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v停在鐵大門的門口,包括車子熄火的聲音,全部傳進他靈動的耳朵裏,他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等待的人來了。不顧他人阻攔,他強硬性地從床上坐起來,嘴裏一直說:“我沒事,我真的沒事,你們不要這樣....”他不希望白晏丞為自己擔憂,也不想展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麵。當白晏丞踏進房門,修長的身影映入他的瞳孔中的刹那,他條件反射似的老實下來,不再亂動,背部貼在床頭,用毯子遮住發燒的身體和受傷的部位,眨巴著濕潤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男人。也就是這個時候的他,給夏醫生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並在心裏接受了他會是白晏丞愛人這件事。明明是酷熱而幹旱的夏日,白晏丞身上卻帶著一股涼氣靠近宿星野,他一來,身旁的閑雜人等自動讓出位置。書記一臉不好意思地看著他,好像很怕他追究責任似的。鎮上的大夫嘟嘟囔囔地交待幾句,一嘴方言勉強能聽懂。至於謝小舟和薛嘉,這兩人怕挨罵,躲在角落裏當透明人。白晏丞眼裏無二人,自從進來就盯著青年略微蒼白的臉頰觀察,他在床邊坐下來,視線開始下移,落在藏在毯子裏的兩條長腿。他輕輕地掀起毛毯,沒有聽書記的解釋,而是問宿星野:“怎麽回事。”宿星野瞅一眼牆角裝死的兩名同學,接收到兩人投來求救的眼神,咬著唇說:“是我自己不小心....”“說實話,不許說謊。”白晏丞抬起眼眸,氣場令人感到陌生,有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宿星野察覺出他的不悅,不敢再胡謅八扯,隻好出賣好友,如實招來。事情是這樣的,來到幸福鎮的第二天早上,宿星野組織四人小隊伍去橋頭挑水,他們幾個大男孩帶著小襪子在井邊玩遊戲唱歌,興致越來越高,他吩咐薛嘉回車裏取吉他,準備找個人少的地方玩音樂。小襪子很熟悉家鄉的環境,為他們提供一個空曠無人的寂靜之地,在幸福鎮五百米外的沙河口。這裏因長年幹旱而沒有水流,隻有硬成水泥的沙地,四人找到背陰處,人手一個吉他,唱起了流行歌曲。快到中午的時候,謝小舟和薛嘉兩個人提議去小襪子說的地方撿石頭,據說沙河盡頭的石頭特別漂亮,獨一無二,可以留作紀念。小襪子告訴他們:“要去的話,等下午吧,現在肯定有人。”謝小舟納悶地挑眉:“有人怎麽了,又不耽誤咱們。”小襪子說:“鐵棍和他的朋友會在那邊,那是他們的地盤,撞上要交費用的。”“哈?”謝小舟不免笑出聲,“我不信,憑什麽交費用。”宿星野皺了皺眉,抓重點問溈ьoxiǎzéngyueζiǎng整粒:“鐵棍是什麽人?”小襪子伸手比劃了一下:“鎮上最凶的人,很高,比你們都高。”聞言,三人互相交換眼神。薛嘉躍躍欲試地想開口。謝小舟搶在前頭,興致高昂:“野子哥,不會那麽巧的,現在去撿幾塊石頭,如果等到下午,又要多走兩公裏。”薛嘉是個懶人,一聽這話也跟著附和:“是啊,凶怎麽了,咱還怕他們嗎?”宿星野不怕任何人,畢竟武力值在那擺著呢,之所以猶豫,是他時刻記著白晏丞的囑咐,盡量不要惹事生非,他不想給白晏丞徒增煩惱。“明天再說吧,”他不同意,“或者是晚上沒人的時候再去撿石頭。”他也有心思撿石頭送人,送給白晏丞,送給父母和老頭老太太。小襪子說:“晚上更不行,鐵棍的人更多,他們真的很凶。”“野子哥,別晚上了,”謝小舟再接再厲地勸道,“就今天吧,明天咱們不是約好練小樣嘛,哪有時間來這裏。”“對哦!”薛嘉也跟著點頭,“明天練小樣,我正好有兩個曲子要調音。”終究是經不住勸,宿星野也不想掃了好朋友的興致,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三大一小沿著沙河往前走了十分鍾,正如小襪子所述,鐵棍一行人真的在沙河盡頭,大約七八個大小夥子圍坐在一起打牌喝啤酒,吵吵嚷嚷的嘴裏吐出聽不懂的髒話,他們腳下踩著一片光彩淋漓的漂亮石子。“還真有人。”謝小舟感到驚訝,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麽跑到這裏聚會,而且光天化日刷牌。宿星野瞅了幾眼,低頭問小襪子:“他們為什麽在這裏?”小襪子說:“書記不讓他們在橋口玩牌,也不讓他們去劉寡婦家玩牌,他們隻能來這裏。”幾人的談話聲引起鐵棍和跟班的注意力,幾乎是同時朝他們這邊看來。“呦嗬!來人了!”最高最壯皮膚黝黑的鐵棍率先站起來,身邊的跟班也把紙牌摔在石頭上,抄起旁邊隨身攜帶的棍棒緊跟鐵棍身後。鐵棍帶著人直奔宿星野的方向走來,小襪子往後退兩步,靠在了謝小舟的身邊,謝小舟順勢把小孩護在懷裏。“哪裏來的人咂?”鐵棍邊走邊問。旁邊的跟班說:“看這模樣咂,哥,估計就是昨天來的幾個大學生。”在距離兩米遠的地方,鐵棍停下腳步,七八個男人氣勢磅礴地站在一起。鐵棍認出小襪子,衝小孩挑了下眉毛:“小襪子,你沒跟他們...%%%%...”後麵說了一串宿星野聽不懂的方言,不過猜也能猜得到。小襪子嚇的不知所措,黝黑的瞳孔皺縮:“鐵棍大哥,我們撿兩塊石頭就走。”鐵棍哼笑,伸出手:“規矩懂不懂。”“不懂。”說話的人不是小襪子,而是宿星野。鐵棍立馬被這道好聽的嗓音吸引,不止鐵棍,跟在旁邊的跟班也全部看向宿星野。宿星野戴著一頂鴨舌帽,脖子上圍著防蚊蟲的短款紗巾,隻露出半張臉的輪廓,他微一抬頭,視線便和打量他的鐵棍交匯。他眯起眼眸,瞳孔深處開始燃起烈火。鐵棍卻露出詫異的神色,平生第一次見到這樣好看的男生,不由怔愣了幾秒。“告訴你們咂!不管從哪來的,到了爺的地盤必須交錢!”鐵棍回神後提高嗓音宣布,一雙眼睛仍舊黏在宿星野身上,心理琢磨著如何給城裏來的奶油小生一點教訓。宿星野嘴角扯出冷笑:“你這種行為和強盜有什麽區別。”“少說屁話!”鐵棍掄起棍子,一臉凶相道,“留下買路錢,不然要你們好看!”小襪子鼓起勇氣站出來說話:“鐵棍,我會告訴書記的。”“哈哈哈!”鐵棍狂妄地笑起來,“老子怕他?少拿他威脅我咂,現在就搶空你們,扒了你們的衣服,讓你們光著屁股回城裏。”說罷,鐵棍打樣似的第一個往前衝,後麵的小弟緊跟其後。隻需兩秒的功夫,兩方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起。謝小舟把小襪子護在後麵,大聲說:“小襪子,你快跑....”話未等說完,隻見小襪子撿起地上的石頭塊,喊一聲“啊!我跟你們拚了”就非常勇猛地加入戰鬥中。“這麽猛!”謝小舟驚奇不已,反應過來時差點被人用鐵棒開瓢。若說戰鬥力,雙拳難敵四腳,宿星野這邊的人數畢竟不占優,何況還帶著一個小孩,戰況沒多久便變得劣勢。好在宿星野身手靈活,躲過幾個致命攻擊,趁機從鐵棍手中奪過武器,照著人的小腿就狠狠地來了兩下。“啊呀!”鐵棍疼得跪在地上,驚訝地看著這個比自己瘦兩圈卻非常能打的青年,“什麽東西咂,這是什麽東西!”“是你爺爺!”宿星野幾乎是原地起跳,一腳踢在鐵棍的肩膀上,直接把人踹趴在地上起不來了。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薛嘉的呼喊聲:“野子哥,小心身後。”宿星野靈機一動,迅速彎腰躲過背後的偷襲,回身便補了一腳。那人被他踢出兩米外,緊接著又圍上來兩個人,他手裏拿著長長的鐵棍,避開對方的要害,專門敲打不致命卻很痛的部位。突然,他感到後麵有股力量靠近,緊接著自己的一條腿被人抱住。鐵棍將他的腿控製住,迅速從兜裏掏出一柄小刀,毫不猶豫地在他的小腿肚上捅了兩刀。他頓時皺起眉頭,感受到溫熱的液體順著小腿流淌至腳踝,忍著腿部傳來的疼痛,他掄起手中已經微微彎曲的棍棒,朝著鐵棍的腹部揮去。一聲痛苦的嚎叫,鐵棍捂著胃部退後。雙方的老大都受了傷,戰事突然告停。謝小舟和薛嘉趕忙跑到宿星野身邊,心驚肉跳地看著被鮮血侵染而顏色變深的褲子,頓時懊悔不已。“野子哥,你沒事吧?!”“我去幫你捅回來!”謝小舟作勢就要殺個回馬槍,卻被宿星野一把拽住了胳膊,憤憤地說:“他沒比我好到哪去。”“滴滴滴”不遠處傳來響亮的喇叭聲,眾人齊齊看去,瞧見一輛銀色麵包車停在路邊,車上跳下來幾個男人,其中一個是大隊書記。見狀,方才還放狠話說不怕威脅的鐵棍,趕忙招呼著跟班們落荒而逃。鐵棍消失之前,惡狠狠地瞅一眼宿星野:“老子不會就這麽算了!”書記一邊小跑一邊大聲吼叫:“鐵棍你個王八蛋!小兔崽子有本事別跑!”等書記帶著人跑到宿星野身邊的時候,鐵棍已經不見蹤影。“天哪!”書記看著宿星野一腿的血,嚇得差點暈過去,“作孽咂!這下完蛋了!”宿星野強忍著痛勉強站直身體,臉色逐漸表白,卻不以為意:“書記,我沒事,紮了兩刀而已。”正說著呢,有經驗的薛嘉已經扯下自己的圍巾,蹲下/身給他包紮止血。“小襪子!”書記大吼一聲。小襪子立馬跑到跟前。書記用方言吩咐到:“快去找大夫!”幾人坐著書記的麵包車回到住處,鎮上的大夫沒多久便來了,挎著一個帆布包,從裏麵掏出紗布和消毒水之類的東西。大夫說傷口不深,及時處理了一下,將宿星野的小腿纏上好幾層紗布,交待他要安心養傷,不要亂走動。除了失血多一點,受傷第一天的宿星野狀態挺好,能吃能喝,還可以彈吉他唱歌。然而時隔一天,大夫給他來換藥的時候,發現他的傷口並沒有愈合的跡象,反而擴大了麵積。等到第三天,傷口竟然出現了腐爛現象,宿星野也開始反複發燒,整個人狀態極差。大夫平時隻負責處理一些簡單的傷口,為鎮上的村民開一些感冒藥之類的事物,遇到這種情況立刻提議讓人送宿星野去縣裏的醫院。薛嘉把車都開到門口了,大隊書記也同意跟隨指路,宿星野本人卻不肯去醫院,無論誰來勸說也沒用,他始終堅信自己沒事,隻是小傷沒必要興師動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