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過了幾日德陽大長公主就遞了消息來,說是次日便可一同去見寧熙景。


    葉樂樂忍不住滿心喜悅,研墨手勁都大了些。


    莊蓮鶴不禁抬眼看了看她:“我看你手好利索了,做這種輕省活倒委屈了你,不如去廚房劈柴。”


    葉樂樂見著自己濺出了硯台的墨汁,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大人,明日奴婢還要告個假,出去一趟才行。”


    莊蓮鶴將狼毫上的一根雜毛撚去:“還沒正經當兩天的差,就要告假,就算我不說,你自己過得去意麽?”


    葉樂樂尋思,去定是要去的,隻這上司太不好說話:“大人,明日告一日假,將奴婢當差的時日延長兩日,可成?”


    “不成。”莊蓮鶴按著袖子,醮滿了墨汁下筆。


    葉樂樂著急,又聽他接了一句:“不成,墨太濃了。”


    說話不帶這麽大喘氣的啊!


    葉樂樂控製自己的情緒平穩:“莊大人,您明日給我許一日的假吧,啊?”


    莊蓮鶴正眼看她:“就怕你有去無回。”


    “她不敢的,我捏到了她的把柄。”葉樂樂想起當時的靈機一動,還是有些得意。她當然沒有安排什麽給駙馬和傅明珠送信,根本沒有時間和人脈來布置。但這種事情,德陽公主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是吧。


    “哦,那就去吧。”


    葉樂樂微微張大了嘴,她還以為要花大力氣來進行說服呢,孰料這莊蓮鶴性情古怪,你以為順理成章的時候呢他不同意,你以為要勇攀高峰的時候呢他再給你條坦途,讓人太有失重感了。


    第二日一早葉樂樂就悉心打扮,拎了個小包袱,領了牌子出門。自尋到了雨華街口,果見刻著德陽大長公主府徽記的馬車停在路口,車下立著一隊侍衛和幾名婢女。


    她連忙走過去隔著車窗道:“民婦葉氏拜見德陽大長公主,公主千歲。”


    停了一會,德陽大長公主的聲音才傳出來,不辨喜怒:“你跟著車走罷。”


    就有婢女傳令:“走吧。”車夫一揚鞭子,馬車緩緩啟動。


    葉樂樂原也沒想著要和德陽公主坐一車,想著也是不自在。但也沒想到她今日隻駛出來一輛馬車,教自己反倒要憑腳走路,今日葉樂樂可是特特的穿了雙新鞋,隻怕才下過春雨,地麵還沒幹透,走到寧熙景麵前這鞋和裙擺已不能看了。


    但此時她也無計可施,隻好隨著侍衛和婢女們一起跟著馬車走。


    馬車逐漸走過了鬧市,越來越向人煙稀少的地方去。


    葉樂樂想著,莫不是寧熙景還被關在了郊外?這也正常。


    待一路出了城,到了林間小路上,德陽公主突然叫停了馬車。


    葉樂樂納悶,馬車裏該是有恭桶,停下來做什麽?


    就見德陽公主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臉上帶著抹古怪的笑意看著葉樂樂。


    葉樂樂不由發問:“公主,莫不是就到了?”


    德陽公主笑著環顧四周,方道:“你看這景致如何?”


    葉樂樂那有心情看景致,又覺得不對,隻是應付:“不錯。”


    德陽公主點了點頭:“那好,就將此處當做你的埋骨之地。”


    葉樂樂一僵:“公主不怕。。。。。。”


    話未說完,德陽公主便將她打斷:“本宮怕什麽?上次是在本宮府中,不好鬧出動靜讓駙馬與明珠看見,你這賤人出了府又跑得太快,今日將你帶來這荒郊野嶺的,看你如何升天。也莫拿信來嚇唬本宮,替你送信的人,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砍一雙,誰還能翻得出花樣!”


    葉樂樂心頭一涼。


    德陽公主笑得滿麵得意:“本來不想同你計較,但你此次要脅於我,讓我覺得你太不安份,還是再不要開口的好。”


    說著四周的侍衛就要拔出長劍要動手。


    葉樂樂道:“且住,民婦死前還有個請求。”說著就去解包袱:“民婦給阿景做了些點心,還請公主轉贈給阿景。”


    德陽公主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笑話,本宮為何要替你。。。。。。”說著她就微微睜大了眼睛。


    隻見葉樂樂包袱一鬆,點心落了滿地,留在手上的卻是支火銃,管口直對著德陽公主,她也不待人回過神來,直接一拉火繩,砰的一聲巨響,德陽公主肩部就中了一槍,鮮血迅速的從她肩口冒出來,德陽公主尖叫著低頭看了一眼,昏死過去。


    一眾人都嚇慌了神,大叫著:“公主!”一齊圍了上去。


    葉樂樂趁機躲著換彈丸,但業務生疏,怎麽也換不好,侍衛回過神來,心知今日放跑了她,就是自己一幹人等的死期,連忙包圍上來。


    葉樂樂倉促間塞好彈丸,也不知裝好了沒有,就舉著火銃邊往後退邊對著對方,不停的變換管口方位:“誰過來,我就轟了誰。”


    這火銃威力實在太大,誰也沒想做這個出頭羊,但又不敢放了她走,隻好步步緊逼,僵持不下。


    正此時,從葉樂樂身後突然飛出來一把飛鏢,將眾侍衛手上的長劍打落。


    葉樂樂知道來了援兵,也不管是誰,隻管轉頭就跑。果然侍衛們被纏住了手腳,沒有跟上來。


    葉樂樂埋著頭一直跑到了林子深處。


    直跑得氣竭,她才停下腳步,扶著路邊一塊大石,喘起粗氣來。


    等好不容易能說話了,她才有氣無力道:“莊大人,是你嗎?”


    果然莊蓮鶴自樹林中不緊不慢的走出來。


    葉樂樂拍了拍胸口:“說起來,奴婢要多謝您救了一命。但您多勸阻奴婢兩句不成嗎?”


    莊蓮鶴微微眯了眯眼:“你是聽勸的人麽?”


    葉樂樂語塞,但她總認為莊蓮鶴有的是辦法,真不想讓她來完全可以做到。之所以這般,全是為了看好戲,但這她目前這話不敢說出口。


    莊蓮鶴也不動聲色的打量她,其實她今日也十分出乎他的意料。原本確實是想看看戲,待她有了危險再出手,誰知道她直接就轟倒了德陽大長公主,幸好她手法不準,要是真讓德陽公主隕命,如何收場還是不好說的事。


    葉樂樂灰頭土臉的隨著莊蓮鶴回了莊家,準備按捺住性子,好好等待。


    剛進了疏墨園,鹿角就迎了上來:“二公子,太太已在書房等了好一陣。”


    莊蓮鶴眉宇間微微現出一抹無奈,就提步領著葉樂樂往書房去。


    莊太太於氏正坐在書房的太師椅上喝茶,看見小兒子進來,含著笑把茶杯遞給一邊的婢女,慢慢的站起身來:“為娘成日裏不見你的人,隻有來守株待兔了。”


    葉樂樂偷偷瞄她一眼,於氏頭上勒著抹額,當中鑲著塊鴿子蛋大小的碧玉,溫溫潤潤,顯得十分慈和。她是個美人,莊蓮鶴的五官可見很大一部份都是遺傳自她,隻是青出於藍勝於藍了。


    莊蓮鶴臉上略見柔和:“娘親有什麽事,叫人來傳兒子過去便是。”


    於氏上前兩步,莊蓮鶴忙伸出手去扶她。


    於氏在莊蓮鶴臂上輕輕的拍了兩下:“泰國公七十歲大壽,明日你陪我去賀壽可好?”


    莊蓮鶴沒有出聲。


    於氏又笑道:“可見平日說孝順都是哄我的。”


    莊蓮鶴隻好應了。於氏也歎了口氣:“你待昌隆公主的一片心意,為娘心裏也知道。她身份尊貴,咱們多給些尊重也是應當。但這世道就沒有男人為女人守節的,瞧瞧你大哥兒子都十二歲了,你還沒娶妻,像怎麽回事?泰國公近些年來都不大出來,這次你去給他瞧瞧,他們周家的女兒,可是賢名在外,一女百家求。”


    莊蓮鶴微皺起眉,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


    於氏目光像是隨意從葉樂樂身上掠過,笑著道:“我們這樣的人家,日後娶幾房妾室是無妨,但越是喜歡的姑娘,越不能納。為的就是怕妻妾不和,平生了風波。鶴兒,你是個明白人,這個不用為娘說得太多。”


    輕描淡寫的,份量卻不輕。葉樂樂是個聰明人,瞬間就明白了,隻怕是聽說莊蓮鶴特地領了人回來,就專程過來敲打的。


    當下心中隻笑:這種日子我可過夠了,您千萬別擔心我還會自投羅網。


    莊蓮鶴更是一點就透,扶著於氏的手,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您盡可放心。”


    兩人逐漸遠去,聲音漸不可聞,隻聽得於氏被逗得愉快的笑起來。


    葉樂樂每日數著日子過,終於到了那一日,寧熙景迎娶夏氏,婚禮在遼王的別院舉行。據聞皇上和太皇太後都會親臨祝賀。朝中各大臣都收到了請柬,各路江湖人士也都快馬加鞭的趕了來參與。場麵之盛大,怕隻有皇上大婚時可以媲美。


    葉樂樂一早就起來全副武裝,跑到書房去堵莊蓮鶴。


    莊蓮鶴上下看了她一番,道:“宴無好宴,我若是你,靜候佳音便是,何必去湊熱鬧。”


    葉樂樂搖頭:“不成,坐立不安,非得去看看不可。”


    “那麽,你先把火銃留下。”這葉氏衝動發昏起來,他也沒少見,德陽公主現在還醫藥不斷,還好她自己死咬著沒看清行凶之人,若葉氏發起瘋來直接給皇上來上一發,豈不是天下大亂了?


    葉樂樂極不情願,但莊蓮鶴神情沒有一絲鬆動,隻好悻悻的把火銃掏出來,放到了書桌上。


    莊蓮鶴這才領著她坐上馬車,往遼王別院去。


    葉樂樂心急的貼著馬車壁聽動靜,遼王別院位置稍偏,並不在黎都繁華區,葉樂樂想,也許這樣更適合設埋伏。


    越是靠近,就看到連路旁的樹木都紮起了紅綢,喜樂聲漸漸的大起來。


    一路不斷有車馬從旁路過,絡繹不絕不絕的往別院進去。


    門口立了不少迎賓,笑容滿麵的迎著客人上來,幫著把車馬停好,再領人進去入席。


    馬車都擠在了一起,葉樂樂明顯感覺到車速變得極慢,很快有人在外頭道:“可是莊尚書的馬車?”


    車夫應道:“正是。”


    那迎賓就笑道:“還請大人下車。小的領大人進去。”


    葉樂樂深吸了一口氣,不知將會麵臨什麽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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