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從洛克菲克向西南前進,經過了數日之後的清晨。已越過三座小山,這是第四次的挑戰。越過這座山的話就能俯瞰托萊安的城鎮,傑伊德是這麽告訴自己的。


    能在短時間之內來到這裏,得益於傑伊德的久經鍛煉,以及那露比沃芙與野獸媲美的運動能力。普通人的話估計要花上數倍於他們的時間吧。


    趕往這裏的途中路過了很多小小的村落,其狀態都相當悲慘。有的村子沒有一名活著的村民,屍骸就這麽擺放在那裏,任由鳥類啄食。其他的村人們都逃往托萊安了吧,傑伊德如此推測。


    雖然每個村子都有耕地,但是作物都無一例外十分貧瘠,無法拿到市上去販賣。就連用來自給自足也做不到吧。


    刻在連在一起的墓碑之上的是,幼小的年齡。看著這些景象,將好像要引人嘔吐一般的憤怒押回腹中,隻是一味地驅動步伐。


    汗水滴落灌木叢,青草散發熱氣,撥開枝葉登上斜麵。休息的時候將傑伊德做出來的冰塊含在口中。


    離托萊安越來越近,氣溫也微微有所升高。對在古拉迪斯北方的雷塔納長大的露比沃芙和兩匹狼來說,僅此就會消耗多餘的體力。而傑伊德卻安之若素。因為是養育著自己的土地所以已經習慣了嗎,露比沃芙總覺得有點不太甘心。


    在他沒有看向這邊的時候,就悄悄抓住領子搖動起來,向衣服裏麵送風。流落胸口的汗珠碰到清涼的空氣,在那一瞬間就如同深深歎了一口氣般的舒適。但是沒過多久,汗水又會浸透衣服貼在身上,覺得很難受。


    雖然也不是無法忍受的程度,隻是因為鼻子很靈敏所以有點受不了汗味。在這麽熱的天氣之下,實在是很懷念跳入瀑布冰涼的水中的感覺。


    「還差一點了。加把勁」


    就這麽背朝著自己,傑伊德說道。時機巧合到令露比沃芙覺得有點佩服。簡直是好像被讀懂了內心一般,肌膚癢癢的,同時感受到了相同的味道。


    因為他的態度總是十分嚴肅和真摯,所以就算有點累,也不想說出任性的話來為難他。於是這次也、


    「哦唷」


    這樣盡可能用明亮開朗的聲音來回答。


    就這麽不知道重複了相同的事情多少次之後,太陽稍稍升過了天頂開始西斜。今晚也會野宿吧,開始這麽想著。等了又等,傑伊德所說出的話是、


    「到了。就在那裏」


    不由得小步疾行來到傑伊德身邊站定。但是沒看到什麽像是人家的建築。皺著眉頭再看過去,頓時驚訝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以為在樹木間若隱若現的那塊圓形巨石是山的一部分,不過上麵卻有著像是門一樣的東西。再仔細觀察還會發現煙囪和窗戶。靠近門扉便會看見一口圓井。雖然的確是有人住在這裏的氣息,但是露比沃芙並沒有見過這麽奇怪的人家……不,在某種意義上算是已經見慣了也說不定。在雷塔納的廢礦之內,那粗野的住家內的氣氛與此處有點相似。


    但是以位於森林之中的如此一塊巨石為家果然還是很奇妙。明明就是岩石,而窗戶和門扉卻異樣地豪華,閃爍耀眼。露比沃芙不明白,做到這種地步,到底是品味不錯還是品味很差呢。


    看向旁邊,佛斯特露出明顯不高興的表情警戒著,庫娜也畏懼地躲在露比沃芙的背後。露比沃芙也是,覺得盡可能的還是不要靠近那裏比較好。雖然並不是聞到了討厭的氣味,但感受到了恐怖。


    但是也不能不去,隻能無奈地追在傑伊德身後。是以為包含露比沃芙在內的三頭野獸之所以這麽安靜是因為累了嗎,傑伊德好像有點掛慮地好幾次向她們搭話。但是,傑伊德的表情也有點陰暗。總而言之一行人都沒什麽活力。


    靠近滿是爬山虎樹葉的小門,連上麵安裝著的門環都是奇怪的蛇形。傑伊德敲了敲,但是沒有反應。


    「有點奇怪。老師?」


    一邊歪著頭一邊握住門的把手。很輕鬆地就轉動了起來。


    「老師」


    打開門的傑伊德向內看去。因為不知道應不應該讓兩匹狼也進去,所以在家中的人出來之前露比沃芙就在外麵等待。


    「老師……啊!」


    在第三次的喊聲之後,隨著一聲鈍響,踏入家中的傑伊德呻吟著仰麵倒了下來。一瞬之間,沒能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傑伊德!怎麽了?」


    衝到身邊,看向他正按著的額頭。雖然沒有出血,卻鼓了起來。會變成腫包也說不定。


    「不是說過了不要再用那個稱呼嗎!你這孩子記性實在是差!」


    隨著責備的聲音,露比沃芙將視線投向家中。一名女子站在那裏。


    看上去大約二十四、五歲左右。女子身上包著白色細瘦的禮服,好像門神一般站著向下俯視。衣服下擺點綴著的各色寶石反射光芒,十分炫目。但是大大敞開的領邊好像是在強調那豐滿的胸部,以及從裙邊露出的雙腳,比寶石更加吸引人的目光。手中握著的杖也鑲嵌著寶石,十分豪華。傑伊德好像就是被那個杖打到。


    給人留下更深印象的還是她的容貌。直達腰跡的頭發白的不帶一絲陰霾。是雪的顏色,古拉迪斯冬天的顏色。同色的睫毛長到會在常常的堇色雙瞳之上落下影子的程度,嘴唇如同薔薇一般鮮豔。


    「但是,老師……」


    「不要找借口!再說,就是因為你出去了房間才會變得這麽亂!快點去打掃……哎呀」


    在此時終於注意到了露比沃芙的存在嗎,女子睜圓了眼睛。


    「莫非、你就是夏緹娜?還真是個小個子的公主呢」


    雖然露比沃芙並是不外貌受到惡評就會變得激動的那類人,不過其他的人毫無疑問會對這名女性抱有敵意吧。為什麽她會在這樣的深山中隱居,露比沃芙也覺得稍稍有點理解了。


    「雖然可能生下來的時候是夏緹娜,不過現在是露比沃芙了。不是什麽公主,而是盜賊團布拉迪?方古的露比沃芙」


    一邊扶著傑伊德起身,露比沃芙一邊報上名號。


    女性一瞬之間好像有點驚訝地張了張口——不過馬上就以高雅的舉止很愉快地咯咯笑了出來。


    「盜賊?真的麽?還請務必和我說說。會泡茶的,先進來吧」


    ?


    女性名叫艾莉卡?布露諾。隻要稍稍與魔導有所關聯,便沒有人不知其名,好像是被稱為『魔導女神』的樣子。


    「因為聽你說是老師,還以為是個老爺爺或者老婆婆」


    聽見露比沃芙的話,傑伊德一邊將書放回書架一邊壓低聲音回答。


    「老師指的是師父這個意思。不過,那個人毫無疑問是老師來著」


    「怎麽回事……?」


    提出這個問題,露比沃芙歪了歪頭。要說是將傑伊德的師傅的話,艾莉卡又太過年輕。


    「那個人是我的母後的祖母的堂姐妹的丈夫的姐姐」


    「啊啊嗯?完全沒弄懂。話說,那是親戚?而且那個人、多少歲了?」


    「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這麽說著,傑伊德的聲音中混雜了一絲苦澀。甚至漂出哀愁的氣氛,縮了縮身子。


    門扉對麵的艾莉卡喊了傑伊德的名字。他把書放在原地,飛快地衝了過去。看見那流暢的動作,便可以想象傑伊德至今為止的生活了。


    「說是弟子,不如說是仆人嘛」


    聽見露比沃芙嘀咕,伏在地板上的兩匹狼也同意地點了點頭。


    艾莉卡沒有拒絕兩匹狼進入家中。從房間內部也能看出來她那不在意細節小事的性格。


    家中氣派到從外觀完全無法想象的程度。桌子也好椅子也好都是用


    金屬作為骨架,上麵鋪著鮮豔的天藍色薄板。板的素材是個謎。雖然有微微的通透感,卻不是玻璃。露比沃芙從來沒見過這種材料。


    而且,明明是個封閉的房間,卻不停有涼風吹過。靠近天花板的牆壁上架設著一個長方形的白色箱體,涼風就是來自那個箱體中空的長方形洞穴中。聽傑伊德說,那好像是艾莉卡製作的魔道具。


    掛在小小窗戶上的窗簾綴滿了花邊,鑲嵌在邊框裏的玻璃毫無一絲傷痕。天花板上吊燈也是少見的球狀。


    但是書本和衣物散落地板,房間的各個角落都積滿了灰塵。接過傑伊德的打掃工作,露比沃芙撿起了幾本書的時候。


    「哎呀,真是的。那種事情交給傑伊德不就好了。坐下來吧」


    從將擺放著茶具和點心的托盤持在手中的傑伊德的背後露出臉,拿著手杖的艾莉卡微笑著這麽說道。


    傑伊德將托盤放在桌子上,歎了一口氣繼續回去開始掃除。但是、


    「別再打掃了。揚起灰塵的話不就沒法喝茶了麽」


    一會讓人打掃一會讓人停下,實在是相當任性。但是傑伊德什麽也沒說,就這麽坐了下來。對這兩人來說,肯定是很稀鬆平常的吧。將書放回原位,露比沃芙也坐了下來。


    艾莉卡將茶水注入鑲著金邊的茶杯,用熱牛奶招待兩匹狼。好像是很中意佛斯特和庫娜。不錯的毛皮,有點想穿穿看這樣的外套呢,這樣的話就當做沒聽到吧。


    「話說回來,你還真跟著傑伊德就這麽過來了呢。這孩子,很不可靠吧」


    大略地說明了事情的發展以後,艾莉卡所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雙手捧著豪華的杯子,露比沃芙一點一點地喝下熱茶,然後苦笑著搖了搖頭。


    「沒那回事。幫了相當大的忙。隻是,認真過頭這點不太好」


    「就是嘛。每當我開個小玩笑說什麽『斑禿』的時候,他就以為真的會變成禿子。頭發長的跟女人一樣看著就覺得難受。傑伊德的頭發,是你剪掉的呢。清爽多了,謝謝」


    傑伊德的脫發恐懼症,原來是因為這個人嗎。


    微微瞥了一樣坐在身邊的傑伊德,不知為什麽覺得他有點可憐。


    「不過烏爾庫也還真是個笨蛋。守著自己小人物的本分在地上爬不就好了。一事無成欲望還這麽深,所以我才討厭他們」


    「您知道烏爾庫嗎?」


    「當然了。那個小毛孩,總是製作些惡趣味的魔導兵器,以至於我的魔道具派不上什麽用場。嘛,那邊的魔導兵器惹來的也盡是些壞風評就是了。話說從那以來,就再也沒出席魔導研究評議會了呢」


    在烏爾庫還是個毛頭小子的時候。果然她的外表和年齡完全不成比例。但是,扮年輕也實在是有點勉強。


    「艾莉卡小姐、是吧?雖然不知道年紀,不過真是個大姐姐呢。這也是魔法?被稱為魔導女神,果然很厲害。要是知道了這樣的魔法,世間的女人都會飛奔過來吧」


    聽見這句危險的話,傑伊德不由得微微發抖。艾莉卡聳了聳肩。


    「叫我艾莉卡就好了。我也就叫你露比。——魔導女神、呢。也有人叫我白色魔女就是了……。雖然對年齡保持沉默,但是你沒弄錯。不過,因為這是為了自己所創造的術,所以對普通的女人不起作用。我有才能所以這個術才能成立。因為我得到了精靈的祝福嘛」


    說著,艾莉卡笑了起來。如傑伊德先前所說,的確是個相當有自信的人。


    「老師,話說回來,有件東西想請您看一下——露比沃芙,把<引導之劍>……」


    至今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傑伊德趁機開了口。雖然被稱呼為『老師』的艾莉卡一瞬間繃緊了臉頰,但是看到傑伊德那認真的眼神,又壓了下去。默默地看著坐在對麵的兩人。


    來到這裏的目的是為了解開施加在劍上的封印。回想起這件事,露比沃芙將劍取下放在桌子上。


    「這就是<引導之劍>……。和托萊安的神具相比的話,還真是氣派——被施加了封印呢」


    「您見過托萊安的神具嗎?」


    對於傑伊德的詢問,艾莉卡點了點頭。但是卻沒有看向這邊。一邊用手指撫過<引導之劍>,一邊用另一隻手抵在下巴上。


    「大約一年之前,被叫到了城裏。雖然不是什麽大事……這個紅色印記真是惹人討厭。隻是觸碰上去就會被排斥,真是囂張。施術者是誰?」


    「伽丁安的隊長、奧蒂斯?馬林貝爾。是烏爾庫的兒子」


    「原來如此,真是個本性惡劣的兒子呢」


    艾莉卡苦笑著咬了咬嘴唇。堇色的雙眼蘊含著讓人覺得會迸出火花一般的堅強意誌。


    微微發抖。這明顯是恐怖的感覺。但是,雖然可怕,卻無法從她身上移開視線。不可思議的高揚感覺。


    保持著雙手觸碰<引導之劍>的姿勢,艾莉卡緊緊閉上雙眼。好像是在摸索探尋什麽一般,那樣的感覺。


    輕輕吐了一口氣,她抬起了頭。雖然好像有點心情不好似的歪了歪嘴唇,但是那雙眼睛中卻浮起了愉快的神色。如同被要求解開困難智慧環的孩子的表情。


    「相當頑固的封印呢。解開可能要畫上一晚的時間」


    攏了攏頭發,艾莉卡看著這邊微微一笑。那是與女神之名所相稱的美麗。


    「所以,露比,今晚就好好在這裏休息吧。傑伊德,把你的房間打掃幹淨給她住。你去儲物室就可以了吧?還有不要忘了做晚飯。不過,在那之前先去洗個澡。你們兩個都好難聞」


    沒有"違逆"這個選擇肢的傑伊德隻能點點頭。


    不管怎麽說這也太可憐了,去幫他掃除吧。露比沃芙在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


    雖說是掃除,實際上也隻是擦去堆積的灰塵而已。傑伊德苦笑著說,從三年前離開以來就一直沒有打掃過。


    這是座岩石構成的雙層建築。樓上是傑伊德和艾莉卡各自的房間,並且帶有衛生間。剩下的便僅僅是白色的通路和上下的樓梯而已了。


    床鋪,窗戶以及書架完全沒有一絲裝飾。既無聊又狹窄,讓人明確感受到這是男性的房間,但是可以很堅決的說,比在王城裏見到的『公主的房間』印象要好多了。自己也並不怎麽喜歡華美,再說——這裏有著傑伊德的氣味,所以很好。雖然並不是和盜賊們一樣的粗野氣味,而有著清爽文雅的感覺,但是對露比沃芙來說也隻不過是男性的空間。


    掃除之後,實現了洗澡這個願望,實在是很開心。而且沒有去燒火就有熱水,不愧是魔導師的家。


    因為對露比沃芙來說的洗澡,夏天便是在瀑布中淋浴,冬天便是同伴們把熱水裝在盆裏互相洗背,所以看到的一切都很新鮮。很長管子的前端,熱水如同雨露一般流出的道具十分方便。管子的末端埋在牆壁裏居然還能有熱水流出,這一點雖然很不可思議,不過這很有艾莉卡的風格。因為就算聽了其中的理論也弄不明白,所以就這麽算了。


    在那之後兩個人立刻去準備晚飯。傑伊德的手法熟練,但是動作卻很纖細,看著開始不耐煩的露比沃芙則是豪快地用目測的方法添加調料。雖然傑伊德臉色發青的看著她,不過這就是盜賊的料理。也從艾莉卡那裏得到了好評,實際上也很美味所以沒問題。


    這樣的一天結束後,露比沃芙開始準備就寢。在傑伊德的房間。


    取下了發髻,感覺很輕快。在洗澡之前將其取下放在了桌子上。


    艾莉卡拿給自己睡衣的裝飾著紗綾,穿上去以後胸前空出一片。看來不會因為衣物問題很難入睡了。


    「為如此狹窄表示抱歉」


    傑伊德一邊把毯子鋪在地板上一邊說道。用毯子作為目前正趴在房間角落裏的兩匹狼的床鋪。庫娜好像很困,佛斯特還是一如往常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沒那回事,這麽周到的款待我怎麽還會抱怨。和庫娜她們一起睡的話會很安心」


    「那就好。那麽明天見」


    「等一下」


    傑伊德正要離開房間的時候,被露比沃芙叫住了。他轉過身,歪了歪頭。


    「也不用出去吧。一起在這裏睡不就好了麽」


    本來這個房間就是傑伊德的。把他趕到儲物室而自己睡在床上的話,實在是過意不去。


    但是傑伊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這麽沉默了一會,抬起一隻手蓋住半邊臉,好像很困擾又好像是在埋怨一般,用帶著無以言表的感情的眼神看向這裏。


    「你還真是,經常會說出些不得了的話……」


    「為什麽。擠在一塊兒睡不是很普通麽?和野宿的時候又沒什麽不同」


    問題不在那裏……傑伊德這麽輕輕嘀咕道。


    「好好想想。盜賊……你們同伴們都把你當做是女兒或者是妹妹吧」


    「當然了。都是家人」


    「那麽你應該能明白我和他們的不同之處——拜托你,讓我做個紳士吧」


    苦笑著,傑伊德離開了房間。


    「什麽嘛,對師傅言聽計從就那麽重要?還是說要把自己和盜賊區別開?」


    (肯定、沒那回事)


    在他離開之後,看著那扇門,庫娜輕輕說道。走到傑伊德所鋪的毛毯上,趴了下來。


    「什麽意思?」


    (他很體貼。露比也應該明白的才對。因為他太溫柔所以弄混了的話,他就太可憐了)


    「到底在說些什麽嘛」


    在地板彎下腰,和庫娜的視線相交。看著那殘留了薇安卡感覺的麵影,不由得放鬆了臉頰。


    (露比把傑伊德當成摩爾達他們那樣來看的對吧?他絕不會傷害你這一點,從氣味就能明白了。但是無論如何,露比對他來說都是一名女性)


    坐到床邊,露比沃芙抬頭看向天花板。發出光芒的玻璃球印入眼簾。歎了一口氣。


    「說的也是。所以才說什麽『讓我做個紳士吧』。真是個津津計較的家夥」


    庫娜好像有點驚訝地睜開了眼睛。


    (知道他所說的話的意思麽?那麽,就是故意讓他覺得困擾來取樂?)


    露比沃芙轉過了臉。窗戶外的黑暗延伸開來。


    (想蒙混過去也沒用哦。從氣味就能明白了)


    露比沃芙好像放棄般地笑了出來。在床上滾來滾去,抱著枕頭好像很開心地說。


    「因為,開他的玩笑很有趣嘛」


    (故意使壞呢。他還真是可憐)


    庫娜說著,苦笑了出來。那是無可奈何地看著惡作劇的孩子的溫柔眼神。


    (不過,如果他就這麽接受了邀請的話,你準備怎麽辦?)


    「不怎麽辦。也對他說了嘛,就這麽擠在一起睡」


    (不用多說。才不會允許那種男人和你同寢。如果他回應了你的邀請的話,我就咬碎他的喉嚨)


    趴在房間一角的佛斯特急躁地吐出了這句話。好像是不願意睡在傑伊德準備的毛毯上。


    「佛斯特為什麽這麽討厭那家夥?的確傑伊德是伽丁安來著,不過也是為了救我才會做出那樣的事。當然,我也為摩爾達他們的死很傷心很後悔。但是,沒法討厭傑伊德」


    (我尊重露比沃芙的意誌。如果你需要那家夥的話,我就原諒他)


    因為佛斯特說的十分認真,露比沃芙不由得笑了出來。覺得有點抱歉。


    「別想的那麽認真嘛。我需要傑伊德?怎麽可能」


    雖然是自己說的話,在說出口後就覺得更好笑了。跪在床上,笑出了聲。覺得傑伊德是個不錯的家夥,僅此而已。


    「你和傑伊德還真像。十分認真這點簡直一模一樣。同類相斥麽?就和磁石一樣」


    知道露比沃芙沒有認真起來,佛斯特深深歎了一口氣。微微放低視線。


    (我很後悔。雖然是命令,自己還是從那裏逃走了)


    所以再會的時候,看到露比沃芙和傑伊德之間密切的關係,覺得很不甘心。


    露比沃芙停下了笑聲。必須為傷害了佛斯特這件事而道歉。坐正,看著佛斯特。


    「是我下的命令。你不用在意。如果那時,你沒有逃走的話才會成為我一生的悔恨。還不明白你和庫娜能活下來,我有多麽高興嗎?雖然被奪走了很多東西,但那並不是全部。我們還有彼此」


    說著,露比沃芙跪了下來,呼喚著。兩匹狼跳上床鋪,和露比沃芙抱在一起。把臉埋在稍稍有些硬的毛皮中,感受著野獸的氣味,安心的呼了一口氣。在還是個嬰孩的時候,那是最讓自己安心的氣味。


    「以前,經常這樣向薇安卡撒嬌呢。我沒有你們的話是不行的」


    庫娜發出了很高興的聲音。佛斯特就這麽默默地閉上眼睛。活著真是太好了,露比沃芙從心底這麽想道。


    傳來敲門的聲音。從兩匹狼身邊離開。感受氣息。是艾莉卡。


    「請進」


    「這麽晚了真抱歉。衣服洗好晾幹所以給你送過來了」


    進來以後走近桌子,把已經疊好了的露比沃芙的衣服放在上麵。吸收了空氣所以膨膨的,的確好像是已經幹了。


    雖然覺得幹的相當快,不過因為是艾莉卡,所以用了什麽特別的方法吧。於沒有多想。


    「可以和你說說話嗎」


    說著,艾莉卡拉出桌下的椅子。麵朝露比沃芙坐了下來。好像是不準備讓自己有拒絕的機會吧。不過本來也就沒有那麽做的理由,露比沃芙點了點頭。兩匹狼也遵從了她的意思。


    「不是什麽深刻的話題。隻是想過來鬆口氣」


    <引導之劍>的封印好像還沒解開。


    把手杖放在膝蓋上,艾莉卡微微一笑。


    「雖然沒什麽好得意的,不過我是天才哦。如果要謙虛的話感覺會更討厭於是就這麽直說了,其實不管如何都會有嫉妒的家夥。所以說凡人就是討厭」


    艾莉卡聳了聳肩。估計會是一段很長的談話所以覺得有點興趣索然,不過上了年紀的人都喜歡說些得意的話。雖然露比沃芙決定在適當的時候附和幾句就這麽聽下去,不過艾莉卡卻把話題轉向了意外的方向。


    「他就是這樣的我的弟子。傑伊德不會輸給任何人。所以希望你也能信任他」


    有一次,他差點輸給追兵的伽丁安,不過那也是由於他因為自己而分心動搖,露比沃芙也沒有說出這件事的意思所以保持了沉默。隻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雖然不明白你為什麽會這麽說,不過我沒有懷疑他的意思。從氣味上也能明白,不過貌似還不僅僅是這樣。應該說是教養很好吧」


    「哎呀,意外的很會說些應酬話呢」


    艾莉卡笑著,露比沃芙也笑了出來。但是,為什麽她會提起這件事呢,不知道其中的真意。能確定的是,她並不僅僅是過來鬆口氣的。


    艾莉卡端正坐姿,直直地盯住露比沃芙。


    「因為沒有找到<引導之劍>,所以古拉迪斯的公主還活著的可能性很高。那孩子也對此深信不疑。——那孩子來到我這裏之後,一直把『保護公主』當做口癖。我呢,並沒有強行要求那孩子成為魔導師。因為那是他的願望所以才教他。那孩子想要為了你而變強」


    「為了我?」


    「沒錯。繼承父親的遺誌,這也隻是後來加上的名目。三歲的孩子所無法理解


    的事物,隻要成長的話便會明白」


    艾莉卡一邊伸著懶腰,一邊表示傑伊德學習魔導的目的在增加。


    「那孩子想要保護你並不是『因為是伽丁安』,而是『因為是傑伊德』——實際上,我是反對那孩子進入伽丁安的。雖然對你有點抱歉,不過我覺得不應該把人生浪費在可能已經死去的公主身上。不過就結果來說沒能阻止他就是了」


    「不,你說的沒錯」


    自己的確是這麽想的,所以毫不隱瞞,就這麽傳達過去。謝謝、艾莉卡這麽輕輕低語著,加深了臉上的笑容。


    「雖然其中也有我作為師父的偏袒,不過那孩子十分溫柔。雖然會因此看起來有點不太可靠,不過有機會的話我會好好鍛煉他這一點,現在就不加追究了」


    反射著天花板上球體所放出的光芒,堇色的眼睛閃閃發亮。


    讓人十分懷念,那是閃著和薇安卡一樣柔和光輝的眼神。


    「沒問題。那家夥不足的部分由我來補上,反過來也是一樣」


    坐在床上直起身子。微微揚起嘴角,做出很有餘裕的表情。


    「公主是你真的太好了。那孩子的保護也有了價值。在親戚間徘徊,才來到這裏的時候雖然覺得是個可憐的孩子,不過好像也沒這回事」


    搖動著雪色的頭發,艾莉卡很開心似的笑了出來。笑了一會,拄著手杖站了起來。


    「也差不多了——我稱讚傑伊德這件事,不要告訴那孩子。因為不想把他慣壞了」


    微微聳了聳肩,她走出了房間。輕輕擺手目送她離開,露比沃芙橫著躺了下來。觸摸著枕頭邊牆壁上的印記,光芒消失的房間落入黑暗之中。


    「呐。果然沒法討厭她,畢竟養育了那樣的人嘛」


    一邊笑著一邊說出口,聲音在空氣中震動。


    庫娜笑著附和,而佛斯特好像很複雜地輕輕低語著什麽。


    ?


    夢見了小時候。


    在自己十歲之前。當時是春天吧。還記得積雪融化變為細流的景色,還有土地微微露出的氣味。


    雖然吹過的風還是會帶來涼意,不過心情仍然因為溫暖的陽光而自然地高揚起來。春天總是這樣。古拉迪斯的春天如同從熟睡中醒來一般晴朗,人和動物無不輕鬆愉快。盜賊們也興衝衝地做著宴會的準備。畢竟都是一群喜歡喝酒歡鬧的家夥。


    無論白天還是夜晚,摩爾達都會喝酒。到了晚上便喝的更為豪快。位於同伴們的中心,十分爽朗。


    而年幼的露比沃芙所最喜歡的,就是薇安卡靠在這樣的摩爾達的身邊的景象。


    把頭枕在坐姿隨便的摩爾達的膝蓋上的薇安卡,看起來更為美麗。


    於此同時感到的是不甘與後悔。


    自己已經,再也無法融入那片光景中。摩爾達看向薇安卡的眼神雖然和看著露比沃芙的時候一樣的溫柔,即便如此還是有著不同的印象。撫摸著薇安卡純白的皮毛時候的動作,和撫摸著露比沃芙的頭的時候,明顯不同。


    並且看著摩爾達的薇安卡所露出的微笑,比看向其他任何人的時候都要溫柔特別。明明自己最喜歡了,但是那股微笑卻決不會朝向這邊。


    為此感到很不甘很悲傷,所以經常對薇安卡撒嬌。


    (你是我驕傲的女兒,露比沃芙)


    無論露比沃芙怎麽發脾氣,薇安卡還是帶著不變的微笑說出這樣的話。看著那雙細長的天藍色眼睛,總是會不可思議地覺得老是任性撒嬌的自己很不好意思。即便如此還是迷戀著被薇安卡抱著的溫暖感覺,就算被摩爾達取笑也還是不曾放手。


    (雖然我有很多孩子,不過你是特別的。並不因為你是人類。因為你是我和他的女兒。所以才特別的令我憐愛)


    和看著摩爾達時所不同的笑容。但是,那也十分的溫暖,填滿了露比沃芙的內心。


    (可能你會覺得奇怪也說不定。我作為女性而仰慕著他,實在是有點可笑呢。但是,我隻要能待在他身邊就很幸福了。如果能為他排憂解難的話,就是我最大的驕傲。——明明僅此而已就已經足夠了,但是居然能夠養育他所帶回來的人類的嬰孩……而且還是個如此重視我的孩子。我真的很幸福)


    薇安卡愛著摩爾達。就算那份情感沒有傳達過去,她也隻要能在他身邊就會浮現出不變的微笑。


    「一點也不奇怪哦。因為,我也喜歡摩爾達嘛。薇安卡還有同伴們,都最喜歡了」


    聽見露比沃芙的那句話,薇安卡輕輕笑了出來。


    (沒錯呢,我也十分喜歡大家。但是,對摩爾達的『喜歡』有點不一樣)


    「什麽意思?不明白」


    露比沃芙歪著頭怔怔地看向薇安卡。那雙如同來自蒼穹之中的蔚藍眼瞳發出溫柔的光芒。


    (遲早,這一天會到來的——不,是你的話,肯定會自己來找到的。不用擔心。所以現在,不懂也沒關係)


    「唔嗯?無所謂了。我隻要和薇安卡還有大家一直待在一起就夠了」


    薇安卡帶著一如往常的笑容。既安穩又溫柔。


    直至她衰老死去,都不曾改變。


    並且,那時。在露比沃芙淚眼模糊的視界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了摩爾達臉上滑下的眼淚。


    ?


    (露比,早上了。起床吧)


    聽見庫娜的聲音而睜開了雙眼。但是脖頸還有點僵硬不怎麽容易活動。好像睡的相當沉。這還真是少見的情況。平常的話根本不會有睡意殘留,現在卻想睡個回籠覺。


    抱著枕頭鑽進被窩。深呼吸便感覺到了傑伊德的氣味。讓自己覺得很舒服,不由得放鬆了力氣。不想從這股氣味以及關於薇安卡的夢中離開。


    (露比?怎麽了?)


    又一次聽見了庫娜的聲音。鳥鳴聲也從窗戶邊傳來,太陽早已經升起。


    用腳踢開毛毯,以很大的動作跳了起來。嚇了一跳的庫娜落到了地板上。


    「啊——……嗯。起來了」


    用手背擦去口水,以帶著睡意的聲音回答。


    (去洗臉。頭發也睡亂了)


    待在房間角落的佛斯特也愕然地說道。


    (好像睡得相當舒服呢)


    庫娜把前足靠在床鋪的邊緣,小聲笑了出來。和剛才所夢見的微笑重疊。


    「算是吧」


    笑著回答,然後下了床。


    換上散發出香皂味道的衣服,在衛生間整理了周身以後走下樓梯。兩匹狼也緊跟其後。看著從兩個樓梯旁的牆壁上的窗戶中射入的陽光,眯著眼打了個哈欠。


    「早上好。劍的封印,已經解開了」


    聽著在樓梯下麵露出臉來的艾莉卡那『麵包做好了』這樣輕快的口氣,不由得停下了哈欠。合上了嘴。


    「真不愧是我。做的真快呢」


    從自誇著的艾莉卡的身邊通過,急忙奔向昨天的房間。心情很急切。發出噠噠的腳步聲,順勢推開門——


    露比沃芙僵住了。


    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目光、目光。十幾名男子,而且還都是些畢恭畢敬的中年人。擠在放著<引導之劍>的桌子旁。因為之前沉浸在劍恢複原樣的喜悅中,沒有注意到這份異常。


    正覺得很這裏很嘈雜的時候,他們在慌忙之中安靜了下來。單手撫胸,用好像看見奇跡一般的目光仰望著露比沃芙。


    「公主殿下……!還好您平安無事……!」


    「已經出落地如此美麗了……。和王後陛下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嗚……」


    男人們以袖掩麵泣不成聲,看到這樣的景象不由得有點畏縮。雖然在王城裏烏爾庫


    和貴族們也說過相同的話,但是和這股氣勢以及這份熱忱完全不同。甚至讓自己覺得有點可怕。


    「大家請站起來。她討厭公主和殿下這樣的稱呼,不是已經說明過了麽?」


    循著聲音看去,是傑伊德站在桌子的對麵。安心下來,吐出一口氣。


    「露比沃芙,他們是我的協助者。大家都和父親交好,值得信賴。如果有可疑氣味的話就找出來吧」


    原來如此,露比沃芙在心中輕輕嘀咕。的確傑伊德在離開王城的時候,說過這樣的話。而且,就算不用仔細看,也能明白他們看著自己的目光中飽含著敬愛。


    「如傑伊德所說,我不太擅長應付禮節什麽的,所以可不可以請你們先站起來?還有就是,不要都圍在桌子旁邊」


    隨著露比沃芙的話,他們一齊靠近牆壁,讓出了一條道路。露比沃芙、<引導之劍>、傑伊德連成了一條線。


    在兩側人牆的注目之中,露比沃芙走上前去。橫放在桌上的<引導之劍>已經不見刻印的蹤影。


    毫無猶豫地伸出手,順勢拔了出來。彈開從窗戶射入的陽光,白銀的刀身發出威嚴的光芒。


    頓時歡聲沸騰。男人們拍著手,為真正的公主而歡喜。


    「真是吵呢。要高興是無所謂,當心點別手舞足蹈的把東西弄壞了」


    靠在打開的門邊,旁觀著這一切的艾莉卡帶著苦笑說道。


    「謝謝。不愧是女神大人」


    「哼哼。算是吧」


    她好像真的和謙虛這兩個字無緣。


    傲慢到如此程度,反倒讓人覺得無不適合。但是眼角邊能夠看到些微的疲勞,肯定是由於一夜未眠的原因。


    再次深深行了一禮,將劍負在背上,露比沃芙看往注視著這邊的男人們。每個人都沉浸在歡喜之中,無法隱藏的疲勞滲了出來。


    「聚集在這裏的是在古拉迪斯作為工匠而活動,出入王城的人們。雖然在曾為宰相的父親死後遭到烏爾庫的彈劾,實屬無可奈何。少數受到多數的壓迫。現在,大家都藏身於國境這裏生活」


    傑伊德正在說明狀況的時候,其中的一人踏出了一步。方形的臉部輪廓,以及壯碩的身材。


    「殿下……不,露比沃芙大人。請拯救古拉迪斯,除您以外別無他人了。隻要是為了祖國,我們粉身碎骨再所不辭」


    隨著他的話,男人們都堅定地點了點頭。


    很容易弄明白他們想要說的話。正因如此才呆住了。一邊搔著頭,一邊想著應該從哪裏開口比較好,這時。


    前門響起了女性的悲鳴聲。緊接著,是男人的怒吼。室內一瞬間沉浸在緊張之中。


    以好像要毀掉玄關大門的氣勢闖進來的,是個如同熊一般壯碩的滿臉胡子的中年男子。抱在他手臂之下的小小生物——一名少女正在不停掙紮。


    「傑伊德大人、艾莉卡大人!這個奇怪的小姑娘在前門那裏……!」


    男子是在外麵望風的人。被熊一般的男子抱著的少女——約莫十三四歲。和露比沃芙差不多年紀吧。那嫩草色的禮服一眼看去便明白是由絲絹製成。如同波浪一般的米黃色頭發漂亮地編紮在一起,上麵裝飾著與禮服相同顏色的發卡。


    那是如同有砂糖溢出的精致點心一般,華貴的美貌。但是現在被抱著,因為不自然的姿勢而感到難受嗎,圓潤如琥珀一般的雙瞳閃著淚光。


    「放開我!我不是可疑人物!」


    少女用如同貓兒一般的聲音申訴著。


    「哎呀,你又來了?還真是不會吸取教訓」


    「艾莉卡大人,請救救我!」


    「是老師所認識的人嗎?」


    艾莉卡無視了傑伊德的問題,朝著男子走去。男子也明白了艾莉卡認識這名少女,慌忙鬆開了手。


    「馬匹呢?不帶護衛會很危險。忠誠的騎士大人會擔心的」


    「馬匹拴在附近了。請不要在意騎士,擔心本來就是他們的工作」


    因為得到了解放所以放下心來了麽,少女一邊微笑著,一邊撣落粘在禮服下擺的灰塵。居然穿著那樣的服裝登山,露比沃芙不由得渾身脫力。自己也好幾次在作為狩獵的誘餌的時候穿過那樣的衣服,實在是非常難以活動。


    「那麽,是誰?」


    男人們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露比沃芙作為代表提出了這個問題。少女好像突然想起來了一般睜圓了眼睛,以優雅的動作抬起一隻手擋在嘴邊。


    「看來,好像大部分的人都在這裏呢。是否打擾了各位?若是的話,請容許我先行致歉。未能及時相告,我名為米蕾莉娜?菲麗斯?托萊安」


    「托萊安!?那麽,您難道是……」


    在一片嘈雜中,傑伊德提高了音量。是因為動搖所以口中發幹麽,聲音微微有點不太流暢。


    「職業是托萊安的王族。因為兄長再過不久就要接受加冕,所以我必須盡力幫忙」


    嘈雜進一步加劇。在露比沃芙覺得實在是吵的要命的時候,艾莉卡用手杖敲在地板上,男人們安靜了下來。


    「安靜。居然會動搖到如此程度,還真敢說想要保護國家呢。看看你們的公主。不是很沉穩麽」


    聽見她的話,全員的目光集中在露比沃芙的身上。露比沃芙確實就這麽冷靜地抱著雙臂,看著少女——米蕾莉娜。不過,那絕不是覺得米蕾莉娜毫無警戒的必要,不如說正好相反。露比沃芙正在靠自己的嗅覺,尋找著這位少女是否存在空隙。


    在這樣的露比沃芙身上感受到了些微的緊張感嗎,兩匹狼圍繞在她的腳邊。采取了臨戰的態勢。


    米蕾莉娜看著兩隻野獸,將手擋在嘴邊,發出“呀”的一聲。


    「好可愛!我最喜歡狗了!」


    「不,是狼」


    是沒有聽見露比沃芙的訂正嗎,米蕾莉娜跑到狼的麵前,抬起了頭,“可以摸一摸嗎”,這樣問道。


    這還真是。雖然不能大意,但是卻沒有感受到令自己討厭的氣味。其證據就是,兩匹狼也處於困惑之中。就算有半點想要加害自己的想法,野獸也會察覺到並且做出威嚇,但是兩匹狼都微微抽動著耳朵,表現出迷惑。


    「可以是可以,佛斯特——白色的那隻很難相處所以就算了。庫娜,讓她摸摸吧。可以麽?」


    (沒關係。覺得她不是個壞孩子)


    庫娜的回答在露比沃芙以外的人聽來隻不過是一聲“咕”而已吧。男人們就這麽保持沉默,看著少女和野獸的嬉戲。


    傑伊德開了口。


    「聽說托萊安的公主殿下經常臥病在床很少出現在人前。那麽為什麽會在這裏?」


    好像很喜歡庫娜胸口柔軟的毛,剛才還用臉頰摩擦著那塊的米蕾莉娜站了起來。但是在她說出什麽之前,艾莉卡踏出了一步。


    「這孩子的父親——托萊安的先王倒下的時候將我召入了城裏。從那以來好像就被喜歡上了,所以她有時會像這樣來露個臉」


    「雖然聽說過托萊安的國王陛下從王座上退位是因為疾病……。到底是?」


    在少女的麵前,無法將“病到了什麽程度”說出口。艾莉卡則是好像沒有察覺到傑伊德的顧慮一般,不怎麽高興地歪了歪嘴唇。


    「實在是豈有此理。隻不過是扭了腰就要把我給喊去。明明那種程度貼塊膏藥就能治好了,卻說什麽已經當夠國王了,把王位塞給了自己的兒子。把我給喊去,也隻是想要以此作為出了大事的假象,以便隱居。實在是讓我覺得很驚訝」


    「父王就是這樣的人」


    米蕾莉娜一邊笑著一邊說道。看上去十分開朗,所以大家都鬆了口氣。但是,她接下來的發言讓


    人們不由得為止一怔。


    「正因如此,我才必須支撐這個國家。父王惰弱而兄長木訥,根本無法依靠。母後也姑息著父王和兄長。所以,我覺得必須拉攏艾莉卡大人來到托萊安才行。如果有魔導女神在的話,托萊安也可以保持安泰。他國應該也會舍棄進攻我國的愚蠢想法。沒錯吧?」


    全員都屏住呼吸盯著托萊安的公主。會為和那副年幼的麵容所不相稱的遣詞用句而啞然也是正常的。但是,更讓人驚訝的是——


    「古拉迪斯盯上了托萊安的土地這件事,您知道……?」


    如果知道了的話,估計已經做好了迎擊的準備才對。僅僅是兩國的兵力和武器的增長就會使百姓們的不安膨脹,戰爭一旦爆發,也有百姓暴動的危險。


    狀況已經發展到了自己無法應對的程度了嗎。


    在傑伊德的臉上,浮現出了這樣的神色。但是米蕾莉娜隻是單單地,進一步睜圓了眼睛。


    「難道,您想說我們沒有注意到麽?流亡自古拉迪斯的貧苦之人最近急速增加。會覺得奇怪也是理所當然的。隻要和他們談談的話,便能明白丈夫和兒子被征兵而去,無法繼續生活,隻帶著貼身物品逃到這裏」


    不知何時,琥珀的眼瞳中的笑意已經消失。表情變的僵硬,那副穩重的模樣毫無疑問是公主的威嚴。


    「諸位是古拉迪斯的人。請務必停止無益的戰爭。給您一個忠告。古拉迪斯,絕對不可能勝過托萊安。」


    聽見這句話,男人們騷動起來。對他們來說,也一直想要阻止戰爭。但是現在米蕾莉娜的發言,他們將之當成了對自己祖國的侮辱了吧。室內一時之間被險惡的氣氛所包圍。打破這個狀況的,是至今為止一直保持沉默觀察著的露比沃芙的笑聲。


    「原來如此呢,這種氣味嗎。這還的確是吃不下」


    唇邊殘留著微笑的餘韻,露比沃芙輕輕低語。從米蕾莉娜身上感受到的奇妙的氣味,是違和感。


    沒錯,猶如在內部加入了辣椒粉的糖果一般。看到甜美的外表而將其含入口中的瞬間,便會碎開,成為強烈的炸彈。一個人前來這裏,也是將病弱這點放置不管的結果吧。或者說,那個傳言本來就是她自己散播出去的嗎。偽裝成弱者讓敵人大意——這是露比沃芙也用過的手段。


    就算是沒有去過托萊安的露比沃芙也明白。米蕾莉娜是托萊安的人。會有不能大意的感覺也是無可奈何的。


    男人們和米蕾莉娜處於一片茫然之中。是不明白『氣味』的意思嗎,因為已經看過很多次人們將袖子靠近鼻子的光景,已經不覺得少見了。


    隻有對露比沃芙的敏銳『嗅覺』心中有底的傑伊德徹底了解一般的放鬆下來。艾莉卡則是因為多虧了常年的閱曆麽,也表現的十分泰然。


    「的確,如果托萊安有你在的話,古拉迪斯的確是贏不了。無謀也要有個限度」


    和烏爾庫為首的馬林貝爾派的那些人的器量之差實為巨大。無論姿態還是行動,從每個細微的動作上都能看出格調的不同。是名在各個意義上都很讓人期待她十年後之姿的少女。


    「各位這麽明白事理真是幫了大忙。剛才被艾莉卡大人以『公主』相稱的那位,能否告知您的出身呢?」


    「我是盜賊。盜賊團布拉迪?方古的露比沃芙。不過——」


    露比沃芙將掌心抬起,聳了聳肩。


    「實際寫在血統書上的貌似是什麽王族。因為我帶著神具所以好像沒法否認。以前的名字是夏緹娜……嗯……」


    「夏緹娜?蕾?斯卡蕾特?古拉迪斯」


    「沒錯,就是那個」


    聽見傑伊德的助言,想起了自己的名字。但是以前的名字對露比沃芙來說與別人的名字無異。又長又難記,而且『露比沃芙』是從盜賊們那裏得到的重要的名字。現在看來就好像是遺物一般。除去使用偽名的情況,完全不準備報上露比沃芙以外的名字。


    米蕾莉娜稍稍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好像看見幽靈一般,盯著露比沃芙。


    「……夏緹娜殿下不是因為前任宰相的謀反,幼年去世了麽?」


    「不對!父親才不是逆賊!」


    傑伊德以有點粗暴的聲音提出了反對。自己的父親被誣蔑為惡人,甚至傳到了其他的國家。很難接受這件事吧。緊握著的拳頭不停顫抖。


    看見那副嚴肅的表情,米蕾莉娜好像是領悟到什麽一般。看向周圍,以帶著涼意的聲音說道。


    「可以讓我按順序一聽事情麽?根據內容,托萊安也會協助各位」


    ?


    將杯子放回托碟的動作,也十分禮貌優雅。露比沃芙明白自己絕對無法模仿。不過當然自己也根本沒那個打算就是了。


    圍在桌邊的隻有露比沃芙、傑伊德、艾莉卡、米蕾莉娜四人而已。


    露比沃芙和米蕾莉娜、傑伊德和艾莉卡相對而坐。男人們站在露比沃芙和傑伊德的背後。雖然會有壓迫感,但是椅子不夠也是沒辦法的。


    一邊優雅地啜飲著艾莉卡所泡的茶一邊聽取著情況的米蕾莉娜開了口。


    「我相信諸位。畢竟是艾莉卡大人所說的,毋庸質疑」


    傑伊德安心地出了一口氣。證明了父親的清白,所以輕鬆下來了吧。


    「而且實在是不可原諒。明明國家建立於子民之上,卻還能擺出這麽一副平和的嘴臉施行暴政」


    聽見米蕾莉娜的話,露比沃芙想起來前幾日所見的光景。抱著已經死去並且腐爛的嬰兒乞討食物的,那名衣衫襤褸的女性。


    米蕾莉娜知道逃入托萊安的人們的情況。正因如此才明白了古拉迪斯的國情。


    「夏緹娜大人……應該以露比沃芙大人來稱呼您會比較好吧」


    「就這樣。叫我露比也可以。不過,『大人』什麽的感覺很不自在所以還是算了」


    米蕾莉娜微微一笑。


    「那麽,露比小姐。露比小姐是怎麽想的?養育著自己的諸位盜賊被殺,突然被稱為公主,想必一定會很困惑吧?還是說打算幫助他們呢?他們所盼望之事,與您是否一致?」


    瞥了一眼男人們以及傑伊德,雷米麗娜說道。明白她想要說的話,露比沃芙揚起了嘴角。


    也就是,米蕾莉娜想要說的是。『他們盼望著您登上王位』。


    「沒問題。我有自己的想法。——我呢,很討厭馬林貝爾派那些人。而且還有同伴們的仇恨未雪。所以並不是『幫助他們』,『得到他們的幫助』比較正確」


    看著露比沃芙那堂堂正正的口氣,男人們的緊張得以緩解。微微感覺到,他們在自己的背後微笑著。


    輕輕吐出一口氣,米蕾莉娜看著露比沃芙。沉靜地微微眯了眯琥珀色的雙眼,點了點頭。


    「明白了。請讓我協助各位」


    背後傳來歡喜的跡象。但是雷米麗娜臉上的笑意漸深。


    「不過,這並不是無償的。現在開始,我想要提出幾個條件」


    「具體,指的是什麽?」


    傑伊德問道。其他的人保持了沉默。全員都緊張著米蕾莉娜是否會做出炸彈般的發言,而僅僅注視著她的唇邊。


    「第一,關於如果戰敗了的情況。雖然會提供協助,但是沒有和各位合謀的意思。隻是,幫助各位行事而已。如果有威脅到我國安全的危險,這邊會主張與各位並無關聯。就算各位站在斷頭台上,也不會加以任何幹涉。請不要怨恨我們」


    說著,優雅地飲了一口茶。傑伊德苦笑了出來。


    「我們已經有了相應的覺悟。隻要露比沃芙能活下來,我們不會吝惜自己的生命。一定會死守保證她的安全」


    「哎呀,真


    了不起。騎士的典範呢」


    在嗬嗬笑著的米蕾莉娜的對麵,露比沃芙歎了一口氣。雖然想在桌子下麵狠踩傑伊德一腳,但是想想現在還是忍住了。


    「那麽,第二個條件。——艾莉卡大人」


    米蕾莉娜抱住了坐在旁邊的艾莉卡的手臂。艾莉卡皺著眉向後仰了仰身子。


    「又想要說什麽亂來的話?」


    「怎麽會是亂來的事。隻要您承諾答應以前一直在請求的事情即可。請務必從屬於我國的王室。如果有艾莉卡大人在的話,就算是發展成戰爭的狀況也可以高枕無憂。還是說,您想舍棄自己的弟子們?為了保護國境,我可是在這裏張開了武力的防衛線呢」


    說出最後那句話的聲音如同惡魔一般。


    艾莉卡看著所有人的臉,轉過了身。


    「不要。我很中意這個家。才不想住在什麽王城裏。而且我討厭死板的規矩」


    「老師,怎麽會……」


    傑伊德低吟到。


    現在與此處和米蕾莉娜為敵的話,古拉迪斯肯定會變得體無完膚。這位公主既慈悲憐憫,又冷靜透徹,而且十分狡黠。以自己國家的安全和利益為最優先,托萊安暗中的指導者。


    「不要這麽叫我。到底想要我說幾次?——傑伊德,別人的話好好好聽到最後。我隻是,也想要提出條件而已」


    艾莉卡一邊斜視著米蕾莉娜一邊勉強答應了下來。


    「在你的城內給我找一片廣闊的空地,將這個家搬過去的話要我去也不是不可以。傭人隨隨便便進房間打掃的話我可受不了」


    明明一直都是傑伊德打掃的。


    這麽想著,露比沃芙沉默了下來。艾莉卡實際上,很認生也說不定。所以才會住在這樣的深山中。真是麻煩的性格。


    「十分感謝,老師……唔」


    毫不記性地又使用了老師這個稱呼,艾莉卡用手杖輕輕戳著傑伊德的臉頰。為了不受到波及,露比沃芙輕輕向旁邊挪了挪。


    「那麽回到城裏之後,就會和兄長說明情況。如果需要的話會借兵給各位。這個人數的話,實在是很不利呢」


    鬆開抱著艾莉卡的手臂,米蕾莉娜滿足地微笑著。


    誠然,如她所說。想要以區區十幾人與國家為敵無非是自殺行為。不過,這是認真起來一決勝負的場合。


    「大家怎麽了,都是一副嚴肅的麵孔。因為我是盜賊,稍微用點詭計也無不可。而且,也沒準備讓這裏的人去戰鬥」


    背後的男人們再次陷入了緊張之中。人聲嘈雜,他們的動搖顯而易見。


    「露比沃芙大人,這是怎麽回事……?」


    其中一名男人提出了問題。那是混雜著困惑於疑慮的聲音。


    露比沃芙站了起來,轉向後麵。伏在桌下的兩匹狼也馬上隨著她的動作跟在腳邊。


    「你們是工匠對吧?木匠的話就是木工工具,雕刻家的話就是刻刀。你們的雙手,隻適合相應的道具。不能讓重要的幹活工具染上鮮血」


    「露比沃芙,現在不是說那種漂亮話的場合……」


    「說再說漂亮話了。斑禿給我安靜點」


    想要插話的傑伊德被命中了痛處,不由無力地垂下了肩膀。男人麽看著這幅光景,其中幾名發際線嚴重後移的不由得按住了眼角。露比沃芙無視了他們接著說道。


    「傑伊德,你剛才說了是吧。不惜生命?死了也要保護我?少開玩笑了,死了要怎麽辦。你們也是一樣。說什麽『堵上性命的覺悟』?少胡扯。隻有我一個人活下來又有什麽意義。將敵人全數殲滅之後,把滿是血腥的國家推給我順便說句『之後交給你了』,是不是有點不負責任?」


    男人們什麽都沒說。不,是說不出來吧。咬緊嘴唇低下了頭。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露比沃芙笑了出來。既沉穩,又豪快。


    「我不擅長動腦。也不怎麽認真地去看書,完全不懂什麽政事。所以需要幫助。現在也好,從今以後也是這樣。那麽,如果發展成你們所說的情況,又有誰來幫助我?」


    明白了露比沃芙所說的話,男人們抬起了頭。每個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了自信的神情。


    傑伊德站在男人們的前列。如同騎士一般向露比沃芙行了一禮。


    「抱歉。因為思考不周,讓你覺得不愉快——請務必和我……和我們一起活下去」


    「事到如今還說這些幹什麽」


    輕輕笑著,露比沃芙向將傑伊德的胸口捶了一拳。雖然力道不輕,傑伊德卻絲毫未動。明明這麽久經鍛煉,再自信點不就好了麽,不由得這麽想道。


    養育了這麽一個自我評價很低的弟子,簡直如同自信化身一般的師傅用傲慢的口氣說道。


    「也就是,不想要用武力,這個意思呢。這麽說的話,你已經有什麽想法了?」


    不愧是,有著長年積累的豐厚閱曆。露比沃芙點了點頭。


    「虛張聲勢的恫嚇而已。以集團圍住王城。不需要什麽武器。隻要把人們聚集起來就足夠了。如果對方出兵的話,就趕快逃走。不要去想著戰鬥」


    「但是,就算說要組成集團……」


    聽著從男人們中傳來的聲音,露比沃芙點了點頭。


    「說的沒錯。目前這樣,有點不太夠。所以想要你們為此去多找些人。協力者穿上統一的服飾可能也還不錯。可以提高同胞意識。也就是『大家一起去做的話就不必害怕』呢」


    到底穿什麽以後再考慮,說著,露比沃芙開始描述整個作戰。


    ?


    艾莉卡歎了一口氣。不知是驚訝,還是在讚賞。


    「真令人吃驚,這的確合乎女王身份的膽量」


    「那還真是多謝。不過不怎麽覺得高興就是了」


    聳了聳肩,用打趣的口氣回答。旁邊的傑伊德露出為難的表情輕輕說著。


    「這不是很危險麽。而且也有發生意外狀況的可能性。不,想要隱瞞行事更為困難」


    「我明白的。不過這也在計算之類。」


    雖然沉默了下來,但是傑伊德好像還是一副無法接受的樣子。因為是來自露比沃芙的提案,所以多少覺得有些抱歉。


    「別擔心。會順利的」


    把手插在腰上,以昂然的態度說道。並不是虛張聲勢,露比沃芙有著確實的自信。


    「還需要準備一匹馬。要盡可能溫順聽話的。還有就是顏料麽……嘛,這就拜托你們了。剛才所說的圖案,應該沒那麽困難吧?」


    男人們分別點了點頭。雖然帶著和傑伊德同樣的無法隱瞞不安的表情,但好像總算還是接受了。


    說實話,希望他們隻做旁觀者就好。讓不習慣的人上戰場也隻會礙事。並且,萬一露比沃芙她們失敗的時候,希望他們能如米蕾莉娜所說的那樣裝作與自己毫無關係逃離此地。


    一邊隱瞞著這樣的想法,露比沃芙繼續說了下去。


    「還有……這是從我私人的角度,有件事想拜托你們。有沒有誰能替我去雷塔納的廢礦山去憑吊一下我的同伴們?本來應該是由我自己去的,不過沒有那種餘裕了,但是也不能就這麽不管」


    「那麽,由我去」


    舉起手,探出身子的是一名兩鬢斑白的矮個男子。


    「我以雕刻為生。讓我來為他們樹一塊石碑吧。保護了露比沃芙大人長達十五年之久的豪傑們,他們的聲名肯定也會流傳下去」


    因為男子說的十分嚴肅,露比沃芙不由得笑了出來。歪著眉頭,好像很困擾似的用手指纏著頭發。


    「真是。弄這麽豪華的話,那麽家夥反而會不好意思而覺得氣悶的」


    雖然這麽說,其實心中很高興。正因是自己一直牽掛著的事,所以現在就好像取下了心頭的負擔一般,鬆了口氣。不過馬上又轉過身,向背後的米蕾莉娜問道。


    「最後,想要向米蕾莉娜確認一件事。托萊安的神具是……」


    「欸欸。雖然兄長是國王,當然我也可以使用」


    「好,那就沒問題。之後就看我們的演技如何了呢」


    微微一瞥,看向身旁的傑伊德。他好像已經全然放棄一般歎了口氣。露出苦笑,露比沃芙盯住眼前並列著的這些不屈的男人們。紅玉之瞳閃耀著好戰的光輝,唇邊描繪出一條弧線。


    「做好覺悟了嗎?——區區一個國家,就偷給你們這些家夥看看!」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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