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的剛出院,那些人前仆後繼的抓著時間湊上門來,畢竟老太爺如果高興了,隨便從手指頭縫裏漏點,都夠他們吃的。”陳禎抬手拍了拍陳潯風的後背:“倒是你這個正兒八經的大孫子獨苗苗,走得遠遠的,臉都不露,還隻想著回去。”說著話陳禎就開了個玩笑:“你是怕老太爺還像高一那次捉你嗎?那次你嚇死老子了,但也確實嚇到老頭兒了,咱們家獨苗苗可千萬不能出事。”陳潯風沒往裏麵看,隻是搖了搖頭,淡淡說:“不是怕他,他逮不住我。”陳禎沉默了會,慢慢降了聲調,他問陳潯風:“不是怕,那是什麽?”說完他卻沒等陳潯風的回答,隻自顧繼續往下說:“前些年,你外公確實不像個人,他什麽事都做盡做絕。我高考那年,學校的錄取通知書都下來了,他在那會發現我跟蕭慎的事,沒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就找保鏢看著我,把我關了整個暑假,關完就把我和你打包扔出國去了。”“蕭醫生當時正念大學,他讀的是本碩博8年製,他家庭條件不好,但成績特別好。你外公是大企業的大老板,多麽有本事,發現我跟蕭慎的事情後,他直接就把人家那年的獎學金和評優都搞掉了,然後拿著過來威脅我,但凡我敢回國或者去找蕭慎,那下一步,他就可以讓蕭慎被學校勸退,讓蕭慎前麵那5、6年都白讀。”陳禎偏頭看陳潯風:“你外公使的其實就是非常老套的手段,用他的權.財給蕭慎施壓,來讓我妥協。但我那個時候年輕,又確實是個沒什麽本事的傻.逼,所以他那方法對我特別有效,那會我就真的跟他分了,徹徹底底的分了。”陳潯風轉頭看著陳禎,看他臉上罕見的冷漠神色。陳禎吐出口煙,他說:“20歲出頭那幾年,是多好的時間啊,高考前我的目標是考進蕭慎的大學,我想成為他的學弟,我想了無數種念大學後和他在一起造作的方式,但實際上,那幾年我連他的半點消息都沒有。”陳禎皺了皺眉:“現在都回不去了,我沒有第二個20歲,等我再見到他,已經從19歲長成了25歲。”陳潯風將旁邊的椅子拖了過來讓陳禎坐,陳禎懶散的坐進椅子裏,然後才繼續說:“你外公快50了才有的我,別人50歲都添孫子,他添了個兒子。可能是年齡差太多了,我跟他從小就不親,他在外麵忙他的,也很少管我。所以出國後有段時間情緒上頭,我鑽牛角尖了,我恨過你外公。我想不通,他那麽多年都沒過問我,我跟他相安無事隻當彼此不存在,他為什麽突然要突然插手我的事,還是以這種方式,來彰顯他作為父親的身份。”“但那個時候我帶著你,你也是被他安排的,所以我看著你就像看到了我自己,歸根結底,還是我們自己無能,我們連自己的人身自由都做不了主。後麵那幾年你也看見了,我半工半讀的,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盡快從你外公那裏獨立出來。”站得有些久了,陳潯風蹲了下來,風從他頭頂吹過,他微抬眼睛看著麵前的陳禎,他說:“現在,他已經管不了你了。”陳禎點頭:“是,他管不了我了。”第68章 陳禎抬手拍在陳潯風的肩膀上:“跟你說這麽多陳芝麻爛穀子的矯情話,不是給你提要求讓你跟老頭和解,也不是讓你乖乖去他麵前當大孫子,我隻是不希望你陷入關於過去的怪圈裏,你可以討厭他,但你別被他影響。”陳潯風抬眼看麵前的陳禎,搖了下頭,淡淡的說:“沒有被他影響。”陳禎靠著椅背,似乎是想了想才再次開口:“去年老太爺搞老一套,找了保鏢要把你帶回來那次,你他媽的在高架橋上玩跳車跳橋,你差點就沒了你知道嗎?小時候你那些小打小鬧我沒當回事,男孩子活潑點、叛逆些也沒什麽大問題,但那次接到你住院電話我才知道,你心裏是真的沒數。”“解決問題的辦法有很多,你被他逮了,有無數種方法可以脫身,而且還有我,我不可能不管你,但凡你耐心多等個兩天…”陳禎在這裏略微沉默,他輕輕的吐出口氣:“你處事有些激進了,小風,你偏偏就選擇了最魚死網破的那種。”“你媽…把老頭傷狠了,那年他把你帶回來,可能是他們說的什麽恨屋及烏吧,他不待見你,沒把你當個玩意兒,他對你不好。去年他逮住你你反應那麽大,你對他那麽抗拒,情願跳車也不跟他們多待,所以你剛出事那會,我以為你是被小時候的事情影響到,我以為你到現在都還害怕他。”陳禎看了一眼玻璃門內:“這次我把你帶回來,最主要的目的,其實是想讓你看看他老態龍鍾的模樣,他老了,他現在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老年人。”陳潯風順著陳禎的目光看進去,卻淡淡打斷他沒說完的話,他說:“舅,不是因為他,他對我來說就是個陌生人。”陳潯風收回視線,重新看向陳禎,他說:“我有數,我隻是不想走。”當時的那次跳車,陳潯風不僅是為了擺脫他外公的控製,也是做給他外公看,他外公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這次不成還會有下次、下下次,所以陳潯風以那種方式,直接強烈的表明自己不願意的態度。陳禎坐在椅子裏,身上的酒意早被冷風吹得幹淨,他看著麵前的陳潯風,敏感的察覺到他沒說完那些話,他帶著陳潯風生活了有8年了,他幾乎不過問陳潯風的私事,但並不代表他看不出來,因為陳潯風的感情指向實在過於明顯了。陳禎看了會夜色裏陳潯風的臉,不知不覺間,陳潯風臉上的幼態已經褪的幹淨,他的臉部輪廓越發清晰利落,他儼然在從男孩轉變成男人了。陳禎輕輕的呼出口氣,他從座椅裏站了起來,低頭扯了扯自己的襯衣,邊扯邊說:“我不管你怎麽想的,但如果這種情況再發生第二次,老子真的會揍你。”話落,他看了一眼玻璃門內:“我進去攆人了,你沒事就滾去找地方睡覺。”…過完年後再返校開學,周靄幾乎就沒有停下的時候,從高二下學期開始,各種考試就在陸續安排報名,周靄忙碌在各種競賽聯賽和省隊的選拔裏,循環著學習、考試和入圍的流程,而這次,他的目的不再是隨隊積累考試經驗,周靄變成了切實要去考試的那個人。周靄從初中就開始接觸物競,在高一時他曾短暫的放棄和迷茫過,但升上高二,他平靜的重新選回了這條路,這是條比高考更“細”、更擠、更不好過的獨木橋,但周靄走得很穩。穩的背後,則是他毫不收斂的付出,從上初中開始,周靄過的就像是個念高三的苦行僧,但等到真正處在高二下到高三上這年,周靄的刻苦更甚,宿舍和教室裏他刷完的試卷和習題越堆越高,他手指間的繭被磨得越來越明顯,他每天睡覺的時間越來越短,但在小白樓教室裏坐著的時間卻越來越長,有個半年,除了出去考試的時候,周靄幾乎不出學校的大門。而越到後期,他們競賽班裏的學習氣氛越來越壓抑,不管上課下課,班裏都是死寂,連學生之間的各種討論聲都少了,他們班幾乎每天都會安排考試,每次考試就是三個小時,他們每天進教室麵臨的就是厚重的習題和白花花的試卷,他們一刻不停的在思考和練習,他們不斷的在重複、不斷的在深入學習物理這門課,等到越來越緊張和瓶頸的後期,偶爾複習文化課的知識時,對他們來說都算是種放鬆。9月份聯賽考前的那周,坐在周靄旁邊的女生突然堅持不住,在中午的課間情緒崩潰突然大哭,那時教室裏隻有她和周靄兩個人,周靄還沒有去吃飯,她則坐在周靄旁邊哭。她哭著跟周靄說:“…我昨天不舒服,就請假了一天,昨天晚上我睡的很早,我十點就睡了,就這麽一天,我沒碰教材也沒碰題,但今天上午考試時,我突然發現好多題我都看不懂了,我好像不會思考了,看著那些題目,我覺得好陌生,我不知道要怎麽做,我好像都不會了,但我們下周就要去考試了…”她緊緊抓著周靄的桌角邊,用力的摩擦自己的指腹,她哭的都有些打嗝了:“…周靄,你說我怎麽辦啊…我以前真的很喜歡物理,我還…我還經常考物理的單科第一,我覺得物理好有意思,但我現在看到這兩個字,我就想吐,我現在一點兒都不喜歡…我不想學了,我真的不想學了。”她無所適從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她問周靄:“我可不可以不學了啊…”女生哭的臉上全是淚,與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周靄平靜的臉。周靄將紙巾遞給她,看著她低落消極的狀態,他略微頓了頓,然後將手裏的草稿本翻了新頁,周靄的拿筆方式並不標準,字寫多了,他手上兩根邊指全蹭上黑色的墨跡,他就著沾染墨跡的手,在幹淨的紙頁上寫:1.轉進普通班,一輪複習還來得及。2.休息兩天。3.拿上午的試卷,複盤。周靄沒安慰女生也不會安慰,他隻能給出解決問題的方法,但這種冷靜的解決態度,反而平複了女生激動的情緒,兩個人短暫的交流不到五分鍾,已經有人吃完了飯回班了,女生收斂了崩潰的情緒,重重擦幹淨臉上的眼淚,重新從桌簍裏拿出來上午的題卷,低下頭開始沉默的整理試卷。周靄收好草稿紙後看了眼時間,低頭時他無意識的抬手按了按後脖頸,然後周靄從座位上站起來,提著水杯出了教室,飲水機在走廊盡頭,他拿著黑色的保溫水杯接了杯冷水。在規律的出水聲裏,他的身後似乎有人靠了過來,周靄沒回頭,也沒往旁邊避讓,等他蓋好水杯的杯蓋,周靄就聽見熟悉的男聲:“今天怎麽晚些?”周靄轉頭,眼前映入陳潯風的臉,他新剪了短發,看起來異常清爽利落,周靄看著他,隻淺淺的笑了下,然後抬手朝陳潯風簡單的打了個詞語:耽誤了。陳潯風垂眼看著周靄,卻突然捉住了他的手腕,他沒說太多,隻帶著周靄往走廊的更深處走,走廊的更深處是廁所,陳潯風在門口鬆了周靄手裏的水杯,擱在外麵窗台,然後他拉著周靄走到了水池台邊,他扭開水龍頭,開始給周靄洗手指上帶著的墨跡。兩個人麵前是張大鏡子,鏡子清晰的映出他們身後那排隔間,隔間的門都敞著,廁所裏現在並沒有其他人,但兩個人之間依然沒有什麽交流,甚至他們都沒有對視,陳潯風垂著眼睛認真的給周靄搓手指,周靄也看著兩個人纏在一起的手。衛生間空曠又安靜,水聲在瓷磚上砸出回響,穿堂風從他們身後經過,周靄站在陳潯風側前方,有水濺到他額頭上,帶起點癢意,周靄偏頭,在陳潯風肩膀上輕輕蹭了蹭。從廁所裏出來後,陳潯風順手拿起周靄的水杯,牽著他的手繼續往樓上走,周靄他們的教室在頂樓,上兩層樓梯後就到了小白樓的天台,陳潯風用鑰匙開了通向天台的鐵門,推開大門後,他讓周靄先進去。宋明毅的舅舅是六中的後勤處主任,上學期開學,陳潯風就從宋明毅那裏拿了這扇鐵門的鑰匙,食堂離小白樓太遠,周靄自己吃飯總是敷衍,所以陳潯風開始打包盒飯,兩個人在這處樓頂吃飯已經有半年了,天氣好他們就坐在外麵邊吃邊吹風,天氣不好,他們就坐在裏麵安靜的樓梯間。今天是陰天,周靄剛上天台,就有微涼的風迎著他吹來,他們並排坐在台階上,陳潯風摸了摸周靄的後腦勺,問他:“困不困?”周靄輕搖了搖頭,他吃的比陳潯風快,吃完後,他垂著眼睛,開始用一次性筷子剝蝦殼,剝好後,他將蝦肉全部放到陳潯風碗裏,然後他拿了手機,他在幹淨的備忘錄裏寫:這次聯賽,你不用送我。去年他跟著上屆高三的學生出去考試,陳潯風買了高鐵票,來回陪了他全程,但實際上,他們那次也並沒有相處太長時間。陳潯風看見手機上的字,邊收拾餐盒邊淡淡挑了挑眉,他問周靄:“你說的是哪種送?送到校門口,還是送到考點?”陳潯風挑眉時下半張臉也沒怎麽動,隻略提一提眉,臉上那種帶著攻擊性的冷淡就顯露出來。周靄手指動了動,他在下行頂格繼續寫:兩種都有,今年我們不住酒店,住衡陽中學的宿舍。陳潯風看完後說:“好。”他和周靄從台階上站起來,兩個人提著空餐盒往下樓的方向走,陳潯風突然偏頭笑了下,他逗周靄似的問:“那我好好準備一模,你聯賽回來我們一起考,這次我能考過你嗎?”周靄看著陳潯風,沒回答,隻是眼裏藏了點笑意。停在樓梯口時,陳潯風放下手裏的口袋,他輕輕攬過周靄,說:“分開前抱一會。”樓梯口是風口,風從兩處而來,集中吹在他們身上,周靄後腦勺的頭發被吹的動了動。他將自己的臉蹭在陳潯風肩膀上,然後偏頭,用自己的額頭去貼陳潯風的脖頸,兩個人的皮膚相碰,他感受著陳潯風用力捋自己後背的手,陳潯風像是要隔著衣服摸清楚他的每根骨頭,用力卻不痛,分開前陳潯風親了親他的耳朵,他說:“周靄,又瘦了。”第69章 聯賽周靄發揮的極穩,成績出來後,他毫無懸念的拿到了省一等獎,他的排名相當靠前,拿獎後順利的被選入省隊,並且即將在下個月跟隨省隊參加國賽。但所有的賽製體係都具有兩麵性,總是對勝利者優越,對失敗者殘忍,這次物理聯賽,全省內獲得省一等獎的學生總人數沒有過百,而從這不到三位數的學生裏麵,隻有20來個排名前列的學生被挑選出來組成省隊,繼續迎戰下個月的國賽。聯賽幾乎已經是大部分競賽生追求的終極目標,他們辛苦付出,然後獲得優越的降分名額,這已經算是他們的回報,除卻金字塔尖被選中的極少量的人,其他人算是被淘汰出局,徹底結束了他們的競賽之旅。這次物理聯賽,六中總共出了三個省一等獎,但其中隻有周靄和蔣文意的成績靠前,被選入省隊。學校的反應速度很快,幾乎是聯賽的成績剛出來,校方就在大報告廳裏為他們整個競賽隊伍舉辦了授獎儀式,這次參加集會的除了整個高三年級的學生,還有部分低年級的競賽預備役,授獎儀式的目的除卻給競賽隊伍“接風洗塵”,還為了鼓舞高三年級的士氣。報告廳裏的人坐的很滿,周靄的座位本來在最前排主席台下方,但過程中,陸陸續續都有熱情的學生來找他,要跟他交換聯係方式,向他討要經驗和筆記本,甚至還有當場拿著題目來問他的,周靄說不了話,也沒有人可以看懂他的手語,被簇擁著他更是沒辦法在手機或紙張上寫。他們物理組的主教練婁老師就坐在周靄旁邊,在周靄上台領獎前,他靠近周靄,拍著他的肩膀小聲跟他說:“等會你直接從後台下去,去後排找個安靜的地方坐。”周靄拿著獲獎證書下台時,整場集會已經進行到下一個環節,蔣文意作為這屆萬裏挑一的省隊成員,正站在講台上,拿著話筒跟全體學生分享他的學習經驗。隨著蔣文意的講演,整個報告廳漸漸安靜下來,全場的燈光全部匯集在蔣文意身上,他是萬眾矚目、讓人羨豔的存在,所有人都對他感到好奇,所有人都在聽他說話,隻有周靄背對著主席台的方向,在黑暗的座椅過道間穿行,隻安靜的往後排的空位上走。因為周靄是個啞巴,不管他優秀與否,在話筒前發言這種事情,從來都跟他沒有關係。台上蔣文意的發言越來越順暢,在他說話的背景音裏,周靄終於找到最後一排的空位坐下,他剛坐下,旁邊的人似有所感,偏過頭來看他,然後女生小聲又驚訝的叫了他:“周靄?”聽見熟悉的聲音,周靄下意識偏頭看過去,叫他的人剛好就是班裏坐在他旁邊的同桌,叫何茸。何茸自然了解周靄的情況,所以她沒等周靄的回應,率先朝他小聲解釋:“考太爛了,不好意思坐班裏,所以偷偷躲後麵來。”她表情輕鬆,語調裏已經完全沒有上周哭泣時的歇斯底裏,說完話,她長長的呼出口氣,又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笑著看向周靄:“還沒跟你說恭喜,周靄,祝賀你拿獎進隊。”報告廳裏隻有主席台上的燈開了,所有的觀眾都籠罩在暗淡的陰影裏,兩個人隻隱約能看清楚對方的表情,周靄朝她輕點了下頭,像是表示感謝。黑暗是層安全的保護色,所以何茸繼續跟周靄分享她的情緒,她說:“考完試回來,我就沒翻過書,沒有物理的世界太美好了…但你知道嗎周靄?現在我看蔣文意站在台上,看到你,我居然會有點舍不得自己學了兩年的東西。”何茸的語氣裏帶著很濃的遺憾:“這年來睜眼閉眼都是運動受力、功率能量、光熱電磁,有段時間甚至魔怔到開始懷疑牛頓,那時覺得痛苦,但現在被迫出局後,我又開始懷念。”周靄隻沉默著,何茸也不想多說這種消極的話題,她抻了抻自己的手臂,輕鬆的說:“周靄,我爸媽很關注我們的比賽,所以他們都認識你,我們全家都支持你。”她笑著在這裏開了個玩笑:“我媽看臉,我爸看實力,但我都看。”說完這句,何茸突然轉過頭來,她很認真的看著周靄說:“周靄,希望你一路順利,我們等你拿國獎進國家隊。”“到時候我出去隨便吹牛,那什麽什麽物理奧林匹克國一大佬,就我同桌啊,高中天天就坐我隔壁,長得賊帥成績還逆天,還給我講題,我羨慕死他們。”周靄的表情很淡,隻安靜的聽她說。台上蔣文意已經講到要如何調整比賽時的心態,旁邊的何茸從書包裏拿了個筆記本出來,她說:“我要滾回去準備高考了,估計之後我們見麵的時間也少了,走前想蹭蹭大佬的超強buff,周靄,你可不可以給我寫句話,就當作…我之後高三的座右銘?”從進班開始,何茸就坐在周靄旁邊,兩個人幾乎做了整整一年的同桌,何茸算是周靄在班裏相處最久的人,但此刻看見遞到自己麵前來的筆記本,周靄還是沒有猶豫的就搖頭拒絕了,拒絕後他略微頓了頓,然後拿出手機調暗了屏幕的光,周靄在手機的備忘錄頁麵解釋了句:我不合適。在周靄看來,給別人寫座右銘是件帶著些嚴肅意味的事情,多是長輩、老師,或者在某方麵具有優越成就能起到帶頭榜樣的人,周靄不認為當前的自己可以匹配這樣的身份。被拒絕後,何茸其實並沒有感到失落,畢竟周靄沒有義務一定要答應她的請求,但看到周靄的簡短解釋時,她卻突然產生了種不合時宜的心動,這種心動並不關乎男女之間的情感,隻是遇見太優秀又太好的人時,人心髒的自然軟化。在去年進班前,何茸自然聽說過年級裏關於周靄的各種惡劣傳言,但真的接觸這個人之後,何茸才知道他到底有多優秀,周靄就是他們婁教練常說的最適合搞競賽的典型,兼具絕頂的聰明和絕頂的刻苦,冷靜又理智,沉穩又敏捷。何茸的成績曆來都好,她一路從最優班讀上來,她身邊出現過許多“學霸”和“學神”,但她隻遇見過一個周靄這樣可稱作強大的學生,強大到讓人望而卻步,強大到那些“學霸”“學神”都在他麵前黯然失色。周靄的冷靜甚至影響到她,與周靄同桌這整年,何茸自身的浮躁氣息都降下去很多,她甚至在無意識的學習周靄的刻苦和沉穩,周靄是她的同桌,也像是她的引路人和定心針,所以在情緒崩潰時,她下意識找的不是老師和父母,而是周靄,她選擇在周靄麵前大哭。周靄優秀又強大,謙遜又低調,甚至他還是溫柔的,在拒絕了她的要求之後,周靄給出來的理由是他不合適,所以何茸覺得周靄太好了,好到讓她都心動了。何茸在此刻想起那些關於周靄的惡劣傳言,優秀和“殘疾”是掛在周靄身上最大的兩個標簽,世人大多不願意承認別人比自己優秀,所以他們選擇性的隻看見周靄的“殘疾”,隻知道他是個啞巴,他們無限放大周靄的“啞”,妄圖借此掩蓋周靄讓他們望塵莫及的優秀,所以提到周靄,他們隻說周靄是個啞巴,而不說周靄還是穩坐如山的年級第一。何茸背起來書包,轉身離開前她最後看了一眼周靄,周靄穿六中的藍白校服,隻安靜的坐在暗淡的光影裏,她無聲的對周靄說了句加油,然後上台階離開了報告廳。講台上蔣文意的分享已經快要接近尾聲,他正在對老師和父母表達感謝,下個環節便是他的答疑時間,後排許多學生都開始離開位置往前麵站,妄圖在接下來的答疑中得到提問的機會。周靄就坐在最後一排,他身邊陡然空出來很多空位,隻有他依舊坐在位置上不動,與前後左右的氣氛格格不入,他低頭看了眼時間,又偏頭看向觀眾席的東北方位,觀眾席的座位按照班級劃分,那邊安排的班級是第11至15班。但周靄還沒在其中看到陳潯風的身影,就先聽到他的聲音,從離自己很近的正後方傳過來,陳潯風問他:“在找我?”周靄頓了頓,下意識向後微仰了頭去看,然後猝不及防的就撞進陳潯風的眼睛裏,觀眾席的燈光還沒打開,他們在暗淡的光影裏對視。陳潯風站在後排的過道上,手臂撐著座椅的靠背,他低著頭看周靄,耳垂上的耳釘發出幽藍的光。講台上的蔣文意終於講演結束,他在台上鞠躬,全場爆發出轟然的掌聲,陳潯風在此刻抬手,輕輕按了按周靄的額頭,他將周靄按的頭更向後仰平,抵在了靠背上,然後他彎頸低頭,吻在周靄的唇上。周靄仰著頭,耳邊是震耳欲聾的掌聲,他感受著唇間的潮濕和陳潯風揉著他下巴的力度,他的額頭抵著陳潯風的喉結,他們在屬於別人的掌聲裏偷偷的接吻。掌聲持續了半分鍾才漸漸停歇,觀眾席燈光亮起來的前一秒,他們終於分開,陳潯風用指腹擦了擦周靄的嘴唇,然後他繞過座椅,坐下在周靄旁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蔣文意身上,陳潯風和周靄坐在最後一排,坐在喧囂之外,兩個人的手在膝蓋上低調的拉在一起,陳潯風理了理周靄蹭亂的頭發,輕聲說:“好厲害,周靄,省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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