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裝傻,很多人都說我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能有這麽多粉絲,靠的就是所謂的一些炫富視頻。”王思悅的語氣有些尖刻,她完全沒有隱晦的意思,直接地道:“現實裏有錢的人到了網上一樣可以靠展示富裕生活的內容獲得流量、創造更多收益,你是不是覺得挺不公平的?”她多少有些好勝的意思。因為第一輪發起的嘲弄沒有壓垮麵前年輕的男生,雖然對方回應得得體,可這得體卻偏偏有點激怒了她。“……”黎江也沉默了一會,他有點明白了任絮絮口裏的“難搞”的意思,對方有點像一隻小刺蝟,無論是順著還是逆著,都會被紮到呢。他把手裏想要給王思悅展示的資料收了起來,又想了想,才終於輕聲說:“王小姐,總有人出生在羅馬現實裏都沒有的公平,又怎麽能奢望在網上找到呢?所以我從沒那麽想過,看你的視頻的時候,我隻是想知道怎麽才能更好地服務於你的需求,我看到的東西也很簡單,你是一個喜歡精致品質的生活的人,所以,我也會盡全力讓let’s dance也能達到你的標準。”他的背脊挺得筆直,說這番話的時候神情淡淡的,既不過分討好,但又溫和地回答了王思佳的問題。有種不卑不亢的漂亮。王思悅沉默了一會,她再次開口的時候,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你呢?黎江也,你是教什麽的?”“芭蕾。”黎江也有些抱歉地低頭給她看自己的腳:“但是我的腳傷還沒完全好,雖然下周就拆石膏,但也還在恢複期,估計有一個多月不能做一些特別高難度的動作。王小姐,如果現在的芭蕾舞老師裏沒有特別滿意的,我還可以再聯係幾位s市舞團的幾位”“我想讓你教我。”王思悅抿了一口玫瑰茶,把杯子放下來時,說一不二地道:“下周開始,我們從比較簡單的舞步開始,我不是專業的舞者,隻是想要塑性;等你腳好了之後,如果你跳得不夠好,我也不換人了,我不僅會馬上停課,還會讓你們全額退款,你接不接受?”“好,沒問題。”黎江也說。他就是這樣簽下了王思悅。其實並不是那麽的難搞,或許任絮絮說得他的天賦就在於此,他並不把客人分成難搞或者不難搞兩類。他隻是誠懇地去服務,像向日葵對著太陽鞠躬那樣自然。但唯一有一點,是對方的哥哥……黎江也想到這裏的時候,抬起頭時正好看到王家那輛拉風的蘭博基尼停在了外麵。他像往常一樣開門走了出去,果然看到一個瘦高的男子陪著王思悅下了車。“小也老師,你好。”王思言穿著一套修身的高定西裝,他長相頗為英俊,隻是下巴揚起的弧度顯出富家子的些許跋扈,但開口的時候卻特意禮貌地把墨鏡摘了下來,對著黎江也伸出了手:“我又來送我妹妹上課了。”“你好。”黎江也和他握了下手,隨即禮貌地、非常隱秘地後退一小步,保持了一點距離。第27章 《是色q狂吧?》王思言是來送妹妹的,但送到之後卻沒馬上離開,而是就這麽跟著進了舞室。直到黎江也看了他一眼之後,才很自然地笑著問:“小也老師,我也跟著看看,應該可以吧?”黎江也當然沒有理由說不可以。倒是王思悅有點不高興地道:“哥,你信不過我的眼光?我挑的老師不用你盯著。”“不是信不過。”王思言和妹妹說話時輕聲細語的:“其實是我自己感興趣。”“沒事的,我們這邊的課隻要客人同意都可以觀摩。”黎江也幹脆地直接招手叫了店裏的服務生過來:“王先生,咖啡還是茶?”“冰美式。”王思言頓了頓,很自然地道:“小也老師,其實你叫我名字就好。”黎江也隻是對他客氣地笑了一下,沒接這句話。平日裏兩個小時的課程總是好像過得很快,但今天黎江也卻感覺極為漫長。從帶著王思悅一起熱身開始,到正式開始雙人舞,他始終感覺到有一道目光投在自己背後。每一次拉伸、騰躍、踮起足尖旋轉,那目光都在若有似無地隨著他的動作在他的身體上反複流連。而當黎江也偶爾轉過身麵對著王思言時,明明已經明顯到兩個人的眼神都避無可避地相撞了,可對方卻完全沒有半點被看破的窘迫,而是非常坦然自若地、笑吟吟地和他對視著根本連掩飾都懶得掩飾。黎江也雖然為此感覺到某種隱約的不安,但這沒有影響到他的專業素養,還是如常地、冷靜地完成了今天的課程。但王思悅下課換好衣服之後卻沒馬上走,而是過來問他:“一起吃個午餐吧?”黎江也下意識地想要找個禮貌的方式婉拒,可對方卻直截了當地道:“我是有事想和你說,再說了這不已經是午休時間了嗎?你本來也要去吃飯的。”“……好吧。”話都說到這了,黎江也知道自己也沒辦法再拒絕王思悅,隻能點了點頭。按王思悅的性子,本來要去吃五星級酒店的午餐自助,但是王思言一邊開著一邊用一句話就把她治住了,“小悅,簡單吃點就好,別讓小也老師有負擔,是不是?”他很妥當,妥當到有點不像一個紈絝。這句話無疑讓黎江也確實感到放鬆一些,沒有打工人想和客戶吃豪華午餐。三個人最後找了個幹淨的台灣小吃店點了鹵肉飯和鹽酥雞,因為味道很不錯,王思悅還興致勃勃地叫了瓶啤酒。她酒量不算太好,喝了半瓶就有點上臉,對著黎江也開始小聲抱怨著網上的事。“都是神經病。”她把手機遞過來,給黎江也看她新發的網購裙子開箱視頻底下的評論:“你看看,隻要做視頻,就總是看到這樣的東西,好惡心的。”:多少錢啊?不是問衣服哦。 狗頭.jpg:這麽年輕買個裙子七千塊,是做什麽的不用說了吧?就是這樣赤裸裸的惡劣評論竟然還有許多人點讚,黎江也剛開始看就不由緊緊地皺起了眉毛,他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機:“我幫忙舉報。”“舉報有時候有用,有時候沒用,但每次隻要一發這種人就層出不窮,根本舉報不完,每次隻要一看到就感覺心情很差。”王思悅喝酒喝得眼神迷蒙,有點像是要哭,罕見地露出了平時不會流露的脆弱。黎江也忽然隱約明白了為什麽她有時候會呈現出那樣小刺蝟的一麵,他吸了口氣剛要開口,王思言卻湊過來在他手機上看了看評論。對方挨過來時身上的古龍水味道侵略性非常強,和謝朗平時喜歡用的那種冷淡低調的味道截然不同。“網上這種氣生起來是沒完的。”王思言在黎江也警惕起來的下一秒已經又坐了回去,就像是剛才的靠近完全是錯覺一樣,繼續道:“傳播廣了倒是可以告一下,但大多數時候沒有辦法。其實小悅,這個賬號的商業價值雖然還可以,但家裏倒也不缺這一點,何必呢,不開心的話就關了吧。”他說話時輕聲細語的,像是個脾氣很好的哥哥,可王思悅卻炸了毛,有點激動地道:“你當然說得輕鬆,爸的生意是給你的,你需要擔心你自己以後的事業嗎?”“……”三個人不由都沉默了一下。在黎江也這個外人麵前說這些,王思悅顯然是失態了。“去洗洗臉吧。”王思言很快就笑了一下,他輕輕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看不出半點不高興的樣子。王思悅起身去洗手間之後,黎江也也找了個借口出去在街邊吹風,他感到說不出來的胸悶,拿出了一根煙卻沒有抽,隻是站在那發呆。“小也老師……”一道輕飄飄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黎江也當然知道是誰,深吸了一口氣才轉過身去。王思言每次說到小也老師的時候,神情都若有似無地帶著點笑意,他從西裝內袋裏拿出一個黃金zippo打火機,對黎江也示意道:“我來給你點。”“不用了。”黎江也搖了搖頭,剛想要將煙收回去,卻被對方直接從手上拿了下來,“啪”地一聲點了。當王思悅不在的時候,他們的氛圍頓時變得微妙了起來。“小也老師,”王思言眯著眼睛,從自己呼出的煙霧裏瞟著黎江也,淡淡地道:“咱們是一樣的人,對吧?”黎江也沉默著,但那不是否認的意思。一樣的人,指性取向為男人的人,其實從第一次見麵就大概知道的事,否認沒有意義。“我妹妹真的很喜歡你,我大概也知道為什麽。”王思言說:“在我們這種家庭長大的孩子,多少都有點對他人缺乏信任,所以找的人吧,太不會辦事肯定是不行,但太圓滑了,阿諛奉承得多了感覺就會鑽營,惹人厭煩。你這樣剛剛好,聰明、正直,但身段又沒放得太低太刻意,看著順眼。”他說得慢悠悠的,明明全都是誇人的字句,可黎江也聽得時候卻不知為何感覺有些苦澀。天之驕子們說話時是多麽理所當然。不會辦事是錯,圓滑是錯,討好得少了不行,討好得多了也是錯;要人服務,可又要服務得帶點風骨看起來才好看。黎江也本來不是會自輕自賤的人,可是那一刻他卻忽然忍不住想,他在王家兄妹眼裏那種順眼和不刻意,又何嚐不是他這些年來在謝朗身邊,一邊竭盡全力仰著頭愛、一邊又要小心翼翼護住自己可憐的自尊心,就這樣數年如一日走在鋼絲上練出來的功夫呢。“小也老師……”王思言似乎感覺到了黎江也心緒的波動,又走近了一步,輕聲說:“我和我妹妹一樣,也很喜歡你,但我們喜歡的方式不一樣,你明白吧?”“不明白。”黎江也這次沒有後退。那句回應與其說是不明白,倒不如說是一種直接地拒絕。王思言不是聽不懂,可是看著黎江也時眼裏卻帶著笑意,抬手抽煙的時候露出了右手小指上的黃金尾戒真喜歡他啊,尤其是現在這樣挺直腰板的時候,脖頸纖長、雙腿緊繃,很有自尊的漂亮樣子。連眉骨上的珍珠也顯得有種情色的含義,是很能忍痛、很能承受的男孩。也喜歡叫他小也老師,是啊,誰會不想淦這樣的芭蕾舞老師呢?“小也老師,”王思言停頓了一下,微笑著說:“我喜歡你,是想跟你上床那種喜歡。”他的直接讓黎江也愣住了。“相信我,我是個很好的情人。”王思言一下一下地玩著打火機,慢慢地說:“有耐心、大方,而且也溫柔在床上也是。”他說到這裏眨了眨眼,自我到近乎狂妄的話卻說得無比流暢。黎江也一點也不喜歡他。王思言是那樣一種人,父親掌權的豪門家庭裏出生的男性的典型樣子,在他身上最合適的形容甚至不是自大,是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地繼承財產、理所當然地輕視妹妹的事業、也理所當然地讓自己的色欲毫不掩飾地展示出來。他當然並不覺得那是不好的,甚至某種程度來講,他覺得對欲望的放縱和滿足,其實是一種權力的象征。他是和謝朗截然不同的人。黎江也的胸口忽然一陣悶痛肮髒、軟弱、還有罪惡。他又想起了謝朗形容那件事的詞語。自律的、優秀的、沉默的謝朗,他曾經最愛的人,卻永遠不會對他說王思言會說的話:小也,我想和你上床。他明明一點也不喜歡王思言,不喜歡他的狂妄,不喜歡他對妹妹的態度,不喜歡他高高在上地用“大方”暗示。隻有那麽赤裸裸的對欲望的表達,卻讓他有一瞬間難過得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