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嘰……嘰……


    這彷佛特意放輕的腳步聲在我的房間前麵停了下來,就像是在窺視房內的情況……沉默的時


    間。


    我竟然還隻是在淺眠階段。盡管意識慢慢地清楚起來,但身體卻跟不上。明明薄薄的一扇門的另一邊,危機就在那裏虎視眈眈……我卻彷佛是被鎖鏈牢牢捆住一樣動彈不得。這是千真萬確的恐怖。


    求求你……就這樣快點走開吧……天呀,身體還沒醒過來嗎?如果對方現在進來房間……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哇!」


    我猛力跳起來,把棉被朝著開門進來的老媽投擲過去!


    「哇!圭一你幹什麽?怎麽了?」


    「啊……抱歉……我睡迷糊了……」


    「真是的,打起精神好不好?拜托你去洗把臉吧。」


    我還以為是半夜一兩點,然而早晨的空虛陽光從窗簾的空隙透了進來。真是讓人毫無真實感的早晨。


    昨天我……應當是在那件事情之後就直接睡著了。既然如此,我應該有睡足十個小時……可是我實在沒有這種感覺。


    生理時鍾整個都亂了,身體的平衡感全都遲鈍了。我甚至覺得自己在發燒,這已經足夠讓我知道自己的身心狀態失常了。


    「怎麽了圭一?身體還好嗎?你可以上學嗎?」


    我現在……身體狀況實在無法上學……不,應該是說精神狀況。


    昨天的恐懼,正靜靜地逐漸蘇醒……


    那根針如果就那樣……直接被吞到肚子裏……不曉得我會變成怎麽樣……或者在嘴巴裏麵刺到舌頭的話……


    雖然這無疑是種殺意,可是……卻算不上完整。


    倘若想要殺我,應當有更為確實的方法。不可能會訴諸這種讓我吞針、不易致人於死的方式。意思就是……盡管我不願這麽想……但至今為止發生在我身上的種種……對憐奈與魅音來說……都是種威脅的手段。


    我覺得她們的想法是」真慶幸你沒死……不過下次我們會用更確實的方法對付你喔」。


    把刮胡刀的刀片與信件一起寄來給我……之類的,隻能采取與此相較之下更漂亮的做法……


    「你不是有去看過醫生了?有吃藥嗎?」


    「唔……恩,是有啦……」


    老媽詫異的表情讓我覺得有點不舒服。


    為什麽呢……因為她的表情似乎不是在擔心臥病在床的兒子,而是對兒子連續兩天因病缺席感到不悅的樣子。


    也是,我這算是精神上的創傷……而非身體上的疾病。


    「生活的節奏隻要打亂一次,就很難恢複正常了。好了,起床起床!俗話說病情好壞端看病人心情。」


    以前我就常常聽到這句話。


    雖然我在小學畢業的時候領到了勤學獎……但這並不表示我的身體比別人更為強健。


    「好了,快去洗把臉。早飯已經準備好了喔。再過不久憐奈就要來接你一起上學了。」


    老媽不容分說的口吻,逼得我放棄第二天的偷懶逃課。


    「對了對了……是不是你把牡丹餅丟到起居室的牆壁上的?不可以這樣喔!老爸很生氣喔!」


    由於我並沒有什麽罪惡感,所以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而且,老媽也沒有繼續追究下去。不,或許她有追問些什麽,隻是我無心留意。確認我拖拖拉拉爬出床鋪之後,老媽便下樓去了。


    魅音昨天在回去的時候,說的那句」明天,你要是不來學校,我們可是會‘不高興’的喔」,揮之不去地在腦海中蘇醒。


    那到底是什麽意思……


    用不著思考……因為那是在說」你不準再缺席」了。


    再深入思考的話,那意思也就是……」你給我跟以前一樣過日子」。


    如果我明白地露出跟平常不同的樣子,那應該會反映出我有所反常吧。也就是說我這個樣子……很有可能就會被像是大石先生那樣的人察覺出來」有什麽不對勁」吧。


    也就是說……如果我本身企圖閉口不談,或是出現與平常不同的舉動,就結果而言,這些都會傳遞某些訊息給」不喜歡的人們」……


    接著,她們似乎會連這樣也不打算放過我……


    那麽……隻要我跟平常一樣過日子……她們就……不會加書於我嗎……


    到昨天為止那種說不出的鬱悶感,慢慢地散去……真是個充滿吸引力的交易。


    隻要能把這幾天的所見所聞忘得一乾二淨,我就能夠回到往常的生活。


    「怎麽……可能會有……這麽盡如人意的事……」


    咕噥一聲,我把堆積在嘴裏的唾液吞下去……一度否定到一半的那個想象……我嚐試著再度深入其中思考……


    魅音一定……是個心係同伴的好人。對於不小心違反不可能得知的某個規則的我……已經願意給我改過的機會。


    我應該是犯了什麽……真的不能原諒的錯誤……但是魅音卻給了我機會。她是想跟我說,如果我能忘記一切,繼續過著相同的日子,她就會願意原諒我……


    「圭一~飯要冷掉了喔!快點下樓來~不快點準備好憐奈就要來了喔——!」


    「啊……我、我馬上下去!」


    我把課本亂七八糟地塞進書包,急急忙忙地跑下樓去。


    然後,用筷子慢慢吃掉乏味的早餐。


    時間好像已經幾乎到了。早就過了跟憐奈約好的時間。


    依照昨天的情況……大概再過五分鍾她就會來找我吧,如果在那之前我不能準備好出門的


    把昨天以前的事情全部忘掉……全部忘掉然後過著普通生活……如果是在一般情況下,我得快去跟憐奈約好的地方才行……偏偏在這種日子,米飯幹硬到難以下咽。


    叮咚——!


    我嚇了一大跳,筷子不由自主地掉了下去。這是通知憐奈到來的鈴聲。


    老媽催促我。


    「你看啦,憐奈已經來了……快點快點!」


    老媽那開心的笑容,跟我臉上籠罩的陰霾,彷佛就是對照組。


    老實說,我對於要去麵對就在玄關另一邊的憐奈,心生抗拒。


    在大門另一邊的憐奈……是我所熟知的那個憐奈嗎……或者!!


    但我不能讓她久等……要是言行舉止不能像平常一樣的話……


    「早安!」


    透過門縫傳來的招呼聲非常爽朗。


    「圭一,抱歉我來晚了……今天還好嗎?好嗎?」


    憐奈擔心的樣子,就是我所認定的那個憐奈會有的反應沒錯。


    不過,這一定也是因為我的舉止跟平常沒兩樣的緣故。


    把到昨天為止的事情全都忘掉……就像是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


    殘酷的分屍案要忘掉,隨後每年都會發生的離奇死亡案件也要忘掉。不管是墜崖意外,病死還是自殺,打死還是失蹤,全部全部都忘掉。


    也要好好地忘掉憐奈很恐怖,魅音也很恐怖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忘掉。牡丹餅的事情也全部忘掉。忘掉忘掉都忘掉。


    憐奈再度叮囑:


    「你會去學校吧?」


    「啊……思……我沒事了。」


    「太好了!那我們定吧!小魅在等我們喔。」


    憐奈露出乎日常見的開朗笑容。


    那表情看起來實在不像是表裏不一。我感覺到自己的緊張正在舒緩,鬆了一口氣……


    「可是沙都子呀,還固執地說一定做得到!」


    一邊定著,憐奈比平常更積極地跟我說了很多。似乎是在概略告訴我昨天一天發生的事情,但是現在的我不怎麽關心這些,隻能夠敷衍地應和個幾聲。


    「思……然後呢?」


    「因為沙都子笨手笨腳的,所以盡管弄了好幾次還是沒成功!唉……真是可憐……」


    如果是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場對話,我們的樣子看起來鐵定就跟平常沒有兩樣。不……說不定,是真的跟平常早晨上學的情況沒有任何不同。


    鄰居與我們錯身而過,出聲對我們說道:


    「哎呀,圭一跟憐奈呀,你們今天是不是有點遲到了?魅音說她先走囉。」


    「哇哇哇!小魅是不是生氣了?是不是?圭一我們快點趕路!」


    笑著向鄰居打過招呼後,憐奈回頭看著我吐了吐舌頭。這樣的動作讓我忍不住受到影響,我感覺到自己臉頰放鬆嘴角上揚。


    「啊……圭一笑了。」


    「咦……什、什麽呀?」


    憐奈停下腳步,動也不動地凝視著我。


    「圭一,你今天早上看起來也沒什麽精神的樣子,我以為是感冒還沒好的緣故……現在看起來是沒事了……對吧?」


    這麽一微笑,就輕輕地牽動了我的臉頰。


    毫無心機的爽朗笑容。


    喂,前原圭一。即使看了這樣的笑容,我還是在懷疑憐奈嗎?說不定昨天以前的我因為發高燒臥病不起躺太久昏頭,所以看到了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幻象?


    我不得不認真地這麽想。


    如果神明願意實現我一個願望……我的願望也隻有一個。


    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說得更準確一點,就是綿流祭當晚開始到昨天晚上之間的所有事情……我希望全部都沒有發生過。


    這幾天,我應該許這個願望好幾次了……倘若憐奈如此持續微笑下去……我的願望也許就會實現。所以我希望憐奈可以水保笑容……永遠地……微笑著……


    「對了,圭一,昨天的牡丹餅你有好好品嚐嗎?」


    我這般渺茫的心願,立刻遭到無情的打擊。


    心髒怦怦狂跳,早晨的舒暢空氣一瞬問結凍。因為這麽一個問題……就能不由分說地把一切強硬地攤在麵前,告訴我那些我希望根本沒有發生過事情的日子全部都是發生過的現實。


    憐奈的笑容……看起來就像是平常的笑容,眼眸也是平常那雙溫柔的眼眸。


    昨天的牡丹餅你有好好品嚐嗎?這句話當然不可能隻是字麵上的意義。


    也就是說憐奈……想說的意思應該是……」我們的意思你懂了沒有」……


    「………………………………圭一?」


    憐奈停下腳步,專注地望著猶豫著該怎麽回答的我的眼睛。


    「…………啊。」


    不……不要猶豫呀前原圭一。憐奈不是表現得跟平常一樣嗎?我也要用平常的樣子回應才行……而且還要自然不做作……


    但是喉嚨與嘴唇在不知不覺問幹燥得徹底,上下唇緊緊地黏在一塊兒……


    圭一快點回話呀……現在還沒有過多少時間,還可以……自然地銜接上對話……總而言之……快點吐些話語出來……


    「很……」


    「很~?」


    憐奈似乎對我好不容易擠出來的聲音感到很開心。


    憐奈的反應是在常識範圍之內的。我越是思考,時間好像就越不夠。我總算想辦法擠出了接下來的話。


    「很……很好吃……」


    不過,即使我死命努力,憐奈的表情卻是不好不壞。


    一瞬間,我焦躁地以為自己弄錯了應該回複的話語。


    但是過了一會兒,憐奈一如往常地表情柔和起來,以彷佛能讓早晨空氣放晴的輕鬆聲音笑了受到影響而笑了出來的笑容就是如此,我也能夠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


    「這樣呀,那你有沒有全部吃掉?有嗎?」


    我的小小笑容再度結冰。


    這是在問」你沒把縫衣針吃掉就把牡丹餅都吃完了?」嗎……


    如果把針吞下肚子,就不可能現在還平安無事地在這裏了。


    「沒、沒有唉……因為我吃不完那麽多……還有剩啦。」


    盡管戰戰兢兢,卻隻能這樣支吾其詞。


    「哎呀呀……那問你說‘哪個是憐奈做的’的那個問題,你要怎麽回答呢……」


    「啊哈哈哈哈……那個問題……回答期限隻到今天嗎?」


    「恩,隻到今天喔。小魅會生氣的喔,她一定會處罰你的。」


    我們兩人再度相視而笑。


    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毫無異常的早晨景色。


    我如果……能夠稍微放鬆戒心的話,也會認為這是平常的早晨景色。但是……我千萬不能夠誤會。


    這個開心大笑的憐奈,內心潛藏著從外表無法想象的某種存在。


    「你騙人!」


    不禁使我想起那個難以想象是出自憐奈的喉嚨、有如會紮人般的聲音。


    光是想到這一點,背脊就直冒出冰冷且黏稠的東西。


    是不是隻有那個當下,有什麽不好的東西附身在憐奈身上?不,不對,那個也是憐奈。大石先生不是確實有提到過嗎……


    「實際調查過後,我得知龍宮同學在搬家前不久,在學校曾經受過閉門思過的處罰。據說呀,她把整座學校的玻璃都給敲碎了。」


    憐奈她……具有與常人相差懸殊的魔性。不論她用多麽爽朗的笑容笑著……這個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然而……我無法想象……她是在何種狀況底下做出那樣的野蠻行為,把整座學校的玻璃給敲碎。


    我能肯定的,就是那並非小小一瞬間的衝動所造成的結果。


    如果是瞬間的憤怒,那大概打破一塊玻璃就差不多了……唔,說不定是這樣。


    但是她敲破了整座學校的玻璃。


    隻要想象是自己帶球棒到學校敲破玻璃就好了。


    使勁打破了一、兩塊玻璃。無視於四處飛散的碎片……


    茫然無所措的同班同學。突然發生的意外,讓他們動都不能動。


    玻璃最多的,而且還是一整排的,會是什麽地方呢……大概是走廊。


    敲破,前進,高舉球棒。敲破,前進,高舉球棒。


    要將那麽恐怖的情景,與眼前露出這種笑容的憐奈重疊在一起,實在是很困難……


    可是……盡管如此,我還是必須完成想象。因為無法想象所以就認定不可能發生……這種孩子氣的思考模式已經……行不通了。


    玻璃破碎四散,發出極端危險的聲音,沙沙沙地一邊踩過那些碎片,憐奈一邊筆直地往這邊走過來。


    臉色蒼白,甚至連呼吸都停止的同班同學們。


    他們會對一麵敲破玻璃,一麵靠近自己的憐奈,采取怎樣的行動?


    為了說服憐奈所以努力地說些什麽?或者是為了製止此等野蠻行為而將她撲倒?還是跑去辦公室通知老師過來?


    大概哪個都不是。麵對著那讓人毛骨悚然的模樣,接連打破玻璃的憐奈……他們鐵定隻能夠默默地讓出走道。


    一邊茫然以對……一邊讓出通道讓憐奈前進。指責他們視而不見,則是太過於暴力。


    他們不是在裝作沒看見。而是……那是他們所知道的,唯一能夠保護自己的方法。


    如果自己跟周圍的人采取不同的行動……說不定,憐奈的注意力會突然轉移到自己身上。


    注意到自己的憐奈將會采取怎麽樣的行動……


    答案很簡翠。憐奈一定會隨著她的注意力轉移而行動。


    也就是自己……我將會被當成下一塊玻璃。


    憐奈專注地凝視著我的雙眼,同時沙沙沙地用力踩過玻璃碎片朝我逼近。我再度被憐奈的眼眸給定住,全身動彈不得。


    然後憐奈就像麵對其它玻璃一樣,用球棒毆打了我無數次。


    我蹲在地上,死命地保護頭部。頭部也好背部也罷,憐奈挑都不挑,野蠻地一次又一次不停使勁毆打。


    憐奈是用什麽表情重複著如此的行動?我偷偷地看了她一眼。


    她的表情過於淡然,似乎非常不痛快。因為再怎麽敲打,人都不會發出像玻璃那般清脆的聲音。


    無數無數次,持續地毆打我。憐奈並沒有聽到期待中的聲音。周圍的同學也沒人敢阻止她,因為大家都不想變成下一塊玻璃。


    誰來救救我……除了開心玩樂以外,你們都想裝作不認識我嗎?


    這也難怪啦,因為班級裏每個人彼此爭奪著標準計分(注)……跑來救像我這種專心去補習的書呆子又沒有什麽好處……


    不久,夾雜著像是核桃殼裂開時的小小聲音,顏色非紅非黑的飛沫四處飛散……


    我用力搖頭,硬是要把那讓人毛骨悚然的想象給驅散。


    注:標準計分(standardsoore)日文漢字寫作」偏差值」。為日本常見的計量學力的方法,該數值說明了個人與團體平均的差異。一般來說平均值為50,標準計分越高表示學力越高,越有可能考土競爭激烈的學校。


    總而言之憐奈那個樣子,一定不是憤怒到失去神智的瞬間而已。


    吐了長長的一口氣,壓抑下狂跳的心髒之後,我想起了更多大石先生所說的話。


    「不過……為她進行諮商的那個醫生,把自己跟憐奈同學的對話內容記錄在病曆上……其中,有一個詞匯,出現了滿多次。」


    「什麽詞匯?」


    「那出現了很多次的,就是‘禦社神’這個詞匯。」


    敲破整座學校的玻璃後,憐奈就被處罰閉門思過,到醫院去接受治療。


    在那裏憐奈與醫生谘詢的時候,提過了好幾次」禦社神」此一詞匯。


    「她提到了禦社神,說那像是個幽靈,每天晚上都到她家去,站在她的枕頭旁邊,低頭看著她。」


    雖然這應該隻是她跟醫生交談的一部分,無法得知對話的全貌……但這並不是讓人聽起來舒服的話。


    那麽……憐奈是不是表示說自己的野蠻行徑,是禦社神附身在她身上所造成的?


    到目前為止,我不願意承認有禦社神作祟這回事。所以,我認定每年發生的離奇死亡案件都是身為人類的凶手所犯下的。


    加上我經過了不停地與大石先生對話,更是堅信一切不是神靈作祟,而是人為造成的不斷重演的案件。


    但是……那由人類所犯下的案件……卻跟每個人都有深深的牽連。


    不想承認一切都出於作祟的代價,竟然是……對我麵百最為親近的人們,全部都跟案件有牽扯不清的關係。


    為何?為什麽?原因何在?憐奈有問題?每個人都有問題?


    這比要我接受禦社神作祟是確實存在的現象,還要來得痛苦與艱難。


    然而據說在大鬧學校之後,憐奈在醫院向醫生表示自己是受到禦社神的附身才會那樣。


    ……這讓我感受到奇妙的放鬆。


    果然是這樣子。憐奈不可能會表裏不一的。就是因為她被禦社神這種詭異的存在附身……所以才會那個樣子……開口說出真正的憐奈絕對不可能講的那些話。


    憐奈沒有錯,錯的是禦社神!


    ……我很清楚,這是在舍本逐末。


    難以相信作祟之說的我,由衷渴望凶手是人類……在身邊的同伴染上嫌疑的此刻,就隻顧自己方便地轉換,企圖將一切都歸咎於禦社神作祟的影響。


    對我來說,憐奈她們可能跟一連串的離奇死亡案件關係匪淺一事,以及承認禦社神作祟是真實存在一事……何者為重?


    我不想去思考。


    因為不思考,就可以維持著跟以往相同的生活……我是這麽認為的。


    不過……這也已經不可能了。


    我接收到了她們傳遞的訊息,收到了那根縫衣針。想盡辦法要把這一點自顧自地曲解成可以接受的理由,這樣實在是懦弱又沒出息。


    對手到底是人類還是神靈……我不想被殺。


    我豈能被殺!這樣莫名其妙就被殺……


    「圭一?你的表情從剛剛開始就怪怪的,怎麽了嗎?怎麽了?」


    憐奈的聲音讓我忽然回神過來。定神一看,原來我們已經到了學校大門。


    我輕輕搖了搖頭,把截至目前為止充斥在腦海中的恐懼幻想驅離。


    不論我幻想了多少情景……憐奈都不可能做出這麽恐怖的事情……


    這句話,聲音微弱到仿佛就是說給我自己聽的……


    █接下來如何是好


    就在我用力開門,打算踏進教室的同時,滿是粉筆灰的板擦掉了下來。當然,板擦漂亮地瞄中我的腦袋。粉筆灰跑進了眼睛,我一時之間飽嚐痛苦。


    「哦嗬嗬嗬!這跟偷懶逃課的圭一真是配呀~!」


    「……思啪,圭一、憐奈,你們早。」


    「沙都子還有梨花早~安!」


    沒來由地無心搭理,我已經無法從沙都子的陷阱中感受到什麽特別的感情了。


    雖然我從沙都子旁邊走過去的時候,她似乎還以為我會對她有所攻擊,擺好了應戰架式,但我隻是靜靜地定過去而已,她不禁露出掃興的樣子。


    「圭一,你好像還沒恢複。」


    「嗯……所以今天請大家手下留情吧,好嗎?」


    忽然,有人用力拍打了一下我的肩膀。鹹覺有點痛……


    「唷!小圭,你有沒有好好休息呀?」


    是魅音。


    盡管我滿腦子都在想憐奈的事……但魅音也是當事人之一


    圭一,快想起來。想起昨天那有如老鷹的眼神。


    「……啊……早安。」


    「怎麽啦怎麽啦?這聲早安會不會太沒勁了,?我們送過去給你的牡丹餅,你有好好吃完嗎?」


    就是因為我有好好吃完,所以才會這個樣子呀……這句話差點就從我的嘴巴蹦出來。


    「我還是沒什麽食欲。雖然吃了幾個,但還剩滿多的。」


    「哎呀!那我們給你的功課呢?哪個是憐奈做的?這問題你要怎麽回答?」


    「圭一,你忘記做功課了。啊哈哈哈哈。」


    「糟糕……那就沒辦法了呀,要處罰你才行了……嘻嘻嘻!」


    露出討人厭的笑容之後,魅音回到座位去。


    同學們並末懷疑這段對話有問題。


    這是當然的。即使有人聽過我們在今天早晨之前的對話……也不可能會覺得有什麽可疑之處。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讓人恐懼。


    叫做前原圭一的這個人,不管發生了什麽意外,都絕對不會有人起疑。這種情況……反而可怕。


    不久,老師來了。


    詢問我的身體狀況後,老師拿出點名簿,老樣子的無聊日常生活再度展開。


    我耳朵聽到的聲音,就隻有同學們翻動課本內頁的摩擦聲、蟬兒的合唱,以及老師的授課聲。


    如果對課業毫無興趣,根本就沒有聲音比這些更像是擾人思緒的噪音。自修狀態的課堂上,正適合思考外界把現在的自己置於何處。


    我決定輕輕閉上雙眼,嚐試思考自己目前所被迫處於的不合理狀態。


    首先……千萬不可忘記的……就是自己身處的情況有多麽危險。


    我對她們來說,成了一個知道她們令人討厭的另一麵的人。我跟大石先生有過數次接觸,看起來可能像是正在進逼事情核心。


    昨天的牡丹餅,當作是給我的行為的一種警告,應當是合理的。


    不對……「警告」這種說法,本身依然是種懦弱的說法。對她們西言,那些牡丹餅唯一的意義就是在爭取讓我知難而退的時間吧。


    爭取……用徹底的方法讓我」消失」的時間。因為即使我屈服於脅迫,對太過熟悉我們的人來說,還是沒有什麽改變。


    那個時候,桌子的冰冷觸感,讓我想起直到去年都還在使用這張桌子,然後下落不明的學生北條悟史。


    他……也是跟我一樣嗎?因為知道了不必要的事情……所以被抹消掉了……


    可惡!我……死都不要……就這樣輕易地遭人抹消!


    但是……她們真的是想要我的性命嗎?


    盡管我懷疑憐奈她們,不過從剛才開始,我也始終並存著想要袒護她們的矛盾心情。


    即使活生生地看到可疑的一百行舉止,但我依然在想隻要這樣待在早晨的陽光之中,一切說不定就是一場夢……不,是我不由得想要如此深信。


    我在懷疑同伴?還是在袒護她們?


    她們要我的命嗎?或者沒這回事?


    真的是差別很大的論點。


    想到自己所處的現狀……就覺得這些想法應該要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論點……


    唔……憐奈她們……真的……想要我的命嗎?


    內心中的另一個我,正痛罵著我這種遊栘不決的思考。


    前原圭一你這個大笨蛋!這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可……可是說不定……縫衣針也許真的是湊巧,是不小心包進去的……


    縫衣針是要怎麽樣弄錯才會包進牡丹餅裏麵?當好人也要適可而止!


    確實雖然憐奈跟魅音……都有讓人起疑的態度言行跟舉止……但也許是當中有什麽誤會……


    是有什麽誤會?別說是可疑了……那很明顯就是異常吧!


    憐奈隻是在糾正我的謊言……魅音隻是在問我中飯吃什麽……


    那個憐奈站在房間前麵偷聽了長達一個小時的電話喔!


    這、這應該是……她在等我講完電話……


    在人家的房門前麵站了長達一個小時?然後不發一語就走人了,這算是正常的情況?


    你不是也聽大石先生提過了?憐奈在以前的學校幹了什麽事!


    可、可是……那是禦社神害的,所以她在醫院才……


    「前原圭一你夠了沒有!你到底有沒有警覺到,現在你有生命危險這回事?」


    咦?


    我自己在無意識之中,忍不住這麽脫口而出。


    自己過於直接就脫口的話語……讓我一時之間愣住了。我環顧周遭,看看是不是有人在跟我說話。


    剛剛的自言自語……實在命中要害。


    即使我從憐奈她們身上感覺到危險……但內心的某處,卻正在否定這種感受。


    事到如今……這樣的猶豫是會要命的,這一點……我也很清楚。


    然而……我隻是個一般的男學生……成長過程極為普通的普通男孩而已!


    上個星期日之前還開心地跟自己歡笑玩鬧的同伴……現在居然對自己抱持著殺意……這種事


    情我能馬上就相信嗎?對不對……


    「圭一,你太天真了!」


    這次我特別注意,聲量放低到隻有自己聽得見,丹田用力,發出小聲的吶喊。


    有件事情我已經懂了。


    就是……我太天真了。我並不了解憐奈她們究竟是多麽恐怖的人。不對,是我不想去了解。


    我辜負了大石先生的關心,沒能把真正的關鍵給聽進去。


    借著假裝失望灰心,我希望自己沒有聽見。我根本就沒有懂過。我逃避了。


    因為我搞不懂,所以就沒有殺意!——這種天真的想法,我已經拋棄了!


    當我這麽下定決心之際,下課鍾聲響了起來。


    回神過來,時間過得飛快。鍾聲宣告著今天一整天課程的結束。


    我不記得自己吃了中餐,也沒有上過課的印象,什麽都沒有留在心裏。


    夥伴們正搬動桌子湊在一起準備進行放學後的社團活動。以前的我,應該會興高采烈地加入她們的行列吧……


    但是,現在的我不可能有這種心情。我跟其它同學一樣,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哎呀,圭一,現在就想回家也太早了吧?」


    沙都子的口氣真的跟平常沒有兩樣……我的心好痛。


    「奇怪?圭一,今天你不舒服嗎?是嗎?憐奈還想說今天我們兩個人一定要大贏特贏的……唔……」


    憐奈那種」虧我還這麽期待」的表情……讓人看了不忍。


    圭一呀……會不會其實大石先生才是真正的大壞蛋,為了要讓你跟同伴分開,所以才說謊騙


    你……


    啪——!


    為了趕走軟弱的念頭,我用自己的手賞了自己一個巴掌。


    「圭、圭一?」


    「…………」


    啊……憐奈真的想要置我於死地嗎?我希望有人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就算是騙我的也沒關係,我希望有人跟我說這不是真的。可惡……我又冒出天真的想法了!我這個人……為什麽會天真到這樣無藥可救的地步?


    「你、你還好吧?是不是在頭痛?」


    我獨自苦惱的樣子,在憐奈眼中看來似乎是身體不適。


    「你臉色很差呀,一個人可以回家嗎?是不是找個人送你回去比較好?是不是?」


    「不用了……沒關係。抱歉,我要自己先回去了,你們就自己進行社團活動吧。」


    知道我不要參加社團活動後,魅音不滿地撇了撇嘴。


    「都是因為小圭很期望複仇,所以今天我難得決定要玩先前的推理遊戲。」


    「圭一,難道你沒有麵臨就在眼前的奪回冠軍賽的激動心情嗎?真是沒出息~!」


    低俗的挑釁我無心搭理。


    我沒有多回嘴什麽,拿著書包打算從椅子上站起來。


    這時有個人輕輕地把手放到了我的頭上。


    「圭一,你好像不舒服呢……好可憐,好可憐喔。」


    是梨花。


    小小的手,努力踮起腳尖,搖搖晃晃地撫摸著我的頭安慰我……我覺得很舒服……這反而讓我更加悔恨。


    「各位,對不起了……明天見!」


    隻丟下這麽一句話,我就快步離開了教室。


    她們似乎一邊看著我的背影,一邊在說些什麽的樣子,但是已經傳不進我的耳朵了。


    我直接朝著出口定去,拿出鞋子,穿上,往前定。往前定。


    前原圭一……放空你的心!


    那些家夥……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可是卻想要我的命!


    她們是心懷著可疑陰謀、虎視眈眈窺視著我一舉一動的人!


    可是……我無法恨她們!因為……我們不是夥伴嗎?


    悔恨著自己的天真的我,悔恨著這種情況的感情本身,對是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不能失去的東西而感到悔恨的自己。


    仿佛是名為」自己」的這個人格,整體都遭到撕裂……的感覺。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禦社神作祟……也太……痛苦了吧。


    禦社神,請聽我說……不相信禰會作祟,是我不對……


    可是我現在已經信了,認真地相信了。禰的作祟是真正存在的……


    所以,真的請禰……饒過我吧…………求求禰……好嗎……


    ■連雙親都不能依靠


    晚餐不好吃,這是平常沒有過的。


    吃起來沒味道,聞起來也不香。甚至連平常會刺激食欲的味噌湯的熱氣,感覺起來都像是普通的水蒸氣而已。


    老爸也一起坐在今晚的餐桌旁,這在我們家算是很罕見的。


    一旦栽進工作,吃睡都任性而為。他是個完全不顧時間的老爸。


    這樣的老爸會來一起吃晚餐,要嘛就是工作正好告一段落,不然的話就是陷入低潮進展不順利。


    「總之,他根本就不懂藝術家的行動模式。」


    「不是隻有口頭上說要合作嗎?既然這麽合不來的話,不能清楚地拒絕對方嗎?」


    「雖然我覺得這世界需要人與人互助,大家彼此彼此……可是這樣的話要做工作就有點……」


    從老爸與老媽的對話可以推測,氣氛不是太好。已經無味的飯菜變得更加難吃,也是有原因的o


    我一邊看著雙親對話,一邊不斷模糊地試著思考今天一整天是怎麽過的。


    親近的朋友,不,是我還以為是朋友的那些人,現在已經變得不可信了。我的同伴數量,目前壓倒性地不足。


    足以信賴的人,在緊急情況時可以依靠的人,完全不存在。


    倘若能有同伴,即使隻有一個都好,那麽在這種絕望的情況下,該會多麽讓人放心呀……


    我放下筷子,抬眼看著談論工作的雙親。


    我一開始就有想過,要把一切向他們姻一白。


    因為現在雛見澤的任何人我都無法百分之百信任,唯一信得過的就隻有自己的雙親。


    但是……如果我把至今為止的事情說出來,他們會理解嗎?


    例如憐奈。


    我轉學過來之後,身為附近鄰居,憐奈不辭辛勞地照顧我,每天早上都來找我一起上學,偶爾還會分給我們別人送她家的東西。


    她想要我的命……這該怎麽說明?不管怎麽解釋,要求父母親接受這一點,大概是難如登天吧……


    即使暫時接受了……又能怎麽樣?


    隻要不揭露真相出來,就無法保住我的這條命。不對……也許會因為我讓雙親知道了」多餘的事情」,反而讓他們也被迫陷入危機之中……


    一想起過去的案件被害人,有很多都是夫妻一起遇害的……我就實在笑不出來。


    因為在這個雛見澤,要讓前原家這三口人幹幹淨淨地死於意外,或是人間蒸發消失無蹤,都是有可能做得到的……


    重點就是」得知‘多餘的事情’就會有危險」。讓人更不舒服的是……為什麽那些家夥會知道連當事人都是」在不知不覺中知道」的事情呢……


    反過來說,我也可以說‘隻要什麽都不知道。,我的雙親是不是就不會有危險」嗎?至少我的情況是如此。是在」知道之後」,日子才變得不對勁的。


    也就是說,隻要渾然不覺,雙親身上就不會發生任何事情。隻要不知情的雙親待在這個家,這個家就會成為可以避開那些家夥的安全地帶。


    我很清楚這隻是一種在詭辯之上再用詭辯加強的臆測。


    希望這個家是個安全地帶,這是我的軟弱所造成的自我欺騙。


    我必須深刻明白,光是外表看來安全,並不表示絕對安全。


    不能依賴雙親……不,是我已經知道不能把他們卷進來。


    這樣的話,能跟我站在同一陣線的……就隻有大石先生了。


    大石先生是唯一能夠體會我現在所處的情況的人。雖然他不在乎我的人身安全,不過他一定是燃起了要解決案件謎團的欲望。


    我有點不甘心。明明事情會發展成這步田地都是大石先生害的,可是這個時候最能依靠的人也隻有他一個而已。


    意思就是……一切都照著大石先生的計劃進行。


    我是被撤在海裏的誘餌,在海浪上漂浮吸引魚群爭食就是我的工作。然後……當魚群真的聚集到我的身邊之時,大石先生就來個一網打盡!盡管有些不甘心……但我隻能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


    那麽……我該怎麽做才好?


    釣魚不變的原則就是等待。在魚兒上鉤之前,必須專心地動也不動潛伏等待……


    然而我並不打算乖乖被吃掉。在即將被吃掉之時,我可以盡一切的努力。


    那些家夥開始行動的時候,我得想辦法用一張紙,把訊息傳遞給大石先生才行。


    當然,這並不簡單。很難找得到可以傳遞訊息給大石先生的時機。大石先生不在雛見澤這個地方,而是在鎮上。所以即使有緊急狀況時我打電話給他,他趕過來應該也要花上三十分鍾。這三十分鍾之間,我必須想辦法逃脫……


    例如說……事先講好緊急時會合的地點之類的。我隻要躲在那裏等大石先生來就可以了。


    好……我多少……看清楚一點了……


    雖然我無疑是處在疑神疑鬼的一片黑暗之中,但我沒想到原來掌握到自己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就能讓人這麽有信心。


    誰是敵人,誰是同伴……隻要知道這一點,就能看清楚自己怎麽做才是最好的。


    沒錯。為了緊急時刻,或許我應該準備一個可以攜帶的武器比較好。攜帶式武器的代表應該是折迭刀之類的吧,但是要用來戰鬥還是讓人擔心。而且,在一般人的認知當中折迭刀就是武器這一點也不好。可以若無其事隨身攜帶的東西才比較有利。


    緊急時刻……果然還是球棒這樣的長型武器比較占上風吧。


    我想起學校有根金屬球棒,那根球棒在萬一的時候很靠得住。如果我做出像是在練揮棒的樣子,那麽隨身攜帶也不會有人起疑。


    明天,我就早點去學校把球棒拿到手吧。或許可以用手上有武器這一點,對對方的行動產生嚇阻的效果。


    剩下的還有一個……保險措施。


    寫在便條紙上或是寫封信都好。我想把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用寫日記的方式,簡單地記錄下


    來。


    如果,我」蒸發」了也還留有日記。大石先生應該會以我的日記為根據,替我向那些家夥報仇吧。


    這真個挺不錯的妙計,現在馬上就能付諸行動。


    反正繼續待在餐桌邊,我也沒食欲吃飯。無視於熱衷討論工作的雙親,我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


    我迅速地撕下筆記本的內頁,在書桌前坐下。從小學的暑假作業之後,我就沒寫過日記了……


    有什麽萬一的時候,警方會把我的日記當成線索。所以……我想簡潔地寫下事實就好。


    寫出來之後要怎麽辦……我把內心所想的事情,流暢地下筆成文。


    「我,前原圭一,目前有生命危險。」


    我微微苦笑著。我作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淪落到要寫這種推理小說常見的文章的田地。


    「我不知道為什麽,也不知道是誰想要我的命。」


    雖然我懷疑憐奈她們,但沒有明確證據,所以我才寫不出更明確的指控吧。


    實在太有推理小說風情的文章,讓我不由得自嘲地苦笑出來。


    看過這充滿謎團的文章後,警方應該會得到某些線索吧。


    我隻能祈禱真的會這樣。盡管我最期望的是,這篇日記永遠沒有派上用場的一天。想到這裏,我還是隻能苦笑。


    因為內容太精簡,所以我又加上一行我的想法。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這跟禦社神作祟有關係。」


    這樣……會不會寫得太超過了?


    不要再繼續寫下去或許比較好。寫下去變成長篇大論的話,就會成為幻想日記了。


    就呈現書寫者的冷靜這個意義來說,現階段沒有必要再多寫其它東西。等到……我發現了什麽新的事實,再補寫上去就好了。


    我把紙張折好,思索該藏到哪裏去。如果藏在容易被發現的地方,有什麽萬一之際,很有可能就會被那些家夥找到、湮滅。相反的,如果藏在不好找的地方,又得擔心沒人找得到……


    思考過後,我決定把掛在牆上的時鍾取下,用透明膠帶把折好的紙張貼在後麵。然後,把時鍾照原本的樣子掛回牆上。思……看不出後麵有藏東西的樣子。


    剩下的,就隻剩下要雙親在」我發生什麽事情的時候」可以發現這張紙條的安排了。


    調整角度,重新審視了好幾次,最後終於滿意之後,我便返回一樓。


    雙親還不厭其煩地在講工作的事情。由於我等了一會兒,他們的交談也不像是要告一段落的樣子,所以我決定主動開口。


    「唔,不好意思打擾你們講話!你們可以停一下聽我說幾句話嗎?」


    大概是我不曾這樣開口說話,他們嚇了一跳,所以忽然就停止對話,轉頭看著我。


    「圭一,怎麽了?」


    「我想拜托你們一件事情,請你們聽我說。假設……我是說假設喔。」


    「圭一,如果不是急事就請你晚點再說,爸爸跟媽媽現在正在討論要緊的事情。」


    我不認為他們的事情會比我的更要緊。總之還是快點說吧。


    「我是說假設喔?如果哪一天我死了……」


    雙親睜大雙眼。這也難怪。


    「如果哪天我死了……我希望你們把我房間的那個時鍾,放進我的棺材。」


    這樣一來,他們應當就會注意到才對。注意到那張日記。


    雙親目瞪口呆,動也不動。很明顯的,他們是被我突然開口說這莫名其妙的話給嚇傻了。


    「那個時鍾是我在工藝課做的,所以我很喜歡。拜托你們了。」


    「怎……怎麽了,圭一?發生什麽事情了?」


    老媽一臉詫異,好不容易終於開口說話。如果兒子突然說了這些話,普通人都會有這樣的反應吧。


    讓他們操心,我雖然覺得過意不去,但現在能讓他們留意到我房間的」時鍾」就可以了。


    一片寂靜,氣氛完全變得讓人不好受,於是我決定回房去。


    「我明天想要早點去學校,所以我要去睡了。晚安。」


    隻留下這麽一句話,我走出了起居室。


    明天趁早去學校,把當武器用的球棒好好拿到手。跟憐奈一起上學的日子應該隻有今天了。


    爬上樓梯的時候,老媽在叫我的名字,可是我裝作沒聽到。


    我沒有什麽可以跟雙親商量的。要是跟他們說……這樣子,隻是在增加危險罷了。


    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隻有我一個人奮鬥的戰役開始了。


    我不能被殺……在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底下……千萬不能。


    ■沒精神呢


    「最近圭一好像很沒精神呢,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誰知道呢。會不會是生理期來了?」


    「小小、小魅!你太惡心了……」


    「嘿嘿嘿嘿!」


    「你怎麽看?」


    「不曉得。」


    「……」


    「小圭該不會是……吧?」


    「……我不知道。」


    「那天跟小圭在車上講話的,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對吧?」


    「思,沒錯。」


    「大石那個家夥,是不是在灌輸小圭什麽東西……」


    「他們看起來好像很嚴肅,圭一還一臉蒼白。」


    「聽我說……雖然憐奈應該不是很清楚,但是實際上,那個家夥可是禦社神的使者喔。」


    「咦?怎麽回事?」


    「那家夥出現……就表示一定會發生鬼隱……是真的喔。」


    「咦?為什麽?」


    「前年,梨花的母親不是投水自殺了嗎?在那之前沒多久,大石有訊問過她喔。」


    「這麽說起來,悟史轉學之前他也有出現。」


    「轉學~?啊哈哈哈哈哈哈,憐奈你真是個好人呀。」


    「那,這次他出現在圭一的麵前……這樣圭一也會碰到鬼隱嗎?」


    「……………………」


    「……………………」


    沉默的空白慢慢延續著,然後突然中斷。


    大家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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