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和信件一樣的東西」


    一邊邁開步子,傑伊德一邊將魔導如此比喻。


    輪換望風幾次之後,朝陽升了起來。走了很長時間,太陽已經到了頭頂。


    已經走得厭煩了的露比沃芙問起了魔導相關的事情,所以連著理論一並對她說明。但是說了以後,她又嘀咕著完全搞不懂默默地在那裏生氣,所以傑伊德便用簡明易懂的『信件』來比喻。


    「咒文就是收件人的地址。在信紙上寫著『想要送去之物』。但不為寄件人本身所知曉物品就無法送達。所以要報上名號。想要送去的東西在最後的一節『呼出之物』裏製定」


    露比沃芙稍稍歪了歪脖子,總算是點了點頭。將視線投向傑伊德,提出剩下的疑問。


    「這樣的話,送來那件物品的又是誰?」


    「是精靈。洛瓦斯在為了製造神具,將自己的四肢分裂開來的時候,飛散的血液便成為了寄宿在萬物之上的精靈。用咒文與精靈交涉,力量被承認的話,魔法就會開始發動」


    「也有不會發動的時候?」


    傑伊德點了點頭。


    「使用偽名的話就不行。精靈厭惡謊言。還有,沒有完全理解魔導理論的人、沒有才能的人無法得到精靈的回應。與之相反,精靈會主動為才能滿溢之人效力。所以老師經常說“我是最強的”這種話」


    「哇、真是自信」


    「就是這樣的人」


    說著傑伊德深深歎了口氣。自己很尊敬老師。但是在心底的某處也長存著恐怖。覺得那已經超出了人類的範疇。在本人麵前就算是撕裂嘴巴也不會說出來就是了……不對,就算本人不在也還是很忌憚。完全是心理創傷[trauma]。


    「打起精神嘛,到時候就有好事了」


    看著傑伊德太過消沉的樣子,露比沃芙說出了鼓勵的話。不過那是沒有抑揚頓挫的直讀。好像在樹上看到了什麽,將注意力轉向了那邊。她的眼中閃過一瞬的光芒。


    「呐,有沒有覺得肚子餓了?」


    「欸?啊,是有點……」


    早飯隻是傑伊德隨身攜帶的一點點事物。她會很餓吧。這麽想著,傑伊德覺得很過意不去。正準備道歉,但是。


    「那個好像很好吃」


    說著,露比沃芙拾起腳邊的小石子向著樹上繁茂的枝葉中扔去。雖然尖銳的叫聲,一個輕小的東西搖動樹梢落了下來。露比沃芙高興地分開草叢朝著落下地點跑去。


    露比沃芙回到因為太過突然呆在原地的傑伊德的身邊時,手中已經抓著了一隻鴿子。雖然被抓著脖子,卻沒見到它在掙紮。好像已經死了。


    「還真是厲害,一擊就」


    「讓它痛苦的話我會睡不好覺的。找些樹枝生火吧。我來處理」


    說著,她拔出了佩劍。然後皺了皺眉頭。


    「呐,它的腳上纏著什麽東西」


    傑伊德看了過去。的確有一個小小的筒狀物用皮革的帶子纏在鴿子的腳上。


    「是傳信鴿吧」


    帶著驚訝和抱歉的心情,傑伊德提高了音量。因為有可能被鷹之類的所襲擊,所以為了不讓通信在中途斷絕,會把同樣的文書綁在好幾隻鴿子上來分別運送,這毫無疑問是誰所飼養的鴿子。


    但是也無法責備露比沃芙。本身她毫無惡意,傑伊德自己也餓了。


    「身體很豐滿,羽毛顏色也很鮮豔……但是,死了的話也隻能吃掉了」


    「說的也是……」


    總而言之,傑伊德檢查了筒的內部。打開蓋子,取出其中的那卷紙、展開——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文書的內容是,捕捉從王城中逃脫的謀反之人,保護被其帶走的少女。這是從古拉迪斯王城向各個城鎮村落的駐兵場所飛去的傳信鴿。


    「雖然已經做好了覺悟……在這之後,人群中會很辛苦吧」


    這卷文書上隻記載了搜索的主旨,估計還有記載著二人特征的文書吧。想要弄到事物好像也變難了。但是——


    「多少有點困難也是沒有辦法的。畢竟是在脫逃中。話說回來還是早點生火吧」


    切開鴿子的喉嚨,放出血液,一邊拔著羽毛,露比沃芙一邊這麽說道。對她來說,好像食物完全不是問題。不如說作為盜賊,被士兵追趕是很稀鬆平常的事。


    結果,變得憂鬱的也隻有傑伊德一人。總是想著在這之後的事的話,胸口就好像壓了一塊重石。如果發生什麽萬一的話,這樣是不可能靈敏活動的。


    與他相比,露比沃芙十分沉靜。說不定她真的有成為女王的器量。雖然毫無疑問有著王族的血統,但是因為受到特殊的養育才會造成這樣的狀況。雖然有點不嚴肅,不過還是覺得很有趣。


    一邊看著露比沃芙將鴿子階梯,傑伊德一邊用魔法點燃了收集的樹枝。然後用同樣用魔法喚出碎冰塊,放入代替水筒的革袋裏。露比沃芙將切細的肉塊用樹枝串好,刺在火堆旁的地麵上。


    「至少有點鹽就好了呐」


    露比沃芙這麽嘀咕著,等待肉燒熟。同樣在等待的傑伊德心不在焉地看向露比沃芙那邊。


    承載著從樹間漏下的陽光,葡萄酒色的頭發帶著模糊的紅光。好像幼兒一般的唇瓣緊閉著,和發色相同的睫毛之下,紅色的眼瞳中映出搖曳的火焰。


    在那雙唇上塗過口紅,頭發和耳邊裝飾寶石,穿上禮服的話,肯定會美的讓人驚詫吧。


    昨晚,因為她說了『我原諒你』,傑伊德覺得稍稍有點好過了些。今天早上也是,兩個人有說有笑。能夠這樣,覺得有些高興。


    「不,鴿子肉果然還是胡椒吧。呐,你覺得呢?」


    將視線從烤肉轉向傑伊德,紅玉之瞳閃過一絲光亮。那個樣子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幼的多,覺得很有趣。


    「檸檬怎麽樣呢。可以去除臭味」


    「啊,也對。嗯、但是,現在果然是想要一點鹽呐。就算這麽說也還是沒有鹽也沒有胡椒也沒有檸檬」


    一邊說著,兩人看向火焰。肉終於烤好了。表麵變成了黃褐色,肉汁滴落下來。


    吃了一口下去,果然會覺得想要加點鹽。沒有調味的肉比想象中更難入喉。傑伊德正在傷腦筋的時候,露比沃芙已經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好像是比較習慣粗食的樣子。


    作為宰相的兒子被生下來,被老師養育,在王城長大的傑伊德比起身為公主的露比沃芙更加挑食,總覺得有些微妙。


    露比沃芙雖然剛剛吃完,又去捉了兩三隻山鳥。當然這次的並不是傳信鴿,而是野生的鳥。解體以後放在火堆邊繼續烤。


    「什麽時候能到城鎮呢」


    「黃昏的時候應該會到達村落。如果口渴了的話,這裏有冰」


    吞下沒有味道的肉片的傑伊德回答道,並將革袋遞給了露比沃芙。她將開始融化的冰塊取出,舔了起來。看到她的樣子,不由得胸口痛了起來。


    露比沃芙並沒有抱怨『好熱』。古拉迪斯是北方之國,比較起來,這邊現在算是夏天。雖然在森林中感覺還算涼爽,白天趕路的時候還是會微微出汗。這樣的話不可能會不渴。實際上,剛才把臉湊近火焰的時候,已經看見她好幾次拭去額頭的汗水。是為了讓傑伊德不去介意,才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


    雖然想要道歉,但是這樣的話她的好意就白費了。這裏就當作沒有注意到來表示感謝吧。


    在傑伊德為了將肉咽入胃裏而努力的時候,露比沃芙已經滅了火,將鴿子的羽毛和殘骸藏在了草叢中。消滅人的形跡是盜賊的常識,這麽說著。


    在傑伊德吃完後,換了新的繃帶。雖然還殘留著紅腫,但是幾乎已經不同了。


    多虧了藥草和幹淨的繃帶,但是床單的帶子已經短了很多,無法再製作簡易的鈍器了。


    「有一條布的話會很方便。很多時候都能派上用場,還能這樣當繃帶使用。浸水以後包住什麽東西砸人的話,也相當痛呢」


    帶床單出來好像就是因此。


    雖然言行動作有點男性,露比沃芙卻意外的很能幹。是因為在盜賊團這個大家族中長大的原因嗎,心細這一點,實際上也很自然。比起將禮儀當作理所當然的貴族少女,說不定和她在一起會比較輕鬆快樂。雖然本來她也是貴族少女無法相比的身份就是了。


    這麽想著,自然地露出了笑容。露比沃芙好像被感染了一般也笑了起來。那個瞬間,胸口隱隱約約地發熱起來。並不疼痛,而是有點癢癢的感覺。


    「胃已經好了嗎。差不多該走了」


    說著露比沃芙站了起來。在傑伊德也準備站起來的瞬間,露比沃芙的表情變了。身上迸發出讓人麻痹一般的殺氣。


    馬上便察覺了這意味著什麽。看向她所朝的方向,擺好架勢。


    「好奇怪。明明已經完全消除了氣息」


    隨著樹葉摩擦的聲音,兩名穿著紺青色製服帶著佩劍的男子從濃綠中現身。一高一矮。小個子的茶發男人露出輕薄的笑容說道。


    大膽地笑著,對露比沃芙說道。


    「啊啊,的確很完美。但很不湊巧對手是我們」


    拔出了佩劍,已經處於臨戰態勢。傑伊德將目光轉向另一個大個子的男人。


    「逃跑的速度還真是快啊,副隊長。真是找的我們好苦。居然犯下和老爹同樣的罪行,真是已經無藥可救了」


    從那副肌肉結實的身體裏發出的聲音很低沉。記得的確,兩個人都比傑伊德年長十多歲。


    「迪茲雷利、馬庫雷。隻有你們兩個?」


    傑伊德自己也覺得是個愚蠢的問題。但這並不是丟給這兩個伽丁安的詢問。問的是露比沃芙。讓她確認一下是否有伏兵。


    迪茲雷利——小個子男人說道。


    「隻有我們兩個。諸侯大人們說了要伽丁安放手去做。因為怕了那邊的公主」


    那口氣,已經完全沒有對公主的顧慮和敬意。不被人看到的話做什麽都可以,就是這個意思吧。


    傑伊德視線的一角,露比沃芙輕輕點了點頭。好像他們並沒有說謊。


    「看到你的臉,手就開始發痛了啊。公主。你這個野獸女」


    緊緊握住拳頭,迪茲雷利吐出這一句話。露比沃芙一瞬間皺了皺眉,然後想起來了一般地笑了。好像是終於注意到他是昨天被自己咬碎手指的那個人。


    「昨天,是你嗎。因為用魔法治好了所以沒反應過來。——抱歉,因為我是個傻瓜,所以沒有多餘的記憶力來去記一些怎麽都無所謂的人的臉」


    聽到這明顯的挑釁,迪茲雷利十分氣憤。臉也漲紅了。但是卻沒有做出想要突然之間就撲上來的架勢。


    「已經得到了隊長的許可。不問傑伊德?柯爾克特的生死。活捉夏緹娜?蕾?斯卡蕾特?古拉迪斯——但是,斷一兩隻手腳也無妨」


    傑伊德不由得一怔。雖然在預想之中,猜中了也沒什麽值得開心的。


    「如你所說呐」


    站在身邊的露比沃芙輕輕低語。她好像也在想同樣的事。


    「你們知道現在馬林貝爾正在準備向托萊安的侵略麽?」


    知道還甘願做馬林貝爾的走狗的話便決不饒恕。不知道的話,可以讓他們為之動搖。如果是後者的話——


    「當然知道了。公然殺人,居然還能得到獎勵,伽丁安所做的,不就是這種事麽」


    大個子的男人的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笑聲——馬庫雷說道。好像是看到血以後樂不可支的笑容。


    「馬庫雷,副隊長拜托你了。公主交給我」


    「本來就是這個打算。要是一個失手讓公主出了什麽意外,我也會被隊長殺了」


    迪茲雷利恨著露比沃芙。馬庫雷隻是單純的樂於殺戮。兩人的意見達成了一致。


    在雙方的視線交錯的瞬間,卷起了戰爭的漩渦。


    「由吉爾?馬庫雷所引導,爆裂的地殼隨之呼出!」


    「有傑伊德?柯爾克特所引導,光波之盾隨之呼出!」


    兩人同時釋放出魔導。地麵隆起破裂,飛散的土塊向傑伊德和露比沃芙襲來。波紋狀的展開的光之盾防住了攻擊。但是——


    「哪裏還有保護公主的閑暇,副隊長!」


    和飛礫一同向前突進的馬庫雷的拳頭已經迫近了傑伊德的眼前。


    「傑伊德!」


    露比沃芙上前援護。但是,馬上又大步地跳開了。青白色的電擊在她之前的立足點炸裂,火花四散。


    「你的對手是我,公主!」


    叫著,迪茲雷利揮出武器。露比沃芙擋下了從上方砍下的佩劍。


    「要調教猛獸,果然還是要用鞭子最好啊」


    鋼鐵咬合著,發出嘎吱嘎吱的摩擦聲響。迪茲雷利壓向露比沃芙。露比沃芙稍稍彎了彎腰。就算是有著野獸一般的身體能力,十五歲的少女還是幾乎不可能勝過成年男人的臂力。


    馬庫雷稍稍看向旁邊迪茲雷利那副比露比沃芙還要龐大太多的身軀,而且他還有魔法可以使用。明顯能看出露比沃芙處於不利的態勢。


    「就算是像你這樣的野獸,吃了苦頭的話多少也會安分點吧?」


    帶著確信自己會勝利的笑容,迪茲雷利看著露比沃芙。相交的劍刃之下,露比沃芙直直地瞪向敵人。


    「少開玩笑!」


    隨著這句話吐出一口氣,利用柔力揮開迪茲雷利的劍刃。雖然堅硬的聲響,火花四濺。


    「我不會被任何人飼養!這才是盜賊!」


    遠遠地向後跳去空開間隔,露比沃芙咆吼道。但那並不是至今為止一直帶著餘裕的笑容。


    得保護她。


    在傑伊德這麽想的下個瞬間。大地又再次爆炸,土礫飛散。這次連使用魔法的空閑都沒有,隻能用手臂護住麵部向旁邊跳去。


    「注意旁邊的話可是會很危險的。算我拜托你,不要給我來個無聊的即死」


    馬庫雷露出輕浮的笑容朝這邊接近。無法壓抑的焦躁纏繞在心中。雖然想要保護露比沃芙,但是眼前巨漢堵住了道路。


    已經決定不會原諒他們。早點下定決心,不去援護露比沃芙的話會很危險。呼喚著朝部下放出的魔法,傑伊德的咒文毫無一絲沉澱。翠綠的眼瞳中寄宿著鬥誌的光芒。


    「由傑伊德?柯爾克特所引導!鳴神的肅清隨之呼出!」


    落雷朝著馬庫雷的頭頂刺去——本應如此。他避開了命中的話電擊會在渾身遊走,心髒被燒灼的魔導。而且還乘著落雷的衝擊波一口氣縮短了距離。


    「不錯嘛!認真的死鬥!」


    突進中的馬庫雷的拳頭上纏繞著黑色的光芒。讓拳頭的硬度如同鋼鐵一般的術,已經施展開來。被那種攻擊打中的話骨頭也會很容易地碎掉。隻有避開一途。


    視界的一端,看到露比沃芙和馬庫雷正在對峙。好像正在用武器互角。雖然力氣是迪茲雷利占上風,但是在速度和柔軟性上露比沃芙更勝一籌。但是迪茲雷利還有玩耍一般的餘裕。在等著露比沃芙的疲勞,想要趁她露出空隙時使用魔法攻過去。沒有時間了。


    數次躲開襲來的馬庫雷的拳頭,邁開步子的時候不小心蹌踉了一下。踩到了石塊。對方的拳頭緊接著襲來,劃破了傑伊德的臉頰,切斷了幾根頭發。


    不留得驚出一身冷汗。臉頰上留下淡淡的傷痕,血液隨之滲出。差點整個頭部


    就要被擊中。不,比起這種事——


    傑伊德的眼睛之中滲出了憤怒的神色。無法抑製自己的憤怒。


    「白淨的臉上被劃下傷痕就這麽不甘心嗎?」


    傑伊德沒有回答。就這麽保持沉默,隻是瞪著對手。馬庫雷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觸到了他的逆鱗。


    傑伊德開始高速詠唱咒文。


    「由傑伊德?柯爾克特所引導!冰結的驟雨隨之呼出!」


    空氣中的水分聚集,凍結。化為細薄的刀刃,如同剃刀一般從馬庫雷頭上降下。


    冰之刃淺淺撕開肩膀,艱難避開攻擊的馬庫雷臉上笑意更濃。明明處於危險之中,卻好像變得更為喜悅。


    「哈!再多使用點大規模魔法!大幹一場吧!」


    醉心於性命的交鋒。這裏的確存在著空隙。突進的話便能得勝。


    瞄準對峙的時機。武器相交最為激烈之時,響起鋼鐵相撞的聲音。


    白刃描繪出弧線,掉落在傑伊德的腳邊。那是傑伊德交給露比沃芙的佩劍。往旁邊看去,彎著腰的露比沃芙的麵前,迪茲雷利舉起了劍。


    傑伊德立刻將手伸向佩劍。必須得早點把武器交給她。但是在避開馬庫雷拳頭的途中,離佩劍越來越遠呢。


    再次想起鋼鐵咬合的聲音,失去武器的露比沃芙手中握著一根細細的金屬棒。將其舉在頭上,擋住了迪茲雷利的劍。


    那根金屬棒是嵌在公主的房間的窗戶上的鐵格子。好像是在那時藏了起來。應該說不愧是盜賊嗎。


    但是,那種東西無法抵擋太久。露比沃芙也明白這一點,很快就遠遠地向後跳開。


    迪茲雷利笑了。好像是追捕著逃跑中獵物的鬣狗一樣。然後念出了咒文。


    「有諾瑪恩?迪茲雷利所引導!緊縛的蔓藤!」


    察覺到危險,露比沃芙想要隱藏入樹叢中。朝著一片濃綠中跳去——


    「——!」


    蔓草好像生物一般從灌木叢中飛出。雖然露比沃芙慌忙之中想要修正軌道。但還是手腳被捉住,整個背部扣在樹幹上,就這麽被綁在其上。


    「露比沃芙!」


    傑伊德不由得喊出了她的名字。在一瞬之間,完全忘記了自己眼前的敵人。


    敵人不可能看漏這個間隙。回過神來的時候,馬庫雷已經縮短距離出現在自己眼前。腳被絆住,傑伊德向後倒去。馬庫雷好像騎馬一樣坐在他的身上。為了讓他無法詠唱咒文而按住了他的下顎。


    「說過叫你不要大意了吧——那麽,想要什麽樣的死法?啊啊,對了。把公主的悲鳴作為送給你老爹的禮物吧。」


    馬庫雷想那邊望去,迪茲雷利點了點頭。以這邊也能看見的動作揮了揮佩劍,切開樹木指向露比沃芙。


    「手還是腳,想要我從哪裏開始砍?這種程度就隨你選。在我切掉你的舌頭之前說吧」


    迪茲雷利喉頭發抖著笑了出來。


    「安心吧,不會殺了你的。會很快幫你堵上傷口——本來,在那之後等著你的就是死不了的地獄」


    傑伊德所預想的最壞的未來迫近了露比沃芙。被切去手腳舌頭以後就連自殺也做不到。生下馬林貝爾派某人的孩子以後她就沒用處了。不,應該說是阻礙。那樣的話,肯定會被殺。


    傑伊德拚命掙紮。不想看到露比沃芙變成那樣。和父親的遺誌無關,隻是不允許別人傷害她。


    「喔唷,安靜地看著嘛。公主被砍的樣子,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看到的」


    聽見馬庫雷的話,全身好像燒灼起來一般。絕對不能允許。


    但是無論怎麽掙紮,馬庫雷還是紋絲不動。明明自己的手就快要夠到掉落地上的佩劍了。焦慮和無力在心中沸騰。


    露比沃芙發出了悲痛的哀鳴。迪茲雷利好像很愉快地笑了出來。


    「事到如今才發出像個娘們的聲音!別人以為這樣就能得救!」


    傑伊德的心中生出了一種感情,名為殺意的激烈衝動。在動彈不得的身體中,如同怒濤一般暴動。


    「果然、還是從手開始比較好吧。讓你知道別人的痛苦!」


    說著,迪茲雷利舉起了劍——露比沃芙笑了。


    「威脅著女人還得意洋洋的卑賤之人還拽什麽」


    就算被束縛著,紅玉之瞳仍然堂堂地直視前方,迪茲雷利不由得動搖了。


    露比沃芙再一次提高了音量。如同高聲的悲鳴——那是咆哮。


    從她所靠著的樹幹的背後、幽深繁茂的樹叢中跳出了白色的影子。影子撲倒了迪茲雷利,咬下了他的耳朵。真正的悲鳴想起,白狼的皮毛上血液飛散。另一匹,砂色的狼隨後現身,咬斷了束縛著露比沃芙的蔓藤。


    「佛斯特!之後交給我!」


    重獲自由的露比沃芙猛然向前衝去。朝著從白狼襲擊之下逃走的,單膝著地呻吟著的迪茲雷利。


    僅僅一瞬之間。


    露比沃芙揮起棍棒砸向迪茲雷利的側頭部,迪茲雷利橫向飛了出去。露比沃芙手中的棍棒——收在鞘中的<引導之劍>彈開木間漏下的陽光閃閃發亮。


    迪茲雷利一頭撞在突出地麵的樹根上,再也不動了。


    「迪茲雷利!」


    因為太過突然的發展,馬庫雷開始動搖。沒有注意到自己按著傑伊德下顎的手已經放鬆了力氣。傑伊德拚命伸長右手,抓住了佩劍的劍柄。翻過白刃。


    注意到傑伊德的動作,將視線轉回來的時候,佩劍已經深深刺入了他的腹部。馬庫雷用顫抖的手按住傷口,向後倒去。口中吐出鮮血,再也不動了。現在的傑伊德完全沒有去確認他的生死的餘裕。


    站了起來,傑伊德拍去衣服上的塵土。聽到了露比沃芙呼氣的聲音。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微笑著張開雙臂。


    「佛斯特、庫娜,來的太遲了!好擔心你們!」


    兩匹狼衝進她的臂彎。搖著尾巴,全身上下都散發出喜悅。


    「露比沃芙」


    低低地,傑伊德喊出那個名字。聽見好像在責備自己的聲音,露比沃芙皺了皺眉頭。兩匹狼發出警戒的低吼。


    「怎麽了?好像心情很不好呐」


    「剛才、是故意的嗎?」


    失去佩劍的時候,使用鐵棒而不是<引導之劍>,自己跳進伸出藤蔓的草叢。冷靜下來想象會發現很奇怪。


    聽到這個問題,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沒錯。他們兩個正在靠近這裏,光憑著氣味就明白了」


    「下次、不要再這麽做了」


    好像是強押過來一般的說法,這次露比沃芙變得有些不高興了。撇了撇嘴唇,盯著傑伊德。


    「怎麽了嘛。裝作弱小讓對手大意不是很好嗎」


    「我很擔心。」


    絞壓而出的聲音讓露比沃芙有些膽怯。就這麽抱著兩隻狼,好像很難為情地沉默不語。


    深深地,傑伊德吐出一口氣。左手蓋在臉上,彎下腰。


    「抱歉,是我在亂發脾氣。力量不及,沒能保護你……」


    「沒那回事,對不起。我也有不對、大概」


    雖然承認了錯誤,但是語尾曖昧不清這一點還真有她的風格。是個雖然直爽坦率,對著相處比較久的人也會露出天真之處的少女。


    「但是,還是不要考慮著保護我之類的比較好。如果一直都很在意的話,感覺和動作都會變遲鈍——稍微試著相信我看看吧?」


    聽見那句話,受到了被人抽耳光一般的衝擊。明明認同了她如同野獸一般的強悍,卻還是保留著因為是女性所以必須去保護她的想法。當然,自己並沒有覺得這有錯。對上身為魔導師的伽


    丁安,她不可能在正麵衝突贏過對方。


    但是,這對露比沃芙來說也是等同於侮辱吧。她作為盜賊的自尊心十分之高。本來自己也明白,她被當成傻瓜便會十分生氣這件事。


    「抱歉」


    「馬上就道歉這個毛病也改掉吧」


    傑伊德噤口無言。好像又不由得出口道歉了。看著這樣的他,露比沃芙笑了。


    比起塗上口紅戴上寶石穿上禮服,肯定還是一直保持這樣比較美。


    帶著充滿活力的笑容,她說道。


    「快走吧。下一撥追兵來了的話就更麻煩了」


    ?


    兩匹狼好像始終對沒有對傑伊德放下心來。貌似還記得是他們捉走了露比沃芙。在露比沃芙告訴他們“這家夥不是敵人”之後終於解除了警戒。但是比起傑伊德,緊緊挨在她身邊的兩匹狼更像是騎士,總覺得有點懊悔。


    「話說,你手頭帶了多少錢?」


    「錢多少帶了一點。不會影響到吃飯,以防被認出的話也可以變裝」


    聽見傑伊德的回答,露比沃芙滿意的點了點頭。


    「那就好。稍微彎下腰」


    看見她招著手,帶著些微的驚訝照做。在她麵前彎下腰——停止了呼吸。被她毫無預告的抱住了。


    頭腦變得一片空白,停在空中的手在她的腰周圍迷惑的瞬間,後麵的頭發被拉緊了。接著,有點討厭的感觸從頭皮傳來。


    想著“不會吧”的瞬間,得到了解放。從傑伊德身上離開的露比沃芙右手握著佩劍,左手握著一束金絲。朝著樹叢中,扔了進去。


    「這樣就好了」


    「才不好!你做了什麽……!」


    因為絕望感而虛脫的傑伊德雙膝跪地,兩手撐在地麵上。俯下身的時候,才被切短的頭發刺在脖子周圍。


    「因為那麽長的話會很惹眼吧。不管怎麽變裝,那樣就沒意義了。再說,男人不要那麽糾結頭發嘛。我覺得沒有剪光就不錯了」


    剪光……太過分了。


    隻是想想就沒法出聲。人在超越憤怒麵臨絕望深淵之時連發出一點聲音都十分困難。


    因為傑伊德太過失落,連露比沃芙也驚訝起來。從旁邊盯著傑伊德的臉——


    「啊」


    摸著傑伊德的前發,她輕輕低語。然後說出了很苛刻的話。


    「你額頭挺寬的。莫非是在意少年脫發?」


    現在如果做什麽都能得到原諒的話,一定要狠狠揍這個女人一頓。


    就這麽俯著身子,壓下心裏湧現的這種想法。


    「但是撒,我覺得頭發太長也不好。禿頭也很整潔光亮嘛。用七三開甚至八二開的發型來掩蓋的話總覺得很悲哀還是算了吧」


    「……露比沃芙!」


    終於發出的聲音中飽含著怒氣。帶著淚目的表情向她怒目而視。


    「不用這麽生氣吧。而且我不討厭禿頭的人哦。同伴中也有好幾個頭發稀少的家夥」


    「我才不是光頭!」


    「這麽在意不就是承認了嘛。要否認的話就挺起胸來」


    說著露比沃芙拍了拍傑伊德的頭。


    「別拍了!快放手!」


    「這不是在給你打氣嘛」


    露比沃芙怫然地抱著雙臂,把臉轉向了一遍。雖然她本身沒有打算說什麽過分的話,但是也明白到自己的行動適得其反。朝著傑伊德的背部明顯能看出來正在拗氣。


    就這麽過去了一段時間,先打破沉默的是傑伊德。


    「已經過去的事就算了。現在得快點趕路」


    歎著氣站了起來。在這種地方把關係搞僵的話反正也是沒有一點益處。


    和狼一起邁開步子的她看上去還是有點不高興。她微弱的低語,傳入了站在她身旁的傑伊德的耳中。


    「就算沒了什麽頭發,還是會發出好聞的味道不就好了嘛」


    總覺得,又想向她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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