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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情比‘天才的煩惱’更無謂了。


    我們想要的是一個不會煩惱的天才。


    1


    斷尾求生。


    這是一句慣用語,用來表示遇到緊急狀況的時候,放棄身體的一部分之後逃亡,求得安全活命的機會──可是如果從現代生物學的觀點來看這句話,印象就會有點不一樣。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斷尾求生’這句話成立的前提是因為蜥蜴就算切斷尾巴,之後還是可以再生,讓尾巴完全複原。可是蜥蜴的尾巴在外觀上雖然的確再生,但實際上要說‘完全複原’卻不盡然正確。


    蜥蜴尾巴內部原本是由好幾段骨骼連接在一起所組成的,遇到狀況的時候會被切斷。可是重新長回來的尾巴內部沒有像原本尾巴那種複雜的骨骼。


    裏麵隻有一截光溜溜的軟骨而已──原本的尾巴可以做一些複雜的動作,新長出來的尾巴也沒辦法了。斷尾的代價就是這麽大──不能隨隨便便說斷就斷。


    如果要問講這件事有什麽意義,就是指這種自切行為雖然付出的代價很大,但並非自殺行為──為了生存、為了保命,有必要的話就得付出必要的犧牲。


    這完全體現了空空空的生命──可是他和蜥蜴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他放棄的不僅限於尾巴這種末端部位。


    不管是腦還是心髒,必要的話他都會二話不說放棄──就是這樣的精神力讓他能夠活到現在。


    如果必要的話。


    就連心靈也照斷不誤。


    2


    “我想起來了,我以前曾經聽過鳴門金時這個東西。”


    “啊,你有聽過啊,空空小弟。之前你也說聽過愛媛縣的果汁,你知道的好像都和甜食有關耶……難不成你對甜食很熟悉嗎?嘴裏沒有蛀牙吧?”


    “喔,原來鳴門金時是某種甜的東西?”


    “你不曉得鳴門金時是什麽啊……”


    “是那種加在好吃燒裏的金時豆的原料嗎?”


    “連金時豆是什麽都不知道嗎?你這樣可以說連常識都不懂耶。”


    “因為我吃東西基本上都是為了健身而吃的……所以不太吃甜的東西。要是長蛀牙的話,可能會影響牙齒咬合。”


    “還真是清心寡欲呢……鳴門金時其實就是番薯啦。”


    “啊,聽你這樣一講,好像沒錯。”


    “那是德島名產……其實應該算是鳴門的名產吧。”


    “是用漩渦培養的嗎?”


    “哪有番薯是用海水種的,生命力太強了吧。其實我也不確定……不過空空小弟,你講這些話不是因為不懂常識,根本就等於是笨了。”


    兩人就這樣一邊閑散地聊天一邊飛行──也就是說魔法少女‘pumpkin’已經放慢速度,慢到可以讓他們這樣天南地北聊天了。


    一開始的時候,鋼矢還打算保持最快的速度一口氣直衝到大鳴門橋去。可是後來,早早就放棄這麽做了。


    她改變做法。


    雖然杵槻鋼矢已經當了很久的魔法少女,但是因為她過去主要采用的戰略以及天生個性的關係,鮮少有機會抱著一個人飛行──更別說是抱著男孩子飛。仔細一想,這根本就是她的第一次經驗。


    不知道鋼矢是不是認為空空還是十三歲的少年,應該可以像抱行李一樣抱著他的身子飛行。又或者單純隻是心血來潮,根本未經深思就把他抱了起來。不過搬運女孩子和搬運男孩子畢竟還是兩碼子事。


    男女之別畢竟還是存在。


    既然是用魔法飛行,搬運物的重量其實不算什麽大問題──可是身體的形狀讓鋼矢不太好搬運。這或許是因為空空有鍛煉身體,肌肉形狀的分布變化與同齡女孩子不一樣。


    如果要再說仔細一點,因為鋼矢是從背後抱著空空,如果要用她認為比較好搬的方式、能夠維持最快速度的方式抱住空空的話,必然就會把胸部擠在他背上。這也是另一個原因。


    雖然杵槻鋼矢的角色是個性格怪異的大姊姊,可是她沒有那種特殊興趣,喜歡沒事去誘惑一個純情小弟──之所以讓空空揉自己的腳揉好幾個小時,單純也隻是為了要消除疲勞而已。


    因此到頭來就變成用有些不自然的姿勢抱著他飛了──而且用那個姿勢很難維持最快速度飛行。


    不過就算飛得比較慢,比起空空這個飛行菜鳥自己慢慢飄,讓鋼矢抱著飛確實還是比較快……空空少年感覺自己好像在享受一段空中遊覽旅程似的。


    空中遊覽──以感覺來說,好像是電視上看過的跳傘運動那樣。就是專業跳傘人員把觀光客抱在懷裏,從直升機往下跳的那個運動──不過他們倆是持續飄浮(雖然速度已經放緩,但現在的速度其實也不能算飄浮了)在空中,就這一點來說或許比跳傘還更刺激許多。


    這樣搞不好可以成為四國全新的觀光攬客手段也說不定──空空心裏想著這些雞毛蒜皮的雜事。不過想當然耳,既然絕對和平聯盟對魔法的存在秘而不宣,別說當作攬客手段,就連當作最後的必殺手段應該都沒辦法。


    隻是一句玩笑話罷了。


    總之兩人維持在非常高的高度,以能夠對話的速度往大鳴門橋飛去──就如同鋼矢(誇大其詞)所說的那樣,大鳴門橋確實是很龐大的建築物,遠遠就能清楚看見。那麽大的建築物,應該不太可能會走錯路了。


    兩人是在空中移動,說走錯路好像不太正確,或許應該說走錯航道才對──也不對,航道原本好像是船舶用語。


    “可是空空小弟,原來你知道漩渦的事啊?”


    “是啊,漩渦很知名嘛……不過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什麽情況就是了,隻知道海水會打轉。”


    “就是你說的那樣沒錯。”


    “是喔……”


    空空空把飛行的事情交給鋼矢處理,完全處於吊掛在空中的狀態──這樣子看起來滿讓人提心吊膽的,感覺還是靠自己飛比較放心,不過空空這時候已經習慣現在這樣子了。


    他的生理訊號一如平常。


    就算向下俯瞰地表,心裏也隻覺得地麵好遠──其他也就隻是能夠親眼確認地上確實一個人都沒有而已。


    可能是因為空空平時把日常生活的一切都交由隨侍打點,所以就算把自己的小命交在別人手上也沒什麽猶豫。


    當然空空畢竟還是空空,不會因為來到四國就換個腦袋,所以他已經考慮到萬一掉下去──鋼矢不小心鬆手的情況,已經先想好對策了,所以生理訊號才平靜如常。


    如果特別要提的話,現在這種吊在半空中的搬法彷佛正把他這個女裝少年遊街示眾一般。然後這種身體互不接觸的方式讓空空覺得和鋼矢有距離感,好像人家真的很討厭他似的。對這個時常顧慮‘他人如何看待自己’的空空少年有些傷心。不過這些都隻是小事罷了──他總不能要求鋼矢把自己抱得更緊一點。


    雖然空空從前曾經當過抱枕,但不是每個人都會把他當成抱枕用──之前那次經驗,其實他也隻是一個代替品給人抱著而已。


    “如果想要多了解漩渦的話,當然還是實際去看看比較好。有句話說百聞不如一見嘛──不過我其實也沒有看過啦。”


    “你也沒有看過嗎……那為什麽要說得好像真的親眼看過似的呢?”


    “我的個性就愛充麵子啊──就是因為我是這種性子,所以上麵才會把‘自然體’魔法分配給我。”


    “分配……當我知道魔法是來自於魔杖而不是個人能力的時候,我就一直避談這方麵的事情。魔法真的是看適不適合本人使用……各自分配的嗎?”


    分配這個說法好像有點怪異,聽起來感覺很奇妙。不過既然魔法少女本人都用這種說法了,就照她的說法講吧。


    “不是,應該是看情況吧──因為這也隻不過是實驗的一部分。把適當的魔法讓適當的人選使用,以及把不適當的魔法交給不適當的人選使用,比較這兩者之間的差異──前者不見得一定會比後者更強,你說對吧?”


    “是啊──有時候可能會發揮出意料之外的才華,引起始料未及的化學反應也說不定──”


    不管有可能還是不可能,既然道具能夠互相交換,兩種狀況都可以嚐試。他們當然想要用輪替的方式把所有可能性都試過一遍。


    不過在多番嚐試之後,真要決定魔法如何分配的時候,最終可能還是按照使用者的合適性分配──


    “……鋼矢姊確實很適合用‘自然體’魔法。”


    “討厭啦,說好聽話捧我也沒什麽好處給你喔。”


    “不,這到底是不是好聽話也很難說……”


    這句話就好像罵鋼矢‘愛充麵子’,就如同本人自己說的那樣──就空空的感覺來說,鋼矢與其說‘愛充麵子’,其實應該是‘行止無礙’。不過他不曉得該用什麽詞匯表達這層含意。


    以前說不定知道,經過這半年之後已經忘了──空空雖然年輕,卻知道很多詞匯。這些詞匯都是空空那位從前當國文學者的亡父教導他的。


    父親死後這半年,他不曉得忘掉多少詞匯──就連父親的事情都忘了不少。


    “雖然‘自然體’魔法可以表現出自然的態度,應該還是有程度限製的吧?”


    “程度限製?”


    “我的意思是說就算能夠讓別人看起來很‘自然’,有些時候應該還是掩蓋不過去──如果魔法並非真正萬能的話……”


    “是啊,即便科學真的無所不能,魔法卻不是萬能的。”


    “…………?”


    即便科學真的無所不能,魔法卻不是萬能的──鋼矢說這句話是自然流露,可是空空卻有些聽不太懂。結果他還是判斷鋼矢這句話隻是在口出諷刺而已。


    這個判斷雖然錯誤,空空卻沒發覺──至少在這段空中遊泳的時候都沒發覺。


    鋼矢本人說這句話也別無深意或是刻意埋什麽伏筆,所以空空沒發覺也不是他的錯──這個罪惡深重的少年完全沒有錯。


    不過這時候空空下意識記住了一件事──‘魔法並非萬能’是魔法少女最基本的自我認知。記住這件事多少又提高了他的生存機率──改天他應該要回想起,就連登澱證個性那麽好強,當初都沒有向空空炫耀魔法。


    為了存活下來。


    為了逃生。


    他必須得回想起來。


    “……呃,就拿剛才的例子來說,就算‘自然體’魔法會讓身邊的人認為你走燒山寺道一點都不累──能讓別人認為你走起來很自然。但要是你的腳再也撐不住,當場倒下來的話,這樣應該就唬騙不過去了吧?人都已經倒下了,總不會看起來還像在走路吧?”


    “哼,我的腳永遠都撐得住。”


    “不是啦……”


    這時候充麵子幹麽。


    要是鋼矢施展‘自然體’魔法的話,是不是連現在她這樣充麵子都會顯得自然平常呢──再怎麽說應該都會發現吧──不對,他們現在講的就是這檔子事。


    “‘自然體’魔法到底能夠讓多‘不自然’的事情顯得很‘自然’?我認為應該有個清楚的界線才對。你清楚嗎?鋼矢姊。”


    “唔──因為我是施法的人,所以……我想應該因人而異吧。”


    “因人而異?”


    “也就是說即使能夠騙過某a,但是也有可能騙不過某b,可能瞞不過去──就像空空小弟能夠辨識‘地球陣’那樣。”


    “……嚴格說起來,我的技能不是分辨‘地球陣’,而是分辨‘地球陣’的時候眼睛不會壞掉。”


    怪人‘地球陣’能夠擬態成和人類完全相同的樣子,而分辨出‘地球陣’的其實是地球鏖滅軍開發室的‘科學技術’。沒錯,就是那個現在空空在‘驅除’怪人的時候仍在使用的工具‘驗明鏡’──可是也不對。


    這麽說來,空空先前也曾經識破一個‘看起來像條狗的少女’,認出對方其實是個少女──曾經識破對方的真麵目。那又怎麽說呢?那又怎麽算呢?那時候空空沒有戴‘驗明鏡’,而是用肉眼看穿的。


    就類似那次的情況嗎?


    不過那時候少女看起來像是狗的原因當然不是魔法,而是地球鏖滅軍不明室的‘科學’──


    “可是我的魔法的基準基本上就像空空小弟你剛才說的那樣。有時候也會不靈光──雖然我的腳永遠撐得住,魔法卻有可能撐不住。”


    “魔法──可能撐不住。”


    有其極限。


    不對,空空也覺得鋼矢好像對自己的腳力太有自信了點。


    “這件事又有什麽問題嗎?”


    “不,我在想現在我們在天上飛到底算哪一種。魔法能夠讓我和鋼矢姊在天上飛這件事看起來很自然嗎?”


    “和你一起飛的話就沒辦法了──如果隻是裝飾品大小的話也就罷了,魔法掩蓋不了一個和人一樣大小的行李。”


    “其實不是和人一樣大的行李,我本來就是人。”


    鋼矢說過她的魔法沒辦法用在別人身上,像這種姿勢好像也不行──那麽假設現在隻有鋼矢在飛的話又如何呢?


    “隻有我一個人的話大概還是會被發現吧──再怎麽樣都不可能讓‘人在天上飛’這件事變得很‘自然’……因為人本來就不會飛啊。基本上,你就想成我的魔法‘自然體’隻能掩飾狀態程度好了。”


    “這樣啊──”


    鋼矢有一種傾向,常常會把自己的魔法看低一點,空空暗忖這是不是有什麽原因。不過倘若問起這件事,話題就會偏離主旨,所以空空就想成是她個性謹慎低調,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


    雖然隻是一時的理由,但是能夠把個性一點都不謹慎低調的鋼矢想成這種人,空空自己也是十足怪胎──不過歸根究柢,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他本來就對別人是什麽性格沒啥興趣。


    無論如何,不管鋼矢對自己的評價如何、怎麽看待自己,空空都不打算放棄‘自然體’魔法用起來很便利的觀點。


    再說雖然問了這許多,空空自己也不認為魔法能夠隱藏他們在天上飛──要是可以的話,這種魔法就不是‘自然體’,而是如他一開始所想具有‘迷彩性質’的魔法了。


    “什麽這樣啊……嗯?如果隱藏不住的話會怎麽樣嗎?”


    “沒什麽,隻是我從剛才就一直在留心向下看──我們飛這麽高,就算真的有人存活,看起來應該也隻有米粒大小而已吧……”


    空空說道。


    “我在想,如果有人現在抬頭向上看的話,是不是會發現我們──”


    “如果我們往下看覺得地上的人隻有米粒大小,那地上的人往上看我們,應該也隻有米粒大小吧?用不著我使用魔法,對方應該也隻會以為有鳥在天上飛。”


    “也是……隻是我還是掛念魔法少女‘stroke’的行蹤動向。”


    “原來是這件事啊──我也不是不了解你的想法。特別空空小弟你還曾經給她用‘光束炮’亂射一通。”


    “是啊……”


    ‘光束炮’的胡亂射擊。


    那次經驗確實很驚人──說驚人還不夠貼切,根本就是天翻地覆了。在空空過去經曆過的‘天翻地覆經驗’當中也是一等一的程度。


    “就組織來看,最終還是會把適合的魔法分配給了適合的人。可是我始終覺得那個魔法少女情緒這麽不穩定,不管怎麽配,唯獨不應該‘光束炮’交給她才對……”


    “應該也可以這樣說,當空空小弟有這種想法、心懷警戒的時候,絕對和平聯盟的魔法少女製造課或許就已經達到他們的目的了。”


    “…………”


    聽她這麽一說……好像也沒錯。


    就是這樣……好像很恰當。


    故意把不該給的道具交給那麽歇斯底裏的人,營造出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發狂、失控的情況。


    站在‘敵對’的角度,即便認為杞人憂天,但還是得多分配相對程度、相當程度的兵力去應付。


    就好比鋼矢剛才說的那樣,空空本來可以把飛行的事完全交給鋼矢,自己好好睡一覺──結果還是不眠不休睜大雙眼,注意地表與周遭有沒有什麽異狀一樣。


    如果這真的是絕對和平聯盟所希望的結果,這計策確實很巧妙──也可以說很狡猾。這種熟知人心的老江湖手段和魔法給人的奇幻印象相差十萬八千裏。


    實在太現實了。


    ……要說這個計策有什麽缺點,就是己方同樣也得分配相對程度、相當程度的兵力來掌控‘可能失控的人’……換句話說,這部分的工作會不會就是由魔法少女‘pathos’來負責呢?


    所以在她死後,‘stroke’就陷入失控狀態……


    而她此時此刻仍然還在失控當中。


    失控跑掉──失控飛走了。


    “那個‘光束炮’真的毫無疑問太可怕了──好幾次我都差點要放棄。”


    “你好幾次想要放棄?不會吧──不過現在應該不用擔這種心,‘光束炮’魔杖已經不在‘stroke’手上了。”


    “是這樣沒錯──”


    ‘光束炮’魔杖已經沒收了。


    要是魔法是來自於魔杖,那照理來說‘stroke’已經沒辦法發射‘光束炮’了──可是她雖然失去‘光束炮’,卻又拿到了別的魔杖。


    沒錯,就是那柄‘拷貝’魔杖。


    隻要她手上有那柄魔杖,是不是就不能放鬆戒心?就像之前的魔法少女‘cogen’一樣,‘stroke’也有可能會變成對抗魔法少女的鬼牌。


    關於這個問題,現在他們也束手無策,或者該說隻能先擺到一邊去──頂多就是祈求老天而已。


    祈求陷入失控狀態的‘stroke’已經不把空空放在眼裏了──


    “‘stroke’拿著‘cogen’的魔杖當然麻煩,可是有好幾柄魔杖遺失應該也是一大問題──除了‘pathos’的魔杖‘精準’已經因為違反規則的爆炸被炸碎了之外──”


    有些魔杖不知所蹤。


    算上魔法少女‘cogen’的魔杖被‘stroke’拿去──其他還有兩柄。


    ‘光束炮’魔杖還有證──魔法少女‘metaphor’的魔杖。


    “我想‘光束炮’魔杖應該就在香川縣的那所國中學校裏喔。你之前為了減輕重量,沒有把‘stroke’的魔法少女服帶來,魔杖應該就和衣服擺在一起。要是你那麽怕那柄魔杖流落在外的話,要不要回去拿?”


    “回頭去拿也有一點風險──我之前不知道魔杖是藏在衣服裏麵,而且還那麽重要,所以才把‘stroke’的衣服留在香川沒拿來……”


    要是他之前就把魔杖當成施展魔法的工具,就不會那麽不小心、隨隨便便把魔杖留下來。


    就算不希望帶在身上變成負擔,也應該把衣服與魔杖毀掉再出發才對──不對,如果那柄魔杖可以讓空空使用‘光束炮’,即便大小有如電冰箱,他也會想一起帶來。


    “空空小弟,你這個人扔東西一點都不會猶豫呢。那輛空氣力學自行車‘戀風號’照樣也扔在藤井寺。”


    “不是,我原本是打算騎那輛車去鳴門的──”


    不過聽鋼矢這樣一講,事實上也沒錯。


    自從來到四國之後,那輛腳踏車著實幫了空空不少,結果還是被他用完就扔──由此可見空空的冷漠、對事物多麽不縈於懷。如果有機會的話,他當然打算回去拿。不過他也知道大概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遙遠的將來,倘若空空的人性產生劇變,有心想要真的好好在四國巡禮的話,屆時走到第十一處靈場藤井寺的時候,說不定會把那輛車順便帶走──不過這怎麽可能呢?


    空空不認為那輛自行車可以完好如初地保存到那時候。而且過了那麽久之後,自己十之八九已經把‘戀風號’給忘了。再說他也不覺得自己真能活那麽久。


    特別是最後一點,他最有把握。


    他認為自己絕對到死都是死性不改。


    大太刀‘破壞丸’可以說是‘那個人’留下來的遺物,可是當‘破壞丸’被打個粉碎的時候,空空驚訝歸驚訝,一點都不覺得悲傷或者失去什麽重要的事物。


    他對物品一點眷戀都沒有。


    就如同他對人一點感情都沒有一樣。


    “用飛的當然比較快,自行車扔了也無所謂啦──不過至少你不需要擔心‘光束炮’會造成威脅喔,空空小弟。”


    “為什麽?先前鋼矢姊也曾經說過一些話,好像很瞧不起鵬喜同學的‘光束炮’似的……”


    “我沒有瞧不起光束炮啦──不過這也僅限於我而已。因為隻要有心,我可以飛得比‘光束炮’還快。”


    “…………”


    “就好比子彈打不中動作比子彈還快的目標……可是如果要飛得那麽快,就得把空空小弟扔掉才行了。”


    鋼矢嗬嗬嗬笑了幾聲。


    這句話一點都不好笑。


    “開玩笑的啦,別悶不吭聲的。”


    “沒有……”


    空空不說話,不是因為懶得理會那種惡劣的玩笑──他早就已經習慣鋼矢這種糟糕的笑話了。


    隻是因為四國現在的狀況本身就像是一個惡劣的玩笑,相比之下鋼矢的插科打諢隻是小意思,空空聽了也不會在意。


    不──這句話他可不能聽聽就算。


    她能夠飛得比‘光束炮’還快……


    速度更快。


    “照你剛才那樣說,聽起來魔法少女飛行好像也有技術好不好、擅不擅長的差別?”


    “嗯,是有啊。‘summer’隊當中,飛行技術最好的就是我──應該說找不到比我更會飛的魔法少女了。”


    “是這樣嗎?沒有比你更會飛的魔法少女……還真有自信呢。”


    “不,這該說是自信嗎……你想想嘛,就我個人來說,因為我分配到的魔法很遜,所以隻能在飛行方麵下功夫。大家都想盡辦法讓自己的固有魔法更強,反倒是飛行這方麵可以說是魔法少女的基礎功夫,大家都會飛,所以容易受到忽略。”


    “…………”


    “現在的教育流行注重發展每個人各自不同的個性──可是你不覺得,把一件每個人都會做的事情做得比每個人更好也很重要嗎?實際上就是多虧我的飛行速度快,所以現在還能保住性命。”


    “保住性命……喔,你是說在四國遊戲當中。”


    “不,我是指在絕對和平聯盟當中保住性命。”


    鋼矢說道。


    “你不是覺得奇怪,為什麽我在‘summer’隊年紀特別老不是嗎?”


    雖然用‘老’這個字有點誇張,可是鋼矢比其他四名魔法少女年長也是事實。


    空空知道這個狀況,但卻沒有想過原因是什麽──之前他的解釋是單純隻是因為魔法少女‘pumpkin’做事比較精明、求生技術高明,所以‘比較長命’。


    其實並非如此──不,就算真是如此,另一個原因難道是因為其他魔法少女的壽命都超短嗎?


    證那麽年輕就死於非命。


    難道那種狀況並非特例──是嗎?


    “我大概是十歲的時候成為魔法少女──之後就一直存活到現在,一直生存到現在。雖然也執行過相當艱困的任務,但總是在鬼門關前──半隻腳踏進去的狀態下在地獄裏出生入死到現在。”


    “在地獄裏出生入死這種說法還真恐怖……不過其實也很恰當。所以飛行速度就等同於逃跑的速度囉?”


    “我實在不太願意承認飛行的用途隻是用來逃跑,但差不多也八九不離十了──隻不過我也沒辦法長時間一直維持比‘光束炮’還快的速度……”


    “是嗎……”


    聽到鋼矢這番話,空空多少能夠安心一點。


    鋼矢和‘stroke’原本是自己人,某種意義來說兩人彼此都很熟悉了。可是空空不一樣,不久之前才和‘stroke’打過一場,所以怎麽樣都沒辦法對那名魔法少女放下戒心──不過雖然放不下,或許可以把戒心稍微降低一些。


    再說要是因為老把目光放在她身上而疏忽了其他事情,那就本末倒置了──要知道現在還有超過一半的規則還沒查清楚。


    炸死的危險性現在還是如影隨形。


    “……可是鋼矢姊真厲害,從十歲那時候就開始和地球作戰。我和你比起來,應該說資曆吧……相差太多了──”


    早在‘巨聲悲鳴’逆轉了地球與人類這場戰爭的局勢之前,鋼矢就在和地球作戰了──不過空空到現在也還沒遇過資曆比自己還淺的人。


    “資曆多寡根本沒有一點意義,要和地球作戰──講求的真的是天分。”


    “我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天分,適合和地球作戰。”


    講得更明白一點,他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天分、適合做什麽事。如果這世上有人沒有任何天分,那個人肯定就是自己了。


    甚至沒有活著的天分都沒有。


    “是嗎?可是你從剛才開始不都一直麵對著地球嗎?”


    “什麽?”


    “你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下麵……一般來說從高處向下看的話,應該會覺得頭昏眼花。我在飛的時候也是盡量不要看下麵喔──無論我多憎恨地球。”


    “……我也不是──”


    我也不是為了狠瞪著地球才向下看,隻是想要找找看有沒有人活著──空空本來想這麽說,但還是打消這個念頭。


    聽剛才的說法,魔法少女‘pumpkin’雖然作風玩世不恭,但和地球似乎並非無冤無仇。空空心想要是議論起這種事情的話,可能就比較麻煩了。


    提到關於地球的事情,萬一自己一個不小心說溜嘴,把曾經和地球對話的事情爆出來的話就大條了。


    “……嗯?你也不是什麽?”


    “沒有,你說得沒錯。我也覺得老是低著頭往下看好像很沒效率。”


    “效率?很沒效率?咦,我有說過這種話嗎?”


    “仔細一想,魔法少女也會用飛的──不見得一定會從下麵出現。也有可能會從前麵、後麵或是上麵出現也說不定……”


    空空一麵說,一麵左右上下轉動腦袋。因為他的身體被鋼矢牢牢抓住,所以沒辦法轉身改向。


    所以他隻能動頭。


    一百八十度──三百六十度。


    因為有鋼矢的身體擋著,空空的視線還是有死角,可是至少在他看得到的範圍裏沒有任何人。


    也沒有魔法少女在飛──唔。


    想到在空中飛太顯眼,有可能會被發現,所以空空一直不太願意用飛的。可是他心想從防範、監視周圍環境的角度來看,好像也沒有其他位置比空中的視野更遼闊也說不定。


    完全沒有遮蔽物。


    就算有人攻擊身在空中的空空兩人也能一目了然──就算想要跟蹤或是追蹤他們,在空中也是不可能的。


    要是對方使用類似‘醜惡怪俠’那樣的隱身類科學武器,或是像空空一開始把鋼矢的魔法錯認成的迷彩類魔法,用肉眼應該也很難發現到……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人在天上或地上也沒差了。


    “假如言行舉止觸犯規則,麵臨到爆炸襲擊的話──鋼矢姊的移動速度應該也能甩得掉吧。”


    “那樣子的話我就要全力衝刺,空空小弟身體的一部分可能會被空氣扯斷,到時候就不好意思囉。”


    “我明白。”


    “……開玩笑的啦。”


    “啊,是玩笑話嗎?”


    拜托別開這種嚇人的玩笑。雖然空空這麽說道,可是其實他的反應才嚇人。


    “空空小弟,我想先確認一下之後的計畫──等我們到了鳴門公園之後就要用走的是嗎?”


    “沒錯,我們用走的過橋。”


    “既然我會飛,當然在海上也能飛喔。就像我剛才說的,我的飛行技術不錯,不會讓空空小弟掉進海裏去。”


    “是啊,飛行的確比較快──可是直到我們離開四國之前還是用走的好了。我不知道大鳴門橋有多長,可是既然開車就能過去,應該也不至於走不過去吧。”


    “我可以問問為什麽你那麽堅持要用走的嗎?”


    “可以,其實也沒什麽。對我來說理由很理所當然,要解釋的話反而不容易解釋清楚。”


    “對你來說很理所當然?意思是說這個理由對我們就不理所當然嗎?”


    “這個嘛……”


    空空支吾其詞敷衍過去。


    雖然他說不容易解釋,但是要解釋清楚其實很容易──隻要告訴鋼矢,地球鏖滅軍的人很可能在橋的另一頭設有警戒線,要是用飛行的方式出現在他們麵前的話一定會嚇到對方。


    如果隻是嚇到對方的話倒還好,最糟糕的情況還有可能會被打下來──用走的過去都有可能會被當成槍靶,又何必特地讓這種機率增加?


    因為魔法少女習慣把飛行當成理所當然,所以個性實事求是的空空不曉得該如何解釋這部分在感覺上的差異──不過鋼矢對飛行的堅持熱愛非比尋常,就算空空真能說的清楚明白,她可能也無法理解。


    想到之後可能的狀況,就算空空再不情願,可能還是應該得說明清楚比較好──可是就算他想到之後可能的狀況,光就這件事來說他還是沒辦法說明清楚。


    問題不是出在容易不容易解釋。


    就在這個時候──


    因為在兩人正談論這件事的時候,空空察覺了一件事──無意間察覺了一件事。


    這個時間點非常精準,可以說空空現在好不容易才察覺,也可以說他立刻就察覺──不過無論怎麽說,他都沒時間解釋了。


    眨眨眼。


    因為就在這眨眼一瞬──兩人就被追上了。


    號稱速度最快的魔法少女‘pumpkin’瞬間就被追上──瞬間就被追過──瞬間就被攔下了。


    那人張開雙臂──笑容盈盈。


    “咦……”


    麵對這莫名其妙的狀況,鋼矢一陣啞然。而空空則是連回頭都來不及,還麵對著後麵──那個女孩對兩人開口說話。


    那個魔法少女──


    穿著一身黑衣的魔法少女開口說道:


    “stop。這裏禁止通行喔,‘pumpkin’。”


    3


    那不是隱身或是迷彩之類的伎倆。


    空空可以打包票──不是因為他根據什麽理論否認這種可能性,而是因為他看見了。之前他轉動頭部,注意四周有沒有異狀──在鋼矢說他隻看著地麵之後,空空就不光隻注意下方,也告訴自己要到處看看。


    所以他看見──映入眼簾了。


    就在鋼矢問空空問題,而他一邊往後看的時候。


    他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微微動了動──有什麽東西。因為太陽還沒西沉,正當空空還心想被太陽光照得看不太清楚的當下──那個微微有動作的東西眨眼間突然‘放大’,然後變成魔法少女的模樣。


    簡單來說,那個人從空空視力不及的遠方瞬間就‘飛到’兩人附近。


    不折不扣的超快速度。


    警戒或是監視一點意義都沒有──快到人類感官都跟不上的飛行速度。這麽一來,原本沒有遮蔽物、視野遼闊的安全位置一下子變成不利於己的要命因素。


    子彈打不到比子彈還快的物質──這種道理固然天經地義。可是照這個道理的話,就算那個物質比子彈還快,但要是遇上更快的物質,會被追上也是用膝蓋想也知道的道理。


    此時此刻應該是鋼矢比空空更深刻體會到這個道理吧──就是那個不滿足於組織分配的魔法,長久以來一直磨練自己飛行技術的魔法少女‘pumpkin’。


    “…………”


    身穿黑衣的魔法少女


    手上拿著的魔杖──也是黑色的。


    雖然衣服款式設計和鋼矢與空空身上穿的一樣……就顏色不同這一點來說,倒是和先前空空一路看下來的狀況沒什麽差別。可是──卻有很大的不同。


    空空感覺到不同──到底是哪裏不同。


    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要是有多一點時間觀察的話,或許能看出什麽端倪。


    “…………!”


    眼前的景象忽然急速旋轉。


    不,急速旋轉的不是景象,而是空空的全身──要說他究竟發生什麽事,就是被人猛力甩了一下。


    被抱著他的魔法少女‘pumpkin’猛力甩了一下──也沒什麽大不了,杵槻鋼矢隻是照她剛才說過的話行動而已。


    她已經預先說過,一旦遇上危險,就算拚著扯斷空空的身體也要使出全力飛行──而現在的轉向與加速讓空空不禁懷疑搞不好自己的身體真的會被扯斷。


    “…………”


    “我要卯起來飛了,空空小弟。”


    空空覺得自己好像勉強聽到鋼矢這麽說的聲音,說不定是錯覺──說起來一點都不誇張,現在的速度根本沒辦法開口說話。空空隻知道她真的‘卯起來飛’了。


    從飛變成卯起來飛,在字義上好像有點重疊。可是如果現在這樣才叫做‘飛行’的話,那鋼矢的加速真的會讓人懷疑之前她是不是其實根本沒有真的在飛。


    從燒山寺飛上天空的速度固然也不慢,可是當時她似乎還放慢速度(或許是為了避免扯斷空空的身體吧)了。


    不對。


    鋼矢不隻是發揮出全力而已──先前她搬運空空的時候刻意避免兩人的身子有過多的接觸,但現在已經顧不了這麽多,把空空緊抱在懷裏。可能是為了讓重心集中。


    盡可能保持流線型。


    鋼矢號稱自己的速度比‘光速炮’更快,用這種比喻可能會惹她不高興──在旁人的眼光來看,她的飛行軌跡看起來就像雷射光線一樣。


    雖然不至於真的會扯斷身體,但現在這個速度別說是說話了,就連呼吸都有困難。飛的這麽快,隻要嘴巴一張開,喉嚨深處瞬間就會變幹燥──身為魔法少女,而且是自己飛行的鋼矢可能不用操這個心,但饒是空空心智堅強到不像一般人,腦部構造卻沒特別堅固,幾乎快要因為黑視症而昏迷過去。


    隻是快昏迷,而沒有真的昏迷過去。光是這一點或許就可以說他已經很了不起了──


    “嗚──”


    空空一邊發出呻吟,一邊確認後方狀況。不,這算不上是確認,單純隻是他的頭被風壓吹到轉個方向,恰好讓他能夠看到後方狀況而已──對方沒有追來。


    因為空中沒有任何遮蔽物,不管用多快的速度遠離,空空還是可以看到‘就在那裏’──那個黑衣魔法少女完全沒有追著空空、追著鋼矢飛過來。


    難道是因為他們忽然回頭高速逃離,對方隻能眼睜睜看著嗎?怎麽可能是這樣。如果那個女孩有什麽理由這時候還文風不動、一動也不動的話──一定是因為她不當一回事。


    鋼矢雖然當機立斷全力逃跑──但是那個女孩根本不當一回事。


    大鳴門橋愈來愈遠──因為那座橋太巨大,飛近的時候還看不出距離那座巨大建築物有多遠。可是飛離的時候就能實際感受到愈來愈遠了。


    這是心情上的問題嗎?


    還是速度的問題?


    又或是──在他們和大橋中間有那個黑衣女孩的關係?


    “‘pumpkin’,你很過分耶。怎麽一看到人家就跑?你有想過這種無心之舉對青春期的女孩有多大的傷害嗎?嗯?”


    “!?”


    空空聽到這樣的聲音。


    那不是他聽錯──他剛才應該一直都在看後麵。看著恰巧映入眼簾的後麵──那個動都沒動的黑衣魔法少女。


    他應該都看到了。


    空空也沒有移開目光──就算想移開目光,已經快要喪失意識的空空現在的體能狀況也不允許他這麽做。


    然而──


    那個小黑點不知何時突然消失──然後又出現在他們的前方。


    就像風一般追過雷射光。


    再次攔住兩人的去路。


    鋼矢緊急刹車,免得一頭撞上去──慣性定律似乎對魔法少女的飛行也有影響,即便緊急刹車也不是當場就能立即停下來。可是對方攔路的時候似乎也算準足夠的距離,當鋼矢與空空完全停下來的時候,彼此之間的距離恰到好處。


    姑且不論對什麽有好處。


    是方便雙方說話嗎──還是動手廝殺呢?


    “你──”


    兩次被‘攔路’,就連杵槻鋼矢似乎也屈服了──她不再換方向逃逸,停下腳步。他們明明在空中飛,用停下腳步這句話形容好像有點怪──總之她停止飛行,就像直升機一樣在空中停懸。


    開口說道。


    “你到底是誰?”


    “你問我是誰,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你耶──我的身分可不能人家一問就報上姓名。”


    黑衣魔法少女回答道。


    不對,她這樣說根本不算回答──可是同樣都是魔法少女,她卻‘不能報上姓名’,光是這一點也算是某種很清楚的答案了。


    “如果你還是要稱呼我的話,那就這麽叫吧──魔法少女‘space’。”


    4


    “‘space’……?”


    鋼矢好像沒聽過這個名字,露出狐疑的表情──她可能正在想‘space’這個字是代表宇宙的意思嗎?還是意味著‘空白’?


    從那女孩身上穿的黑衣來看可能是前者,不過從她一身奇怪又難以形容的存在感來看,又感覺後者比較適合。


    “…………”


    不管是哪一種意思,反正空空現在也還沒辦法思考這件事──他根本沒把那個女孩剛才說的代號名稱聽進去。


    緊急回頭之後是緊急加速,接著又是緊急刹車。這次空空真的因為黑視症而昏迷了──這也沒辦法,換作是其他身體不好的人遇到這種狀況,說不定已經沒命了。


    他沒幾秒鍾之後就醒過來已經算是奇跡了。可是雖然恢複意識,腦袋卻一片朦朧,兩名魔法少女的對話隻是在他的左耳進右耳出而已──根本沒辦法好好思考對話的內容。


    所以──


    回答魔法少女‘space’的人──是魔法少女‘pumpkin’。


    “什麽‘space’,我聽都沒聽過。”


    “這代表憑你的階級不會知道有我這個‘少女’、我這個人的存在。其實我的階級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喔,‘pumpkin’。這表示就算你好像用盡各種手段,知道一些本來不該知道的事情──但還是有極限。好像也不對,應該說沒有什麽極限不極限,隻有不該知道的秘密。”


    “…………”


    “不是有極限,而是有禁忌……不過現在組織已經完蛋了,所以我也不清楚你到底知道多少事。”


    “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你是說組織故意讓我自由行動的嗎?這就是你想說的嗎?”


    “與其說是自由行動,應該是讓你自由翱翔才對吧?不用我說,我想你應該也已經發現了吧?常常有那種人安插到‘summer’隊裏。”


    “你說的那種人是什麽意思?哪種人?”


    鋼矢雖然和‘space’你一言我一語地講著,眼睛同時也在滴溜溜地查看四周──應該是在尋找哪裏可以逃跑吧。


    她好像打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用魔法和‘space’打一場──見識到雙方的速度差這麽多,也難怪她這樣判斷。


    她自認自己的飛行技術無人可及,對飛行速度也是信心十足,可是看到對方的能力遠勝於己,她的神經似乎也沒大條到在這種情況下還想挑戰對方──可是就算要逃走也是一樣。


    沒辦法逃出速度比自己更快的人的掌握。


    根本不需要巴巴地用規則明定,這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法則。


    ……可是嚴格說起來,雖然杵槻鋼矢無意使用魔法戰鬥,也沒辦法用魔法逃脫──但她現在已經施展魔法了。


    魔法。


    她施展的不是飛行魔法,而是‘自然體’魔法──不是影響外部的魔法,而是改變對方眼中看到的自己,所以不需要像‘stroke’發射‘光束炮’的時候那樣大動作舉起或是揮動魔杖。


    ‘自然體’魔法現在已經發動──


    所以黑衣魔法少女‘space’應該看不出來現在鋼矢心裏感覺的動搖、焦急、恐懼、困惑──以及各種這類情緒。


    看起來沒什麽不一樣。


    她應該感覺鋼矢的應答態度還是一樣目中無人、充滿冷嘲熱諷──也就是說鋼矢正在‘space’麵前打腫臉充胖子。可是在這種情況下還記得要虛張聲勢,也正訴說著鋼矢實在已經慣戰沙場了。


    隻不過鋼矢不知道自己的魔法有沒有發揮效果──‘space’麵對鋼矢,真的帶著一臉目中無人的盈盈笑意,讓鋼矢看了擔心自己的魔法究竟有沒有生效。


    甚至讓人懷疑該不會對方也在使用相同的魔法──真的有可能有這種事嗎?


    因為‘space’同樣也有‘自然體’的魔法,所以她也鍛煉飛行方麵的能力,才會有那種可怕的速度。如果是這種假設的話,姑且還算說得過去──不,說不過去。


    她的速度已經快到不是用鍛煉就練得出來的。


    ‘space’的速度太快,幹脆直接說她是使用瞬間移動或是空間跳躍之類的魔法,這樣我還比較能接受──鋼矢會這樣想,或許是因為她覺得自己過去的苦心研究全都白費了。


    “我說那種人就是那種人啊──就像你們這種人。不,充其量那也隻是一種實驗而已,各種眾多實驗當中的其中一樣。真要說的話就是根本不重要的一樣實驗──特別是現在四國的一切都泡湯了,就連毫無意義的這層意義都已經失去了。”


    “…………”


    鋼矢雖然聽不懂‘space’在說什麽,不過那可能不是‘space’說的事情很難了解,而是她故意用很難懂的說法來打迷糊仗。


    感覺‘space’故意讓這段對話顯得很空泛,單純隻是在查探鋼矢的想法而已──仔細一想,她用‘攔路’這種非暴力式的行動強迫鋼矢停下,讓人覺得她隻是用某種比較穩健、平和的方式和自己對話。但可以確定她的行為舉止帶有敵意。


    敵意。


    如果這種說法太過粗魯的話──或許可以改用惡意來稱呼。


    總之她有意要妨礙鋼矢與空空的行動,至少這一點昭然若揭──她就是想阻止鋼矢與空空前往鳴門。


    這一點是百分之百。


    可是當鋼矢與空空就像要逃離‘space’似地遠離鳴門──也就是往反方向移動的時候,她卻又擋在鋼矢麵前‘不讓過’,這麽做究竟有什麽意圖?


    隻要放鋼矢走,他們就會離開鳴門──她為什麽要阻止?


    “一切都泡湯──你是指實驗的事情嗎?‘space’,那場讓四國變成這副模樣的實驗……”


    “我說過有無數實驗在進行,‘pumpkin’──無時無刻有無數實驗在進行。無數又無限的實驗。所以就我來看,隻重視那場實驗不盡然──”


    “……能不能讓我們過去?”


    鋼矢判斷再和她扯下去終究沒個了結,便開門見山說道。她抱著的空空少年癱軟著一動也不動──雖然好像沒死,眼睛也睜著,但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怎麽看都不正常,需要救治──至少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像這樣吊在高空上。


    “如果鳴門方麵是你掌管的地盤,我也不會再靠近了。”


    “地盤?我沒有掌管什麽地盤啊──這一帶應該是‘winter’隊的領土不是嗎?不過那支‘winter’隊現在好像也因為四國遊戲而處於半毀狀態了──那個和你互相交換情報的魔法少女,她叫什麽來著?”


    “……就算你問我,我又怎麽可能把內應的名字說出來呢。”


    “說得也對,名字什麽的──”


    ‘space’很幹脆,也不再追問。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她的‘幹脆’也可以視為隻是在裝傻,其實‘名字什麽的’她早就知道了。


    鋼矢心想。


    黑衣魔法少女──饒是‘pumpkin’情報靈通,她也沒看過這種顏色的魔法少女服裝、沒看過這個魔法少女。別說是‘summer’隊,在‘winter’隊、‘automn’隊與‘spring’隊裏的人都沒看過她。


    這樣的話──還剩下什麽?


    “想要我放你們過去嗎?我當然很願意放行啦,‘pumpkin’。因為我也不是想要妨礙你們進行遊戲。”


    ‘space’嘴上這麽說,仍然不改展開雙臂的姿勢。她一副‘攔路虎’的姿勢,仔細一想這種姿勢還挺滑稽的。可是現在鋼矢一點都不覺得滑稽。


    “那就──”


    “先別急。隻有在你們進行遊戲的時候我才不會妨礙喔──隻有在為了破關而進行遊戲的時候。如果隻是為了淘汰出局──是這樣稱呼的嗎?如果隻是為了這種消極的玩法,我可會盡全力妨礙的。”


    你了解嗎?‘space’說道。


    “我不是要阻止你們前往鳴門,而是要阻止你們離開四國──‘pumpkin’,我不希望像你這樣優秀的玩家淘汰出局。你應該明白吧?”


    “…………”


    你應該明白吧。聽她說得一副理所當然,但鋼矢當然不明白──不,嚴格說起來她也不是真的一無所知……但一想到自己的想像可能成真,她就覺得害怕。


    因為‘自然體’魔法的關係,鋼矢感到害怕這件事應該不會被他人察覺──可是‘自然體’沒辦法影響自己。


    所以她很明白──


    現在自己正感到恐懼、感到害怕。


    “‘pumpkin’,我的意思是說你應該更有自覺才對──應該要知道我們對你的期待有多深。”


    “期待?你是說組織放任讓我自由行動、自由翱翔,但是又對我有期待嗎?”


    “沒錯──我個人甚至認為能夠破解這場四國遊戲的人除了你之外不做他想。”


    不過這可不能聲張。‘space’又補上這句話──雖然鋼矢不明白不能對誰聲張,不過重要的是那是‘個人意見’。


    換句話說另外還有組織的意見──果然沒錯,這麽說來魔法少女‘space’的立場就和‘那家夥’一樣了──


    和那個現在在四國張設防護罩的魔法少女一樣──


    “詳細狀況當然不能說,就讓你自由想像了──總而言之,我希望你能破了這場遊戲,得到打倒地球的終極魔法。所以我不會讓你淘汰出局,你也不能淘汰出局。”


    “……關於這件事,你好像有點誤會。”


    鋼矢說道。


    她把注意力稍微轉向自己抱著的空空──那個提議要淘汰離開的少年。


    他還是老樣子,癱軟著文風不動──在兩人第一次遭遇‘攔路虎’的時候,鋼矢下意識地回頭,不小心用極快的速度逃逸──現在他神智不清,在這種情況下無法藉助他的力量真是一大損失。偏偏遇到現在這種危急狀況的時候,最需要這個少年幫忙──


    “我沒有打算要淘汰出局──隻是想先到外麵去一趟而已,之後還是會回來的。我本來就是絕對和平聯盟的人,當然不可能放著四國這樣自己跑掉。”


    “那真是精神可嘉……可是你錯了,這一點我沒有誤會,而且大致已經猜到你想做什麽了。因為那個男孩……”


    ‘space’指向空空。


    她的雙手還是維持‘不給過’的姿勢,所以不是用手指,而是用視線的動作示意。


    “就是地球鏖滅軍的空空空對吧?”


    “…………”


    “如果是的話,那我多多少少知道──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我認為你最好還是不要妄自揣測……我們現在麵對的狀況說不定比你想像的還更嚴重喔。”


    鋼矢雖然試著用這種方式試探,眼前這個底細不明的魔法少女知道的‘多多少少’究竟有多少還是個未知數──就算她知道不明室,知道有時間限製,甚至知道‘新武器’的存在,鋼矢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奇怪。隻不過當她有這種念頭的時候,就已經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了。


    “或許是吧。”


    ‘space’則是臉不紅氣不喘地這麽回答:


    “不過老實說吧,無論你們正麵對什麽情況,我都不打算多做考慮。因為我有任務在身──像這種事去找我的上司談好嗎?如果你們見得麵的話──”


    “…………”


    “所以你就把我當作是另一種係統的規則──雖然四國遊戲的規則書上沒有‘禁止淘汰出局’的條文,可是不同於遊戲本身的規則──你就想成有我們自己獨自的規則好了。”


    “你們的規則──還有my rule這套啊。”


    如果是my rule的話,又怎麽能套用在別人身上──可是如果那不是my rule,而是our rule的話,名副其實就是‘我們的規則’。如果‘我們’還把魔法少女‘pumpkin’也涵蓋進去的話,那就沒什麽奇怪了。


    “……看來絕對和平聯盟的機能比我想像的還更健全嘛。隻是不知道有在活動的是總部還是各縣分部──或者隻是單一部門而已。”


    “唉呦,可別試圖打探什麽喔──”


    ‘space’雖然裝傻,也沒有否定鋼矢說的話。可是沒否定也不代表肯定──沒錯。


    即便她對自己有惡意──


    即便她想要妨礙自己的行動──


    有一件事還是不變的──就算‘space’身穿黑衣還是什麽顏色的衣服,隻要她穿著那套服裝,就是鋼矢的‘夥伴’。


    一同與地球作戰的──‘戰友’。


    ……當然真要說的話,現在鋼矢抱著的空空少年身上也穿著魔法少女服裝,可是那不算數。


    隻是鋼矢認為如果自己說什麽都要闖大鳴門橋的話,這名‘夥伴’就會搖身一變,成為冷血無情的‘敵人’──不對,這種情形下,變成‘敵人’的應該是鋼矢自己。


    她會變成組織的敵人。


    變成不利於絕對和平聯盟的人──可是究竟有什麽問題?為什麽鋼矢不能離開四國──難不成他們認為無論鋼矢有任何理由,隻要一離開四國就不會回來了嗎?


    這樣的話,鋼矢也體諒他們的想法。


    遺憾的是她也隻能體諒而已──當然現在等他們兩人淘汰出局,把時間限製的桎梏解決掉之後,至少鋼矢自己還是打算再回來四國──可是鋼矢已經是老江湖,當然知道人心多變這個道理。


    也隻有空空能夠毫不以為意地說出還要再回來這種話。


    所以──她也不是不了解黑衣魔法少女想要阻止他們離開的想法。


    “這樣好了……如果我現在發誓絕不會從大鳴門橋離開四國的話,你願意放過我們,然後回去嗎?”


    雖然鋼矢不知道‘space’會回哪裏去,總之如果要把這個走到哪裏都搶在前頭的‘space’趕走,好像也隻有這個辦法了。


    就像‘space’剛才說的,就算用期限或是‘新武器’的事情勸說她,她也不會就此罷休──她剛才說要鋼矢和上司去談,可是她無意說出那個上司是誰,想談也沒得談。


    “當然啊。”


    ‘space’說道。


    “因為我就像是一個關卡一樣──雖然不會放行,但不會傷害你們。‘pumpkin’,如果你別再胡思亂想,集中心力把遊戲破關的話,我還可以給你特別獎勵呢。”


    “…………”


    特別獎勵?


    “獎勵你把我逼出來──至於是什麽獎勵,就留待你發誓之後再揭曉囉。可是一個大驚喜呢。”


    鋼矢不要這種驚喜──就算真如‘space’說的是某種獎勵,她也不想要。她自幼就加入絕對和平聯盟,雖然不算受過什麽像樣的教育,但好歹明白‘不能拿陌生人的東西’這回事──話雖如此,她也不會想再多認識‘space’這個人。


    如果是為了活命而收集情報的話,她當然會不辭辛勞,可是有些情報要是知道了反而會危及性命──‘space’肯定就是這種碰不得的鬼牌。


    鋼矢心中的危險感應雷達正嗡嗡作響──不管是誰都會有相同的感受吧。


    假如有誰在這種情況下還不覺得有危險的話,那就是──


    “那就……”


    鋼矢話說到一半。


    她本來想說那就照你說的做吧──如果要說真心話,或者該說如果可以的話──她會聽從‘space’的要求,但很想開口拒絕那個什麽特別獎勵之類的東西。隻不過她也不想再和‘space’繼續扯下去了。


    換個想法,管他是什麽驚喜不驚喜,既然不要那拿了就扔掉就好了。隻希望那個東西扔得掉。


    “我知道了,‘space’。我就聽從你的要求吧──不管是暫時還是永遠,我不會再想要退出四國遊戲了。”


    “是嗎……話說在前頭,你也別想從大鳴門橋以外的地方退出遊戲喔。不從大鳴門橋,就從瀨戶大橋走或是駕駛快艇之類,這種腦筋急轉彎可是行不通的。每次我都會飛去找你們──每次我都會飛來擋路。下次說不定就不光是警告而已了。”


    “……好。”


    警告。


    沒錯,這次應該隻是警告。


    所以‘space’隻是當個‘攔路虎’而已──要是她有心動手的話,不管鋼矢還是空空恐怕都無法全身而退。不,空空現在的情況也已經不能算全身而退了──萬一被‘space’那種風馳電掣的速度撞上會發生什麽事。想到這裏,鋼矢就覺得毛骨悚然。


    光是普通的衝撞就已經是要人命的招數了。


    那種把鋼矢的自信徹底粉碎的飛行速度──如果她的速度再加上固有魔法的話……


    “我知──啊嗚!?”


    看到鋼矢忽然尖聲哀叫一聲,魔法少女‘space’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現在鋼矢的舉動明顯相當可疑,但因為被‘自然體’魔法盡可能抵銷,最終‘space’隻感覺到少許異樣吧──雖然覺得‘好像有點怪怪的’,但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這點程度的異樣感。


    可是發出哀叫一聲的當事者鋼矢對這陣‘搔癢感’可不是隻覺得有異樣而已──膝裏。


    問題是出自膝裏。


    那地方說敏感是很敏感,說無感也很無感。鋼矢抓著的空空空手指恰巧碰到鋼矢的膝裏──不對,一開始她還以為隻是空空因為黑視症,搖搖晃晃的手恰巧碰到而已。


    可是空空少年的食指在鋼矢膝裏的動作顯然是刻意的──說是動作,可是卻相當細微,細微到要是不刻意注意的話,可能真的隻會當成是一陣搔癢而已──他的手指的確是在寫‘字’。


    他正在──


    傳達訊息。


    “…………”


    空空之所以寫在膝裏,可能是考慮到膝裏是‘space’視線看不到的死角──如果要找視線的死角,那件蓬蓬飄飄的裙子裏頭更是隱密,可是空空卻沒有選擇裙下,而是把這片窄小的死角當成留言板。說起原因,肯定是因為──


    ‘別再摸我的大腿’。


    應該是空空空在這種情況下,仍然老老實實聽從鋼矢在燒山寺宿坊裏說過的這句話。


    不知道什麽時候,空空已經連同他的獨特個性一起蘇醒過來了──從原本朦朦朧朧的意識當中恢複過來。


    不,雖然還不能說完全恢複過來──可是現在的確已經比較有精神,旁人一看也看得出來。


    他讓自己置身在鋼矢與魔法少女‘space’的對話之外──他不是渾身癱軟,而是裝出渾身癱軟的樣子。


    不是自然體,應該稱之為不自然體吧。


    不曉得空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偷聽兩人講話,他應該是認為現在必須介入,所以維持這副‘不自然體’的模樣,在鋼矢的膝裏傳遞訊息。


    要是一個不留意的話就會──不對,就算留意了也可能會忽略空空的資訊,可是空空確信鋼矢一定會注意到。


    “…………”


    鋼矢吞了一口唾沫,留心讀取空空給她的訊息。


    讀取訊息的時候,一般來說身體姿勢會變得緊繃、臉上表情會改變,或是緊張地連話都說不出來,無論如何都會有一點異樣。但是鋼矢的魔法就是可以掩去這些異樣──空空幾個小時之前才知道鋼矢的魔法,現在立刻就利用上了。


    “抱歉,我隻是在忍著別打噴嚏而已。穿裙子有點冷颼颼的──”


    “對對,我了解。雖然這是魔法少女服裝,但我覺得真的別這樣。要一個在天上飛的女孩子穿裙子,有沒有搞錯啊──”


    為了掩飾剛才不小心發出的哀叫,鋼矢用這個理由和‘space’說話,然後一邊用心讀取空空給她的訊息,結果內容是這樣──


    ‘她的話不能信’。


    5


    不能信。


    如果說‘space’的話不能信,下一個問題就會變成什麽才可以信。如果要問空空本人能不能相信,第一個舉手反對的人應該就是空空空自己吧。


    這段簡單明瞭的訊息隱藏著如此矛盾,讓杵槻鋼矢一陣栗然──空空少年用這麽清楚的言詞‘敵視’這個黑衣魔法少女,鋼矢不隻感到驚訝,更有一種新鮮感。


    因為‘自然體’魔法的關係,外人感覺不到她有多驚訝──不隻是‘space’,就連傳遞訊息的空空也感覺不出來。


    也因此,空空不知道鋼矢有沒有察覺他的訊息,為了預防萬一又好幾次在鋼矢的膝裏寫下相同的訊息。


    ‘她的話不能信’。


    ‘她的話不能信’。


    ‘她的話不能信’。


    ‘她的話不能信’──


    “…………”


    這句話之所以感覺這麽拒人於千裏之外,可能是空空認為如果訊息太複雜的話,鋼矢可能會搞不懂。


    用這種方式的話,要是文章太長、字數太多就會無法表達意思──這樣一想,表示空空的精神已經恢複到能夠顧慮這些事了。


    雖然他癱軟的樣子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在裝病(?)──但他送這段訊息給鋼矢絕非不經大腦的瘋言瘋語。


    “那個……你說的特別獎勵──”


    鋼矢說道。


    她也知道前後兩句話有點牛頭不對馬嘴,這部分就交給自己的魔法‘自然體’去掩飾。


    “我可以相信那東西往後進行遊戲的時候會有幫助嗎?”


    “你說呢?我可不知道喔──這也是驚喜的一部分。”


    ‘space’的回答一如鋼矢所預料。


    鋼矢也不認為‘space’回答的時候會把‘特殊獎勵’的細節告訴自己──單純隻是想說一句裏麵有‘相信’這個關鍵字的台詞,讓自己抱著的空空也聽得見而已。


    她想用這種方式告訴空空,自己已經聽懂他的訊息了──結果空空在自己膝裏的動作立刻就有了變化。


    反應如此迅速。


    這讓鋼矢了解到,空空果然並非因為慌亂才變得過度排他──他不但沒有陷入慌亂,反而以一貫的冷靜判斷力做出‘敵視’對方的決定。


    即便鋼矢對空空真正在想什麽一無所知──


    “你準備了這種令人不放心的東西給我,我怎麽能隨隨便便立誓──那個特別獎勵不拿行不行?”


    “咦,為什麽要說這種話?要是有人對你這樣說,你會有什麽感覺?”


    看到魔法少女‘space’用這種促狹的語氣回答,看來她好像沒發現鋼矢是在拖延對話時間,盡量避免立刻說出一個結論。


    當然也有可能她其實已經發現,隻是把鋼矢玩弄在股掌之上──就在兩人互相你一言我一句的時候,空空又對鋼矢送出第二道訊息。


    ‘逃。’


    是這個內容。


    ‘逃。’


    ‘逃。’


    ‘逃。’


    “…………”


    逃──還真是簡單明瞭。


    就是因為簡單,所以有很多解釋方式。可是照一般想來,空空的意思應該是‘趕快逃跑’吧。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還有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未解,使得鋼矢又覺得似乎不是這個意思。‘就算要逃,可是怎麽逃’──如果可以逃的話,鋼矢老早就跑了,根本用不著空空交代。


    不,說得更仔細一點,她已經兩次試著要逃跑,可是兩次都失敗──結果就是空空意識昏迷,變成現在這個情況。這時候要她‘趕快逃跑’也未免太強人所難。


    “那無論我要怎麽做──”


    鋼矢一邊思考一邊說話。


    她心裏覺得忐忑不安,不曉得這樣說空空是不是聽得懂──可是說也奇怪,雖然從上下文來看有點牽強,但是她相信隻要有‘要怎麽做’這個關鍵字,空空就會明白自己的意思。


    “那無論我要怎麽做──我都隻能選擇了。選擇放棄淘汰領取獎勵,或是不領取獎勵然後淘汰。”


    “我覺得你應該沒有選擇的餘地。這兩個選項當中,要是你選了第二項,你就不再是我們期待的杵槻鋼矢了──屆時我就會毫不客氣變得很殘酷。”


    變得殘酷……


    她的口氣聽起來好像在開玩笑,實際上也有可能真的在開玩笑。可是她雖然在開玩笑,卻不是在唬人。


    這種事老早就知道了,根本連想都不必想,所以鋼矢原本才放棄掙紮,打算選擇前者好擺脫困境──可是空空做出的選擇卻不一樣。


    他在鋼矢的膝裏這麽寫。


    ‘現在不殘酷,可逃。’


    他已經不再重複書寫了。


    空空應該是判斷這種方式能夠達意──的確沒錯,意思是可以通達,但隻是空空想講的話‘達意’了而已,和‘了解’完全是兩回事……


    現在她還沒變殘酷,可以趁機逃跑──虧他想得出這種點子。空空看待他人言行舉止的想法完全異於常人。


    “你要怎麽辦?如果還猶豫不決的話,我可以讓你不用煩惱喔──”


    “啊,沒有。呃──”


    這句話也可以當成是‘space’的最後通牒,可是鋼矢的反應卻很遲鈍,甚至明顯到連‘自然體’魔法都不知道能否掩蓋得過去。原因是因為空空在她膝裏寫的訊息忽然不再像先前那樣簡單扼要。


    這也難怪。


    空空寫在她膝裏的不是簡單訊息──而是他們倆能夠擺脫現況的具體方法。


    “我沒有──猶豫,可是──”


    “……?”


    幸運的是縱使這時候讓黑衣魔法少女多少察覺有點異樣,看起來也像是一般人被迫要做出選擇時正常會有的慌亂反應。


    因為這是不可能的。


    照‘space’的說法,不可能有任何方法可以逃離這裏──她是為了阻止空空兩人逃離四國遊戲而現身。可是在某種意義來說,要逃離她的掌控比逃離四國遊戲更困難。


    絕對的自信。


    絕對的自我。


    要用傲慢或是自大這類言詞指責她其實都有些太沉重──因為這隻是她‘基於常識所做的判斷’而已。


    因為即使她知道這個做任何事都不基於常識的空空少年──對他這顆來自外界的頭腦懷有戒心,但她畢竟是第一次和空空打照麵。


    空空空習慣在這種‘絕對弱勢’的情況下力挽狂瀾,老早就已經見怪不怪。可是‘space’卻是第一次親身體會他的能耐──即便遭到空空算計也還情有可原。


    隻不過對‘space’來說,這種同情最是讓她感到受辱。


    “…………”


    這套作戰計畫空空隻寫一遍。


    應該是他判斷寫一遍鋼矢就能明白。而且這部分極為重要,可以說是整個作戰計畫的根本,隻寫一次也是為了預防被‘space’察覺吧。


    真是步步為營。


    正因為如此,鋼矢才更難以相信──空空做事這樣小心翼翼,竟然會提出這麽大膽的計畫。


    這個計畫大膽到連鋼矢都懷疑是不是自己搞錯了──膽大包天的計畫。說莽撞是很莽撞;說胡鬧也確實很胡鬧──難不成他以為用了作戰計畫還能保命嗎?


    這個男孩就是用這種方式活到現在的嗎?這可不是賭命兩個字就能算了的啊。


    更何況現在兩人麵臨的局麵還沒急迫到非得用這種方式才能解決問題──不對,他們現在當然麵臨窘境,可是‘space’有給他們另一個解決之道。


    那個方法也沒多困難。


    隻要點點頭,答應魔法少女‘space’的要求就好了──即便隻是口頭上答應,然後陽奉陰違,好歹也能應付現在的場麵。雖然鋼矢有點擔心,不知道那個強迫中獎的特殊獎勵是什麽玩意兒。但從這一連串的對話內容來看,應該不會是什麽會害死人的東西。


    空空這個人就是專門以應付場麵為業,照理來說不可能不知道這個道理──難道他認為光是答應‘space’還不能擺脫現況嗎?


    不能擺脫現況──還深陷泥淖當中。


    雖然迎合那個魔法少女隻是陽奉陰違、隻是暫時應付,但是對空空來說仍是不可承受的風險嗎──這也沒錯。撇開其他算計不說,對這麽一個來路不明的對象言聽計從確實讓人感覺有點膽寒。


    在這種情況下,空空決定以直覺為上而選擇這套計畫,根本就是超乎常理。不對,其實應該說──


    “虧他想得出這種事……”


    鋼矢低聲喃喃說道。她心裏的感想化為言語,忍不住自言自語說道。


    一開口說話之後,這下連魔法少女‘space’終於也發現有什麽不對勁──她臉上的笑容褪去,轉變為一臉詫異的表情。


    她當然還沒察覺空空的計畫,但已經清楚知道鋼矢的心境產生什麽變化。


    雖然鋼矢他們不認識對方,但對方認識魔法少女‘pumpkin’,自然也知道‘自然體’魔法的存在──一旦對方產生疑心,就算再怎麽掩飾異樣感,反而更顯得欲蓋彌彰。


    要做決定的話就是現在。


    答應‘space’的提案──還是答應空空空的提案。


    換句話說,這是選擇要答應敵人還是自己人的提案,這兩個選擇看似沒什麽好猶豫,應該要選擇自己人的提案才對。可是無論有沒有考慮到敵我立場這件事,鋼矢還是感到躊躇不決──她內心的‘常識’一直要她選擇前者。


    雖然空空已經恢複意識也恢複思考能力,但身體應該還沒辦法活動──應該沒有辦法阻止鋼矢做任何決定。最終選擇的權力還是完全掌握在鋼矢手上。


    的確沒錯。


    要是這樣想的話,或許的確逃得了──可是站在鋼矢的角度來看,這套作戰計畫完全隻是基於假設,隻是一種空中樓閣。而且她也不明白要逃跑為什麽非得冒這種險。


    這個計畫根本就像把賭博的時候在機率比較低的那一方下注一樣,毫無必要又毫無意義。就算這麽做真的能夠擺脫魔法少女‘space’攔路,之後也沒個著落。


    還不是會被她繼續追著跑?


    聽‘space’說話,她現在好像是單獨行動,但毫無疑問是屬於某個團隊──之後追兵可能不隻有她,那個團隊的人可能也會一起來追殺鋼矢他們。


    最可怕的那個。


    搞不好連鋼矢所知最可怕的魔法少女都會出動──鋼矢愈想愈覺得找不到任何理由采用空空的提案。她漸漸覺得這該不會是空空在腦袋昏沉的時候想出來的點子,根本有問題。


    “……嗚。”


    可是最後鋼矢還是拒絕‘space’的提案,決定執行空空的計畫。她隻所以決定采用這個異想天開的魯莽策略,理由是空空最後在她膝裏寫下的字句。


    其實也算不上是什麽參考依據。


    真要說的話,就像是一點心理安慰──如果空空是依此為基準擬出這套計畫的話,鋼矢真的會懷疑他的腦袋是怎麽長的。


    可是空空寫下的字句就像是吸引人的魔咒一般,讓鋼矢一聽就隻能接受他的提案。


    吸引人的魔咒。


    又或者該說是──花言巧語。


    鋼矢不禁心想,這個男孩將來搞不好會變成迷死天下女人的花花公子也說不定──不過前提當然是如果他還有將來的話。


    他的將來就必須從現在開始創造。


    “……‘space’。”


    鋼矢開口喚道──這時候她第一次用對方的代號稱呼,以表達自己的決心。


    懷著一分敬意。


    把空空認為你不足以信任的意誌表達出來。


    “……怎麽樣,‘pumpkin’。”


    “謝謝你還願意提供獎勵,但還是容我拒絕。”


    鋼矢說完之後──


    把她抱著吊在空中的十三歲少年空空空──放開了。


    6


    如果要問在高空失去支撐力的話會發生什麽事,當然就是由上往下‘掉落’──往下墜了。


    即便空空空是地球鏖滅軍過度特別待遇的英雄,當然也無法違抗這種自然法則。


    他無助地從高高的天上往四國德島縣的地麵──向地球下墜。


    ‘space’想都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身子頓時一僵──這也是因為她把這件事當成是‘失誤’。


    她認為‘pumpkin’和自己對峙的時候,因為太緊張(雖然應該有用魔法掩飾),不小心手一滑讓懷中的同伴跌了出去。


    認為鋼矢失手讓空空掉了下去。


    她這樣判斷很正常。


    可是實際情況並非如此──‘space’實際情況並非如此,因為鋼矢把空空放掉之後,自己卻開始往下墜的空空完全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往正上方飛去。


    兩人上下分離。


    不,說好聽是兩人分開,但空空隻是依照重力下墜而已──總之他們兩人各自上下分開了。


    一個往上、一個往下──愈分愈遠。


    “嗚──混帳……”


    ‘space’原先一派從容不迫,現在臉上稍微變色,這麽恨罵道──她不是罵自己被擺了一道。


    她的意思是為什麽鋼矢在這種情況下會做出這種決定,選擇反抗自己。也就是說她是怨慰鋼矢‘錯判情勢’,所以完全依照字麵的意思,是在罵鋼矢‘混帳’。


    難道她以為能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嗎?


    而且‘space’更是對鋼矢脫身的方式看不順眼──沒想到她竟然像蜥蜴斷尾一般,舍棄自己的同伴。


    自切行為。


    這麽做確實是很合理──因為鋼矢的同伴因為疲憊而不堪高速飛行,這時候根本就像是一副手銬,束縛她雙手的自由。


    雖然魔法少女的飛行和重量無關,但是姿勢卻會影響飛行速度──而且要是抱著一個人,無論如何都得分心注意,下意識地讓速度降低。


    所以──


    把‘沒用’的同伴舍棄,確實不失為提升速度的好方法──而且鋼矢把人往下扔,自己往上飛也是‘正確’到令人感到佩服的選擇。


    從不同的角度來看,他們上下分開也可以視為兵分兩路──原來如此,因為‘space’單獨一人,就必須在他們兩人當中選擇一個去追……如果‘space’去追空空的話,‘pumpkin’成功脫身的機率就會增加。


    這麽做非常合理。


    太合理了,合理到令人反感──‘space’知道‘pumpkin’的個性一向與同伴保持距離,放棄同伴的時候眼睛連眨都不會眨一下。可是她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會這樣公然拋下同伴。


    不是放棄,而是丟棄。


    ‘space’當然無從得知,這個點子竟然是空空空這個被丟棄、被拋下的人自己提出的,所以一心隻對‘pumpkin’感到失望。


    她甚至覺得把遊戲破關的大任交給‘pumpkin’會不會是錯誤的判斷──要是這樣的話,那‘pumpkin’逃跑之後也沒必要去追了。可是這時候當然沒道理不追。


    反過來說,正因為對‘pumpkin’失望,才能更狠下心──更殘酷地去追她。現在已經不光是‘攔路不給過’就能了事了。


    使盡全力追上她──猛下殺手了結這一切。


    要是‘pumpkin’拋下累贅,調整好姿勢專心飛行的話,速度想必會比剛才更快。可是就‘space’來說,速度也隻是稍微快一點點而已。


    不,就算速度再快上一倍,她也有自信能夠趕得上──這出我追你跑的戲碼要是在地麵上演,隻要‘pumpkin’找個隱密的地方躲起來,‘space’就無可奈何。但現在她隻是從空中逃到更高的空中而已。


    沒有地方可躲的空中。


    就算‘pumpkin’飛行的速度非常快,但逐漸遠去的她仍然在‘space’的視線範圍之內。


    這就好比天上的星星不會一晃神就不見一樣──除非‘pumpkin’像流星一樣瞬間燒光,否則不管逃到哪裏,她都一定逮得到。


    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就別拖,趕快做完。就在‘space’打算開始這場應該轉眼就能結束的追趕行動之前,她又往下看了一眼。


    看向下方──看著空空空一邊翻滾一邊往下方墜去。


    她心想,‘pumpkin’把他扔下肯定是當誘餌,自己該怎麽處理他呢──如果去追那個少年會趁了‘pumpkin’心意,當然不能去。


    況且就算‘space’束手旁觀,那個少年也會就那樣撞在地上摔死,不管是頭落地還是腳落地都是死路一條。然後他死後就會依照四國的規矩爆炸,什麽都不會留下。


    他也穿著魔法少女的服裝,所以要是專心想著要飛的話應該就能飛起來──可是他先前因為黑視症而意識不清,就算現在清醒過來恐怕也無法集中精神。頂多就是想要飛起來結果失敗,反而用更快的速度撞上地麵。


    如果‘space’現在有任何理由不去追‘pumpkin’而去追那個女裝少年,那就是為了要救人,避免他掉了性命(名副其實的掉命)──可是‘space’沒有理由要這麽做。


    雖然‘space’知道地球鏖滅軍的空空空這個人,可是對她來說比較重要的人終究還是‘pumpkin’──雖然現在重要性已經愈來愈低,但也不至於讓‘space’把目光轉向一個外人。


    再說就是因為有這個外人出主意,‘pumpkin’才會想要選擇淘汰出局,離開遊戲。為了讓‘pumpkin’今後進行遊戲不被打擾,那個少年這時候去死一死才好。


    當然這也要‘pumpkin’在我全力追蹤之下,之後還能繼續進行遊戲才算數──‘space’把目光從空空空身上移開,對他的死活毫不介懷,再度向上望。


    抬起頭──


    看著‘pumpkin’。


    然後隨便地定下一個座標,隨便到就算一頭與‘pumpkin’撞在一起也無所謂,然後猛然往上飛,如一陣風般風馳電掣往上飛。


    7


    魔法少女‘space’沒有如同一陣風般追過來,已經隱沒在地麵上的景色裏看不清楚了──這時候杵槻鋼矢才放慢速度,轉為水平移動。


    現在還不能大意。雖然她在上麵已經看不見下麵,可是對方從下麵往上看,應該還是看得到──不過鋼矢好像的確已經來到安全地帶了。


    來到空空口中聲稱的安全地帶。


    “該說是他聲稱的安全地帶……或是真如他所說的一般。”


    現在的高度早就已經不光是寒冷而已。


    這個高度的空氣已經變得稀薄,一般沒有經過訓練的人還會呼吸困難──到了這種高度,就連飛行者本人都可能會失去意識,根本沒有考慮到之後身體會出什麽問題。


    竟然要人飛到這種高度,那個男生真是荒唐──隻是鋼矢自己也說過能夠飛到空氣稀薄的地方啦。不過多虧有空空的建議,她好像終於成功甩掉那個黑衣魔法少女。


    “空空小弟說得沒錯──原來‘space’會操縱風啊……”


    ‘控製風’。


    如果要說的更仔細一點,她其實是一個能夠控製大氣流動的魔法少女──那個令人懷疑自己眼睛是不是看錯的超快加速度與超高速飛行都是風力噴射。


    所以魔法少女‘space’才能如一陣風般超過鋼矢的飛行速度,繞到她的麵前‘攔路’。


    就算鋼矢再怎麽努力鍛煉、鑽研飛行魔法也不可能比得上飛行魔法與固有魔法的串聯。


    ‘space’應該是想要打擊鋼矢的心理,所以才會假裝成隻使出飛行魔法的樣子──鋼矢完全上當了。


    在她受騙上當而大失信心的時候,‘space’還用那種條件對她提出交涉。這麽一想,那時候鋼矢真的被她耍得團團轉。不過撇開這點不談,要和一個會操縱風的人打空戰,光是想像就令人冷汗直冒──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空空看穿真相之後才會不得不決定要逃跑吧。


    如果要問為什麽空空能夠識破‘space’的假裝把戲,那才真的讓鋼矢驚訝──光從空空寫在她膝裏的文字還不容易了解他真正的想法,總之空空是這樣想的──


    ‘應該沒幾個人會放著固有魔法不管,跑去練飛行魔法──何況你的飛行技術在漫長的實戰經驗中磨練過,其他魔法少女的飛行技術應該不可能超出你那麽多。’


    ……意思就是說,當鋼矢被‘space’超越而垂頭喪氣的時候,空空卻有不同的看法,認為鋼矢的飛行技術無人能出其右。


    空空之所以認為‘space’的魔法不是‘跳躍’或‘瞬間移動’而是用來輔助飛行的‘呼風’,是因為如果她真的能夠使用‘跳躍’或是‘瞬間移動’等這類魔法的話,根本不需要裝模作樣,直截了當說出來反而更能讓斷絕空空他們的希望。


    當然光是能夠‘呼風’就已經夠可怕了──能夠把大自然的力量納為己用的魔法少女怎麽可能不可怕。相較起來,手袋鵬喜的‘光束炮’都還比較符合常識的範圍。


    可是就在空空識破的同時,他連對抗的計策也一起想出來了──雖說是對抗計策,可惜這個計策不是要和‘space’戰鬥,而是逃跑用的。不過管他怎麽用,計策就是計策。這個計策就是要鋼矢放開手,讓空空往下墜,而鋼矢則往上飛。


    空空要鋼矢放手的理由大致就如同‘space’推測的那樣──為了讓鋼矢使出最快的速度以及兵分兩路,大致就是這樣。


    可是如果要另外提一個原因的話──因為空空可能沒辦法和鋼矢一起飛。


    問題不是速度──而是高度。


    稀薄的空氣。


    “……空氣變稀薄的話,‘space’也沒辦法百分之百依靠風的力量……是嗎?”


    鋼矢往正上方爬升飛行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事實就是‘space’完全追不過來──應該說她可能在爬升爬到一半的時候發現有問題,因此才打消主意,不再繼續追擊。


    她應該是深思熟慮過,判斷要是飛更高的話,反而可能會被鋼矢打敗──對她這個能夠‘呼風’的魔法少女來說,沒有風可以操縱的地方的確是去不得。不過她應該也是第一次遇到有人用這種引誘她飛往空氣稀薄區域的方法戰鬥,或者說逃跑。


    不消說,這種空氣稀薄的高度不隻‘呼風’的魔法少女不能來,對鋼矢來說當然也是要命的地方──可是她平時就常做飛行訓練,就像那些太空人或戰鬥機駕駛員一樣,已經累積鍛煉,能夠承受一定高度的缺氧狀態。這不是她刻意鍛煉,隻是她在追求更快飛行速度的時候,結果也累積了這些經驗……這個空間距離宇宙比距離地麵還近,雖然對人類來說不是舒適的地方,但如果隻是短時間停留的話,倒也不是那麽困難。


    接下來就這樣直接藏身在雲朵當中,隻要能躲避‘space’的視線,就可以成功脫身──雖然衣服會弄濕,這時候也隻好忍耐了。


    當然這其實是一時之計、不過隻是一時之計而已,沒辦法保證鋼矢今後的人生能夠一帆風順──可是能夠從那個高速魔法少女手底下逃脫,也可以讓鋼矢原本快要喪失的自信再度恢複過來。


    這都是多虧空空少年──鋼矢回想起他的魔咒。


    那句讓鋼矢決心執行這項計畫的魔咒──空空少年在她的膝裏這樣寫道:


    ‘隻要條件足夠,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魔法少女飛得比你快。請不要背叛自己的努力。’


    ……常常有人說努力不會背叛自己,空空還挺會說話的,說什麽不要背叛自己的努力。現在仔細一想,鋼矢覺得空空幾乎是在脅迫自己,而不是用說服的方式──逼得她不得不乖乖照辦。


    實際上魔法少女‘space’似乎爬升到沒有風的區域就放棄追蹤了。可是就算她沒有放棄,真的猛追上來──靠鋼矢的能力應該也可以甩掉她。


    空空就是這樣激勵鋼矢的──雖然這個少年說自己不懂人心,但是該怎麽說呢,他的所作所為有時候就像對人心使出關節技那樣。


    事後回想起來──而且是成功之後回想起來──鋼矢覺得自己好像被強迫幹出一件很魯莽的事,事後不但不會讓人感到放心,反而想要找空空少年抱怨一番。


    而且不曉得現在逃脫成功會有什麽後果──鋼矢內心始終有一個疑問,無論魔法少女‘space’所說的獎勵是什麽,會不會老實答應她的建議比較好?


    因為就算鋼矢照字麵形容一樣藏得‘雲深不知處’,能夠逃得了一時。可是她今後就會遭到那個魔法少女的追捕──除了‘stroke’以外,另外又多了‘space’這個追兵,無論如何顯然都會在進行遊戲的時候造成困擾。


    可是就算杵槻鋼矢再怎麽想找空空抱怨,她覺得自己實際上還是不會訴諸行動。因為想也知道,空空少年在這場逃亡大戲當中也背負了鋼矢根本比之不及的風險。


    他舍身又縱身,要鋼矢拋下自己當誘餌──因為隻要‘space’的視線被往下墜的空空吸引過去,哪怕隻有一瞬間也好,鋼矢就能在這一瞬間飛得更高。


    不過‘space’當然也很有可能不追鋼矢,選擇去追無助下墜的空空──如果去追空空的話,她就可以充分利用‘風力’去追人──要不然空空也隻是不斷下墜而已。


    雖然他說山人自有妙計──可是誰知道這個妙計是否真能夠順利完成。空空才剛恢複意識沒多久,想到他的身體狀況,失敗的可能性很高──要不然他也有可能在下墜的時候昏過去。如果發生這種事,也別提妙計成不成功了。


    他會直接撞在地麵上,然後game over。


    要是這樣的話,結果就會變成鋼矢真的幹出‘斷尾求生’的行為了。


    雖然鋼矢也不是今天第一次蒙受犧牲同伴換取求生機會的惡名,但用這種赤裸裸的方式犧牲夥伴,怎麽想都讓人心情無比沉重。


    鋼矢可不想今後一輩子都帶著這種心情度過──想到這一點(就算沒想到這一點也一樣),她怎麽樣都希望空空的妙計能更成功,好好活下來。


    “無論成功或失敗……看來暫時得和空空小弟分開行動了。這下可好……在這偌大的四國,我真的能夠再和他重逢嗎──”


    要是空空少年摔死的話,重逢二字就是天方夜譚了──可是鋼矢發現自己雖然心裏掛念空空的生死,奇怪的是她內心也確信那個男生絕不會死在這種地方。


    8


    實際上也正如鋼矢確信的那般,光是從高空落下還不足以讓空空少年結束他那充滿傳奇命運色彩的人生。再說他的名字就叫做空空空,要是從天上掉下來摔死,可真是笑掉人家大牙了。


    對空空來說,這個計畫大致上有三大風險──頭一個風險就是那個魔法少女不去追鋼矢而跑來追自己。不過從那兩人的對話可以知道她對自己不甚重視,所以空空判斷這個風險成真的可能性不高。如果有問題的話,也隻有萬一那個對自己速度非常有信心的女孩其實是個完美主義者,‘魚與熊掌’都要。先來追下墜的自己,然後再回頭去追鋼矢。如果真是這種情況,往上爬升的鋼矢應該能夠逃掉,但空空卻是莫可奈何了──這一點也沒什麽道理或理論可言,單純隻能希望別發生這種事而已。


    第二項風險當然就是鋼矢也擔心的黑視症狀況──就算想出再怎麽綿密的計策、力求麵麵俱到,隻要空空一昏過去,一切努力都泡湯了。這時候就不是什麽‘別背叛自己的努力’,隻能賭‘努力不會背叛自己’──賭平時鍛煉不懈的肉體不會背叛自己。


    然後最後一項風險則是所謂的裝備不良──這一點隻能看老天的臉色了。說起來好笑,他明明是從天上掉下來卻還要看老天臉色。總之對空空來說,這個第三項風險才是他最大的賭注。


    因為他無法保證。


    已經使用過的降落傘折疊起來之後能不能再用一次──這降落傘原本是空空預防飛行當中發生什麽意外掉下來,所以在空中遊覽的途中背在背上的。


    這個降落傘是他從地球鏖滅軍帶來,登陸四國之際從直升機跳到那所國中學校的時候曾經用過──操作起來很簡單的降落傘。就算沒辦法用魔法少女服裝飛行,隻要留有一點點意識,至少還可以扯動降落傘的傘帶。


    他認為可以。


    當然空空也想過有可能不行,不過當時他的想法是如果不行,到時候再想辦法──或許就是這種適度的隨興心態讓他把這種膽大包天的計畫付諸實行。


    總之當初空空沒有把這套降落傘扔掉,讓他和鋼矢的逃脫戲碼得以成功──雖然他把‘戀風號’騎了就扔,又把‘stroke’的魔杖放在學校沒帶來,可是剛來到四國之後沒多久,情況還沒那麽緊迫,還有多餘的心力,才幫了他一把。


    空空看著魔法少女‘space’開始爬升去追鋼矢,然後才拉下降落傘的傘帶──他擔心的‘意外’也沒有發生,降落傘就這麽張開了。


    自從來到四國之後,科學技術一直被魔法壓著打,可以說此時此刻才終於有機會還以顏色──不過這畢竟是空空空的人生,當然不可能萬事都這麽一帆風順。


    ‘逃過’那名魔法少女的追蹤說不定會讓他將來的命運比‘逃不過’來得更糟糕。不過先撇開是否真是如此──對空空來說,他不覺得有什麽好後悔。因為當時他的判斷就是認為除了逃離之外別無他法。


    真正有問題的是命運降臨前的過程,說明白點就是他要降臨的地表──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降落傘的降落地點。


    現在和當時從直升機跳傘來到香川縣某國中的操場那時候不一樣──空空沒有多餘的時間挑選降落地點。應該說他隻是因為鋼矢放開手,所以掉到地上而已──哪有什麽位置與座標可言。


    不,如果要這樣說的話,就連高度他也不知道──送空空來四國的那個直升機駕駛員說過降落傘有有效高度。對空空這個雖然以空為名,但卻對天空一竅不通的人來說,他當然不知道這個有效高度是指多高。不過他可以確定,鋼矢放下他的位置比他當初跳傘時的直升機位置還高得多。


    實際上空空不但不知道自己往哪裏掉,而且他的降落傘還被風吹到偏得老遠──不是魔法少女‘space’產生的風,而是大自然的風。


    說是大自然的風也不太對,那可能是下墜時產生的風阻也說不定──就算降落傘張開也不足以完全消除下降時的風阻。很不幸的,最後空空依照重力加速度愈來愈接近的地麵不是外號四國三郎的吉野川,而且很不幸的也不是樹木茂密青翠,能夠當作緩衝的山林區域,反而是建築物密集的都市區域。


    這裏是最糟糕的降落地點,不管掉到哪裏去都免不了會直接撞上建築物──就算看到底下是一群建築物,空空也莫可奈何。


    雖然降落傘已經張開,可是開傘時的下降速度已經遠遠超過空空能夠控製的程度──他隻能束手無策、不由自主地下墜。


    這些建築物當中,空空掉到一間可以說他最不該去的獨棟民宅屋頂上。隻是回顧空空過去的人生,發生這種事其實一點也不奇怪。


    嚴格來說,他不是掉到民宅屋頂,應該是撞破民宅屋頂──他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一柄長槍,刺穿屋頂、撞破二樓地板,然後卡在一樓客廳的地板上才好不容易停下來。


    與其說是停止下墜,其實是降落傘被他撞破的屋頂尖銳突起處勾住,他就像是橡皮糖一樣掛在降落傘底下。若非如此,他也沒辦法在鋪著木板的地麵上停下,何止有如天上掉下來的一柄長槍,而是直接會化身為宇宙來的隕石,在地麵上撞出一個洞。


    “…………”


    空空呼了一口氣。


    他就仰躺在一間陌生民宅的客廳裏。


    ──他心想,總算勉強撐過這一關了。不,現在還很難說已經撐過去……不過至少躲過摔死這種愚蠢的死法。


    “……不過就算沒有降落傘,最後可能還是可以保住性命也說不定……”


    魔法少女服裝。


    登澱證的遺物──其實隻是空空自己動手從她的屍體身上搶下來的。總之這件服裝的功用並非隻有‘可以在天上飛’而已。


    因為這件服裝可以實現人在天上飛這種荒誕無稽的夢想,所以每每都讓人隻注意到這項機能,但這件服裝的防禦力也很優秀。


    當空空和魔法少女‘pathos’打起來的時候,空空曾經用計對她動斧,可是那柄武器的鋒刃甚至沒辦法讓魔法少女的服裝綻線。


    連衝擊力道都傳不到她身上。


    所以隻要穿著這套服裝,說不定空空也不會承受高處落下的衝擊,就能成功著陸──


    “不,怎麽樣也不可能吧……就算這套服裝的防禦力很強,也承受不了屍體爆炸的力道……要是沒有降落傘的話,可能還是沒辦法平安落地……”


    雖然還得看‘平安’兩字要如何定義,總而言之空空已經成功擺脫那個困境了──他一邊這麽心想,一邊動手解開纏在一起的降落傘。


    沒錯,他隻是擺脫了‘那個困境’而已──真正要命的危機本身還沒解決。從整體來看,那個危機指的就是四國遊戲──再說他們根本還沒打敗那個身分不明的黑衣魔法少女。


    “鋼矢姊她──”


    空空一邊卸下降落傘,一邊抬頭往自己墜落下來的正下方看去。開了一個大洞的一樓天花板、二樓地板、二樓天花板以及屋頂──還有天空。


    因為可以看見的範圍有限,再加上鉤在屋頂的降落傘遮避視線,所以天空不是看得很清楚。


    想當然耳,他看不見杵槻鋼矢。


    要是她依照空空的建議藏身在雲朵當中的話,就算視野再怎麽開闊,從地麵上也看不見她──


    “……算了,應該不用擔心吧。她在四國活得可比我久得多了。”


    當時他們一心隻想著要如何逃離現場,根本沒有想過要怎麽會合──不過空空心想,或許沒談也好。


    與其隨隨便便會合在一起,或許雙方不得不分開行動的情況下,鋼矢才能不受空空這個負擔的拖累,再次嚐試前往大鳴門橋也說不定──空空還是有點不放心她一個人有沒有辦法和地球鏖滅軍交涉,不過那名魔法少女與外界交涉的經驗也很老練了。


    “再不濟,鋼矢姊應該也有辦法和那個黑衣魔法少女周旋談判吧……”


    我就沒辦法了。空空喃喃自語道。


    空空認為‘space’這個人信不得,所以不願意接受她提出的建議。原本鋼矢都已經心動,空空也要她不可以接受。可是如果問他為什麽那麽堅決、那麽強硬地抗拒魔法少女‘space’,也隻能說這完全是憑感覺。


    如果真要說出什麽理由的話,那就是空空覺得她出麵阻止兩人離開四國,時間點‘很討厭’──另外她隱瞞自己的魔法是‘呼風’,刻意裝出一副飛行速度遠勝鋼矢的假象,這種手段也讓空空‘不爽’。


    對方耍這種手段,要是按照她的話行動豈止是危險而已,感覺根本就是找死。這是空空的直覺。


    而且要是照她說的做,還會被強迫收下她給的特別獎勵──這一點也讓空空感覺很不舒服。


    話雖如此,不過這些林林總總終究隻是空空的直覺而已,如今一想,因為直覺而牽連到鋼矢,讓空空也有些過意不去。


    空空認為當時他確實有意想保護鋼矢,不要落入對方的計策──可是老實說,他沒辦法百分之百保證這麽做最終對她的未來有幫助。


    所以‘最糟糕的情況’,萬一遇到什麽危險的狀況,隻希望鋼矢能夠成功背叛我就好了──空空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把絞在一起的降落傘解開。


    與其說是解開,其實更像是撕開吧。


    都變得這麽破破爛爛,再回收也沒啥意義了吧──不可能再使用第三次,隻能丟在這裏了──反正這又不像魔法或是‘戀風號’,扔在這裏也不會被別人拿去用。


    真要計較的話,要是空空把降落傘丟在這裏,等於昭告天下他就是掉在這個地方。可是屋頂都撞開一個大洞了,他掉在哪裏本來就是一目了然。


    與其考慮怎麽善後,最好還是速速逃離這裏比較好──空空歎了一口氣,心想怎麽又要逃跑了。不禁心生厭煩。不過現在還沒死就已經是奇跡,也不能奢求太多了。


    他的人生也真是悲慘到不行,連不想置身在這種情況也算是一種奢求──總之無論是逃跑還是離開,管他怎麽形容,現在空空該做的事就是趕快移動。


    魔法少女‘space’應該會在追擊鋼矢的半途打消主意,之後她會采取什麽行動──雖然要預料她的行動不容易,但是按照機率高低考慮的話,她應該會到鋼矢把空空扔下的上空一帶看看吧。


    或許‘space’會認為墜落的衝擊連防禦力極高的魔法少女服裝都吸收不了,從半空中摔下去肯定也是死路一條,所以不會繼續追蹤空空。但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可能也會想趁著屍體還沒因為違反規則爆炸之前先檢查一番。


    嗯。


    那還是把降落傘收走會不會比較好?要是現在空空能夠成功逃離的話,說不定還能讓魔法少女‘space’以為他在墜地後已經炸得屍骨無存了。


    但要是讓‘space’發現勾在屋頂上的降落傘,輕易就能察覺空空還活著──要是能夠裝死的話,對往後行動會很有幫助。可是……他沒有時間把勾在屋頂的降落傘收下來。


    要是魔法少女‘space’在他忙著收拾降落傘的時候,駕風翩然而降的話就本末倒置了──她或許有理由放過鋼矢一條命,但應該沒有什麽理由得放過空空吧。


    想到如果‘space’把她的‘呼風’魔法不是用來移動,而是拿來攻擊人的話會是什麽情況。最好還是不要太貪心,管他什麽降落傘還是什麽東西,全都放下趕快逃跑可能才是正確的判斷。


    “……不對,等等。”


    空空站起身──雖然黑視症還留有一點後遺症,但已經有恢複的跡象──感覺自己的腦袋終於能夠像平時那樣活動──與客廳相連的廚房印入眼簾,使他萌生一個想法。


    不過他想到的事情不是‘想法’這種常識性的主意──卻是空空才會有的主意。


    “既然有廚房,就會有瓦斯……幹脆全部燒光了吧。”


    縱火宣言。


    現在死亡這件事在四國會觸犯規則,結果會導致爆炸。那麽一場爆炸引起其他爆炸也不足為奇吧──不對,從他一路到這裏不管在香川縣或是德島縣都沒看過有火勢蔓延,代表觸犯規則的爆炸不會引爆或是造成延燒。就算真的發生了,過一段時間之後可能也會恢複原狀(就像那所香川縣國中學校的操場那樣)。


    但就算如此,要是空空不是掉在客廳而是廚房的話,廚房會起火也很正常啊……結果導致降落傘付之一炬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空空不知道這樣是不是能騙得了人,但隻要是能力所及的事情都應該嚐試──火勢延燒之後可能會讓這一帶全都陷入火海,如今四國的消防單位已經癱瘓,這麽一燒可能會釀成慘禍。可是幸好(這算幸好嗎)現在的四國早已經陷入慘禍,幾乎一個人都沒有,應該也不會有人因為火災而犧牲吧。


    如果釀成慘禍的話,反而可以讓‘呼風’魔法少女分心去救火,空空應該就能趁這段時間逃得遠遠的──其實他也不曉得‘space’會不會去救火,但腦袋正常的人應該不會坐視整座城鎮陷入火海才對。


    腦袋不正常的空空這麽心想,然後立刻訴諸行動。現在已經沒時間了,快點灑油點火吧。


    空空一邊回想起自己從前上課的國中被燒光的事情,一邊走向廚房。這時候──


    就在這個時候。


    客廳的門打開。


    “咦……”


    空空真是作夢也沒想到。


    就算他猜測可能會有魔法少女從天上乘風而至──可是怎麽樣絞盡腦汁都萬萬想不到竟然會有人就和平常一樣打開客廳門走進來。


    因為現在的四國應該沒有人才對啊。


    現在還活著的人包括能夠使用特殊魔法的魔法少女在內,應該隻有始作俑者絕對和平聯盟的人才對,更遑論──


    “客人,你是誰……”


    “…………”


    更遑論是個明顯比自己更年幼的幼兒──可是打開客廳門看著空空的,卻是一個年紀大約是幼稚園大班的小女生,可能就是他掉進來這一家的女兒。


    “這樣不對喔,小姊姊。如果你是客人的話,就要從門口進來才行。”


    聽到那小女生這麽說,空空無言以對。


    因為她說得沒錯,自己確實應該從門口進來才對。而且看看自己現在的裝扮,就算有人叫成‘小姊姊’也怨不得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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