站口附近,等旅客出站便蜂擁而上。隻是其中再沒有秦見熟悉的麵孔,那些曾經的對手已蹤跡,就像秦見不記得他們一樣,他們也不會再想起那個幹癟的少年。秦見、方斐、劉祥三個人繞到火車站後身,鑽進了一條背巷之中。巷子兩旁都是做小買賣的,從一元二元甩賣到出售二手手機電腦,從祖傳的青花瓷盤子到包治百病的草藥,在這裏都能尋到。可能每個城市的火車站旁都有一處這樣的地方。興起於七八十年代,鼎盛於世紀之交,沒落於這之後的任何一年。h市整治站前環境時,這些買賣人自發聚在離火車站不遠但也不算近的地界兒,依舊做著小本買賣糊口度日。巷子中不乏一些小飯店,秦見三人鑽入了其中一間。這是三個人的老地方,以前在站前拉人頭時,若趕上哪天效益好收入多,幾個人就會來這開一次葷,大片毛肚又彈又脆,拌上芝麻醬,香得人直迷糊。點了單,方斐用胳臂肘碰碰秦見,壓低聲音說:“你看對麵。”窗子開著,目光不受任何遮擋的投向了街的對麵。那裏是一家小藥店,在雜亂無序的街上,有著令人炸目的清爽整潔。店門口坐著一個女人,穿著幹淨的白色護士服,她手裏拿著一張五顏六色的傳單,輕輕搖晃著晚風。是沈萍。秦見一眼認出。女人的麵貌沒什麽改變,略微胖了一些,不再如同幹癟的枯葉。枯焦的長發也剪成了齊耳短發,一側極為規矩掖在耳後,透出了幾分刻板之態。曾經見之便覺愁苦的臉也舒展了眉目,不時與路過的熟人打著招呼,勾唇彎眼,看起來是個美好的婦人。秦見收回目光,掰開一次性筷子,將兩隻筷子來回摩擦,去掉上麵細小的木削:“你說她怎麽的?”“出軌。”這回伸著脖子低聲說話的是劉祥。他賊眉鼠眼的看看四周,壓低身子,用手攏著嘴巴:“她的姘頭也是這條街上的,冬天蘸糖葫蘆,夏天賣炒冰,攤子就支在藥店旁邊。”“你瞧,那呢。”秦見再次抬眼,順著劉祥下巴抬動的方向看了過去。一個看起來年近四十的男人,弓著身子坐在一架三輪車後,三輪車上支著一個玻璃罩子,上麵用紅色膠帶貼了炒冰兩個字。車子和罩子不新但十分幹淨,男人的衣服也是幹淨整潔的,隻是那張臉上帶著濃重的煙火之色,黝黑皮膚上鑲嵌的皺紋,有理由讓人相信他半輩子都在辛勞。秦見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人。他甚至覺得方斐和劉祥是在講天方夜譚。哪個女人會舍棄宋城南那樣一個溫柔善良的極品男色去選擇這樣一個看起來窩囊又廢物的老男人?“弄錯了吧?”秦見淡淡的說。“怎麽會錯?這差不多是這條街上公開的秘密了。”方斐憤慨,“前年冰雪節的時候,市裏需要大量警力維持秩序,就從各個派出所抽調人員,宋主任被派來負責這個轄區。他在這裏很有威信的,大家都很服氣他。那時這女人傷了腰,不能在鄉下種地了,這家藥店又恰巧缺人看店,宋主任就給她找了這個活計。可誰料到,一來二去她竟然和門口擺攤兒的男人好上了!哎,這街上的人誰不罵一句宋警官的女人沒良心!宋警官好漢無好妻,白白被這樣的女人折辱!”用料很足的毛肚鍋熱氣騰騰,秦見看著翻滾的湯汁默不作聲。劉祥已經在大口朵頤,絲絲哈哈被燙的咂舌。“你...沒有什麽想說的?”方斐納悶的問道。“說什麽?”秦見拾起筷子給自己夾了一片毛肚,“你想聽我說什麽?”“不是,你不生氣嗎?那是宋主任啊,你原來護在心口上的人。”厚切毛肚在芝麻醬中翻來倒去,秦見夾起來放入口中咀嚼,吞下之後他放下筷子,抽了一張紙巾擦嘴:“這毛肚看起來和原來一樣,吃到嘴裏卻不是原來的味兒了,看來什麽東西都是會變的。”劉祥分神從碗裏抬起臉,口齒不清地疑惑:“沒有啊,我吃著一樣啊。”“閉嘴吧我的胖爺!”方斐罵道。......吃過飯,三人各自歸家,秦見回了派出所的宿舍。派出所不大,從辦公室連廊穿過去就是員工宿舍。秦見客氣地與守門大爺打了招呼,運動鞋踩在地上並無什麽響聲,但還是被人一嗓子叫停了。“秦見。”宋城南從大辦公室探出一個頭,“等一下。”頭又縮了回去,似乎與裏麵的人交代了幾句。秦見靠在牆上滑手機,不多時就等來了宋城南。“什麽事?”語調與剛剛升起的月亮一樣清冷。宋城南覺得秦見與自己好像又疏遠了一些,他連話中都懶得帶刺了。“明天周末,咱倆一起吃頓飯吧,在家裏怎麽樣,我來做飯,這幾年我廚藝也精進了一些,給你露一手。”入了夜,走廊幽暗,白熾燈在另一個盡頭盡忠職守,卻在這個盡頭投下了一塊化不開的暗影。派出所挑燈夜戰已是常態,辦公室裏加班的人明顯不少,遠遠地傳出交談的聲音,混進近處的燈光與遠處的夜色中,然後緩緩地消散無蹤,就如一首八十年的老歌,旋律雋永,卻也逐漸的被人們遺忘。顯然,這不是秦見與宋城南的良夜。青年挑起狹長的眼睛,目光在宋城南臉上遊走了一圈,然後嗤的一笑:“宋主任,還記得你曾經和我說的一句話嗎?”“什麽?”“永遠不要對生活認慫。”青年收起手機,直起身子,臉上綻出笑容,“可你才是那個最慫的。”“我明天沒空,就不奉陪了。”青年的身影沒入深沉的暗色,今晚確實與良夜無關。。。。。。。--------------------一個出軌炸出來好多人啊~~~大家不要對宋主任失望啊,其實他很好的。第97章 蚊子包夜裏一點,除了夜貓子,會喘氣的都睡了。一個穿著製服的小民警往自己的胳臂上拍了一巴掌,不出意料收獲了滿掌血:“這蚊子也太凶了,老k要是再不來,咱們怕是都要獻祭了。”有人從後麵伸長脖子向前麵瞧:“宋哥呢?”。小警官努努嘴:“路旁的玉米地裏埋伏呢。”“那不得被蚊子吃了?”“聽說他原來在部隊時有次演習帶著狙擊槍,在樹林裏趴了三天三夜,期間隻喝了幾瓶水。”“牛!所以隻有宋哥拿獎金我不嫉妒。”“噓,不要分散注意力。”小張警官打斷了幾個年輕警員的小聲交談,他做了一個淩厲的手勢,幾個人縮著身子往牆腳又靠了靠。夜裏的聲音總是被無限放大,即便來人已經將步子放到最輕。渾濁的夜色中,鞋子踩在砂石地上的聲音先一步傳來,然後一個瘦削的身影逐漸從黑幕中擠了出來。夜色的掩蓋下,那人麵貌不清,頭顱卻異常碩大,像麻杆上頂了一個機器貓的腦袋。所有蹲守的警員屏住了呼吸,槍栓已經悄悄拉起。腳步聲越來越清晰,身為二組組長的小張警官將手槍托至臉側,“行動”兩個含在口中,隨時都可以下達抓捕的命令。“喵!”忽然一聲慘烈恐怖的貓叫聲撕開緊張的氛圍,夜行人驀地停下腳步,身子瞬間佝僂,野貓從他腳下箭一般的竄過,嚇得他差點跌坐在地上。“他不是老k。”小張身側忽然響起一個低沉聲音,他猛然回頭,是宋城南。野貓是他用石子驚擾的,趁著夜行人分神之時他迅速轉移過來,伸手壓下小張的槍:“不要打草驚蛇。”夜行人目送野貓離開,大喘了幾口氣,又四下張望了一番才邁開步子繼續向前走。行至一處破敗的房屋,那人與埋伏的警員僅隔一個轉角。距離近了,才看清他的巨大頭顱是因戴了一個摩托車頭盔,也正因為這個頭盔,即便離得如此之近,也看不清那人的麵容。那人從懷裏取出鑰匙,輕輕撥動門栓開了將軍鎖,然後走進了院子。正是抓捕的好時機,小張回頭看宋城南,瞪著眼睛無聲詢問。宋城南沉著搖頭,再次做出口型“不是老k"。身為組長的小張琢磨了一下,然後選擇按兵不動。十多分鍾後,鐵門再次發出聲響,頭盔男出門落鎖,然後順著來路慢慢的隱於夜色之中。“真不是老k?”小張收了槍問道。宋城南斂眉:“不是,這個人應該是老k的表叔。”“他是來替老k取東西的?那我們應該暗中跟上,看看他什麽時候與老k接頭。”宋城南用腳踢了一下地上的碎石,石子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我們跟上去會被他發現,這條村路隻有一個出口,讓另一組蹲守的同事跟上,盯緊了,決不能斷了線索。”用電話做了部署,小張拍拍肩上的牆灰攬上宋城南的脖子:“宋哥,你怎麽看出那個人不是老k的?我看身形很像啊。”“身形確實像。”宋城南將小張的胳臂拂了下去,抬手去撓脖子上的蚊子包,“原來走訪的時候我就發現老k的表叔與他身材有些相似,遠遠看著幾乎難以分辨,但是他表叔年紀大了,身上總會有些中老年人的習性,剛剛他經過玉米地的時候,我依稀看到他的褲子提得很高,腰帶幾乎紮在了腋下,這是農村中老年人的裝扮,不到30歲的老k不可能這樣穿著。”話音剛落,小張的電話無聲閃爍,他滑動接通,是另一組守在鄉路上蹲守的同事打來的。“頭盔男進了小莊村,在村子中轉了一圈最終進了張權家。”張權就是老k的表叔。“宋哥,你也太神了。”小張沒皮沒臉的再次攬著宋城南,“怪不得方所不放你,我是所長我也不放啊。”“滾。”宋城南無情的將小張踢開。一行人回到鎮上,已經淩晨兩點半,車子開進派出所院子的時候,正巧碰上了晚歸的秦見。小張從車窗伸出腦袋:“秦小見,上哪裏野去了,這麽晚才回來。”夏夜的風褪去燥熱,涼爽襲人。車子的四個車窗都最大程度的開著,以此表示對晚風的尊敬與歡迎。秦見很容易地看到了坐在裏麵的宋城南,他眼睛望著男人口上回著小張警官的話:“去朋友開的酒吧坐了一會兒,明天周末,今晚就放鬆一下。”一行人呼啦啦的下車,小張快步小跑著去撒尿,邊跑邊說:“一會我們去對麵老王家吃麵,秦見你也去墊一口吧。”“去嗎?”宋城南習慣性的去摸煙,踱到秦見身邊的時候,將手中的打火機拋給了他。秦見接住,打火機在他指間翻了一個漂亮的花,火石才被摩擦,引出跳躍的火光送到男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