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鶴清被急促的鬧鈴吵醒,他先是腦子一片空白,不明白什麽情況,不清楚自己在哪兒,甚至都要忘了自己是誰,等鈴聲響到第三遍,才逐漸回過神來。怎麽形容呢?這是一個極為痛苦的過程。像是剛剛腳踏實地,卻被一把拽回漆黑無望的深淵。陽光照不亮這間房,寂靜的空氣中響起一道壓抑的、難過的低吟。沈鶴清輕咳著坐起身,像是搖搖欲墜的程序被強行啟動。今天還有班。沈鶴清不太舒服,可他找不到人頂,這些年來也習慣了不麻煩別人。刷牙時連帶著沉重的血腥味一並吐了,他如同沒看見池水中的血色,抬起頭,鏡中的自己蒼白枯瘦,片刻後,沈鶴清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劉醒聽到開門的動靜,看到沈鶴清時嚇了一跳,他沒忍住:“喂!你沒事吧?”沈鶴清耳鳴陣陣,聽東西總是霧蒙蒙的,神色茫然:“嗯?”“我說你沒事吧?!”劉醒扯高嗓門,他看到沈鶴清嘴角青了大片,明顯是跟人幹架了。沈鶴清搖頭:“我很好。”睜眼說瞎話啊,劉醒心想。劉醒看得出來,昨天接待的那批大客戶跟沈鶴清有些牽扯,字裏行間提及他曾經是a大的高材生,a大啊……這對劉醒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中的東西,沈鶴清既然那麽厲害,怎麽淪落到這步田地?更重要的是,那些人的出現,像是從沈鶴清身上抽走了什麽,他如同迅速枯竭的植物,連劉醒這種不喜歡他的人都隱隱擔憂起來。“你行不行啊?不行今天我替你上一天。”劉醒幹巴巴說。他隻是性格執拗,攻擊性比較強,但心腸不壞。沈鶴清正要說話,休息室的門再度被推開,經理站在門口:“鶴清啊,011包間,去吧。”劉醒下意識:“經理,不然我……”“客人點名要的。”經理打斷,說完就走了。沈鶴清衝劉醒笑了笑:“多謝。”劉醒將櫃門“哐”一聲摔上,“又沒幫上忙,謝個屁啊,你這毛病能不能改改?”沈鶴清一怔,似懂非懂,想了想說:“對不起。”劉醒深吸一口氣:“你去忙吧。”看著沈鶴清過分削瘦的背影,劉醒心裏一陣擰巴,他有時候真煩這人,對身邊一切、包括對他自己都毫不在意。一般能在011包間的都是大客戶。沈鶴清敲了敲房門,“哢噠”一下門開了,卻沒什麽聲。這是朝陽的房間,裝修明朗大氣,站在陽台就能看見海,光有錢訂不到。就在沈鶴清思考是誰的時候,一人從隔壁臥室出來。看著男人,沈鶴清的腦海有瞬間的空白。熟悉的絕望扼住喉嚨,沈鶴清不明白。秦照往沙發上一坐,掏出桌下的筆記本,直到打開連網,整個過程沈鶴清都一動不動。秦照心底湧現煩躁,指尖在鍵盤上重重敲擊兩下,語氣也不好:“怎麽,服務別人可以,服務我不行?”沈鶴清喉間一酸,連忙去燒水倒茶。似乎隻是“秦照”這個名字,就能讓他殫精竭慮。沈鶴清的手有些不聽使喚,他努力想要鎮定下來,可身體起了應激反應,杯盞在挪動間發出輕微的碰撞,水燒開了,沈鶴清去拿,卻在剛提起的瞬間失去控製,水壺傾斜著重重砸在地上,滾燙的水花裹著蒸氣飛濺出來。秦照衝過來看到的就是沈鶴清褲腳濕了大半,翻騰著水霧,他本人卻一動不動。“沈鶴清!”沈鶴清肩膀一顫,猛地轉過身來,他不再是曾經溫潤愛笑的模樣,顯得極為慌張,蒼白的嘴唇顫抖,一遍遍說著“對不起”。秦照大步上前,沈鶴清下意識後退,卻剛一動腳腕處就傳來鑽心疼痛。他皺了下眉,然後被一股大力扯入懷中。整個世界的喧鬧在這一刻都停止了。沈鶴清微微睜大眼睛,隻能感覺到來自於秦照的心跳跟溫度。做夢嗎?沈鶴清想,畢竟他曾經很多次都做過這樣的夢,夢到秦照回來了,可美好隻是一瞬,接著他會被秦照推開,聽男人冷聲說他不識好歹,說他們再無瓜葛。沈鶴清混淆現實跟夢境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必須拚盡力氣才能偽裝得像個正常人。沈鶴清等著秦照將他推開,可身體一輕,被抱了起來。沈鶴清抬頭,看到秦照冷峻的下顎,繃起焦急的弧度。懷裏的沈鶴清太安靜了,也太輕了,秦照一時間疼的心肺發麻,他將青年放在沙發上,立刻挽起他的褲腿,外皮被燙掉了巴掌那麽大,露出鮮紅的肉組織,周邊已經浮現水泡,慘不忍睹。秦照俯身吹了吹,“我們去醫院。”他說完抬頭,然後愣住。沈鶴清淺笑著,好像很久沒這麽笑過了,可卻讓人無端慌張,而他雖然在笑,眼淚卻控製不住地流淌。秦照為他吹傷口的動作,激起了沈鶴清體內的某個機關。因為這樣的場景曾經實實在在發生過。秦照胸口酸脹難忍,喉間更是緊澀,他本以為這次回來,看到沈鶴清過得好,二人點頭之交就夠了,自己會退開,會離得遠遠的,可為什麽變成了這樣?那空白的三年歲月被一隻大手抹去,他們的距離被驟然拉近,腳下卻是荊棘叢生。秦照注意到沈鶴清嘴角的青紫,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忍住戾氣問:“誰打的?”沈鶴清搖了搖頭。這也是他僅剩的力氣了。窗外晴光耀眼,沈鶴清的眼角眉梢匯聚出一片平和,所有緊繃的神經在此刻悉數斷裂,他微仰著頭倒下,真的很像一隻垂首死去的鶴。秦照將人一把抱住,低頭看見他孱弱漂亮的手從沙發邊緣輕輕滑落。第7章 你可以叫的再陌生一些醫院的走廊充斥著淡淡的消毒水味。秦照靠在牆壁上,雙手自然下垂有些狼狽,急診室的燈還沒熄滅,他下意識往口袋摸,卻看到自己指尖都在發顫。這一切來的太突然,饒是秦照都沒反應時間。他隻記得自己抱著沈鶴清衝出包間,跟從另一頭出來的季秋庭撞上,季秋庭愣了一下,轉頭就往地下車庫跑,秦照一路上攥緊沈鶴清的手,可這人太冷了,即便他說盡好話也沒反應。隨著車子顛簸,沈鶴清的頭跟著輕晃,他留給秦照一個安靜的側顏,好似什麽都來不及了。抵達醫院後沈鶴清被送上推車,鬆手的那一刻,秦照深刻理解了什麽叫做“撕心裂肺”。身側響起腳步聲,季秋庭拿了瓶水過來,“喝點兒。”秦照搖頭。季秋庭也才喘勻呼吸,天知道他就是專程去看熱鬧的,卻撞上這麽一幕。“人應該沒事。”季秋庭安慰。秦照緩緩吐出一口氣,手掌插入發縫狠狠順了下,他得保持理智。整整兩個小時,急診室的燈才熄滅。這裏是私人醫院,醫生也算秦照的朋友。“怎麽樣?”醫生一出來秦照就快步上前。“人救回來了。”醫生摘掉口罩露出清俊的麵容,神色卻很凝重,“我能問問病人之前經曆過什麽嗎?病史呢?”秦照:“……我不知道。”“很糟糕。”醫生接道:“他是極度精神緊繃下引起的突發性昏厥,可病人靠近胃部的位置有兩處出血點,右臂輕微骨折,他在近兩天內遭受過暴力毆打。”秦照沒說話,亮白的燈光照不清他的眉眼。醫生察覺到秦照情緒不對,斟酌道:“根據病人目前表現出來的指標,我的建議是好好休養,然後做一次全身檢查。”秦照:“好。”……單人病房空氣流通,外麵是風卷落葉的響動。現在是淩晨三點。秦照坐在床邊,也沒開燈,手機屏幕映照著他的神色森寒。秦照不想慢慢來了,那天郝揚問他,是不是還想跟沈鶴清在一起?秦照的回答很清楚:是。他親耳聽見趙溫荀說他跟沈鶴清結束了,這就意味著沈鶴清是單身,他這三年來的期盼跟希冀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或許真的很犯賤,但秦照就是還想再試一次。秦照設想著一步步接近,三年前的他尚不成熟,隻會負氣離開,可如今不一樣,他可以織出一個網,將沈鶴清困在其中。然而事情完全出乎秦照的預想。這非常不對勁,沈鶴清的生活但凡正常一點點,都不會是現在這樣。秦照隻有聽著沈鶴清從氧氣罩中發出的沉悶呼吸才能穩住心神,他打碎之前的計劃,他要對沈鶴清這三年來的日子有一個清楚的了解。沈鶴清太累了,他雖然昏睡著,意識卻難得清醒,他記得自己暈倒在秦照麵前,真丟人啊。應該再撐一撐的,撐到跟經理辭職後,離開曲城回到老家。但他現在也隻能想想了。不知過了多久,眼皮很重,沈鶴清從熟悉的疲憊中勉強掙脫開。眼前隻是白茫茫一片,卻晃的厲害。沈鶴清動了動指尖,聽到耳邊響起儀器的報警聲。病房門被推開,似乎很多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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