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行難以置信地愣愣盯著,直到煙花燃滅,他眼裏的光卻沒有滅,熾熱癡癡地看著阮迎,難掩激動:“你剛才說的話算數嗎?”阮迎輕輕“嗯”了聲,點點頭。聞行高興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唇張張合合,最後隻說出句:“我會對你好的。”阮迎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子,“不早了,我們回去吧。”他正想把煙花棒扔進垃圾桶,卻先一步被聞行奪了去,揣在兜裏,衝他傻樂:“我要留個紀念。”阮迎看著他,又想笑,又想哭。回去的路上,阮迎有些餓了,在路邊攤買了份章魚小丸子。吃著不太新鮮,隻吃了幾個聞行就不讓他吃了,給他扔掉了。快到醫院的時候,聞行問阮迎:“如果,我是說如果啊。那裏麵沒有能點著的,你還會想去試著喜歡我嗎?”阮迎有些活潑地說了句,“不告訴你。”他永遠也不會告訴聞行,那隻印著迪士尼王子的煙花棒,是他同小朋友要的完好的一個,也是絕對會被點燃的。第90章 晚安聞行把阮迎送回他病房的走廊口,正準備回去,聽見阮迎說:“大娘今天回家拿東西了,晚上不回來,要不要進來坐會兒?”聞行當然樂意,心裏美滋滋地跟著他走到了病房門口,擰開門時,見阮迎臉色不太好,輕輕皺著眉,唇色也有點白。“怎麽了,身體不舒服?”阮迎“嗯”了一聲,“胃裏有些難受,有點惡心。”“惡心?”聞行想起剛才在路邊買的那份章魚小丸子,有點生氣地說:“我就看著他筐子裏剩的章魚須不新鮮,都變黑了。那老板還說他們真材實料有真章魚,他媽的還不如買全是麵粉糊的。”他彎腰,伸手隔著羽絨服摸了摸阮迎的腹部,“哪兒難受,這嗎?”“左邊一點。”“這兒?好像真是胃。”這時,病房內傳來嚴厲壓抑著怒火的一聲,“你們在幹什麽”兩人不由自主一愣,轉頭看向病房,隻見聞崇明臉色黑青,眼底壓著驚濤駭浪,像是看到了什麽大逆不道的畫麵。不用像,本來就是!他往前走了兩步,氣得手都在抖,指著他們:“我問你們幹什麽呢!”聞行皺起眉,“爸,你怎麽來了?”“我怎麽不能過來,你幹的這事你以為能瞞住誰?”聞崇明昨天問起來,才知道聞行根本就沒到新加坡。電話也聯係不上,查了行程才知道他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偏僻地方了,後麵具體發生的事他就知道了。飯都沒吃,急急忙忙坐了幾個小時的車趕到這兒。他先是去了聞行的病房,沒人,又來了這個叫阮迎的病房。剛沒到多久,就看到他的小兒子居然和差點成了他嫂子的人親親密密。又想到還是聞行替他擋了好幾刀,聞崇明氣得簡直要昏厥過去,怒視著阮迎:“還有你,你和我兩個兒子到底什麽關係?!”阮迎被他吼得有些懵,胃裏積著的那股惡心被嚇得突然湧上來,下意識扶著聞行的胳膊,低頭幹嘔了兩聲。如此反應,聞崇明接下來的話硬生生的卡在喉嚨,臉上的表情由憤怒逐漸轉變為震驚,看了眼阮迎因穿著羽絨服顯得臃腫的腹部,又想起剛才在門口自己小兒子的手摸上他的小腹,他僵著脖子難以置信地看向聞行。聞行先是一愣,隨後心一橫,脫口而出:“我的。”阮迎:“?”氣氛安靜兩秒,焦灼地似乎在劈裏啪啦放著電。聞崇明額角青筋暴起,抬手就想給聞行一巴掌,一想到他身上還有傷,一巴掌抽在了腦門上,怒道:“用你說,我當然知道你大哥他”後麵的話,沒能說出來。聞崇明氣得腦門都是紅的,重重的深呼吸兩次,又重新看向阮迎,相比之前語氣稍稍緩和,問他:“幾個月了?”聞行麵不改色心不跳,“兩個月了。”“......?”阮迎緩緩地眨眨眼,轉頭看了聞行一眼,見他有些心虛的表情,後知後覺回過味。羞憤湧上臉,紅透耳根。他咬著唇拽了拽聞行的胳膊,仰頭看他,眼神仿佛在說:你在胡亂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聞行是真沒看懂,還是故意裝作不懂。親昵地抓住他的手,壓低聲音哄著:“寶寶,知道你不好意思,但總得告訴咱爸的。”阮迎:“??!!”聽他又是“寶寶”,又是“咱爸”的,這傷風化俗的樣子讓古板保守的聞崇明老臉一紅: “誰是咱爸,你小子少給我油嘴滑舌的”他抄起桌上的水壺就要砸他,一想到阮迎還在,突然斂了脾氣。麵對這個前腳剛和他大兒子分開不久,後腳和自己小兒子搞在一起或者早就有什麽關係的人,他實在厭惡得很。可轉頭一想,他就這麽兩個兒子,一個結婚十年都沒能有個孩子,現在身體癱瘓就更不用說了,另一個雖剛有點正經樣,但也三十了,到了成家的年紀了。就算他再看不上這個叫阮迎的omega,但他肚子裏的總歸是聞家的孩子,是聞家的未來。聽說男性omega本來就比女性omega生育風險大些,胎兒也比較脆弱,稍不留神看護好說不定就保不住了。又聽說這胎兒別看在肚子裏,其實什麽都能感知到的。外麵說什麽,做什麽,這小孩兒都能記得。以後孩子將來要是出生了,討厭他這個爺爺怎麽辦?他爸從小沒教育好,可不能讓他未來的孫子孫女也長歪。這孩子命苦,生來就沒有奶奶,他這個做爺爺的,更要好好疼他們。聞行這個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二三得六的王八蛋逆子,也不指望他能給自己養老了,不氣他就燒高香拜天神爺爺了。以後有了孩子,還能在陪陪自己,安享晚年,也享享那什麽天倫之樂。還有那該死的老孫頭,整天炫耀自己孫女認識多少字,前幾天又說自己兒媳婦懷二胎了,他瑟什麽啊?跟誰沒有似的?......撂下水壺這短短幾秒鍾,聞崇明已經把棺材入土前的事兒想個一遍了。他輕咳一聲,有些不自在地說:“臭小子,你給我少得意忘形。這兩天的事要不是我給你截了消息,你早就完了,還去什麽新加坡,知不知道幾雙眼睛盯著你?”他又看了看病房四周,眉頭一斂,“就住這地方?這兩片暖氣夠幹什麽的,我說從剛才站這兒就腳底冒風。我叫人送幾個電暖氣過來,你們先湊活住一晚,明天再找人來把你們接走。”“知道了吧,您快找個酒店住著吧,阮迎他該休息了,睡覺不足對胎兒發育不好。”“用你說?”聞崇明又抬手抽了他腦門一下,隻不過力道輕了些,“行了,歇著吧,我明天再過來。”病房的門被關上後,阮迎臉燙得能煎熟雞蛋,又不敢太大聲說話,難得素日平淡的模樣表情如此豐富,手也不自覺揮舞起來,“你剛剛胡說些什麽?”見他這樣,聞行覺得是又新鮮又可愛,忍不住逗他,故作嚴肅:“我最了解我爸了,就他那脾氣的,如果不這樣他肯定不能接受你。”說著說著,他話裏帶了些酸氣,有點蓄意報複的嫌疑,“年前你剛和大哥見過他,現在又跟我這樣,他脾氣是不行,但就算脾氣再好,也很難一時間接受這種事兒。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讓他把氣消了,以後再有什麽事也好說。”阮迎被他說得有些羞愧,確實協議結婚是他不對在先,可用這種事情來......他越想越別扭,一時間又找不出反駁的話,嘴上吃了虧。惱羞成怒地將他推出了病房,使勁關上了病房門。聞行被關在門外,蹭了一鼻子灰。他抬手摸了摸,正準備回自己的房間。抬起腳還沒走,病房的門開了。聞行挑起眉尾,笑得有些痞氣,一句“舍不得我走啊”還沒說出口。隻見阮迎衝過來,伸手從他兜裏一陣摸索。摸完夾克裏的口袋,又去摸他寬鬆休閑褲的褲兜。把聞行都給摸硬了,低頭看著他挺翹圓潤的鼻頭,聲音有點啞,“別在這亂搞,要搞進去”話還沒說完,阮迎從他褲兜裏拿出那一截燃過的煙花棒,睨他一眼,“我後悔了。”轉身進了病房,“哢崩”一聲從裏麵上擰上了門鎖。聞行反應過來,雖下麵還是硬的,心涼了半截,後悔自己鬧過頭,連忙敲門,“寶寶,我和你開玩笑你當什麽真啊,你怎麽能後悔呢,你上學老師沒教你嗎,做人得講誠信”值班護士從辦公室門口探出頭,語氣不悅,“這是醫院,請不要大聲喧嘩。”“......”聞行尷尬地點點頭,“對不起。”“病人都要休息,你這樣會影響到他們的。”“抱歉,抱歉。”“......”等護士回去後,再回頭,病房裏的燈已經滅了,漆黑一片。聞行又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窗看了一眼,什麽也沒看到。他無奈地聳聳肩,轉身走了。走廊的腳步聲愈來愈遠,阮迎掀開蒙著的被子,用力呼了口氣。抬手摸摸臉頰,依舊熱得發燙,不用照鏡子也知道多紅。一定是剛才從被子裏捂的,阮迎想。他坐起身子,想下床開燈去洗漱。“叮咚”一聲,枕邊的手機亮了。是聞行發來的短信,簡短的一條:寶寶,晚安。阮迎在黑夜裏盯著看了一會兒,手機屏幕的光映著微微彎起的唇角。他不打算回複,也沒點開看,假裝沒看到熄了屏幕放到枕邊。他還在生氣,才不會理他。住院一個星期,他和聞行身上的傷已無大礙,另外也協助完縣城裏的刑警調查案子,可以出院了。蔣繁已經提前幫他辦好了材料,和京城區域的派出所協調好,讓張書秀可以順利過完假釋期。張書秀平時勞動慣了,不願在家閑著。阮迎隻好在新租的房子周圍,找了份家政鍾點工的工作給她。隻需每天下午和傍晚上門清掃,工作還算輕鬆。阮迎受傷的眼睛還沒恢複好,不能長時間用眼,否則會紅腫流淚,沒辦法長時間授課。他暫時辭去了畫室的工作,打算先把手頭上的客戶訂單處理完。外麵的天漸漸黑了,漆完最後一層,阮迎輕輕呼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將鳳首壺放置一旁。他起身錘了錘後腰,洗淨手,去了陽台。看到陽台上的東西時,阮迎歎氣一聲,肩膀微微塌了下去。那尊三彩駱駝,依舊是上不去一點顏色。嚐試了很多辦法,都無法做到新舊顏色的相融。阮迎也想過覆蓋一層的方法,將駱駝身重新漆一遍。可這就失去了修複的意義,換來的是一尊完全不同的器物。他幹脆給王厚打個電話,說自己能力實在有限,還是另找技藝精湛的人去做。剛從桌上拿起手機,還沒等撥號,“聞行”三個字跳躍在屏幕上。回京城後,聞行好像很忙,他們大概有十餘天沒見麵了。心底泛起細細密密的微妙感覺,他抿了抿唇,接了電話,聽見對方說:“在家?吃飯了嗎?”阮迎輕輕“嗯”了一聲,“吃過了。”“那正好。”“......什麽?”此時,門鈴聲正好響起,耳邊傳來聞行的聲音:“開下門,我在門口。”阮迎一愣,連忙走到玄關處擰開了門,抬頭便看到聞行正衝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