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覺沒說。”夏攬挺不解,“也不知道他怎麽不肯說。”“你傻呀!”陳敢心想事兒細膩得多,“張覺是直的,能跟那男的在一塊嗎,最後肯定是互刪收場,可他尊重人家唄,總不能他不接受就把人家的性取向傳到廣為人知,又不是每個人都能包容同性戀。”夏攬把陳敢心翹起的後衣領翻下去,說:“聽你口氣,你挺包容的?”“隨緣嘛,我又沒遇見過,有我啥事兒。”陳敢心推著夏攬的後背,“走走走,上課了,我要領讀,待會兒你倆讀大聲點啊。”時聆慢騰騰地跟進去,拉開椅子坐下。剛才灑滿桌麵的陽光已經溜走了,他把手掌附上去,仿佛還能觸到點餘溫。那點溫度順著指尖一路燒燎上去,連同心髒也像是著了火,掙紮著、煽惑著,將他扭曲成了一個既滾燙又冰冷的矛盾體。今天最後一節是大掃除,時聆沒值日任務,留在教室寫了會作業。負責拖地的同學打濕了拖布晃過來了,他不得不離開,經過隔壁班時朝張覺的座位瞅一眼,小直男估計調理好心態去打球了,人連著椅子底下的籃球都沒了影兒。還不到六點,時聆戳在校門口沒見著來接他的車,他不急,摸出手機搜索繪商老總的新聞。一線調研、榮獲稱號、精準扶貧……在界麵跳出一堆歌功頌德的正麵事跡後,時聆退回首頁,認為有必要換個關鍵詞。商行箴妻子。商行箴情人。商行箴男伴。一方屏幕快被他搓得起火,時聆仍然沒搜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反倒這人衣冠楚楚參與社會活動的照片層出不窮,仿佛商行箴本人就是這些文字和圖片明明白白呈現出來的那樣,由內到外都光鮮體麵。時聆一咬牙,又改了改關鍵詞。商行箴桃色新聞。--------------------眼睛有點累,明天休息感謝:企鵝煎蛋的1袋魚糧,dmsl111的1袋魚糧,serenag的1個貓薄荷,兩隻小羊嘎的1袋魚糧,邱十的1袋魚糧,( :別回頭的1袋魚糧,喝完奶茶就刷牙的1袋魚糧,貝魯的1袋魚糧!!!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海星星!!!第10章 有男朋友搜索結果還沒加載出來,一輛車碾過水泥地麵,伴著輕微的刹車聲穩穩停在時聆麵前。他抬起眼,是輛外觀極其素雅沉穩的黑色庫裏南,貼膜的暗色車窗上映著他搜索不正經詞條後略顯心虛的麵孔。不是平時來接他的那輛,時聆以為自己礙道了,後退一步,正想繼續低頭看手機,那車沉聲衝他叫了兩聲。副駕的車窗緩緩降下,時聆得以窺見車廂裏的人,當他的目光觸上抓方向盤那人的臉,他下意識摁滅了手機屏幕。被他搜索桃色新聞的商行箴坐在主駕上,小臂搭著扶手箱,稍微傾過點身子喊他:“上車。”時聆忙收起手機,習慣性地跑去拉後座的門把,沒拉開,車子又短促地叭叭兩聲,商行箴的聲音從副駕洞開的窗子飄出來:“坐前麵。”副駕的車門一拉就開了,時聆鑽進去扣好安全帶:“周哥呢?”商行箴適應性挺強,已經能麵無表情地接受這不怎麽樣的稱呼了:“提前下班了。”“哦。”時聆抱著書包,身旁的窗玻璃升上去隔絕馬路的噪音,與商行箴共處沉寂的狹小環境讓他無所適從,特別是在下午上課時想了些有的沒的後。他想玩玩手機度過這段安靜的路程,又怕一解鎖屏幕被商行箴瞥到沒關掉的搜索界麵,於是先側目看了看身邊的人。“怎麽了,不信任我車技?”商行箴打著方向盤嫻熟地穿梭過歪七扭八的車流,“駕齡十二年,放心吧。”“我沒有不信任,我就是……”時聆琢磨了下商行箴的話,十二年,他問,“你是十八歲考的駕照嗎?”誰會問這種沒意義的事,商行箴似笑非笑掠他一眼,說:“我今年三十一。”時聆快要把書包上的小羊掛件摳壞:“你沒結婚嗎?”商行箴在堵塞的車龍後刹停,看著逐漸暗淡的天幕下滿目灼眼的紅色燈光:“你看家裏除了你、我、孟叔他們,還有別的人嗎?”他頓了頓,加上修飾詞,“疑似我婚戀對象的人。”家裏一個兩個都畢恭畢敬的,沒有哪個女傭會自稱是女主人,時聆說:“沒有。”“就算有,那麽多天不露麵,跟分居沒什麽兩樣,結了也得離了吧。”“那你,”時聆不笨,能感知到商行箴的敏銳,也知道自己問什麽,商行箴都能洞察他,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那你有女朋友嗎。”事實是時聆高估商行箴了,商行箴還真沒猜到他會問這個,問了又有什麽作用。車龍鬆動,前車距離拉開,商行箴往前挪,觀察倒車鏡的時候瞟到時聆的側臉,他驀地笑開:“問個敏感話題讓你這麽緊張嗎,這羊都要被你摳掉眼珠子了。”時聆別過臉,無言地看著窗外,不打算從商行箴嘴裏挖出答案了。這個時間段,整個天地仿佛都是紅的,晚霞,交通燈,車子的製動燈,還有時聆的臉。“沒有女朋友。”商行箴歎道,為月末的冷餐會提前種下壞心思,“也沒有男朋友。”時聆的眼神一閃。但很快他就無暇顧及別的,通過路口後商行箴打轉方向拐到了別的路,時聆的脊背一下子撕離椅背:“不回家嗎?”駛過擁堵路段後,商行箴說:“先去給你買點東西。”“我不缺剛需品了!”“二十七號有個冷餐會,你陪我出席。”商行箴直白道,“先給你買套像樣的衣服,省得到時候宴會廳裏西裝禮服紮堆,你還要裹個校服跑來跑去。”時聆張嘴就要拒絕,吸了口空氣後迅速冷靜下來,做出的吞咽動作在表麵看就像是無以名狀的緊張:“什麽冷餐會?”“吃冷餐的宴會,一個新上市的科技公司舉辦的,邀請了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帶你見幾個朋友。”商行箴間或瞥一眼副駕,“你是不是沒參與過這種場合?”時聆再次捏住了軟軟的小羊:“沒有,我嘴笨,不擅交際。”“你要是不樂意去,我也不能強迫你,”商行箴將時聆的慌張盡收眼底,他話鋒一轉,“可是怎麽辦,你昨晚才說過你歸我管。”不知從什麽開始,車輛就陷進了濃稠的黑夜裏,所有情緒都不用費力掩蓋。時聆壓下想詢問齊晟有否被邀請的衝動,語氣很輕淺:“冷餐會的東西好吃嗎?有沒有牛肉沙拉和小蛋糕?”車頭一拐,商行箴把車駛入購物中心的露天停車場:“有。你喜歡吃這些東西嗎,平時想吃也可以跟孟叔說,他會讓廚房給你做。”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車位,商行箴倒進去,熄火解開安全帶。車廂裏靜悄悄的,身旁的人沒任何動作,商行箴以為時聆學習一天累得睡著了,抬眼一看,對方還睜著眼睛,無神地盯著前方。他又以為時聆在為那麽遙遠的冷餐會緊張到四肢發軟,探手過去要幫對方解掉安全帶,剛按上卡扣,時聆攀住了他的小臂。“叔叔,”時聆在一片暗色中用目光攫住商行箴臉龐的輪廓,“我不會跑來跑去的。”“……”商行箴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喊我什麽?”時聆握在他小臂的力道更大了些,指尖是吹過冷氣後的冰涼:“叔叔,我會安分。”商行箴差點氣笑了,可對方神色認真,掐在他手臂的每一分力都在訴說不安,他沒理由反駁:“……行吧,那就呆在我身邊,哪都不去。”接下來一段時間,時聆就像在踐行那句他保證過的話,安分到商行箴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把時聆想得太複雜了,他是不是把人困出毛病了。盡管時聆從搬進來的那天起就很聽話,但因為他說話從來都是有邏輯性的,甚至有時會以真誠又單純的態度抬杠幾句,所以商行箴滿心認為時聆至少會聰明地為自己爭取一些東西。例如那天時聆極具暗示性地表明周末想找點學習計劃之外的樂子,這分明是在征求他的同意,可真到了周末,時聆就悶在房間裏哪都不去,也不賴床,大早上背完英語就立在露台上拉琴。地下一層有個小客廳,中間的圓形地毯上放著架博蘭斯勒三角鋼琴,那是商行箴給寒暑假過來小住的堂弟添置的,而他自己對音樂一竅不通,因此時聆拉奏的旋律,他極少能聽出屬於哪支曲目。或悠揚或激昂的琴音戛然而止,時聆扒住露台的木質護欄往下瞧,大聲問喂金錢龜的孟管家:“孟叔!好聽嗎?”孟叔笑著昂起臉,跟向高塔上的長發公主打招呼似的揮揮手,應道:“好聽!”雖然這裏不是高塔,時聆無論頭發長短或性別都跟長發公主搭不上邊,但他的的確確是被禁錮在這裏的。時聆討完孟管家的誇獎,一旋身看見倚在臥室門邊的商行箴,說:“你又偷聽。”相隔一個房間的寬度,商行箴看到的是時聆被秋日陽光染成淺色的睫毛,那雙眼睛的輪廓變成彎彎的兩道。大概不止是他,連孟管家也看得出時聆比剛來的時候開朗不少,有好幾次商行箴禁不住想問他到底想要些什麽,記起自己把人困在自己身邊的初衷,他又把話咽了回去。商行箴靠著門框不進不退,休息日沒精心打理發絲和衣著,整個人顯得比平時更隨意:“你打擾我工作了,我還不能過來投訴一聲嗎?”時聆返回裏屋:“對不起,我以為周末你不會那麽忙。”他擦了擦指板,將琴擱上孟管家給買的琴架,遲疑道:“要不……”商行箴看著他。時聆斟酌了下兜轉在嘴邊的那句“等你外出的時候我再練”,改口道:“你什麽時候不忙工作,我再練吧。”商行箴覺得自己很奇怪,看時聆過得舒坦就想嗆他兩句,可時聆屈從,他又失去了看人吃癟的心情。環在胸前的手臂一鬆,商行箴回自己屋,臨走丟下一句:“不用,你照常練吧。”商行箴仍然維持著每晚到時聆屋裏逗留上一個小時左右的習慣,有時捧個筆電,有時夾著文件,有時什麽都不帶,就著時聆放在桌上的課本、習題冊和樂譜來消磨時間,直到一牆之隔的睡房黑了燈,直到裏麵沒有任何動靜。時聆從來沒有表露過要從這個家裏、從山環水繞的賦月山莊逃離的跡象,車子停在校門外接他放學的時候,哪怕他正在跟同學談笑,隻要摁兩下喇叭,他就會朝這邊飛奔而來。車門甩上,時聆跟第一次坐這輛車的心態大相徑庭,他渾身骨頭散架般癱在座椅上,書包也不卸下,視線沿著商行箴襯衫的線紋往上爬,撞上對方的臉龐便停下:“叔叔,今天輪到我大掃除,好累。”周十五在前邊握著方向盤悶笑,商行箴在下屬麵前還端著威嚴的架子:“坐好,係安全帶。”等時聆坐正,商行箴十指交握搭在膝上,食指在手背上敲了敲,問:“剛才那幾個同學,經常看你跟他們湊在一起,玩得不錯?”時聆正舉著手機拍天邊的火燒雲,聽到這句話,他手一抖,虛焦了:“嗯,從小玩到大的,這周六陳那個女生過生日,他們在討論要買什麽吃的。”商行箴聽著對方時快時慢的語速,向後微仰,把頸部擔在靠枕上,有種豁然貫通的感覺:“邀請你了?”時聆低頭翻看相冊,沒說是與否:“我去不了。”“為什麽去不了?”“我要做作業,要練琴,要……”時聆不看手機了,轉過頭灼灼地盯著商行箴,“要呆在你身邊,哪都不去。”橘紅的雲彩纏上時聆的眼睛和雙頰,商行箴的心腔猛烈地收縮了一下。他再次問道:“她有沒有邀請你?”時聆說:“有。”“那你想不想去?”“……想。”“生日會是什麽時候?上午?下午?”時聆扣在手機殼邊緣的指甲一刮:“上午。”商行箴想著在小侄女那借狗失敗,想著時聆在文具店買完紅筆出來彎身看娃娃機,想著時聆從校道上一路奔來是被風牽起的校服下擺,說:“你可以去。”時聆壓下心頭的狂跳:“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