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燕白畢竟是在齊家長大,雖然比其他人“相對正常”一點,但本質上還是條小狼崽子,被人逼急了,也會亮出爪子撓人兩把。何況他已經見識過了齊燕白那病態而執著的占有欲,所以在試探他之前,就大概對他可能有的反應有了猜測現在的情況雖然過激了一點,但確實也在陸野的“準備”範圍之內。幸好已經跟局裏請了假,陸野想,否則他貿貿然消失,分局那邊非得報失蹤不可。齊老師膽子雖然不小,但“犯罪手段”委實很拙劣,要是真被人起了疑心,估計不到二十四小時就能被連著老窩一起“捉拿歸案”。腦子裏的警笛嗡嗡地響,陸野被自己腦子裏的想象逗樂了,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兩聲,終於不想再賴床下去了,手臂微微用力,想從床上坐起來。但他剛一動,床下就傳來了一陣清脆的嘩啦聲,陸野掀開被子一看,才發現自己沒受傷的左手手腕和左腳踝上各自拴著一條鋥光瓦亮的精鋼鏈。這兩條鏈子一頭連著圓銬,另一頭拴在齊燕白床頭床尾的鐵質橫欄上,長度各自有個兩米左右,不耽誤陸野在床上活動,但絕對不夠他走到臥室門口。有意思,陸野挑了挑眉,撥動了一下手腕上沉甸甸的金屬鎖,盯著身上多出來的這些“裝備”,心說齊老師家裏居然還有這種真家夥。大約是金屬碰撞間弄出了聲音,下一秒,廚房裏的炒菜聲猛然停了下來,緊接著客廳裏響起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齊燕白匆匆趕來,連手裏的菜鏟都忘了放下。他腳步急切,但走到臥室門口時卻像是近鄉情怯,遲疑地放慢了腳步。他扶著門框站在了門邊,眼神複雜地看著陸野,既像是期待他醒來,又像是不敢麵對他。昨晚發生的一切都太過混亂,齊燕白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陸野轉身離開的背影上,那時候他整個人都被沒頂的恐慌和憤怒吞沒了,輕而易舉就進入了失控狀態,等到再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把陸野帶了回來。那一瞬間,齊燕白感受到了莫大的絕望,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這次的行為已經碰到了陸野的底線,陸野無論如何不會再原諒他,也絕不可能接受有一個隨時會迷暈他囚禁他的伴侶。他心裏一片冰涼,但站在床邊盯著陸野熟睡的臉時,他卻又悲哀地發現,他其實並不覺得後悔。陸野重新回到他身邊這件事給他帶來了莫大的安寧,他躁動的心重新平複下來,那種螞蟻啃咬一樣的瘋狂也漸漸消退,整個人都有種劫後餘生的舒爽感。這種舒爽感太過恐怖,饒是他清醒的理智仍舊在掙紮著想讓他懸崖勒馬,但這種努力在那種近乎瘋狂的滿足感麵前也顯得杯水車薪。窗外的月光順著幹淨的落地窗傾瀉進屋,齊燕白緩緩在床邊坐了下來,一邊用指尖描摹著陸野的眉眼,一邊努力地試圖壓製他心裏正在緩緩蔓延的興奮。我知道錯了,齊燕白想,但我早該這麽做。陸野醒來之前,齊燕白設想過很多他醒來之後的場麵他可能會暴怒,可能會瘋狂抵抗,亦或者幹脆無視他,用冷暴力來進行抗爭。齊燕白不怕陸野生氣,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彌補的準備,但令齊燕白意外的是,當陸野真正醒來的時候,看起來比他想象得平靜得多。他隻是坐在床上,聞聲跟趕來的自己對視了一眼,然後就重新低下頭去,用手摸了摸床上的精鋼鏈條。齊燕白摸不準他的心情,於是也沒敢說話。雖然他並不後悔自己的一時衝動,但“陸野可能覺得傷心”這件事還是難免讓他覺得緊張。他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門框,眼神緊緊地黏著陸野的手,幾乎不敢離開一分一秒。他就像是個固執又不肯悔改的死刑犯,正咬著牙等待著頭上要落下的鍘刀。似乎過了短短幾秒,也可能過了幾分鍾,陸野終於丟開了手裏的鎖鏈,抬頭淡淡地看了齊燕白一眼。“有煙嗎?”陸野忽然問。齊燕白似乎沒想到他第一句話是說這個,聞言肉眼可見地愣了一秒,緊接著遲疑地點了一下頭,腳步匆匆地走到客廳,先是放下了菜鏟,然後去儲物櫃裏抽出了一條全新未拆封的煙。硬盒紅塔山,那是陸野最常抽的牌子,也不知道齊燕白準備了多久了。他先是猶豫地看了一眼陸野受傷的右手,然後才把煙盒拆開,從裏麵抽出一包來,仔細地剃掉外麵的封膜,撕開煙紙,從裏麵抽出一根煙,走到床邊半跪下來,伸手遞給了陸野。陸野接過煙,但沒第一時間塞進嘴裏,隻是夾在指間,垂著眼打量著齊燕白。他其實並不是很需要這根煙,隻是很想看看齊燕白對他的控製會到什麽程度。人在自己能完全掌控的情況下總是容易放鬆警惕,暴露出自己最深的意圖陸野很想看看在齊燕白掩藏最深的地方,他到底是怎麽看待自己的。控製欲強的人,大多對自己的所有物有著百分之百的掌控欲望。但出乎陸野意料的是,齊燕白的控製欲好像隻在很小的範圍裏,他不在乎陸野做什麽,也不在乎他的生活習慣健不健康,會不會損害他的“所有物”,就好像隻要“陸野”這個人能安心留在他眼前,剩下的他別無所求一樣。是因為我已經被“控製”住了,所以他情緒也變得穩定了嗎,陸野想。大約是陸野的態度給了齊燕白什麽信號,他半跪在床邊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見陸野的情緒還算穩定,於是微微挪了挪膝蓋,不著痕跡地往床邊靠了靠,小心地湊近了陸野。“野哥……”齊燕白由下到上地仰視他,小聲地問:“怎麽不抽?是有哪不舒服嗎?”他的語氣聽起來小心翼翼,但眼神卻晶亮亮的,看起來格外興奮,陸野將他眼底的期待和試探盡數收歸眼底,然後垂下眼,輕描淡寫地先一步移開了目光,不想理他。他有心觀察齊燕白的真實狀態,所以這場“綁架”戲碼還得照原樣演下去。“怎麽不理我?”見他遲遲不說話,齊燕白有些著急,於是不依不饒地湊過來,試探性地問:“你生我的氣了嗎?”“生氣又怎麽樣,你要把我放走嗎?”陸野終於開口,他說著動了動手腕,把地上的鏈子晃得嘩啦嘩啦響:“還是說,你願意把這破玩意給我解開?”陸警官長這麽大頭一回被人金屋藏嬌搞強製愛,業務還有點不熟練,語氣裏冷淡有餘,憤怒不足,但好在齊燕白本身也很緊張,壓根沒發現他演技上的瑕疵,隻是下意識握住了他的手腕,搖了搖頭。“那你為什麽不幹脆把我手腳都綁起來?”陸野挑了挑眉,說道:“省得我有逃跑的風險。”“我不想那樣,野哥。”齊燕白眨了眨眼,愛惜地摸了摸他的手腕,心疼道:“我隻是想讓你待在這而已,又不是想把你當成寵物。”“有什麽不一樣嗎?”陸野反問道。“當然不一樣。”陸野願意對話這件事給了齊燕白新的底氣,他說著微微挺起身,用膝蓋跪住床沿,試探性地往前湊了湊,傾身靠近了陸野。“你是我最愛的人。”齊燕白眼裏的愛意幾乎要凝成一汪滾燙的泉水,他溫柔地凝視著陸野,專注地好像全世界隻剩下了眼前這一個人:“……在這個屋簷下,你有絕對的自由,隻要你願意留下,你想讓我做什麽都行。”他看起來那麽虔誠,那麽真實,好像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是從心口裏剜出來的,字字句句都帶著繾綣的味道。但陸野是見識過他的能力的,也知道齊老師最擅長的就是布置甜蜜的陷阱,於是聞言不為所動,隻是微微眯起眼睛,謹慎地打量著他。“你就這麽靠近我,不怕我還手?”陸野說著從齊燕白手裏抽出手腕,掌心微微上移,危險地攀上齊燕白的鎖骨,指尖鬆鬆地搭在對方的側頸上,像是一種無聲的威脅。“比如現在”陸野說:“如果我讓你把鑰匙交出來呢,你要怎麽辦?”他的右手雖然受傷了,但右腿還好著,以他的身手,別說鏈子上還留著兩米的富裕,就算真的讓齊燕白一對手腳,在近身狀態下對方也壓根不是他的對手。齊燕白瞳孔一縮,但他看起來並不害怕,反而隱約好像高興起來,親昵地蹭了一下陸野的手心。“你生氣的話,可以隨便出氣。”齊燕白有些愧疚地說:“但是鑰匙不在這棟房子裏,我也不能給你。”他說著頓了頓,補充道:“野哥,我知道我這樣不對,但我也知道,這次放開你你就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實在沒辦法看著你離開我對不起。”陸野幾乎被他氣笑了。這叫什麽,深刻認錯,死性不改?陸野沒好氣地想。他下意識就想給麵前這個誤入歧途的失足青年一點思想教育,但一抬頭的功夫,卻猛然頭暈了一瞬,不知道是不是麵前這個赤腳大夫下手太狠,昨晚藥勁兒用得太大了。陸野的眉頭短暫地皺緊又鬆開,但一直觀察著他表情的齊燕白卻沒錯過這點變化,他微微皺起眉頭,有些擔心捧住陸野的臉,用額頭貼了貼他的額頭。“我錯了,你別生氣了。”齊燕白輕聲道:“你還在低燒呢,野哥。”他說著有些自責,臉上出現一點真切的懊惱,小聲懺悔道:“我昨晚不知道你受傷了,帶你回來的時候往你身上潑了不少酒,可能是因為這個,你昨晚突然又發起燒了。”低燒?陸野反應過來,他剛受傷沒多久,醫院開的消炎針還差一天沒打完,確實有炎症的可能性。他張了張口,想旁敲側擊地提醒一下齊燕白,但話還沒說出口,齊燕白就放開了他,轉身從床頭櫃裏抽出一板消炎藥。陸野雖然正在扮演被“囚禁”的金絲雀,但也沒有跟自己身體過不去的愛好,他看著齊燕白從藥盒裏扣出一粒新的膠囊,習慣性地伸手想接,但誰知齊燕白卻沒把藥給他,而是手一縮,錯開了陸野的手。陸野挑了挑眉,倒也沒生氣,隻想看他又作什麽妖。齊燕白是屬彈簧的,最擅長得寸進尺,見他沒有發怒,於是笑了笑,把那枚膠囊咬在了自己齒尖,跪在床沿上,傾身湊了過來。他作勢要吻陸野,但陸野仰了仰頭,避開了他的親吻。“怎麽?”陸野涼絲絲笑了笑,語氣不鹹不淡地反問道:“如果我不同意,你是想燒死我?”齊燕白也知道自己有點過分,他沒敢逼迫陸野,隻是咬著那枚膠囊湊上去,用膠囊殼輕輕磨蹭了一下陸野的唇,刻意放軟了語氣,服軟道:“當然不是,我說了,你在這裏絕對自由。”隔著一枚小小的膠囊,他們倆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到了呼吸交纏的地步,明明隻要再近一點就能碰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但陸野無聲的拒絕態度卻像是一道令行禁止的警戒線,齊燕白敢試探,敢冒險,但就是不敢真正越雷池一步。“但是親我一下吧,野哥。”齊燕白輕聲說:“我好想你。”第78章 “在那之前,你要心甘情願留下”齊燕白的聲音很輕,聽起來可憐巴巴的,既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在哀求。陸野麵無表情地垂下眼跟他對視著,隻見齊燕白的眼底泛著淡淡的青色,看起來有些憔悴,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他專注而期待地看著陸野,見他終於肯給自己反應,不由得彎了彎眼睛,衝陸野露出一個有些討好的笑。他的姿態放得很低,尺寸拿捏得也恰到好處,饒是陸野知道這隻是齊燕白刻意示弱,想熄滅他怒火的手段,卻還是難免被他勾得有點心軟。這段時間他也不容易,陸野想。齊燕白不是個擅長忍耐的人,他的耐心在陸野的事上近乎無限趨近於零,能忍到今天才發作,甚至到了這個地步還在忌憚陸野的心情,顯然已經是他努力過後的結果了。違背本能的喜歡總是讓人動容,饒是“受害者”本人還被鎖在床上不能動彈,但麵對著這樣的齊燕白,陸野還是覺得心尖上像是被人掐了一把,又酸又癢。他不想那麽快跟齊燕白攤牌,但也不忍心真的看他時刻做小伏低討好自己,於是心裏軟了軟,猶豫了許久,還是避開了齊燕白的目光,微微低下了頭。這種細微的妥協就像是某種休戰的信號,齊燕白眼前一亮,整顆心霎時間活躍起來,不由分說地湊上前,吻住了陸野。陸野意料之中地沒有反抗,他向後靠在床頭,以一種非常消極的態度接受了這個吻他不配合,但看起來也並不抗拒,隻是微微垂著眼,任由齊燕白撬開他的齒關,把那顆小小的膠囊推上他的舌尖。久違的親昵就像是一管高濃度的興奮劑,輕輕鬆鬆挑起了齊燕白的情緒。唇齒相接的一瞬間,他好像突然不再滿足於這種簡單的接觸,而是猛地傾身過來,攥住了陸野手銬上鎖死的鐵鏈。金屬碰撞間發出嘩啦的脆響,手腕上很快傳來不容拒絕的拉力,陸野的視線往下瞥了一眼,發現齊燕白正在一點一點地把手指擠進他的指縫裏,試圖跟他十指相扣。陸野:“……”這得寸進尺的小瘋子,陸野好氣又好笑,心說真是給個台階就要上天了。齊燕白的情緒回暖,陸野也不想再繼續無休止地縱容他,於是微微抬了抬頭,看起來像是想要盡快結束這個吻。但齊燕白對此似乎很不滿意,他握著陸野的手,曖昧地勾住陸野的舌尖,不由分說地又搶走了那枚膠囊。“看看我,野哥。”齊燕白滿足地喟歎一聲,輕聲道:“我好愛你。”齊燕白知道,他貿貿然綁架囚禁對方,以陸野的脾氣,不可能心無芥蒂,這麽快接受這件事但無論是假意屈服也好,還是破罐子破摔也罷,陸野的順從都極大地滿足了他的占有欲,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滿足起來。那枚小小的膠囊好像成為了某種心照不宣的媒介,以一種微妙而曖昧的和平將這個“強迫”的吻延續了下去。原本無色無味的膠囊被這個纏綿而漫長的吻染上了一點薄荷牙膏的味道,推拒間,不知道是誰的舌尖蹭開了膠囊的接縫,裏麵純白的藥粉灑落出來,霎時間蔓延出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苦。陸野微微皺起眉頭,從喉嚨裏溢出一點不滿的輕哼,正想伸手推開齊燕白,就見對方已經先一步放開了他,伸手從床頭櫃上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這個吻給了齊燕白新的信號,他這次沒再小心地征求陸野的同意,而是直接貼了上來,撬開陸野的齒關,渡給他一口溫熱的水。恰到好處的撫慰衝淡了苦澀的味道,陸野沒說什麽,隻是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瞬,連藥帶水一起吞了下去,算是默不作聲地接受了齊燕白的討好。齊燕白也知道過猶不及,沒敢再硬纏著陸野,自然而然地跟他分開,順手把水杯放回了床頭櫃上,然後重新坐回床邊,試探性地叫了陸野一聲。“野哥。”陸野沒理他,齊燕白也不氣餒,隻是笑了笑,又叫了一聲。“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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