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怎麽上去就是個問題了,擅長飛翔的異能者都四散去解救其他被關起來的同胞了,留在這裏的雖然都擅長戰鬥,卻無法帶人去更高的地方。隨著越來越多獵食者聚集,平台上所有留守的異能者都參與到了戰鬥當中,勉強抵擋了一陣。然而最糟糕的是,岑滿的血止不住,中途治療係的異能者過來幫忙,卻發覺異能無法在岑滿身上生效,而區凱樂身上帶的藥物隻能暫時減緩血流,卻不能完全止血。“陸叢!我需要去實驗室,我的藥劑都在那兒!岑滿是被半成品強行轉化的,她現在全身細胞都在衰竭,異能對她無效!”話是這麽說,可不斷湧上的獵食者根本不給他們一絲突圍的機會。這裏最有可能突破的隻有陸叢,可帶上區凱樂,且不說突圍的難度會增加多少,就單說留在台子上的這些人,隻靠一個武執能不能保護所有人都值得擔憂。焦急之時,陸叢的目光鎖定到了塔下的一個人,他朝男人的方向大喊道:“沈潭!岑滿的血止不住,要去實驗室拿藥!”被一腳踹飛的荀嘉捂著斷掉的肋骨,盡管他很有可能馬上死在沈潭手上,但計劃亂套成了這個樣子,他還是破罐子破摔衝男人冷笑道:“別白費力氣了,救他們?拿你的命嗎?”獵食者以燃燒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換取強大的力量,但生命力不是取之不竭的,即使這裏的獵食者都是最低等的,沈潭如果試圖用自己的精神力全部控製,其結果也隻能是耗盡精神力自我溶解。如果他真打算救異能者,就隻能說是真的蠢了。沈潭沒有理會荀嘉,他伸手從外衣的內兜裏取出一管針劑,沒有絲毫猶豫刺進了自己的脖子。區凱樂一直注視著塔下的情況,當見到沈潭取出的那隻藥劑時他心頭咯噔一下。同樣覺得不對勁的還有陸叢,他喊沈潭是下意識認為隻有那個站在獵食者頂端的男人才能解決眼下的困境,但看著沈潭將空了的針管丟棄在一旁的時候,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沈潭徒手將自己的左臂抓出深深的幾道傷口,從手腕處一直蔓延至手肘處,更濃重的鮮血味道四散開來,原本撲向塔頂的獵食者集體停下了攀爬的動作,動作整齊劃一將目光投向了曾經的典獄長,然後如同黑色的蟲群般湧了過去。能夠讓獵食者瘋狂的隻能是異能者的鮮血,陸叢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這副荒誕且恐怖的場景,他下意識看向區凱樂,似乎試圖尋求一個答案,不過青年隻是放開了岑滿,目光直直看向那個用自己鮮血吸引獵食者的人。荀嘉捂住自己的口鼻,本能卻在驅使他向沈潭靠近,那是他無法拒絕的甜美滋味,但在被身後蜂擁過去的獵食者撞了一下才停下,口中喃喃自語道:“居然…也是……簡直找死!”強撐著最後一絲理智,荀嘉望向周遭一片狼藉,果斷轉身從隱蔽的小道離開了這裏。陸續帶人折回的異能者們也被這一幕震驚到了,可現場失控的不止是獵食者們,還有被人帶出來的項逞。本來因為陸叢喂了血而安靜了幾天的項逞在接觸到沈潭血液味道的一刹那失了控,將帶他離開的異能者打傷,直奔著沈潭而去。“項哥!壞了!武哥,我們得阻止項哥!”一看情況不對,陸叢隻得喊上經驗最豐富的武執準備過去阻止項逞,順便把人帶回來,可就在植物搭好了直奔塔下的通路時,下麵異變突生。以沈潭為中心,灰色的煙霧迅速擴散,在男人周圍形成一個不算大的保護圈,接觸煙霧的獵食者紛紛撲倒在地上,喪失了原本迅捷的行動力。與此同時,明亮的天空突然變得昏暗無光,陸叢等人抬頭,卻發現不是雲,而是一隻巨大的變異鳥獸整個遮蔽了天空,它張開雙翼竟足以將整個法斐的天空全部蓋住。而隨著那隻鳥獸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越來越多的變異鳥獸憑空出現在法斐各處。它們形態各異,或玲瓏可愛、或凶猛可怖,唯一相似的點就是鳥身或是瞳孔都有著相似的圖紋。大型的凶猛鳥獸護持在沈潭身邊,將試圖接近的獵食者驅趕打倒。眾人還在疑惑時,一隻雪白的鴿子憑空出現在陸叢肩頭,還十分親密得用鳥喙輕啄了下陸叢的臉頰。陸叢看向那隻鴿子,他隻短暫看了一眼處於半昏迷狀態的岑滿,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猛地敲擊著內心。畢竟一個失血過多半昏迷的異能者根本不能召喚出這樣龐大的召喚獸群,召喚它們的人隻可能是沈潭,而之前屢屢幫助自己的也是……“原來…是你。”渾身浴血的獵食者抓著大型鳥獸直接落到了他們麵前,冷酷的眼神和周身肅殺之氣令在場的異能者瞬間都進入了戰備狀態,連武執也不例外。沈潭麵無表情抬手釋放出麻痹的煙霧將試圖從下方偷襲他的異能者迷暈,無視了一眾敵視的異能者,一步步走向岑滿蹲了下來。“沈哥,你…”區凱樂關懷的話還沒有問出口,沈潭已幹脆撕裂了手臂的傷口,扣住岑滿的臉頰將鮮血都灌入女人的口中。他像是絲毫不在意自己已流了多少血,隻是舉著手臂,直到岑滿的臉色由蒼白轉為紅潤,慢慢睜開了眼才放下了手。“沈哥。”“沈潭。”陸叢和岑滿同時開口,兩人對視了一眼又都停頓了一下,陸叢打了個手勢示意岑滿先說。這時候區凱樂突然擠過來大喊了一聲,“沈哥!!”陸叢聽到動靜急忙蹲下來扳過沈潭的雙肩,男人睜著眼直直看向前方,但黑色的瞳仁正在慢慢變淺,不過是四五秒的時間,甚至來不及反應什麽,那雙眼隻剩下了眼白,與此同時,沈潭身上冒起了淡淡的白煙。這是‘溶解’的征兆!陸叢來不及多想,直接劃破自己的手腕,在周遭一眾同伴驚詫的下將淌著鮮血的手腕強勢塞進了沈潭口中。他從來沒想過沈潭也會有溶解的這一天,更沒想過這一天來得這麽快,還發生在了自己的麵前。見人完全沒有吞咽的意思,陸叢焦急得將人整個拖進自己懷裏。或許是因為處在‘自我溶解’的過程中,沈潭意外沒有反抗,陸叢讓人背對著自己,一手扳著下巴逼人在他懷裏仰著頭,這樣的姿勢倒灌入鮮血使得沈潭本能產生吞咽的反應,雖然費了些功夫,但好歹是把血喝下去了。不知喂了多久,在確認沈潭的溶解過程終止了,陸叢才放鬆下來長舒了口氣。“陸叢。”武執一直安靜看著這一幕,從頭到尾沒有組織,因為他相信陸叢行事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不過麵對一個同時兼具著獵食者和異能者特征的敵人,他也不能完全不問原因,“我需要一個理由。”陸叢此刻心情也是十分複雜,過多的信息量盤踞在腦子裏,讓他的心很亂。當然更多的是對於知道白鴿真正主人時的複雜心情,甚至連他自己此刻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沈潭,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救下了對方。麵對武執的詢問,陸叢緩緩抬起頭,神情異常嚴肅。“武哥,沈潭他…絕不能死!”第43章 階下囚異能者取得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勝利。雖然沒能全殲敵人,可卻成功解救了上千同胞,撤離時還順手將法斐炸成了半座廢墟。對於除陸叢以外的其他人來說,勝利果實還要加上一個被‘俘虜’的法斐典獄長。自衛軍的基地一半沉於地下,暴露的部分也由異能者和特殊裝置加持,共同形成一層肉眼不可見、更輕易探測不到的保護殼。這次拯救的數千同胞,其中大部分因為渴望安穩平靜而選擇留在基地,隻有不到十分之一的異能者拒絕進入基地。留下來的幾千人如何安置便成了基地眼下最重要的事。武執找來陸叢單談,他傾向於將這項工作交給陸叢。一來是相較於自衛軍,被救回來的人更相信陸叢一些,二來是那天他看出了些端倪,為了不讓陸叢在基地的名聲威信受影響,沈潭的事他並不想讓陸叢插手。見陸叢還在猶豫便又說道:“項逞現在狀態不穩,就算有周姐在,也難保不出現什麽情況。有你盯著我也能放心點,就是要辛苦你兩頭跑了……至於那個獵食者,我來主導,你就不要管了,免得底下年輕的不懂事影響你。”對異能者來說,沈潭是敵人。陸叢不能期望所有人都能花時間接觸了解沈潭為人。他也明白武執是擔心他和沈潭太過親近,引來基地其他人的猜疑,這麽安排也算是避嫌了。“我明白武哥的意思。不過那天你也看到沈潭使用異能的情景了,我覺得…不能單純把他當做敵人來看待。無論他究竟是獵食者還是異能者,我們的最終目的是一致的。”陸叢為武執詳細複述了當初沈潭與他達成合作的細節,並引出了造成這麽多悲劇的始作俑者伏伽。“從法斐帶回來的資料裏這些事也記載得清清楚楚,武哥可以隨時查看。”“老弟,我是信你的。”他們是默契協作多麵的好兄弟,武執自然不懷疑陸叢的話,“這件事我會慎重處理,如果確定他對異能者沒有敵意和威脅,我也會盡力爭取這個盟友。”有了武執的承諾,陸叢算是鬆了一口氣。“這段時間要辛苦你了。人…我暫時讓人封在了小樓地下,看守的都是我的直屬。主要也是為了避免太多人知道,再產生什麽不必要的麻煩。你要是需要確認他的情況,或者想去聊聊,就直管去,不會有人攔你。”“武哥,謝了。”“咱們兄弟之間,說什麽謝字!”陸叢心事滿懷,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同武執又就他所知事關法斐的一幹重要情況進行了簡要溝通後,猶豫著找了個借口提前離開,武執對此看破不說破,囑咐好好休息之類的也就放人走了。所謂小樓,是自衛軍基地建立初期的一棟建築,後來隨著基地人數大幅增多,這裏就逐漸被棄用了。如今相較於周圍林立的建築,更是顯得有些破舊。小樓從外麵看不過是棟兩層高的建築,然而實際上小樓的地下還有後來秘密建造的三層,其用途多為處理一些不可以輕易被大眾知曉的人或事。某種意義上來說,用來關押沈潭確實也算合適。“陸哥怎麽過來了?”聽到人聲,陸叢停下腳步和負責看守的兩個異能者隨口聊道:“過來瞧瞧,人怎麽樣?”兩人都是負責自衛軍基地外圍屏障層加固和維持的精英,也是武執的心腹。顧慮到那天沈潭展現出的實力,武執才特地把二人從原來的隊伍裏抽調出來,專門負責在高層下決定之前,將人看管在小樓地下。其中一人在陸叢進來時就主動走進一旁的休息室,沒一會兒拎了個很原始的煤油燈過來交給陸叢。“下麵沒有光,陸哥用這個吧。”先前跟陸叢搭話的那個跟著說道:“人在負三層,通往下麵的幾層屏障我們已經暫時關閉了,陸哥放心去。”陸叢接過煤油燈,道了聲謝就往通向地下的階梯口方向走去。陽光照射不到地下,蜿蜒漫長的這一路更是沒有任何光亮。唯有手中的煤油燈發出昏黃的光線,照亮腳下仿佛無窮無盡的石砌台階。不知走了多久,下行的階梯才終於到了盡頭。撤掉屏障的負三層與其說是監牢,不如說是一處什麽都沒有的土洞,除了一張小圓桌和一把椅子,這裏再沒有其他家具。精神力先視覺一步捕捉到了沈潭的方位,陸叢將煤油燈提高了些,稍稍將人照清楚些,然後一步步走向對方。高高在上的法斐典獄長變成了階下囚。因為這些天一直渾渾噩噩的,他就那麽隨意背靠著牆壁閉眼休息。雙腿曲起、雙臂交叉在胸前,額頭抵著身側的土牆,染了血有些粘連的長發胡亂披散在肩頭和背後。他身上隻穿著一套單薄破損的衣服。時隔這麽多天,上麵沾的血跡早已幹涸,看著有些髒亂。陸叢想到這個人之前潔癖到連他的胡子都容不下,此刻卻是這樣一副狼狽模樣,總覺得有些不是滋味,特別是在他知道白鴿的主人其實是沈潭之後,這種糾結的心情更沉重了。“有事?”陸叢聽到聲回過神,他走過去將煤油燈放下,自己也席地而坐,而且就麵對著沈潭的身側坐的。“來看看你。順便來告訴你一聲,區凱樂和岑滿沒事,我想這是你想知道的。”“我信守了我的承諾,而保護好他們是你答應我的。”沈潭轉過頭來直麵陸叢,即使那雙眼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了,他卻固執地睜開眼,依靠感知力鎖定陸叢的位置,直勾勾盯著對方的方向。那雙眼隻剩下灰白的一片眼白,在昏黃的油燈映照下平白多出幾分人之感。陸叢盯著沈潭沒有瞳孔的眼睛,猶豫了下才又開口詢問道:“沈潭,我有個問題想不明白。你明明也是異能者,為什麽選擇這樣一條路呢?”“異能者?你說錯了…我從有記憶開始就是獵食者了,如果你硬要說我有異能,那我隻能說,比起選擇你們之中的某一方,我更想傾向於成為一頭野獸。”沈潭對獵食者和異能者都沒有任何歸屬感。陸叢很清楚這個男人對於完成目標有著極強的執行力…以及一顆足夠冷酷無情的心。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他可以犧牲無辜的異能者少女,也可以犧牲他自己。勸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所以陸叢沒打算繼續勸下去。“關於你的處置,會由自衛軍的代首領牽頭主理。我會退出這件事的決策,但這並不代表我完全不理會。你是我帶回來的,我相信你不是不可救藥的瘋子。以後如果有需要,可以讓人找我。鴿子的事……我欠你,不論如何,這份情,我會還!”“……不該有的心軟是會壞事的。”陸叢卻不以為意,反而盯著沈潭的臉。即使男人瞎了根本感受不到他的視線,陸叢也沒有敷衍半分,異常嚴肅說道:“如果是敵人,你說的我認可,但你不是。”對於陸叢的執拗,沈潭隻是輕輕歎了口氣,將頭轉到了另一邊。“…隨你。”第44章 美麗的野獸那天不歡而散之後,陸叢就沒再去看過沈潭了。一則是他確實忙著正事,幾千人的安置以及項逞等人的恢複工作,時常往返於基地各處與周瓊的實驗室,忙得腳不沾地;二則是現在一切還沒有定論,他就算去,和沈潭也實在沒什麽話好說。經曆了二十多年形成的觀念本就沒那麽容易改變,如果真改了,那也不是他認識的沈潭了。陸叢用繁雜的工作充實著接下來的每一天,試圖將所有雜念都摒除,然而事實上,有些事越想忘記反而會記得越清楚。周瓊端了兩杯水過來,一杯遞給呆坐在一旁的項逞,男人沒說話卻主動接過遞來的水,雙手捧著放在腿上。經過了十幾天的持續治療,渴血的症狀已經基本被拔除,剩下的就等著區凱樂將新的轉換藥劑製造出來。周瓊將另一杯遞給正歎氣的陸叢,關切詢問道:“有心事?每次來我這兒都是心煩意亂的模樣。”“沒什麽,就是沈潭…我們帶回來的那個獵食者首領的事。武哥最近也在忙這事,聽說會議一茬接一茬得開,就是不知道最後到底是什麽結果。”“左不過就是這幾天的事,折騰了這麽久,也該定下來了。”提起獵食者,一向溫柔的女人語氣也冷了下來。陸叢瞥了眼女人攥緊的雙拳,一時有些不好開口勸慰。陸叢憎惡獵食者這個種群是因為項逞的事、加上目睹了那麽多同胞深受其害,心中更多的是憤慨。可周瓊和他不同,麵前這位端方謙和的女人因為獵食者的殘暴掃蕩同時失去了丈夫和孩子,雖然後來遇到了高開的父親,兩人也組成了新的家庭並有了孩子,可曾經的血仇卻無法抹去。“不提這些煩心事了。說起高開,他最近狀態怎麽樣?我聽說上次闖法斐,回來被武哥降職了?”對於自己一時口快勾起周瓊不好的回憶這事,陸叢有些自責,便主動換了話題,提起了周瓊的孩子。提起小兒子,周瓊身為人母隻是頗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道:“平時家裏嘻嘻哈哈的怎麽都好,我就怕他闖出什麽禍來,這次……也算是教訓了。不過這事你別管,免得他總安分不下來。”雖是數落的話,可周瓊說的時候臉上卻帶著淡淡的笑。陸叢在旁附和道:“我保證這次好好鍛煉他。”“媽!”兩人正說著話,高開扯著嗓子幾步就跑了進來,刹住腳後注意到陸叢也在,又忙著叫了一聲。周瓊問他什麽事,高開一拍大腿,剛要說卻下意識瞅了陸叢一眼。隻一眼,陸叢就立刻明白高開要說的事與沈潭有關,便主動說道:“你別看我,我就是個旁聽的。”周瓊也適時在旁跟了一句,高開這才答道:“是武叔他們那邊定下來了,讓那個獵食者自證!”“自證?”高開點了點頭,給母親解釋道:“這不是開了好幾天會一直定不下怎麽處理嗎?折騰好幾天,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還是武叔建議,讓那個獵食者證明自己確實是異能者且有留他的價值。對戰…我想去報名!”周瓊又追問了細節,原來這個‘自證’就是篩選自衛軍中實力強勁的異能者,讓沈潭與之對戰,贏了才能證明他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