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川勾唇道:“沒人綁架我,我和贏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當天稍晚,紅日落過天邊,人影橫到地麵,到了吃晚飯的時間。贏川穿著紫色毛衣來三哥三嫂的婚房做客。進門之前,齊天還吃味的嘀咕一句:“你這件毛衣...為什麽我的是手套?”他覺得不公平,眼眶裏的白眼球立刻多過黑眼球。贏川沒聽見似的,根本不願意搭理他。晚上吃的是餃子,大哥沒來,隻有他們五個人。不管是餃子皮還是肉餡都是三嫂一個搞定的,最後出鍋的水餃和蒸餃也是三嫂獨自完成。人長的有氣質,包出來的餃子也秀氣。光是贏川自己就吃了一屜蒸餃,又啃一穗黏玉米。三嫂格外照顧他,準備他愛吃的北京拌菜,還有養胃的菌菇牛肉湯。他喝了一碗沒喝夠,三嫂就把剩餘的牛肉湯裝進保溫杯,提醒他回家再喝。他甜甜地說句謝謝,好奇心突然冒出來,問:“三嫂,我記得你是四川人,想不到你會包餃子,手藝還這樣好,還是說為了我三哥?”“我是成都人,”三嫂笑著解釋,“我們那邊也有愛吃水餃的,隻是和北方的水餃有區別,不過我確實是為了你三哥,他是在福利院長大,小時候吃不到。”贏川了然點頭:“你對三哥真好。”三嫂看向他,目光柔柔的:“感情是相互的,你三哥對我也好。”贏川提起一隻餃子,仰頭,塞進嘴裏,嘴巴吃得鼓鼓的。他以前不愛吃餃子,從這一刻開始,他的靈魂愛上了。九點多,幾個人各回各家。三嫂特地把他們送到地下停車場,叮囑他們開車注意安全。贏川跨上摩托車,拿著頭盔思索兩秒,視線落在三嫂纖細又單薄的身影,在他來不及深思前,心裏話就從口中溜出來:“三嫂,我以後可不可以經常來你家吃飯?”三嫂聞言一怔,秀氣的眼眸中透出幾分意外。窘迫感立馬襲上贏川的胸口,他低頭掩飾著說:“沒..沒有,我隨便說說,您不...”“當然可以,”三嫂用溫柔的目光定定地看著他,笑容宛若花開,“小川,歡迎你來。”“謝謝。”贏川的反應可愛極了,耳尖一熱,油門一鬆,‘嗖“的一下就溜走了。另一邊,加宥趴在車窗口嘮叨齊天慢點開車,本來想跟贏川聊幾句,可惜沒來得及。加宥走到老婆身邊,不解地問:“小川怎麽走啦?”三嫂掩嘴笑:“害羞了。”“為什麽?”“可能是我包的餃子太好吃。”--第二天早上,贏川遛完大黃小黃上樓。601門口多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看上去像保險公司的銷售。贏川與人問好,簡單聊幾句後得知對方的身份。這是一位律師,受他父母之托前來和他正式切斷關係。“贏先生,這封文件請你收下,裏麵是斷絕關係通知書。”律師把東西交到贏川手中。贏川當即就動手撕開,順帶調侃一句:“搞得這麽正式?”律師用一種憐憫又抱歉的目光看他:“有必要提醒你,贏教授和太太已經申請提前退休,他們很快會移民美國去加州度過後半生。”贏川早有預料的點頭。律師忍不住多說一嘴:“他們名下的資產已經轉移,確切的說,什麽都沒有留給你,你..你為你以後多考慮考慮吧。”趁這工夫,贏川已經讀完父母送來的通知書。他抬起漂亮的眸子,對上律師頗為同情的眼神,先是小小地疑惑了一下,很快就想通了。難怪律師這麽可憐他,在外人眼中,他一直活在父母建築的城堡裏,不管是學業還是工作都由父母分配,現在與家裏鬧掰,名聲也臭了,不孝子和同性戀這種有歧視的稱號估計已經傳遍大江南北。他不在是人們眼裏品學優良的乖乖好兒子,他成了背信棄義的無德之子。沒了父母的支持,他什麽也不是,連頓飽飯都成問題,說不定會流浪街頭。以上是外人所看見的表麵,而贏川還有他們看不見的另一麵。早在五年前,就有一位同類型的律師找到贏川。外公生前買了一份保險,受益人是他,還在私底下留了一筆錢給他。這些除了贏川和律師,誰也不知道。外公留下的錢並不多,但足夠贏川去做一些事。他借用蕭捷的名義投了股票,賺翻後買了新車,經常參加比賽,獲得的獎金加上股票的利潤支撐他買下外公的房子。十四歲的他就已經開始為自己的人生考慮了。眼前的律師所擔心的一切,換來的隻是他的莞爾一笑。“謝謝你。”道過謝,贏川送走了律師。屋裏的林正義已經擺好碗筷,招呼他吃早餐。他答應著,滿不在乎地撕了手裏的通知書,隨手扔進垃圾桶裏。“小川,門外的人是誰呀?”林正義好奇地問。贏川坐到桌子前,執起湯匙喝玉米粥,頭也不抬地說:“不重要的人和事。”“哦哦,中午回來吃嗎?”“今天會早點回來,下午陪你去潘家園賣二手書。”“啊?這麽好啊!為啥呢?”“辦理離職。”--“抱歉,贏川。”萱秘書那張漂亮的臉上露出難為情的神色。她把離職申請還給贏川,尖尖的下巴朝董事長辦公室的方向點了點:“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去找邵總吧。”“人事部的總監說隻要是你簽字就可以。”贏川想搶救一下,他有預感,隻要進了那間辦公室就不容易出來。萱秘書語重心長道:“贏川,你在邵總心裏不一樣,他很器重你,聽我的,有什麽想法當麵講清楚,我還是那句話,我在邵總身邊工作這麽多年,我認為他是一個善解人意的領導。”話說到這份上,贏川不想再為難萱秘書,隻得點頭:“好的。”他拿了一支筆,抬腳往辦公室的方向走。“贏川。”萱秘書突然叫住他。他回過頭,眸中透出幾分疑惑。萱秘書猶疑兩秒,帶有安慰的意味開口:“你家裏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不要太傷感 ,要振作起來。”贏川微一頷首,沒說什麽。辦公室裏,邵煜銘正在親自示範茶藝表演。新到的茶,新買的茶杯,新的煮茶方式。這是今年流行的煮茶器皿和炒的火熱的烏龍茶,邵總被其他資本家蠱惑了,也開始試著嚐鮮,畢竟才三十歲,好奇心還是有的。贏川站在辦公桌前,默默地看著老板表演。邵煜銘慢悠悠地捅咕半天,還往壺裏投放一小包沉香,等沉香的味道伴隨著蘭花香飄出來,他才關閉煮茶壺,然後將泡好的茶水倒入玻璃杯中。還剩大半壺,他抬眸看向贏川,問:“來一點?”贏川不感興趣的搖搖腦袋,將手裏的離職申請書和筆擺在桌麵上,請他簽字。“你呀..”邵煜銘笑著歎息,“還是那麽不上道。”“邵總,請簽字。”贏川低垂著眼眸,一副不愛說話的樣子。他確實不太想說,可能是最近失眠嚴重,他感覺太陽穴的位置隱隱作痛,一張嘴就疼的厲害。邵煜銘掃一眼那份離職申請書,吹了吹杯裏的熱氣,盯著杯沿悠悠開口:“什麽原因?”贏川拿出官方統一說辭來回應:“個人原因,家裏有事。”“你家裏的事我聽說了,”邵煜銘小口抿茶,兩手握住玻璃杯,抬著下巴看人,“你爸媽專門打電話通知老秦,意思很明顯,不過我這個人呢,公是公私是私,我想不想留一個人全憑我自己說的算,其他人的意見統統作廢,你要是因為這個原因提出離職,那我覺得沒必要。”“不是這個原因,”贏川神色堅決,表明自己不會輕易動搖,“我是經過深思熟慮以後做出的決定,本來打算上周提離職,家裏的事耽擱兩天。”“真的不是因為你父母?”邵煜銘眉梢微挑,“贏川,你大可放心,你繼續留在瑞升發展,我敢保證不會有人對你說三道四。”聞言,贏川拋過去一個略微古怪的眼神。邵煜銘摸了摸下巴:“怎麽,不信?”“邵總..”贏川的嘴角滿滿溢出琢磨不透的笑容,“你對我不錯嘛。”邵煜銘“”了一聲,有點洋洋得意。贏川接著說:“可是我動手打過你。”“我當你是一時衝動。”邵煜銘指了指自己的頭,”一如既往的風流倜儻,不過說實在的,到現在我還頭疼,我記住你了。”“你是為了記住我,所以不讓我離職?”“我沒說不讓,”邵煜銘用手指輕輕地敲桌子,以增加說話的分量,“我隻是替你感到可惜,贏川,說句實在話,有多少人擠破腦袋想跟在我身邊,你就算跟家裏人慪氣,也要空出一點理智為自己的以後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