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不同意?”陳開年看了一眼剛上來的陳硯喬和徐開。兩人隔著茶幾對坐,目光卻並不交匯,都臉紅紅的,隻是那表情木然像是神遊天外。他再一看,隻見茶幾底下,自家那混小子就用鞋尖去撩擾徐開的褲腿。地方逼仄,徐開小幅度地左右躲閃著,簡直拿這混賬沒辦法。陳開年簡直沒眼看,要不是這種場合,他肯定已經操上家法了。此時隻能挪回目光,對徐父勉強扯了個笑臉:“老弟啊,你看這倆孩子感情挺好,你就不要阻止了。”徐日升難為情:“同不同意的都是後話,總之,你先把東西拿回去……頂多把煙跟酒留下,其他財物拿走。”“那怎麽行。我是真心喜歡小徐這孩子,也是誠心上門提親的。你要不收,我就還當你不同意。”陳開年忍不可忍,一腳把旁邊的陳硯喬踹了個趔趄。陳硯喬一臉茫然:“……爸,你踹我做什麽?”“你好好坐著。”“嗬,我還不樂意挨著你坐。”這麽說著,陳硯喬挪到了對麵。徐開坐的單人沙發,陳硯喬就半拉屁股掛在沙發扶手上,看似倚著沙發,實際靠著徐開,手臂自然地擁著他的肩膀。徐日升壓根沒注意到這些,隻琢磨陳開年送來這些貴重禮物。他漲紅一張臉,壓低聲音:“都是男娃,提什麽親?就算小開跟你家兒子好了,那也不是嫁到你家去的。真要結這門親,老哥你這樣,我可沒法接受。”“我明白你的意思,徐老弟。這樣,我們都是嶽父嶽母,沒有公婆這回事。以後若是領養孩子,也跟你家姓,如何?”聽到這兒,徐日升這心頭算是舒坦了,也終於覺得這陳開年還算個明白人,當親家還不錯。“既然如此,你這些東西就更要拿回去。孩子自個樂意,就不說高攀低就這些話。”“老弟你這麽說可真算是小看了我,也小看了你家徐開。正式提親哪兒能空手就來,就沒有這種道理對不對?”徐日升這真是無話可說了,他看向徐開,期望兒子能幫他說兩句。然而抬眼隻見徐開紅著臉在偏頭躲,躲著躲著就躲進了陳硯喬懷裏,再一瞧,徐開脖子搭著一隻手,那手指正在捏他耳朵。徐日升一張老臉臊得通紅,一時忘了讓徐開說什麽,隻猛咳嗽:“徐開,你坐直了,沒個坐相。”徐開一把抓了陳硯喬的手,也是臊得脖子通紅。陳硯喬倒是一臉輕鬆地勸他:“叔,禮金你就收下吧,你要不收,我爸一準覺得你嫌錢少。”徐日升有口難辯,陳開年笑眯眯插話進來:“我看時間不早了,我定好了桌,我們兩家人一起吃個飯,也正好把孩子們的訂婚日子定一定。”第99章 做夢徐開做了個夢。夢裏他和陳硯喬在一起,在他們那個橘色小家,極盡甜蜜溫存。然而一結束,陳硯喬就起身穿衣準備離開。徐開問他能不能不走。陳硯喬回答當然不能,朋友還在等他喝酒。徐開又問是什麽朋友。陳硯喬就生氣,嫌他嗦。徐開看那打開又關上的門,知道陳硯喬是去找其他情人,心裏那叫一個憋屈和氣憤,也想起身追去將人抓回來。可他無論如何都動不了,他正用盡全力猛一掙紮,人也驚醒了。天剛亮,房間還灰灰的,望著水波紋的屋頂,恍惚好一陣才想起他在陳父買給陳硯喬的大平層裏,這是陳硯喬的房間。一扭頭,陳硯喬正麵對他安然熟睡,呼吸均勻。看著熟睡中陳硯喬這近乎完美的臉,繼而想起他們已經是訂完婚的關係,徐開更懷疑現在跟剛才,到底哪個才是真的夢。一切都太快了。他又閉上眼,並不是繼續入睡,而是仔細回憶過去仨月,為他此時的不確定增加一點實感。自陳開年上他們家提親,他的生活就像刹車失了靈,一路不受控製、摧枯拉朽,直到落入此刻這柔軟的大床,才終於停下來。提親當晚,兩家人坐在一張飯桌上,當即查起老黃曆,將他和陳硯喬訂婚的日子定在了一月後。徐開還沒回過神,雙方父母已經一拍即合,開始了大事既定後推杯換盞的慶祝。他哭笑不得,不止他無法接受,他相信陳硯喬肯定更無法接受。他在桌子底下踹他,又給他發信息,讓他說點什麽,陳硯喬卻整晚都茫然傻愣不在狀態。第二天再問,陳硯喬隻說訂婚又不是結婚,叫徐開不要太在意。麵對人生大事,陳硯喬還是那一如既往吊兒郎當的態度,徐開卻沒工夫跟他掰扯。他得要忙著和孟笛道歉解釋、忙著辭掉剛過試用期的工作、忙著退租房子。等那邊忙完,又開始忙著這邊訂婚的準備。好在這邊有陳家一手操持,他隻需要配合。但時間實在緊,就算這樣,他跟陳硯喬也像兩個陀螺,一刻不能停歇。訂婚儀式上,徐家除了自己家人,就邀請了這邊唯一的親戚表姑一家,陳家來了不少。徐開不知道,陳家的親戚原來這麽多,而且個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整個一天,他暈頭轉向,儀式的細節一點沒記住,全用來記陳家那邊誰是誰了。訂婚結束,陳硯喬想把徐開父母也留在這邊。為了打消準嶽父對他的偏見,還打算出錢在郊區給他們買個別墅住。徐爸對此敬謝不敏,堅持要回去。為避免家人再受流言蜚語,沒讓他們再回小城,徐開用自己這些年的收入,在市區給父母按揭了一套新房。陳硯喬屢次提出要出錢給嶽父母買個更大更好的,或者至少讓他來付房子的尾款,都被徐家拒絕。新房登記在徐日升名下,去拿房本那天,徐父將陳家提親和訂婚給的禮金悉數給了徐開,叫他不要委屈自己,能好好過就好好過,過不了就回家。徐日升鼻孔出氣:“雖說我同意了你們,我說實話,我真看不上姓陳那小子,整一個不著四六。要不是他有個好爹,他配不上你。你可不要光是遷就他,委屈你自個。”“別聽你爸胡說,人跟人過日子,多少還是要忍讓,牙齒和舌頭住一塊兒,不也會磕著咬著。凡事不要那麽較真,日子才過得順遂。”徐媽說著對徐日升翻白眼,“他這會兒嫌這嫌那,人一開始還是他往咱屋裏領的呢。”“我那不是聽了你的讒言。”“你跟親家公稱兄道弟的也是我叫你去的?”徐爸麵露難堪:“陳開年這老哥還不錯,不愧是做大生意的,人爽快還仗義。”他按按徐開的肩,“有你老丈人在,肯定不能讓那小子欺負你。”徐開嘴上沒說,他覺得事實正好相反。陳父對他的所有善意,都是因為他那寶貝兒子對他的需要。要不然當初他離職,陳開年一句話沒說,連電話都不曾打一個詢問原因。隻有陳硯喬來找他複合,碰到他爸這塊鐵板,陳開年才又為兒子出麵。陳父包括陳喬墨夫婦,還有陳家那些財大氣粗的親戚朋友,大家都對他很友好、充滿善意,這麽看來,或許陳硯喬是真的挺喜歡他吧。想了這一通,徹底清醒了,徐開睜開眼,身邊的人還保持著原有的姿勢,枕在麵下的手上也戴著他們的訂婚戒指。徐開將手拿出被窩,舉到麵前,手指上也套著同一款式的戒指。他們是確確實實是訂過婚的關係了。可他心裏充斥著的、剛才夢境裏親熱的甜蜜和被拋下的痛楚都未完全消散。夢是假的,感受卻如此真實。他伸手去摸陳硯喬的臉,是溫熱的,並非夢幻。他卻越想越氣,拇指和食指逐漸用力……陳硯喬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頂著一頭亂發, 迷蒙片刻,捂著臉扭頭,憤然問道:“徐開,你在掐我?”徐開有點心慌,麵上卻鎮定:“你做噩夢了,一直哼唧,我叫醒你。”“我做噩夢?我怎麽不知道?”“你醒了還知道,那就不是做夢了。”見他言之鑿鑿,陳硯喬姑且信了,轉頭拿過手機,又一頭躺倒在床:“好早。”徐開坐起來掀被子:“起床吧。”陳硯喬又把他一把扯下來:“太早了,再睡會兒。”“你昨天還說特別忙,為什麽不早點去公司?”“就是因為很忙,才不想早去。”陳硯喬翻過身去,把腿搭在徐開腿上,摟著他的那隻手自然而然摸進他的衣服,臉貼著他後頸,“這麽躺一會兒挺舒服的。”“知道我為什麽會這麽忙?還不都是之前為了讓老頭子去說服你爸,這老狐狸又給我提了很多不合理要求……”在胸前遊走的手逐步向下,挑開褲腰,“……所以說,這都是因為你,你還不好好補償我?”說完就張嘴開啃徐開肩頸處裸露的皮膚。徐開按住他的手:“別賴我,不是我讓你來找我的。”“要不是我來找你,你還在可憐兮兮地假結婚。”“至少不會做噩夢。”徐開又想起剛才的夢。如果說夢是一個人潛意識的呈現,那說明他仍然很不安吧,對這匆忙的訂婚,以及對他和陳硯喬的未來。而且訂婚結束兩個月了,關於結婚的事,再無人提起。最後事情會發展成什麽樣子,徐開也說不好。而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隻能隨波逐流,走一步看一步。陳硯喬腦子一轉:“原來是你做噩夢吧。你被嚇醒了就掐我?什麽道理。”徐開:“……”陳硯喬掰著他的肩,把人翻過來:“做了什麽噩夢,說來聽聽,我給你解解夢。”“你懂什麽解夢。”徐開不想說,把他推開。“你說給我聽就知道我懂不懂了。”徐開隻好說了, 陳硯喬聽完十分不可思議:“哈?你這純粹就是汙蔑,別說跟你在一起時沒別人,哪一次親熱完不是跟你過夜的?再說,拔吊無情這麽沒品的事我可做不出來。”徐開不說話。“難道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徐開嘟囔:“誰知道。”陳硯喬欲言又止:“你這人真沒意思,在一起這麽久,還真一點也不了解我。”見他起床,徐開也打算起來,問他:“早上想吃什麽?”陳硯喬反問:“你會做什麽?”“煎蛋和培根。”徐開想了想,“最近有在學烤蛋撻,你想不想吃?”“我不想當小白鼠。”“那點外賣?”“算了,時間還早,我來做吧,你想吃什麽?”“餃子。”陳硯喬眉頭輕蹙:“嘖,這麽麻煩的。”徐開剛想說麻煩就算了,陳硯喬又說:“好吧,你先去洗澡。”等他洗漱好出來,陳硯喬正忙活。肉餡是現成的,隻要調味兒,但皮兒得現和現擀。徐開看著陳硯喬麻利的手上動作目不暇接,想要幫忙卻不知從何下手,隻瞪眼盯著。早知道要現做,他不該說餃子。到了包的環節,隻見陳硯喬拿皮兒裹上餡兒,一捏就成一個,變戲法似的很快就裝滿一盤子。徐開不由自主彎腰湊近他的手,寬大的手掌和靈活細長的手指,十分性感的男人的手,擅長無數種讓人欲仙欲死的花樣,此時卻沾著麵粉把餃子包的圓滾滾、脹鼓鼓,十分可愛。看徐開湊近那模樣,陳硯喬覺得好笑:“你在看什麽?”“我媽沒你包得快。”陳硯喬笑起來:“真是羨慕你啊,找到我這樣絕無僅有的寶貝老公。”說完他看見徐開耳朵尖紅了,忍不住伸手掐他的臉,留下兩個白灰手印。徐開捂著臉直起腰:“掐我幹什麽?”“無緣無故被你掐醒,我當然要掐回來。”徐開無可辯駁,隻想以前怎麽沒發現他這麽記仇,就聽陳硯喬說:“我們已經訂婚了,我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過去就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別再做那種夢了,知道嗎?”第100章 招人喜歡訂完婚後,陳硯喬不得不開始履行之前對他爸許下的各種承諾,獨立負責了幾個項目,每天都早出晚歸,忙得不可開交。徐開這邊,陳家給了他兩個選項,一是去集團總部,跟著大嫂學管理,二是還在陳硯喬的公司幫忙。徐開推說他還沒考慮好,實際是兩邊都不想去,好像去了,他就實打實成了陳家一員。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對這個身份有些抗拒。司機來接了陳硯喬去公司,他也一個人出了門。他在網上約了麵試,兩家公司的麵試都很順利,聊得有些久,結束後已經是下午。他問陳硯喬晚上想吃什麽,順路買回去。他拎著食物回家,時間還早。這時陳硯喬打電話來說公司事情很多,今天要晚一些。家政下午已經來過,搞定了所有家務,連水果都洗好了放在果盤裏。徐開無事可做,隻能坐等陳硯喬回家。從落地窗照進來的光線漸漸變灰,太陽落下,街燈亮起,偌大的屋子空曠寂靜,徐開少有地感到一點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