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才華洋溢不是一種罪。


    1


    有一種說法說抽到頭獎的機率比被天上掉下來的隕石砸到的機率還低──每當有人聲稱要‘買一個夢想’,出錢購買中獎機率低的獎券時,這句話便經常被拿出來教訓他們。可是至少從近期的曆史──我們就試著回顧獎券發明之後的曆史,抽到頭獎的人應該已經達到‘某種程度’的人數,可是被隕石砸死的人卻‘沒幾個’。照這樣看來,這種說法似乎沒什麽可信度。如果機率、統計與重複嚐試等等因素全都攪和進來的話,要把不同的兩件事牽扯在一起比較就會顯得愈來愈困難。總之不管是被隕石砸到或是抽到頭獎,兩個其實都沒差,就數字上來說機率低到幾乎可以當作是零。


    那麽來打個比方,被一個飛天魔法少女從極高的高度扔下來,結果在掉下來的民宅裏遇上原本以為根本不存在的劫後幸存者。這種情況發生的機率又有多高──再一次賭局,一次空空再也不想賭第二把的墜落賭局裏幸運抽到這種情況,是否可以說空空空是個洪福齊天的人物呢。


    不得而知。


    關於空空空,我們不得而知。


    這是因為他的幸運與不幸眨眼之間就會翻盤──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關於他的一切,沒有一件事能夠說得準。可是隻有一件事可以確定,如果有什麽事情現在就可以確定,那就是站在對方的角度而言,空空空從天上掉進家裏來本身已經是倒楣到不行的意外。


    這個女孩雖然不是絕對和平聯盟的人,卻在四國遊戲當中活到現在。可是眼前將要麵對的考驗,對她──酒酒井缶詰,一個六歲的小女孩來說又是那麽地嚴苛──


    2


    人生就是一連串的判斷與決定。


    這句話對這個異常的少年空空空來說也是一樣──不,因為他異於常人,為了要活得像個人,更是必須徹底做好每一次判斷與決定,一步一步接續下去。不然他連一秒鍾都活不下去。


    這時候空空必須麵對的,就是要判斷眼前突然出現的幼童是什麽人,然後決定要如何應付她。


    站在那個小女生的角度來看,突然出現的人應該是空空,她才更想知道空空是‘什麽人’吧。可是現在空空沒時間揣測對方在想什麽。反正就算花心思去揣測,空空有怎麽可能了解對方、了解人心在想什麽?


    她沒有穿魔法少女的服裝。


    身上穿著一件很普通的罩衫。


    ──這麽說她應該不是魔法少女也不是絕對和平聯盟的人嗎──不對,魔法少女服裝又不是身體的一部分,就算是魔法少女應該也不會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穿著那套看起來平常生活很不方便的衣服。反過來說,有些人不是魔法少女,卻也像現在的空空一樣穿著魔法少女的服裝。所以從服裝打扮斷定對方的身分很危險。


    即便對方看起來隻不過是個幼稚園大班(四國現在這樣,那所幼稚園應該也荒廢了吧)的女生,也不能依此判斷她不是絕對和平聯盟的人──在對抗地球的戰爭當中,特別是戰場前線常常會動用少年兵。


    ……話雖如此,讓幼童當兵會不會太扯了?


    可是扯歸扯,光是能夠在現在的四國‘活著’就已經確定絕非一般普通人──就許多層麵來看,空空不能以貌取人。


    沒錯,再說就算看起來像幼稚園小孩,也不一定真的是幼稚園小孩──‘地球陣’以及教空空賭博的師父‘左在存’就是最好的例子──這世上有些事情就算眼見也不能為憑。


    這樣說來的話,就連地球──


    之前曾經在空空空麵前出現的那個地球──不也是假扮成幼稚園生年紀的模樣嗎?


    “…………”


    可是空空仍然認為這孩子應該不太可能是絕對和平聯盟的人──自己百分之百隻是出於偶然才墜落到這裏。他不是刻意要掉在這裏,鋼矢也不是刻意把他往這裏扔──光是掉下來的地方有一個幸存者,可能性就已經夠低了。那個幸存者怎麽可能偏偏又是絕對和平聯盟的人……不,就算空空空的麵前任何不可能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這個幼稚園女生和剛才那個黑衣魔法少女‘space’互有勾結的可能性應該是零才對。


    不管這個幼稚園女孩是誰──至少她不可能在這裏埋伏,等空空從天上掉下來。


    思及至此,空空才終於──


    “你是誰?”


    ──這麽問道。


    空空有兩個弟弟──現在已經不在了。


    在他們遭到無情的斬殺而慘死之前,空空本來有兩個弟弟。


    而且在空空小學時期參加少年棒球隊的時候也曾經照顧過小學弟──所以他多少懂得要如何和年紀比較小的小孩往來。


    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而且對方是個女孩子也讓空空感到滿新鮮的。真要說的話,左在存也算是年幼的女生,可是空空覺得她沒有年幼的感覺,也不像女孩子……


    “是我先問你的喔,小姊姊。”


    幼稚園小女生把問題丟回來──不對,剛才是空空不小心把問題丟回去給她,的確是她先問空空是誰的。而且空空才是非法入侵的人,怎麽想都應該是他先報上姓名才對。


    隻不過空空對一切都抱持一顆懷疑的心,對任何事都不相信。就他來說,他也還沒‘判斷’對方就是這個家的小孩……


    “小姊姊,你是誰?”


    “……空空空。”


    空空說出自己的名字。


    一時之間他還想要講個假名,但還是決定別胡亂撒謊──問題是人家好像把自己當成是個‘小姊姊’,空空就在還不知道如何反應的情況下報上了報名。


    幸好‘空’這個名字不管給男生或是女生用都不會顯得奇怪。


    “這樣啊,我叫做酒酒井缶詰。”


    那個小女生──酒酒井缶詰這麽自我介紹。


    從她的語氣態度,空空感覺不到任何策略意圖──單純隻是因為空空說出名字,所以她基於禮儀也自我介紹而已。


    “酒酒井……”


    “缶詰。叫我缶詰就好了。”


    “…………”


    空空是從屋頂進來的,沒有看到這戶人家的門牌,所以也不知道‘酒酒井’到底是不是這戶人家主人的姓氏──空空一邊暗思聖誕老公公從煙囪爬進各戶人家,到底是怎麽確認每戶人家的名字,同時轉頭看了看客廳。


    他在想不知道哪裏有什麽東西可以確認這戶人家的姓名──要是有擺設什麽獎狀的話,一眼就能知道是不是了。


    或許該說無巧不成書吧,他一下便看到廚房的冰箱上用磁鐵貼著一個未開的信封──上麵寫的姓氏的確是‘酒酒井’。


    看到漢字之後,空空差點以為是別的姓氏。不過‘酒酒井’好像的確念作‘shisui’沒錯──那好像是公共費用的發票,應該是這戶人家主人的名字沒錯。


    不過或許是她偽稱也說不定,就算這戶人家姓‘酒酒井’,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證這個幼童就是‘酒酒井’──要不要叫她拿證照出來呢?叫一個幼童拿證照?一個幼童會有什麽證照──在這種情狀下,要提出證照的應該是空空自己吧?


    “你……你的父親與母親呢?”空空問完之後──


    “爸爸媽媽呢?”


    又重問一次。


    他不曉得這個年紀的小孩聽不聽得懂‘父親’、‘母親’的說法,不過問了這個問題,搞得自己好像愈來愈行跡可疑了──不過空空現在的來曆又何止是可疑而已。


    “爸爸媽媽都不在。”


    那個小女孩──伍詰回答道。


    她回答起來很聰明伶俐──仔細一想,空空不但可疑,而且還危險,可是她麵對空空卻一點都不感到害怕。


    “都死了。”


    “…………”


    “小姊姊,你也要小心喔。好像會爆炸──最好不要隨便亂動喔。”


    “…………”


    嗯?


    空空有些混亂。


    看來這個小孩好像認知到四國遊戲的狀況──但光憑這一點就說她是絕對和平聯盟的人好像還太牽強。


    父親與母親都死了?


    從她簡短的隻字片語來看,是指觸犯規則而死嗎──空空很想問清楚,她說‘會爆炸’是指爆炸而死,還是指屍體爆炸,抑或兩者皆是。可是他不忍心對這個小女孩追問個不停。而且他也沒時間問問題了。


    現在情況急迫。


    魔法少女‘space’不曉得什麽時候會從天下飛下來──空空隻知道這孩子在現在的四國存活下來。


    他要如何‘判斷’這件事。


    然後要做什麽‘決定’。


    假如把這個問題視為選擇題的話,空空眼前的選項大概有以下這幾樣──


    1帶這孩子一起逃跑,把住宅燒掉。


    2帶這孩子一起逃跑,不燒住宅。


    3留下這孩子獨自逃跑,把住宅燒掉。


    4留下這孩子獨自逃跑,不燒住宅。


    5殺了這孩子,把住宅燒掉。


    以集合理論來說,嚴格來說應該還有第六個選項‘殺了這孩子,不燒住宅’。可是這麽做沒什麽意義,所以不列入考慮──要是殺了這小孩,房子就非燒不可了。


    其實第五個選項大概也不用考慮,空空不可能會這麽做──他不打算幹出這種喪心病狂的惡行。


    隻是姑且想一想而已。


    他隻是了解萬一選項1到4全都不行的話,就算再不情願也不得不選擇5──按照一般人的思考,就算這種事真的發生,應該還是不會考慮選項5才對。


    “小姊姊,你是從天上來的嗎?知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我完全不知道現在有什麽事發生了。”


    “我也不算很知道……”


    空空覺得自己已經十足可疑了,不能再默不作聲。於是一邊用這種方式含糊其詞,暗想先不管要不要放火燒屋,這個孩子到底該帶著一起逃還是留她在這裏。


    帶著一個身高隻有自己一半的小女孩逃跑肯定會礙手礙腳,根本就是帶著一個包袱──照理來想,想盡快能逃多遠就逃多遠的時候都會盡量避免帶著這種負擔。


    可是空空的臉被她看到了。


    身形被她看到了。


    要是把缶詰留在這裏的話,追蹤過來的魔法少女‘space’很可能就會發現她──而‘space’就會知道空空還活著、逃往哪裏去。


    在地麵上追蹤應該不像空中那般容易,但要是有明確的指引就另當別論了──空空很快就會被她追上。


    不,倒也不一定──隻要使個假動作,在這孩子麵前佯裝往東,實際上卻向西而去的話,或許反而更能輕易避開‘space’的追擊。這就要看空空如何擬定戰略了──有機會可以設下陷阱。可是無論空空要怎麽做,這孩子終究會和‘space’有所接觸,她要怎麽辦?‘space’應該也不是什麽見人就殺的殺人狂,這個小女孩想必不至於因為和她接觸就被殺掉、被收拾掉──可是空空也不認為‘space’會白白放過她。


    就像‘space’先前試圖利用鋼矢一樣──幸存的‘一般人’似乎很稀奇,她很有可能會把這個幼童拿來利用。


    “…………”


    不行,不能把她留在這裏。


    沒辦法把她留在這裏。


    這樣的話,選項3與4就消去──選項5本來就不算數──那麽剩下就是選項1或是2了。可是照這樣看來,也隻能選2了吧。


    怎麽能在這個住戶的小孩麵前放火燒她家。


    如果是地球鏖滅軍從前那個超a級的危險人物,原本是縱火犯的‘火球人’或許幹得出這種事──可是空空學不來他那套做法。


    如果沒有其他選擇的話,空空或許也會放火──但現在又沒必要非得把房子燒掉不可──如果要帶缶詰離開,萬一她反抗的話就麻煩了。


    有哪個小孩會跟一個在她眼前放火燒掉住家的人離開──不對,這世上還是有像空空空這種小孩,明明全家都給人慘殺,還是乖乖地跟著‘犯人’走。


    一般來說,不可能會有這種人。


    “──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無論如何,空空先開口問道。


    他心想如果用命令的口吻強迫缶詰一起走,要是缶詰反抗的話事情就難搞了──其實哪有什麽萬一不萬一,一般來說任誰都會反抗的。


    可以說空空在最後的最後,把‘判斷’與‘決定’的權力交給缶詰。


    “我現在沒有時間解釋詳情,可是這裏很危險……你明白嗎?”


    “明白。”缶詰點頭。


    他們兩人年紀差這麽多,空空本來還擔心能不能好好溝通,結果缶詰很幹脆就點頭了。


    隻希望她不要誤會成因為有人會從天上掉下來,所以這裏才危險……


    “可是哪裏找得到安全的地方?”


    “……比這裏安全的地方啊──”


    缶詰雖然講話還有點大舌頭,可是問的問題卻出乎意料一針見血。空空有如蒙混一般胡亂應了一句,其實他就是在蒙混人家。


    這時候他滿腦子隻想著要離開這戶人家,連要去哪裏都還沒決定──可是要是繼續在這裏停留肯定會沒命。


    無論是空空或缶詰都一樣。


    對任何人都一樣,無一例外。


    “那我們走吧……缶詰妹妹。”


    雖然空空不是很願意用這麽親密的方式喊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孩,但還是勉強自己這麽喊了。隻希望缶詰覺得空空很親切,而不是在裝熟。


    為了在地球鏖滅軍裏生存,空空經營人際關係的時候也不忘分析與算計,但要是連對一個幼稚園幼童也來這套的話,未免也太忠於原則了。


    “嗯,我們走吧。小姊姊。”


    缶詰這樣回答。


    空空心想,如果是因為缶詰把他當成小姊姊,所以才答應得這麽幹脆,那最好還是晚一點再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分好了。


    雖然空空這身魔法少女服裝已經穿得有模有樣,過去還能藉口隻是為了在天上飛、藉助服裝的防禦力而穿。可是這下他真的變成一個愛扮女裝的少年了。


    他對這件事固然不是毫無感受,但還是以後再說吧──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要趕快逃跑。


    就像平時一樣。


    3


    雖然空空空決定帶著這個幸存的小孩酒酒井缶詰一起走,在逃亡路上隻會拖慢他的腳步。可是帶她同行真的百害而無一利嗎?那也未必。


    空空的冒險故事雖然老是以逃亡為主題,可是他到四國本來就不是來和魔法少女作戰,而是來調查四國發生了什麽事。


    也就是現地調查。


    光是把他從證、疏以及鋼矢那兒聽到的情報,以及自身經曆報告上去,就已經算是成功完成調查員的使命了。但如果能夠把幸存的‘平民被害者’帶回本州,就算隻是一個小孩子,應該也算最完美的成果──空空把缶詰帶出來的時候其實也沒想這麽多,可是後來也發現有這個好處。他一邊考慮,興致愈來愈高。


    姑且不提把缶詰帶到地球鏖滅軍的總部與否究竟算不算空空的調查成果,這也是一種選擇──空空認為既然他把一個疑似躲藏在家裏的幼童帶出來了,那就有道義上的責任,應該保護她周全並且安全帶出四國。可是一想到把缶詰交給地球鏖滅軍之後她的遭遇,空空又覺得有些猶豫。


    缶詰說她的父母已經犧牲應該不是說謊,也就是說如今她已經舉目無親、孤零零一人──像這種立場這麽‘好用’的人,地球鏖滅軍搞不好就會把她延攬進去成為軍人。


    況且雖然空空不知道缶詰是如何活下來的,但她畢竟有能力在現在的四國保命──軍隊應該不會放過像她這種有才能的人。


    可能會發現她身懷資質。


    空空自己身為地球鏖滅軍的幹部,要是發現有這種人的話應該主動上報才行。可是他當然沒有這種歸屬意識,基於自己過去就是被強拉進組織的經驗,他心想說什麽都得盡量避免讓缶詰吃這種苦頭才行。


    他想這麽做。


    想讓自己知道,他是這種人。


    “然後呢,小姊姊,我們要去哪裏?”


    “去哪裏──先找個可以休息的地方吧。要是有個像在地下的處所就好了。”


    “地下?”


    “嗯,這一帶有沒有地下鐵車站?”


    “四國沒有地下鐵喔。”


    “沒有嗎?”


    空空自己答應去一個‘比這裏安全的地方’,把缶詰從家裏帶出來,可是卻對這個地方一點都不熟悉,讓他感到有些丟臉。


    就算對方隻是幼童,好歹是當地人,空空對本地的熟悉程度當然比不上人家。不過可能因為空空是在體育係社團環境下長大,他的性格就是想在比自己年紀小的人麵前保持良好的形象。


    “不是地下鐵也可以,有什麽在設施是在地下的嗎?”


    “車站那裏的百貨公司。”


    空空的想法是為了防備來自空中的攻擊,要找個有屋頂的地方躲,能夠找到地下的躲藏點最好。


    之所以屬意地鐵車站,是因為他認為如果能在鐵軌上移動的話就能在保護安全的同時行動,而且容易知道自己現在的所在地。不過既然連地下鐵都沒有也就莫可奈何了。


    這麽說來,空空記得他聽說過縱觀全國,有地下鐵的城市其實是少數──


    “那個車站是jr嗎?是不是就像購物中心那樣……”


    “嗯,是jr。”


    “是嗎,有jr車站啊。”


    “嗯,隻是不能使用suica。”


    “西卡……?”


    西瓜?水瓜?


    喔喔,是那張有企鵝的ic卡片啊──空空自己沒有,而且他們也不是要坐電車,能不能用都沒差。


    空空不曉得百貨公司地下適不適合用來藏身──至少在百貨公司地下沒辦法移動──可是當作暫時避難所的話,說不定也還不錯。


    百貨公司裏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不隻有食物,還可以補充一些裝備。


    之所以說補充裝備,也是因為空空從極高處掉下來的時候,雖然有魔法少女服裝護身所以毫發無傷。可是他背後的背包可就沒這麽幸運了──不管是背包本身還是裏麵裝的東西都一樣。


    包括短斧‘切斷王’,所有空空精挑細選從地球鏖滅軍帶來的裝備全都摔壞了。這些東西和降落傘不一樣,就算壞了還是一並帶過來──空空不想留下任何有關自身的情報或線索給之後追蹤過來的魔法少女‘space’。這些東西和缶詰不能相提並論,真的都是累贅,所以之後還是必須找個地方扔掉才行。


    包括那些已經摔成粉碎的幹糧,空空必須把能夠補給的東西全都補給齊全──四國出事之後已經過了兩個禮拜,生鮮食品賣場之類的地方現在可能已經變成慘不忍睹的狀況,可是這裏總會有醃製食品與冷凍食品吧。


    “缶詰妹妹,你……”


    雖然不全是因為想到保存食品的關係,這時候空空想到一件事,決定問問看。其實他也已經多少猜到答案是什麽了。


    “之前是吃什麽過活的?”


    “吃電冰箱的東西。”


    她這樣一講聽起來頗嚇人,彷佛是吃壓縮機過活。可是實際上應該是從那個有磁鐵貼著信封的電冰箱裏拿食物出來一點一點吃吧。


    那台電冰箱沒多大,可是如果是一個身矮胃也小的小孩子,應該可以撐上兩個禮拜──隻要省著吃的話。


    這麽一想,看來這個小孩果然不是單純出於好運才幸存下來的──她是靠自己的聰明伶俐以及靈活的腦袋,‘無懈可擊’地存活下來。


    真的是地球鏖滅軍會想拉攏的人才──愈是覺得那些人應該會想得到缶詰,空空就愈不想把缶詰交給他們。


    可是假設不把缶詰交給地球鏖滅軍,又會有什麽樣的未來等著她呢?


    缶詰不隻失去了雙親,就連整個社會都失去,名副其實真的是一切都沒了──同時她也知道了一些原本不該知道的事。


    缶詰現在這個年紀,空空不認為要她勿泄漏秘密,她就真的能夠守口如瓶。這一點和聰明伶俐無關,而且就算她真的肯聽話……這世上到哪裏去找那麽好心的收容所,不用空空交代前因後果就願意收養一個孤苦無依的孩子。即使真的有,空空認為恐怕也不是什麽‘好心’的設施……


    “……也罷。”


    之後的事情之後再煩惱──這就是空空的處世原則。


    不活在當下就不會有未來。


    空空不僅自己信奉這套原則,而且還不知不覺套用在鋼矢與缶詰身上。總之他離開酒酒井家,背上背的不再是背包,而是一個小孩子(背包則是連同那些壞掉的東西一起背在胸前──背在胸前這種說法實在奇怪,不過很容易了解),前往距離車站最近的百貨公司。


    雖然覺得這麽做隻是在安慰自己,不過空空還是盡量選擇有遮避物的路徑──他很想早一點到達,但要是用跑的或是用飛的,背上的缶詰可能會受到很大的搖晃,也容易被上空發現,所以還是留意保持用時速四公裏的速度步行。


    幸好酒酒井家好像鄰近車站,隻要依照十字路口上都有的行車用指示路牌就不會迷路,也不需多少時間就能到達缶詰所說的‘百貨公司’。


    “一個人都沒有耶。”空空背上的缶詰說道。


    這好像就是她看到車站之後的感想──要是平時這個時間的話,車站周邊不可能這樣空無一人。如果是住在這裏的人,感受應該會更深刻──空空來自外地,而且看到四國的第一印象就是沒有人,早已經對車站無人的景象見怪不怪了。


    就是因為這樣──


    “對啊,沒錯。一個人都沒有。”


    ──所以他也隻能把人家說過的話再重複一次──可是空空之前好像在什麽書上看過。


    就心理學上來說,像這樣重複對方說過的話,有助於建立雙方的互信關係。好像能夠表現出自己有在聽對方說話的態度。


    “果真沒人啊。”


    缶詰低聲說道,也不曉得她明不明白空空的表現──說不定她早就已經用那聰明的小腦袋看穿空空薄弱的交際能力,正在心裏大搖其頭呢。


    “今後到底該怎麽辦?”


    “……沒事的。”


    空空說道。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沒事。


    “好了,我們走吧。在地下一邊吃點東西一邊說說話──把你的故事說給我聽聽。缶詰妹妹,希望你告訴我你是怎麽度過這段日子的。”


    “如果有東西可以給我吃的話,當然好啊。”


    缶詰聽到空空的要求之後這麽說道。


    態度表現地很自然。


    “人家已經不想再吃生肉了。”


    4


    空空的猜測並沒有過分悲觀──就在他和缶詰兩人進入車站百貨公司地下藏身的同時,魔法少女‘space’竟也在酒酒井家降落。


    以暫時避難的層麵上來說,就如同杵槻鋼矢如字麵形容‘隱身雲霧’那樣,其實空空也已經甩掉‘space’的追蹤了──她追人之所以慢了半拍是有原因的。


    這個原因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就算已經足以讓她想去死一死了。


    簡單來說,她在空中‘發愣’。


    當時鋼矢往正上方飛,一直飛到‘space’沒辦法操縱風的區域。當她發現鋼矢這個行為背後的意圖時──然後發現再追蹤下去也沒有意議,甚至還會遇到危險的時候──


    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雖然有一種羞辱感,覺得自己受騙上當、被擺了一道。可是占據她心房的卻是更深刻的感受。


    簡單來說,魔法少女‘space’感覺自己的存在完全被否定了。


    原因是因為她使用的固有魔法──空空空猜測她能夠‘呼風’幾乎已經猜中了,嚴格說起來,她的能力是‘控製大氣’。


    每個人周遭都有大氣、全世界每個角落無一沒有大氣的存在──而她能夠掌控大氣、空氣,雖然沒有因此而傲慢或自大,但是在無意識之間、下意識之間,‘space’已經認為自己無所不能了。


    無所不能、無所不及、無所不覺。


    她原本以為自己的固有魔法幾乎掌握全世界──這種全能感被輕易推翻,教她怎能不大受打擊。


    不對,如果隻是被他人推翻的話,打擊或許還不會那麽大──問題是她本人也承認自己的魔法、自己這個人絕非無所不能。


    承認自己的魔法在空氣稀薄的地方根本──一無是處。


    她主動停止飛行、停止追蹤──完全放棄了。雖然在‘space’眼裏,魔法少女‘pumpkin’隻不過是用來破關的棋子而已,可是她承認光比飛行的話,自己完全比不上她,要是打起來的話十之八九會輸。


    自己對自己死心。


    自己瞧不起自己。


    真是一大打擊──當然會愣住。


    就在她發愣的時候,空空已經把纏住的降落傘解開、想到要放火燒屋,然後遇到幼童酒酒井缶詰,和她一起逃到百貨公司去。


    “對了──那個家夥!”


    魔法少女‘space’在空中回過神來。雖然遲了好一陣子,她想起空空這個人。


    可憐被‘pumpkin’當成蜥蜴尾巴切斷、舍棄之後墜往地麵的地球鏖滅軍調查員──直到前一秒,‘space’都是這樣看待那名十三歲的少年。


    但真是這樣嗎?


    ‘pumpkin’的撤退戰略著實精采,或許她也不是隨手把空空扔下的也說不定?因為他們有什麽把握,知道空空被扔下之後還能活命,所以‘pumpkin’才會那麽幹脆、二話不說就和空空分開。


    當然這時候或許應該想成,正是因為鋼矢狠心舍棄了空空,所以才能演出那麽精采的戰略性撤退……可是追根究柢,那種行為還是不像她的作風。


    之前‘space’還因為這件事對‘pumpkin’感到失望。可是就她的了解,那麽公然在別人眼前舍棄同伴根本不符合魔法少女‘pumpkin’的個性。


    就如同她放棄破關遊戲,打算退出遊戲一樣。不管是不是暫時離開,這種玩法就是不符合她的個性──而且就如同‘space’先前推測出這是‘pumpkin’藉助外人的想法,由空空提出的點子一樣──


    這次的逃亡大戲會不會也是那名少年想出來的主意?那時候他陷入黑視症狀態,整個人如一灘爛泥,至少當時‘space’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反而認為空空恰好能夠拖累‘pumpkin’……可是或許他就是拖著那半死不活的身體,想出擺脫‘space’的計畫也說不定。


    光是這樣的假設其實已經很牽強,根本就是‘space’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魔法少女能力略遜‘pumpkin’一籌而捏造出來的妄想。可是既然想到這一點,更進一步的推測也能成立了。


    如果‘pumpkin’往上飛行是空空出的主意──如果是空空用某種手段要求‘pumpkin’把自己扔下的話,理所當然他應該早想到有什麽方式可以讓自己活命吧?


    基於自我犧牲的精神,不願意成為累贅,所以要求‘pumpkin’放開自己,想要自願當誘餌好救魔法少女‘pumpkin’脫困──這種思考當然也能成立,但就‘space’所知道的情報,空空不是這種情操高尚的人。他是一個害死自己人比殺敵還多的戰士──‘space’一點都不認為他會為了保護同伴而犧牲自己。


    要是他把‘pumpkin’拿來當誘餌以求自保,這樣還有可能──無論如何,現在‘space’已經完全不認為他會就那樣活活摔死在地上了。


    她現在還不知道空空是如何在下墜之後保住性命的──在那種精神狀態下還成功飛行嗎?可是──這次‘space’把風力加速提升到極致,一口氣降落到地麵上。她降落的方式、墜落的方式當真就像重力加速度墜落到地表上一般。可是就在到達地麵之前,她放慢速度,而且用空氣來緩衝,所以完全沒有受到任何衝擊就來到酒酒井家的──無人的酒酒井家。


    “降落傘啊……把戲揭曉之後也不過如此而已──”


    ‘space’從屋頂的大洞進入酒酒井家的客廳,看著還掛在屋頂的降落傘苦笑說道。


    她苦笑的對象當然不是空空想出的主意,而是笑自己連這種‘不過如此’的事都沒想到。


    明明隻要稍微思考一下他是如何來到四國的,老早就能想到這一點了──


    “……不對,那個高度應該不會想要依賴降落傘。照屋頂與地板的損害方式來看,他掉下來的時候應該是把魔法少女服裝的防禦力也拿來當作救命保險了……魔法少女還真不會想到有這種做法。”


    不過大意就是大意。


    打一開始就放棄他、認定他毫無價值的人其實不是‘pumpkin’而是‘space’自己──自己應該是那種對任何事都不太會感到‘惱怒’的人才對,可是這件事卻讓她體會到可說是畢生第一次的大怒。


    甚至可以說是狂怒。


    雖然‘space’沒有隨便亂發脾氣泄憤,可是老實說她內心有一股衝動,想要把一切都毀掉──之所以沒這麽做,是因為她必須仔細調查酒酒井家,追查空空的行蹤。


    追蹤‘pumpkin’的線索可以說幾乎已經斷了──本來‘space’應該不顧天涯海角都要追到‘pumpkin’才能達成她的目的。但直覺告訴她現在應該去追空空。


    或許這不是什麽直覺,隻是意氣用事而已──但她認為說什麽都不能讓‘pumpkin’與空空碰頭。


    搞不好空空在墜落的時候撞到要害而死──就算身上穿著魔法少女服裝,如果由沒有防護的頭部先落地的話還是會死──之後屍體爆炸消失。但是這片降落傘沒有被炸毀,隻是纏繞在一起,因此那種可能性不做考慮。


    問題是他降落之後逃到哪裏去了。他是單純逃跑,還是又打算要離開四國呢──


    “嗯?”


    這時候‘space’發覺一件事。


    為什麽空空離開的時候把降落傘留下來?


    要是留下這樣東西,不就等於告訴別人他還活著沒摔死嗎──如果隱藏得當的話,他明明可以假裝自己已經摔死了。


    現在四國的狀況就像電動遊戲一樣,人死之後不會留下屍體。要隱瞞根本不用多費功夫,隻要離開前點一把火燒掉降落傘就行了。就算他認為點火有危險,或是燒降落傘太顯眼,其他應該多的是方法可以把降落傘處理掉。就算選擇不多,但應該還是有幾個方法可用才對。


    如果‘space’認為空空刻意把降落傘留在這裏可能有什麽策略企圖,這會是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想法嗎?


    “…………”


    比方說那家夥把降落傘留下來,認為這樣能夠告訴發現者自己還活著,讓發現的人產生心理壓力,匆忙離開住家動身開始追人嗎?也就是說讓發現者認為他已經離開酒酒井家,然後自己躲藏在二樓。目的是要誤導別人嗎?


    如果是誤導的話,會不會降落傘掛在這個住家本身就是一種誤導,空空其實是在別的地方降落?


    “……不,應該不是。”


    這樣沒有意義。


    根本用不著巴巴爬上二樓或是到四周查看──廚房可以用火,空空不用這麽做,把降落傘燒掉還比較合情合理。


    如果換作其他情況──如果是追其他人的話,魔法少女‘space’或許還不會這麽有把握認為‘不是’。


    她可能會連其他一些不合理的可能性都考慮進去──被追殺的‘獵物’在慌亂之下反而常常會幹出很多不合情理的行為。


    那些人總以為想到好主意,或者是能夠反敗為勝的計畫,實際上做出的行為卻把自己推入窘境──‘space’以前追蹤的人很多都是這樣,要是在平時,她根本不會把降落傘殘骸這點線索放在心上。


    頂多隻會判斷獵物‘逃跑的時候忘了收拾’或是‘太過著急,所以想不到有什麽辦法處理’而已,換句話說就是幾乎理都不會理,然後繼續開始追蹤。


    可是──


    她這次追的人是空空空。這次的情況,獵物是空空空──是那個身陷黑視症狀下還能使出那麽一手妙計,不但讓自己脫困,還能讓同伴脫逃。


    ‘space’不認為空空會犯下這種平凡的失誤──而且也不相信。要是那樣的話,叫她如何吞得下那口氣。


    可是她還是不認為空空把降落傘的殘骸留下來有什麽策略,有點說不過去。就算他的策略是要混淆‘space’的判斷力,現在‘space’已經著了他的道──可是這一點混淆拖延不了多少時間吧。


    碰上她利用‘風’魔法的飛行速度,這種拖延策略一下子就可以挽救回來。‘space’不認為空空會放棄隱藏自己還活著的線索,選擇這種策略。


    他要‘pumpkin’在極高空把自己放掉的計策就是為了要裝死──空空不可能想不到後續要如何繼續假裝下去。


    這樣一來,應該當成他其實心裏已經有計畫,卻因為某種理由沒有付諸實行──某種讓他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理由。


    這個理由當然不會是什麽‘沒有想到要處理掉’之類,而是某種無可避免、難以反抗的理由──難以反抗又合理的理由。


    “…………”


    這時候‘space’還沒有想到什麽。就算真的有什麽理由讓空空不得不留下降落傘自行離去,她也還毫無頭緒,不曉得究竟是什麽理由。


    所以她隻是看看四周,單純隻是想要多收集一點情報,看空空有沒有留下什麽蛛絲馬跡──就像空空之前在這個住家的時候也曾經查看過客廳一樣,‘space’看看四周也不是為了想要知道這戶人家的主人姓什麽。


    隻是這時候她發現的東西竟也和空空一樣,是那張用磁鐵貼在冰箱上的公共費用發票。


    酒酒井的姓名。


    從這個姓名當然找不到任何關於空空何去何從的線索提示,得到的情報就隻有‘住在這裏的人家好像姓酒酒井’而已──對‘space’應該算不上什麽大不了的情報,可是人類這種生物不管遇到什麽東西都會先看臉,同樣的看到別人的姓名也會忍不住去注意。


    就算是魔法少女也一樣──‘space’的視線又停留在‘酒酒井’這個有點特別的姓氏上。


    “……冰箱啊。這麽說來,以前我曾經在冰箱上貼貼紙,結果被狠狠臭罵了一頓──那時候還覺得幹麽那麽生氣,其實也難怪大人會生氣了。”


    ‘space’一邊喃喃自語,動手打開冰箱門。她的視線與注意力會落在冰箱,然後首先從冰箱開始查起,完全隻是‘無意之舉’,沒有別的理由──她早晚都會查看冰箱,現在隻是頭一個開始看起而已。


    調查電冰箱本來就是查看住宅的基本動作。而且常常有人把貴重物品藏在冰箱,所以小偷最初會翻找的地方也是冰箱。果不其然──


    這時候‘space’毫無來由一開始就查看冰箱,果不其然對空空少年造成極大的危害。


    “咦……”


    冰箱裏空空如也。


    芷確來說應該是幾乎空空如也──裏麵雖然有乳瑪琳的盒子以及塑膠餐盒之類的容器,但這些容器都空無一物,彷佛被人舔得幹幹淨淨。


    就連放調味料的容器都是空的。


    “…………”


    接著‘space’又打開冷凍庫,連冷凍庫也沒東西──整個電冰箱空到就像是新買的一樣,但機型本身卻很舊,舊到‘space’都想要勸這家人該換一台了。


    要如何解釋這麽一個‘空蕩蕩的冰箱’?


    難道是饑餓的空空在逃跑的時候順便把食物帶走了嗎──連乳瑪琳都拿走?他到底多餓,怎麽可能有這種事。


    可是冰箱空到這種程度一定有理由──四國遊戲是突然開始,毫無前兆,應該不可能有時間為了進行遊戲把冰箱裏的東西全都清空。


    “照這樣說的話……是有幸存者嗎?存活時間長到足以把冰箱裏的東西全都吃光?”


    ‘space’一邊思考,一邊查看廚房下的水槽與垃圾箱。看起來好像沒有開夥做菜的跡象,但是垃圾桶裏卻有很多吃完剩下的瓶罐廚餘。


    “……感覺這個幸存者不會做菜,但還是順順利利活下來了?就在這個家裏?然後那個幸存者和空空空打了照麵……”


    要是空空真的遇上這種意想不到的麻煩,最後使得他沒能把降落傘處理掉。這樣好像也很有可能……應該吧。


    這種情況要說有可能確實也有可能,可是空空空真是這種人嗎──‘space’覺得空空就算真的偶然遇到幸存者,應該也不會這麽慌張。他不是那種會慌張到連原本必須處理掉的降落傘都忘記處理的人。


    “……假設那個幸存者是這戶人家的人──是‘幸存者’阻止他放火嗎?不對,那孩子好歹是軍人,如果對方是普通人的話應該沒辦法阻止他。”


    這麽說來就是心理上的問題囉?


    他可能不願意在這戶人家的人麵前點火燒房子──


    “……如果那個男生真的有這種弱點的話,或許就有機可乘。無論如何,他應該不會放著那個‘幸存者’不管。”


    如果那個‘幸存者’這時候就躲在二樓的話,事情就好辦了──不過空空應該把那個人一起帶走了吧。


    要是身邊有本地人,逃走的時候也有幫助──


    “──但要是他逃走的時候仰賴本地人的智慧,要追蹤起來也容易。再也沒什麽比無知之人毫無章法的行動更棘手了──”


    ‘space’從廚房走出來,她反而認為空空和一個本地人離開,正好可以限製他的行動。接下來她當然還是要繼續調查、搜索這個住宅,不過此時她覺得自己想要的情報大致都已經找到了。


    “這時候當然最忌大意……先前還以為空空空是限製‘pumpkin’行動的枷鎖,結果還不是被他徹底擺了一道──”


    ‘space’還是認為自己得小心注意才行。


    可是這世上應該沒幾個人會像空空少年那種不依常理出牌──應該隻是空空在偶然的情況下,遇見一個恰巧沒有違反四國遊戲規則的幸存者罷了。這樣的話,她應該趁著那個幸存者還拖慢空空腳步的時候──趁著空空還沒甩掉那個幸存者的時候──趕快追上去。


    現在就連絕對和平聯盟的魔法少女都有好幾個人game over了,老實說‘space’覺得很驚訝,竟然還有普通人幸存下來──


    “……嗯?不對,說到酒酒井這個姓氏──”


    因為追蹤空空的線索已經有了著落,‘space’原本如岩漿般沸騰的憤怒雖然沒有完全平息,也已經冷靜了不少──這時候她想起一件事。


    酒酒井。


    酒酒井是這戶人家的姓氏,不過重點不在這裏──


    “不會吧……現在和空空空在一起的人難道是酒酒井缶詰嗎?”


    5


    就如同先前的猜想,百貨公司的地下部分──地下二樓生鮮超市賣場果然是一片慘不忍睹──空空實際體會到食物這種東西如果放得久了就會變成這樣,不禁打了個寒顫。


    如今空空的飲食大致上都是‘篝火’在管理,而她的管理方法是以一周為單位,務求營養健康,所以除了發酵食品之外,空空已經很久沒有看過‘腐敗的食物’了。


    基於遊戲的特性,現在的四國規定生物的屍體會消失。但同樣都是生命,食材好像不受此限。


    雖然還不到愛改就改、毫無原則的程度,空空總覺得這規則定得好像有點隨便,感覺得出來背後遊戲製作者的某種意圖──這或許就是遊戲破關的重點也說不定。


    空空平常不愛玩電動玩具,可是事已至此也不得不心想早知道平常就該多玩一點電視遊樂器。不過一般小孩子可不會有這種‘早知道就多玩一點電動’的想法……


    更要緊的是,他一起帶來的缶詰年紀似乎還太小,不懂得玩電玩……


    “這氣味……有點刺鼻。我們暫時得躲在這層樓裏了。所以缶詰妹妹你忍耐一下。”


    “嗯,我知道了。”


    真是懂事的小孩。


    空空現在遭到追捕卻還不得不帶著一個小孩,負擔不可謂不重。但不幸中的大幸是缶詰聰明伶俐又乖巧懂事──如果用直白一點的說法就是她很溫順。


    空空說的話無不聽從。


    她彷佛明白聽從空空的指示才是活命的不二法門──空空覺得自己在缶詰這個年紀的時候好像更任性,又覺得這孩子真是好使喚,從前照顧自己兩位弟弟的時候根本遠遠不及。


    搞不好因為缶詰獨自存活超過兩個禮拜,過度孤獨讓她的精神出了問題也說不定──空空連這種可怕的想像都想過。雖說是想像,可能性也不低。若真是如此,那就需要諮詢專家了。


    要是這時候饑皿木博士在身邊的話,應該可以幫忙診斷一下。可惜空空沒有這方麵的專業知識,這時候隻覺得缶詰是個‘乖巧的小孩’。


    “我會忍耐。”


    “……你肚子餓了吧?”


    “肚子餓。”


    “這樣的話──”


    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是樓層之外的逃生梯區域──要踏入那陣濃厚的腐臭味當中,還需要頗大的勇氣。


    生理上的厭惡固然也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空空覺得這種臭味可能有害健康。現在說不定已經產生什麽有毒的氣體了。


    “……我去拿一些可以吃的東西來。你乖乖在這裏等喔。”


    “不要。”


    “很好,我馬上就──什麽?”


    對空空應該是百依百順的缶詰突然造反了。把階梯當椅子坐的空空站起身後,缶詰也跟著站起來。雖然她沒有抓住空空的衣擺,但卻緊貼著空空不肯分開。


    “那個……缶詰小姐……?”


    空空不自覺地加上小姐兩個字。


    或許因為他很緊張。


    缶詰不理會空空的稱呼,這麽說道:


    “要是分開的話,小姊姊可能也會死掉。”


    “……這樣啊,那好吧。”


    空空一瞬間差點說不出話來,然後馬上這麽回答,邁開腳步往腐臭區域走去──他也沒有拉著缶詰的手,是缶詰自己跟上來。


    兩人步伐大小不同,空空自然而然就走在前麵,但還是會不時停下腳步等缶詰跟上來。雖然他沒有想到要配合缶詰的步伐,不過至少還懂得要回頭看看。


    “有帶手帕嗎?不曉得有沒有作用,不過可能還是用手帕捂住口鼻比較好。”


    “手帕──”


    “應該不會有吧。我們出門的時候幾乎沒時間準備──”


    “有帶。”


    “還真的有……”


    缶詰不隻伶俐,而且還很規矩守禮──這是她已逝雙親教得好的關係嗎?


    “嗯。”


    仔細一看,缶詰已經拿出手帕按住口鼻。動作還真快──她這樣子何止是伶俐而已,根本已經是才氣逼人了。


    她既不是魔法少女,也不是受過訓練的軍人。要不是這麽聰明,根本沒辦法在現今的四國活下來吧──聽她自己說,當缶詰發現有什麽異常狀況發生之後,她就不曾踏出家門,一直躲在家裏,幾乎都乖乖待在自己的房間裏。


    空空聽了缶詰說的話之後,原本認為這孩子年紀還小,活動範圍狹窄、對世間的了解也還不深,因此讓她能夠不違反任何規則而保住性命──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空空盡量避開生鮮區,往販賣保久食物的區域走去──說到可久放的食物,空空腦海中最初想到的總是罐頭。可是零食糖果也不會因為擺個兩周以上就壞掉,應該也可以拿。


    賣場還沒斷電,冰淇淋與冷凍食品之類的東西應該也可以吃──不過還是得實際去看看才知。


    空空明白現場實際調查的重要性──雖然他不認為地球鏖滅軍的上層是因為重視現場調查,所以派他到四國來。


    “缶詰妹妹,你吃零食點心嗎?”


    認為小孩子一定喜歡吃點心是一種自以為是的偏見,而且空空認為像缶詰這樣聰明的小孩可能不吃零食點心,所以姑且還是問問看。


    他不太懂如何和小孩子相處,一旦和顏悅色起來,總覺得自己好像在討人家歡心似的。


    真是難以拿捏。


    要是缶詰年紀再大一點,空空好歹還可以擺出前輩的架子──不對,真正的問題應該還是她是異性吧。


    不但如此,而且人家還把自己當成‘姊姊’看待,讓整件事更加複雜──不,要是這點事情就感到棘手,如何能應付現在的狀況。


    重點是現在該怎麽辦。


    關於缶詰把空空誤認為‘姊姊’這件事,反正現在兩人已經躲進地下,可以喘一口氣,差不多應該可以向她解釋清楚了吧。


    但要是缶詰認為空空之前都沒解釋就是在騙她,今後想要建立良好的關係可就難了──看來缶詰不光隻是一味順從,還是有自己的想法,堅持的事情就會堅持到底。要是一個不小心,可能會招致無法挽救的狀況。


    空空很希望缶詰幹脆用她那機靈的頭腦主動識破自己的身分,可是對她這個年紀的小孩來說,空空身上這件輕飄飄衣裳的影響力好像出乎意料地大。


    “吃欠餅。”


    “要吃點心嗎?”


    “不是點心,欠餅。”


    “煎餅……”


    “欠餅。”


    “煎餅?還是餡餅?”


    喔喔,原來是欠餅啊。


    空空自己不太吃,欠餅好像是一種用糯米做的零食──簡單來說缶詰已經指明要吃什麽種類的零食了。


    就小孩子來說,她的選擇還真是古早味……可是光是這麽一段簡單的對話都會錯意,看來兩人之間根本沒辦法好好溝通。總之空空還是走向販賣零食點心的區域去。


    雖然都叫欠餅,但好像有很多種類,選擇多到空空根本選不完。不過缶詰似乎已經心裏有底,一開始就有中意的選項,動作迅速地拿兩、三袋下來。先前她一直彷佛躲在空空的身後,沒想到竟然這麽有行動力。


    對象雖然是古早味點心欠餅,但空空覺得自己終於看到缶詰比較像一般幼童的稚氣一麵了。


    她一見零食眼就開──不,平常的缶詰可能不見得真的這麽愛吃零食。她說自己在這兩個禮拜當中幾乎沒出家門,冰箱裏的東西也沒料理過就直接生吃,可能已經想吃甜食想好一陣子了──可是直到空空開口之前,她都沒有說要去零食區域。照這樣來說,或許的確可以說缶詰不像一般的小孩。


    空空姑且也看看有沒有自己想吃的零食。原本他還心血來潮,如果貨架上有放德島的名產零食的話就拿來吃吃看,可是現在看的區域好像沒有這類食品。


    說到廣島的特色零食就是紅葉饅頭,德島應該也有這類招牌零食──不過那類食品基本上也不會放在食品區,應該到車站裏去找才有。


    如果有機會的話,之後到車站去看看有沒有也未嚐不可──不對,要是那麽做的話,那根本隻是來觀光的。


    “嗯,怎麽了。小姊姊?”


    “……你知道德島有什麽有名的糕點嗎?就像廣島的紅葉饅頭那樣。”


    “有葡萄饅頭草莓牛奶口味。”


    “葡萄饅頭草莓牛奶口味!?”


    真是嚇了一跳。


    那是什麽玩意兒……情報量太多,根本搞不清楚是什麽東西。到底是葡萄、是饅頭、是草莓還是牛奶……


    “還滿讓人……想親眼看一看的……”


    如果離開百貨公司去車站買的路上被‘space’發現的話可就本末倒置了。不,連本末倒置都不算。在這種狀況下還像個沒事人一般跑去買名產,根本不是一般人會有的反應,哪有什麽本末可言。


    “話說回來,這裏是什麽地方?還是德島嗎?”


    “?”


    “啊,沒什麽。”


    空空總覺得自己還在德島,可是仔細回想起來,當他和鋼矢兩人前往大鳴門橋被人‘攔路’──之後鋼矢二話不說,一心隻想著要逃跑,然後立即付諸實行。


    當時空空因為鋼矢急速回頭而陷入黑視症狀,所以也沒什麽把握。那時候她飛行的時候,應該沒有多花心思思考想過逃去哪裏,或者注意不要飛離德島之類的。


    在鋼矢回頭之後直到被‘space’追上這段時間,她究竟飛了多遠──雖然鋼矢應該是轉眼就被飛行魔法加上風力的魔法給追上,可是在‘space’開始追蹤之前,空空覺得鋼矢好像還不是很慌張。


    在‘pumpkin’還保持鎮定的時候,她究竟飛了多遠──就算沒飛多遠,空空記得鳴門市的位置和其他地方比起來,距離香川縣比較近一些。


    所以這裏也有可能不是德島,而是香川──總之應該不會是高知吧……


    真是失算。


    之前空空在電冰箱貼的那張公共費用的信封上看到缶詰姓什麽的時候,應該一並也看看住址的──他這個少年雖然事事小心,但記性沒有好到映入眼簾的東西都能夠過目不忘。他應該有看到住址,可是卻想不起來是哪裏。


    空空認為既然缶詰知道葡萄饅頭草莓牛奶口味這東西,這裏應該就是德島縣內吧……


    光看車站名稱還判斷不出來。


    他對四國的地理環境不熟,對jr四國鐵路的路線圖也一竅不通。


    嗯。


    看來隻能開口問了。


    “缶詰妹妹,這裏是什麽地方?”


    “什麽地方?”


    “這裏是什麽縣?”


    “德島啊。”


    四國的右下方。缶詰說道。


    四國右下方這種表現方式是德島縣的宣傳標語嗎……無論如何,看來空空還在德島縣內。


    問題是德島縣的什麽位置。


    這裏距離他要前往的目的地大鳴門橋到底有多遠?


    “大鳴門橋距離這裏有多遠?走路走得到嗎?”


    “大鳴門橋,有卷卷的地方。”


    “對對。”


    她說的卷卷應該是指漩渦吧。


    空空心裏抱著一絲期待。連這個年紀的小孩都知道大鳴門橋,說不定距離沒很遠。


    “前一陣子,爸爸媽媽開車帶我去過。在他們還活著的時候……”


    缶詰繼續說道。


    她父母生前的生活插曲聽起來真是令人心情沉重,但同時空空也知道這裏距離大鳴門橋的距離要開車才能到。


    不過不管多遠,要離開四國看來最好還是別考慮大鳴門橋了──魔法少女‘space’很有可能在那裏守株待兔。就算不是她,可能也有其他和她類似的人物……


    話雖如此,空空對這裏人生地不熟,也想不到還有什麽別的路可走。紀伊水道好像也不是橋……難道沒有其他路徑可以從德島連接本州嗎?就算有,說不定那裏也有人守著……


    空空心想,竟然有人直接阻礙玩家逃離,這算哪門子逃脫遊戲──不過轉念一想,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四國遊戲才不算是逃脫遊戲,而是收集遊戲吧。


    照這樣來看,魔法少女‘space’應該是擔任裁判的角色,負責在現場下判斷……


    既然橋梁這條路不能走,就得認真考慮利用魔法少女服裝,用飛的離開四國了。可是那名黑衣魔法少女的飛行速度首屈一指,等於也不能用飛行這一招……


    這樣一來就束手無策了。但就算束手無策,總也不能就這麽放棄,必須再想想辦法才行。直到地球鏖滅軍動用‘新武器’的那一刻之前──


    “嗯?大鳴門橋怎麽樣了嗎?”


    “沒什麽,隻要知道大鳴門橋離這裏很遠就夠了。”


    “也不遠啊。”


    “要開車才能到應該就算很遠了吧……”


    如果有人堅持開車不等於遠,那當然也是沒錯。


    “小姊姊,你不會開車嗎?”


    “哈哈,我才十三歲而已,怎麽可能……”


    嗯。


    不對,他會啊。


    空空在小孩子麵前忍不住就會裝成是一般的正常人,可是在這之前,他已經有好幾次駕駛汽車的經驗了──他開車的技術甚至比飛行技術還好。


    開車嗎……


    開車的話就能過橋,說不定這也是個突破困境的方法──空空隱隱約約這麽想,然後繼續選購商品,隻不過他的選購既沒有錢可付,也沒有人會收──這時候他還沒發覺……


    酒酒井缶詰的一句話點醒了他,自己正在嚐試尋找下一個解決現況的方式──不,這件事空空當然知道,可是他完完全全沒發現,是缶詰在導引自己的思路。


    6


    最後他們還是沒有拿到罐頭。


    原因不是因為不曉得哪裏有賣罐頭或是找不到喜歡吃的種類──罐頭本身種類琳瑣滿目,排列了一整架。


    可是他們沒有開罐器。


    販賣餐具的地方好像在別的樓層──擺在相同的賣場又有什麽關係呢?空空聽人說過,人類在發明罐頭之後很久才又發明開罐器這個東西。說起來罐頭在問世的時候就像一個‘不曉得怎麽開的保險箱’,如果想要吃裏麵的東西好像隻能用破壞的方式打開──但他們總不能用這麽充滿野性的做法(要是‘切斷王’沒有損壞的話應該就可以),所以也隻能放棄罐頭了。


    既然都放棄去買葡萄饅頭草莓牛奶口味,又怎麽能從地下去其他樓層找開罐器。


    可是這隻是空空多花心思查看,早早就放棄而已。現在的罐頭也有一些是易開罐式,隻要一個一個拿起來看,應該還是有罐頭可以吃──結果空空就隻挑選一些零食類食品與冰淇淋果腹。


    他很偏食。


    就和開罐器一樣,他們也找不到筷子可用。零食可以用手抓,冰淇淋則是能用隨附湯匙吃,或許也算是不錯的選擇──不過挑選這些食物是為了配合缶詰的口味,空空自己不是那麽喜歡吃甜食。


    兩人又從腐敗區域──不對,從食物賣場回到逃生梯。


    “我開動了。”


    “我開動了。”


    然後一起雙手合十。


    空空覺得這樣有點像郊遊,隻是他們這兩人看起來實在太讓人摸不著頭緒,又不太像出來郊遊的人。光是有空空這個穿著女裝的少年在場,不管在任何場合看起來都會讓人摸不著頭緒。


    仔細一想,吃零食和冰淇淋之前還要合十也挺奇怪的──好巧不巧的是空空抬頭看看掛在百貨公司牆上的時鍾,發現現在正好是吃點心時間。從他飛離燒山寺之後,時間還沒過得想像中那麽久──可是距離期限所剩的時間確實一分一秒在減少。


    說起時間,這個期限本身其實也算不得準……因為要是不明室失去耐性,成功說服上級的話,那個‘新武器’說不定今天晚上就會啟動。


    這世上再也找不到什麽情形比現在更適合‘前途茫茫’這句話──再說如果前途茫茫,就代表現在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裏去了。


    缶詰很靈活地用兩手一口一口吃著欠餅──看她這種吃法,應該不光隻是好一陣子飲食生活不健康,其實單純隻是肚子餓了吧。


    冰箱裏的食物搞不好沒多久就被她吃完了……空空心想,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當初這孩子真的是命懸一線了。


    要是她沒東西吃,當真餓到不行的話,就算不情願也得離開家門去找東西吃才行──然而隻要行動範圍與行為種類一多起來,觸犯規則的風險也隨之增加……如果不是團體行動的話,根本不可能察覺‘觸犯規則就會爆炸而死’的法則。


    她應該不會已經從父母死亡的前車之鑒知道這件事了吧……?


    “好吃好吃,好好吃。”


    “…………”


    可以確定的是如果沒有遇見空空──如果空空沒有從天上掉下來的話,她根本沒有機會像這樣大吃欠餅,這一點讓空空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善事。


    空空很少有機會有這種心情,當然會想多體會一下──可是現在沒有時間可以讓他體會,也不可能讓他這麽做。


    雖然空空不是缶詰的監護人,但在情勢演變之下現在不得不保護好這孩子,所以他采取任何行動的時候都必須考慮到這一點──因為和空空一起行動的人常常死於非命,這件事就算再謹慎、再小心都不嫌多。


    可是現實擺在眼前,空空帶著一個小孩不可能單挑魔法少女‘space’,所以行動的時候務必得小心,千萬不能再遇上‘space’──這樣一來,空空隻想盡快和‘pumpkin’──杵槻鋼矢會合。


    之前空空剛從黑視症狀回複過來的時候還沒想到,他們應該事先決定要在哪裏會合的……不過空空憑著剛從黑視症狀回複過來的腦袋就能擺脫被追蹤的困境,已經算是相當了不起,或許也不該奢望太多。早知道在兩人離開燒山寺的時候就應該說好萬一走失的話該在哪裏會合。


    現在四國不能使用通訊器材,這點用心當然是必要的──嗯?


    不,等一下。


    說不能使用通訊器材有點太誇張了,會不會是空空自己的誤解?如果和外界聯係,好像的確觸犯四國遊戲的規則──這一點空空有親身體驗──缶詰的父母可能也是因為這條規則而爆炸身亡──可是他還沒試過如果在四國內互相聯絡是否違反規則。


    因為伴隨著爆炸而死的風險,所以不能說試就試。可是至少在‘pumpkin’製作的規則書,以及空空和‘pumpkin’合力製作,目前成為空空所有的規則書中記錄的四十七條規則當中沒有這一項條文。


    與外界聯絡就算犯規──這應該隻是專門淘汰新手的陷阱……也不對,誰知道呢。要是可以聯係的話,那些魔法少女應該會合作得更緊密──空空推測得出來,她們彼此之間的聯係方式應該更原始一點──


    “反正我不知道如何聯絡鋼矢姊,就算可以用通訊器材,現在也派不上用場。”


    “嗯,你說什麽?”


    “啊,沒什麽……”


    現在空空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他下意識地喃喃自語起來,但這樣用自言自語的方式思考實在危險──人家會覺得他不正常。地球鏖滅軍好像就是喜歡空空的不正常,可是缶詰和他們不一樣。要是她覺得空空很奇怪,起了疑心就完了。


    唔。


    空空成為地球鏖滅軍的軍人隻有短短半年的時候,卻已經完全忘了要如何和一般人相處──不,現在他也已經想不起來自己在成為軍人之前是否曾經知道如何和一般人相處。


    “如果這裏距離燒山寺得開車的話……缶詰妹妹,你知道燒山寺……不對,你知道藤井寺距離這一帶多遠嗎?”


    “藤井寺?”


    缶詰停止咀嚼欠餅,歪著小腦袋說道。


    “不知道耶。”


    “那燒山寺呢?”


    “是那個有兔子在狸貓身上點火的山嗎?”


    “那應該是……哢嚓哢嚓山【注2】吧?”【注2:日本童話故事。】


    雖然非常接近,已經八九不離十了,但還是不對。


    就算燒山寺是德島的名勝地,但幼稚園兒童畢竟沒辦法對所有德島的名勝地都如數家珍般清楚──但如果燒山寺就在附近的話,這孩子應該會知道,所以應該是有段距離了。空空原本還在考慮之後要移動的話,是不是回去牽那輛空力自行車‘戀風號’,看來最好還是斷了這個念頭。


    這麽一來,還是得像剛才‘突然想到’的那樣,開車移動比較好嗎……如果要車的話,百貨公司附設的停車場裏想必可以找到好幾輛,可是開車移動自然更容易被發現。


    平常的時候也就算了,在現在的四國,他開的車恐怕會成為唯一會動的車子。


    光是多出一個追蹤者,整個遊戲的難度就三級跳──不隻是移動,任何行動都受到很大的限製。


    “如果小姊姊你這麽想知道這裏是哪裏的話,看地圖就好了啊。有沒有雞屁絲之類的東西?”


    “雞屁絲?喔,gps。我沒有耶。我想通訊器材裏的app應該有……”


    可是才剛到沒多久就炸壞了。


    什麽功能都塞到一台機器裏就是有這種風險,一瞬間什麽都沒了──這也是一個教訓,貴重的東西要分開藏放。


    紙本地圖在他掉進酒酒井家的時候因為衝擊力道撕破了──有人說紙張的保存性比數位資訊還好,可是感覺空空卻用完全意想不到的形式了解到紙張的保存性也是有其限度的。


    “這裏是百貨公司,應該會有書店……等到塵埃落定之後再去找道路地圖吧。”


    “道路地圖。”


    “嗯,因為我想查的是道路──啊。”


    空空說了之後發現一件事。


    對了,剛才自己和缶詰的對話當中提到汽車的時侯就該發現到的──現在這個時代,隻要是汽車大致都會配備行車導航係統。


    就算沒真的要開車,隻要看看導航係統,不管是前往大鳴門橋或是藤井寺的距離或是離開四國的路線,什麽資訊都能清楚顯示出來,一目了然。


    應該吧。


    察覺之後空空才覺得為什麽先前都沒想到。這真是個好主意,之前躲到百貨公司地下樓之前就該先去停車場看看的──可是空空還沒發覺,他之所以先前都沒想到這件事,就是因為先前沒有酒酒井缶詰提醒他,直到剛才。


    空空也還沒發覺是缶詰給了他gps這項提示。


    不隻如此──空空也還沒發覺,其實駕駛汽車這個關鍵字還可以再更進一步聯想到某件事。


    這時候停止思考還是繼續思考將會決定他的命運成王敗寇──如果用遊戲當中的選項來形容,這就是一個影響結局的決定性抉擇。


    “你怎麽了,小姊姊?”


    “沒什麽,我想到一件事──不過要試也是之後的事。現在去停車場還太危險……我們還是在這裏再躲一會兒吧。”


    “玩躲貓貓嗎?”


    “躲貓貓……嗯,算吧。”


    隻不過在找他們的不是鬼,而是魔法少女。


    而且就算被抓到之後也不會交換角色,由他們變成抓人的一方──要是被發現就完了……


    “我很會玩躲貓貓,人家都找不到。”


    “這樣啊。”


    “好吃好吃。”


    “…………”


    看到缶詰又埋首吃飯(吃零食),空空繼續思索今後該怎麽做──現在他可以說已經完全從黑視症狀恢複過來了。要是去接受正規的醫療診斷、精密檢查,渾身上下可能到處會發現一些問題。總之現在隻要身體可以活動,還能像往常一樣動腦的話,他也就沒什麽意見了。


    之後的事情等之後再說。


    ……現在第一件事就是在這裏乖乖躲上一陣子──先玩個‘躲貓貓’,等到完全甩掉那頭‘攔路虎’魔法少女再說。


    其實空空也不知道怎麽樣才算完全甩掉……假如‘space’始終陰魂不散地一直尋找空空,那他一輩子都出不去了。


    這樣他就會在這間百貨公司的地下室安安靜靜等到時間耗光──不對,雖然這種狀況也挺悲慘的,但仔細一想,這個地下空間其實沒有那麽安全,能夠讓他躲到最後。


    這裏又不是為了防備核彈攻擊,設置在地下深處的防空洞──就隻是一般的地下室而已,隻要走樓梯下來就到了。


    隻是因為這裏是室內又沒有窗子,所以在飛行狀態下尋找不容易發現而已──但魔法少女‘space’也不是不能在地上行走。要是認為‘那間百貨公司的地下有問題’,她也會想要腳踏實地詳細調查一番吧。


    要是她一直在監視參與遊戲的玩家魔法少女‘pumpkin’,當‘pumpkin’步行的時候,她應該也是用步行的方式跟蹤其後才對……選擇地下當作暫時的避難所應該是正確的選擇,但要是一直待在這裏也是有其風險的。


    那要去哪裏才算安全呢?


    離開四國、離開四國遊戲當然最安全──但仔細一想,搞不好空空隻是自以為‘space’在追蹤他,此時隻是自己在杞人憂天而已。


    重點是‘space’在追逐‘pumpkin’失敗(空空幾乎可以確認她一定失敗──甚至可以以此為思考前提)之後,會不會想調查墜地的空空是生是死。她可能會認定空空必死無疑──若是這樣的話,降落傘的殘骸就不會被發現。


    縱使她發現了降落傘的殘骸──知道空空還活著,因為不重視空空,也有可能理都不理,重新開始追蹤‘pumpkin’也說不定。


    要是這樣的話,在這裏耗著就是白白浪費時間了──考慮到風險性,空空固然不可能賭這麽一點可能性就貿然跑出去,但總是得找個適當的妥協點才行。


    總不能一直老是躲在地窖裏擔驚受怕而不出去──空空心裏這麽想道,殊不知自己已經點燃魔法少女‘space’前所未有的怒火了。


    這個少年對人性徹底生疏。


    就是這樣。


    “照這樣的話,現在又得要下判斷了──究竟要躲到什麽時候才出去。考慮到期限的問題……如果要解除時間限製的話,應該──唔。”


    “小姊姊。”


    “啊。咦……什麽事?”


    空空一邊心想自己又用自言自語思考了,一邊問道。


    “怎麽了,缶詰妹妹?”


    “口渴。”


    “嗯?”


    “吃了欠餅之後口渴了,我可以喝水嗎?”


    “啊……說得也是。應該也需要飲料嘛。”


    他完全疏忽了。


    雖然冰淇淋也可以說是水分,但要是先吃欠餅的話,當然會口渴了。雖然空空沒辦法幫缶詰準備適合配著欠餅享用的熱茶,但如果是寶特瓶飲料,那這裏應該正如字麵形容,多到可以拿來賣了。


    隻是沒有人會來買而已。


    如果是密封好的寶特瓶,就算多少放得久一點,應該也不用擔心保存期限過期的問題……


    “那我再去那個腐敗區找幾瓶飲料來……呃,缶詰妹妹你呢?”


    “一起去。”


    “……我想也是。”


    兩人把一堆欠餅散放在逃生梯上,再一次回到腐敗區域──如果可以的話,空空自己其實也不想再回到這裏來,可是一想到是自己不對,第一次來的時候沒有連飲料都準備齊全,也隻好認了。


    而且問題不是空空自己認了就沒事,他還連累一個年紀還小的幼童也一起跑這一趟……


    “喝茶可以嗎?還是說你有喜歡喝的飮料?”


    “不要喝會‘唰’一聲的飮料。”


    “會‘唰’一聲的……”


    空空還以為她在說超人力霸王,當然不可能。他立刻明白缶詰指的是碳酸飲料──小孩子不喜歡碳酸飲料嗎?他也不知道。隻要發現別人討厭自己不討厭的事物,空空就會覺得不對勁、不協調。


    “那還是喝茶囉?”


    “會苦的也不行。”


    “會苦的……要說茶飲料會苦也是沒錯啦……那柳橙汁如何?”


    “柳橙。”


    缶詰點點頭。


    “我喜歡酸橙。”


    “……好,那就選柳橙汁。”


    就算水管裏會流出柳橙汁這回事已經變成半個都市傳說,但就連空空也知道柳橙……其實應該是橘子才對──是四國右下角的對角線,也就是位於四國左上方的愛媛縣的特產。


    不過就算橘子是愛媛縣的特產,也不代表德島縣沒有賣柳橙汁。


    “呼……”


    空空歎了一口氣。


    他覺得好像還是有點勉強。現在這情況,完全就是小孩子在照顧小孩子一樣……光是要問出缶詰想要喝什麽飲料都要費一番功夫。


    開始照顧缶詰之後,空空就明白‘那個人’和‘篝火’有多辛苦了。空空雖然已經十三歲,但從她們的眼裏看來,不管是空空還是缶詰,照顧他們要花費的心力也差不到哪裏去。


    缶詰個性聽話乖巧,搞不好照顧她還比較輕鬆──空空在飲料區拿了柳橙汁以及自己要喝的兩公升瓶運動飲料,然後轉頭回程。


    “那是什麽,好喝嗎?”


    “也不是說好喝……我喝習慣了。”


    “嗯?”


    “呃,因為我以前常常運動……所以……”


    要是平常,這隻不過是用一般方式就能解釋清楚的事。隻因為對象是個小孩子讓空空解釋起來怎麽都說不清楚,愈是想要簡單扼要說明,反而愈講得支支吾吾。


    不過空空之所以講得支支吾吾,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缶詰把他當成‘小姊姊’,害得他不能用比較男性化的口吻說話。


    話說回來,既然有像左在存那樣以‘咱’自稱的小女孩,或許空空根本不需要那麽講究……或者說那麽神經質也說不定。


    “喔,原來是給運動的人喝的飲料啊。”


    可是缶詰好像完全聽得懂空空那支支吾吾的說明,用這種方式理解了。


    “那缶詰就不要了,因為缶詰沒有運動。”


    “是啊,還是喝自己習慣的飲料最好了。”


    討論出這似是而非的結論時,兩人也回到逃生梯這裏來。與其說是回來,其實更像是成功脫離那片腐敗區域。隻是回來之後,兩人發現──


    原本隨便散放在地上的欠餅與冰淇淋竟都不翼而飛。


    7


    “……咦?”


    空空忍不住咦了一聲。


    既然已經叫出口也就算了,但現在這個狀況可不隻覺得有點怪怪就能了事的。


    這件事詭異非常,他應該更震驚、大聲驚叫才對。但如果光看實際發生的現象,也不過就是自己的零食與甜點好像被什麽人偷吃了,多少讓人有些緊張不起來。


    不過現在的四國應該不會有‘什麽人’存在。而且空空此時在這個地下樓層是要潛伏藏身,身邊卻有個他不曉得的‘什麽人’存在,教人怎麽能不緊張。


    “好怪喔,不見了。”


    “……是啊。”


    難道還有其他像缶詰一樣保住性命的幸存者,而且那個人因為某種原因,現在就躲在這個地下樓層裏?


    這種可能性太低了。


    有缶詰這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所以應該也有其他生還者。這種想法固然沒錯──不對,有一個生還者已經算是相當低的機率了,接二連三找到其他生還者當然有問題。


    這麽說的話,那個可疑人物就有可能不是一般人,而是絕對和平聯盟的魔法少女追空空追到這裏來了──既是如此,那個魔法少女又為什麽要吃欠餅呢?


    為了給空空施加心理壓力嗎?從周遭的環境開始給予壓力,想要讓他嚐嚐慢慢被逼入絕境的滋味──可是很遺憾,搶奪欠餅或冰淇淋這種溫吞的行為雖然會讓空空感到驚訝,但沒有任何精神上的壓力。


    魔法少女會做出這種彷佛天真小妖怪會幹的勾當嗎──就憑那個‘space’、那個‘stroke’。


    就空空空認識的魔法少女當中,隻有現在已經不在的登澱證可能會幹這種類似惡作劇的事──不,誰知道呢。空空和她們往來的立場一直都是外人或敵人,怎麽可能知道這些女孩實際上是什麽樣的人。不過即便如此──


    即便是這樣──


    “欠餅都沒有了,再去拿吧。小姊姊,我們又得回去那個臭臭的地方了。”


    “是啊……”


    是這樣嗎?現在發生了一件不應該發生的事情──盡早離開這裏是不是才是正確的選擇?


    就像鋼矢遇到‘space’攔路的時候一樣,二話不說就轉頭全力逃跑──可是他覺得現在可能已經錯失逃跑的時機了(這次的異常狀況讓反射神經或危機意識都無從反應),而且就算逃又能逃去哪裏?


    再說他們兩人就是來這裏逃難的──是空空說有其他地方比酒酒井家更安全,才把缶詰帶到這裏來的。


    隻不過是缶詰告訴空空有這個地方,所以正確來說是她指引空空來這裏的……


    “那我們回去吧……沒關係,缶詰選的欠餅在貨架上還陳列著很多。”


    “陳列?”


    “呃……應該說還有很多庫存……還排列在架上。”


    空空的口氣變得好像向外國人解釋日文似的。總之他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事實上他的精神也很平靜──第三次再回到那片腐敗區域。


    他沒有驚惶失措,也沒有對發生的異狀做出任何過度誇張的反應。應對的方式幾乎是冷處理,就像下雨的時候要拿出雨傘那樣而已。但這已經是目前空空所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就驚險的程度來說,這就像是看著一座即將崩落的懸崖,光是看著也還算安全。但要是看的人又叫又跳,震動可能會讓懸崖真的垮掉,所以還是靜觀其變──這就是目前他麵對的險境。


    所以現在他還是得有所應對,至少應該依照缶詰所說的“再回去拿不見的食物”──不過辦事周到的空空這時候當然記得要進行一項實驗。


    “這些飲料拿著很重,我們就先放在這裏吧。”


    他找了一個有模有樣的藉口,把裝著運動飲料的兩公升寶特瓶以及缶詰要喝的柳橙汁放在地上,回頭走向賣場去。


    關於這樣的處置,空空原本以為缶詰說不定會用她天生靈活的腦袋提醒他,要是把飲料放在這裏,說不定又會被喝掉或拿走。可是缶詰什麽也沒說,隻是乖乖跟在空空身後──還是緊緊貼著他。


    說不定會被喝掉或拿走──難道缶詰因為明白這正是空空的目的,所以才沒有表達意見嗎?要真是這樣,她的判斷力未免太敏銳了……


    既然已經是第三趟,而且還是短時間內走第三趟,空空也已經習慣這味道了,筆直走向零食甜點的販賣區。


    就像第一次一樣,空空拿了欠餅與冰淇淋,另外還拿了不少其他點心類的食物,心想這些東西待會可能會派上用場。


    要是光看空空與缶詰這一連串的舉動,感覺他們這兩個小孩好像非常喜歡吃零食似的。


    好像有個童話故事的內容就是這樣?是不是糖果屋……空空記得那好像是兩兄妹的故事,是不是漢賽爾與葛麗特……不過他已經忘記漢賽爾是哥哥,葛麗特是妹妹;還是漢賽爾是妹妹,葛麗特是哥哥。


    空空認為要是說說童話故事,缶詰應該就不會覺得害怕──不過她似乎和空空一樣,對那個食物無故消失的現象原本就不感到恐怖,說不定隻是空空白操心了。


    小孩子其實非常不喜歡別人把自己當小孩子看待,像空空自己就是這樣。所以太多心也不太好。


    既然不需要太顧慮缶詰,空空反而升起一股好奇心,很想知道她是如何看待這個食物消失的現象。就像魔法少女‘pumpkin’需要藉助非魔法少女的‘一般人’幫忙,所以想要拉空空成為夥伴一樣,空空也想聽聽缶詰這個‘一般人’的意見。


    沒想到竟然要倚靠這個各方麵都比自己矮半截的小孩子,看來自己真是窮途末路了才怪,空空完全沒有這種念頭。他很清楚缶詰絕非一般的幼童──隻是還不確定她到底有多不平凡。


    從這個問題的答案說不定可以看出端倪。


    “缶詰妹妹,你對剛才發生的事情有什麽看法?”


    空空並非刻意防備有人在場偷聽,但他還是姑且在遠離逃生梯一段距離之後,才不經意地開口問缶詰。


    所謂不經意隻是空空自己的‘認為’,事實上他也不曉得自己表現得是不是真有那麽不經意。


    “有人吃了缶詰的欠餅。”


    “……嗯,說得沒錯。”


    “吃了然後跑掉,不對嗎?”


    “不,我也這麽認為……也是啦,不會有其他可能性了。欠餅又不會自己長腳跑掉……”


    聽到這天經地義的回答,空空頓時搞不清楚自己原先希望聽到什麽樣的答案──應該說,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無聊。


    難道他認為缶詰會給他什麽異想天開的答案嗎?那種怪異的想法和所謂不同角度的看法完全是兩回事。


    “…………”


    但空空確實把事情想得太複雜。除了缶詰的說法之外怎會有其他答案──某人趁空空他們不在的時候,把空空他們的零食吃了,就隻是這樣而已──至於那個‘某人’是‘何人’,其實不那麽重要。


    而且無論那個‘某人’究竟有何企圖,至少可以確定他目前無意傷害空空(還有缶詰)──總不可能搶奪空空兩人的糧食,企圖讓他們餓肚子吧。


    搞不懂的事情就暫且放一邊去。


    隻要先應付眼前發生的問題就好──要是情急之下被迫離開地下,可能因此被‘space’逮個正著。空空現在應該要避免這種自尋死路的情況發生。


    所以首先要看看他們兩人回到逃生梯之後,原先放在地上的飲料會發生什麽事──既然那個‘某人’把他們放在地上的欠餅吃了,應該也會和缶詰一樣覺得口渴才對。


    反過來說,要是當他們回去後發現飲料還是原封不動的話,或許就可以判斷那個‘某人’可能已經不在這個地下室了──不,可能沒那麽簡單(那個‘某人’也有可能顧忌有陷阱而不願挑戰第二次偷竊)。總之他們回去之後飲料還在不在,應該可以當作接下來的判斷依據。


    結果當空空和缶詰提著裝滿欠餅與冰淇淋的購物籃,再次回到逃生梯一看──裝著柳橙汁的寶特瓶空空如也,運動飲料的寶特瓶也不翼而飛。


    “又不見了。”


    “又不見了啊……”


    “我們又得回去重拿了。”


    “嗯,不過……”


    為什麽柳橙汁瓶喝光光,而運動飲料則是整瓶不見。在這種情況下要如何解釋?


    因為口渴難耐,所以那個‘某人’先把裝在小寶特瓶的柳橙汁一口氣喝光。因為運動飲料當場喝不完,所以就整瓶帶著離開犯案現場──空空的腦海裏首先想出這種說法,其實應該說除此之外也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真相又是如何呢?


    推理小說當中有一種悖論,無論解謎情節再精采、推理手法再精辟,都擺脫不了一句話,那就是‘真正的犯人刻意設計讓偵探這麽想’。雖然‘把理論上所有不可能的情況全都排除,剩下的可能性就是真相,即便它看起來荒謬無比’,但搞不好這隻是空空受到誤導才這樣想,這也不無可能。


    可是這種方式誤導空空又有什麽好處……與其在這裏胡思亂想,不如直接認定犯人其實什麽都沒想,這樣情況還簡單得多。


    “某個人肚子很餓,在我們沒注意的時候把零食和飲料吃喝光了。”


    “嗯……好像是這樣。”


    “缶詰肚子也很餓啊。隻要說一聲的話,也可以分一點給他吃嘛。”


    “…………”


    空空心想沒錯。


    他並不是讚同缶詰那番充滿人情味的話,隻要說一聲就願意分享食物──至少要等人家開口,才決定是不是要依照要求分享食物。有可能慷慨相贈,也有可能讓對方吃閉門羹。空空不清楚自己對他人會做出什麽反應。


    缶詰這孩子也一樣,隻是在偶然的情況下肩負起照顧她的責任而已。在其他許許多多的平行世界裏,他們兩人應該沒有這層關係才對。


    所以問題不是空空他們願不願意分享食物──就算那人從空空他們那裏分不到東西,隻要稍微走幾步路,食物要多少有多少。


    就算不用冒著風險搶別人的食物,旁邊滿坑滿穀的零食、冰淇淋與飲料多到爛掉──當真爛掉的食物也不少。


    如果真的‘餓到前胸貼後背’,隻要拿那裏的食物吃就好了──為什麽要幹這種勾當,掠奪別人吃喝過的食物。


    如果這麽做是別有所圖……又會是什麽企圖呢?整人嗎?不是別人的食物就不想吃嗎?性格太扭曲了吧……而且性格明明這麽不正常,幹出來的事情又這麽逗……


    或者有另一種可能性,說不定那個人不願意靠近那片滿是腐臭的區域。所以才會盯上空空他們從腐臭區域裏拿出來的食物飲料。


    ……比起惡作劇或是整人,這種可能性還比較高一些。可是空空沒辦法判斷,像這種潔癖心理真的會比食欲更影響到人的行為嗎?


    可是空空聽說要是潔癖症狀一嚴重起來,就會導致洗手洗個不停,或是不願意弄髒自己,所以討厭打掃環境,結果搞得房間反而愈來愈髒之類的狀況。所以潔癖優先於食欲確實不無可能……


    “怎麽了?我們快點回去拿飲料吧,小姊姊。要是一直吃欠餅的話,等一下又會口渴了。”


    “是啊──那我們再把這些欠餅留下來,回去拿飲料吧。”


    要是這麽做的話,可能又會重蹈之前的覆轍。不過同樣的事情,空空當然不打算一再重複──測試已經結束了。要是像這樣把欠餅留下來的話,那個‘某人’十之八九又會出現把欠餅拿走──這次空空可不會放過對方了。


    他們假裝前往腐臭區域的飲料貨架,在適當的距離監視這條逃生梯──然後在犯人下手的時候當場一舉成擒。


    雖然‘真正的犯人刻意設計讓偵探這麽想’的這句話效用無窮,偵探方唯一可以匹敵的作戰計畫就是目擊犯罪現場,逮捕現行犯。


    老實說,考慮到這個‘某人’的行為其實對空空他們沒什麽害處,空空甚至認為就算放著不管應該也無妨──也覺得有些滿不在乎,對方要吃就盡管吃個夠──可是實際上當然不能這樣。


    空空驚險擺脫了致命危機,身體狀況大致也已經恢複,感覺情況現在似乎暫時穩定下來。可是此時此刻,空空仍在進行四國遊戲,爆體而亡的危險分分秒秒如影隨形。


    有什麽不確定要素就要盡可能加以排除──排除一個是一個最好。


    “嗯,那我們再去拿吧。這次多拿一點東西,之後就算又不見,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缶詰還是這樣乖乖聽話,對空空的決定沒有任何質疑。空空總覺得她好像已經察覺自己的意圖,所以配合行動──這個小孩子太聰明了。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幼童酒酒井缶詰本身比欠餅、冰淇淋與飲料在兩人不在的時候不翼而飛這件事更加不可思議。


    一個不可思議的不確定要素。


    不確定要素就應該要排除──不過說歸說,考試的時候要先從會答的題目開始寫起。這是考試的基本常識。


    所以首要還是盡快查出拿走空空與缶詰食物飲料的‘某人’究竟是誰──空空假裝前往陳列食物的貨架,然後在轉角時候趁機彎著身子靈巧地躲在收銀台內。


    空空唯獨這種偷機摸狗的技術愈來愈精熟,但卻沒任何好處或用途可言──不過撇開這件事不談,空空認為自己存活下來、保住小命對他本人來說毫無好處或用途。這樣的想法可說是病入膏肓,精神上的病入膏肓。


    但他當然一點都不打算要放棄自己的生命。


    “哼。”


    缶詰輕發一聲喊,似乎在提振精神,也學著空空屈身躲在收銀台內部。按照她的身高,其實不用蹲也能藏在收銀台後頭──總之她什麽都沒說,學著空空依樣畫葫蘆。


    看來她果然察覺空空的意圖了。


    空空不記得自己和缶詰已經建立起彼此心領神會的夥伴默契,反而兩人幾個小時之前才第一次見麵而已。空空向來以‘腦袋在想什麽無人可知’這一點聲名在外,雖然這次的情況沒那麽複雜,但無論男女老幼,沒幾個人能夠像缶詰這樣清楚察覺空空的意圖……


    “缶詰妹妹,我問你喔──”


    “噓。”


    本來空空想要說話,結果反而是缶詰要他閉嘴──這樣一來,都不知道是誰在帶頭了。


    這孩子該不會是因為躲到平常進不來的收銀台內部,所以心情很興奮吧──空空知道現在情況不宜這麽興奮,但隻要想到他自己小時候的時候,收銀台內部一直都是一個很神秘的區域,能夠有機會進來一探究竟應該確實會很高興吧。


    “來了喔,小姊姊。”


    “嗯。”


    聽缶詰這麽一說,空空放眼望去──就角度來說,這個位置堪堪可以窺探到逃生梯那邊的情況。放錢的托盤雖然有些礙事,但同時也遮掩了他們的身影,所以也不能要求太多。


    這麽快就來了?


    一般來說不是應該更小心謹慎一點嗎?


    難道對方不會認為那可能是陷阱,暫時靜觀其變嗎──比方說這次先放過一次不偷之類的。因為不管是欠餅、冰淇淋或是飲料,他都已經拿了不少,就算肚子再餓應該都足以應急才對──可是缶詰並沒有看走眼。


    果真沒錯。


    犯人果真沿著逃生梯走下來。


    動作比躲藏在收銀台後的空空兩人還偷偷摸摸。


    8


    那是一名魔法少女。


    空空已經看過好幾個人、好幾種不同類型的魔法少女,所以隻用魔法少女這四個字來描寫對方稍嫌不夠具體,太簡略了一點,幾乎等於什麽都沒說──總之來者是一名穿著和空空現在身上這件一樣輕飄飄連身裙式服裝的年輕女孩。


    年紀看起來比杵槻鋼矢小,但比手袋鵬喜大。空空本來就不太會看女孩子的年紀,在這種距離、這種角度之下更是看不出來──應該可以確定比鋼矢小吧。


    大約和空空同年齡層。


    那女孩把黑黝黝的長發裹在後腦──可能是因為發量很多的關係,看起來更是黑到發亮。但若是說到身上那件衣服,卻一點都不黑。


    一般的色調。


    她穿著一套冷色係的服裝,說不定是‘winter’隊的魔法少女──現在這樣判斷可能還言之過早。總之從那人身上感受不到‘space’散發出的那股異樣與壓迫感。


    那種偷偷摸摸、戰戰兢兢的態度和‘space’反而呈現出兩種極端。雖然身為魔法少女,可是感覺起來很軟弱,別說是‘地球陣’了,搞不好連一般人都比不上。


    “…………”


    那女孩四處張望,弓著身子動手搜括空空放在地上的欠餅。明明隻是撿拾別人放在地上的東西,她卻撿得一副提心吊膽的樣子。為了準備隨時逃跑,也不蹲下來拿,姿勢看起來好像在拾穗一般。


    就算是拾穗也不需要那麽戰戰兢兢的……她那種撿法怎麽看怎麽窩囊,任何大畫家看了恐怕都觸動不了靈感。


    那人一直左顧右盼,但好像完全沒發現空空與缶詰正在看她……這裏雖是地下,但電力等基礎設施還在運作,所以空間非常明亮。可是那女孩的腳步彷佛走在昏暗的鬼屋裏一樣。一下看右邊,一下又看左邊,但又好像害怕真的發現什麽東西,有些地方明明該看個仔細,反而刻意把視線移開不去看……


    就連空空都不想出聲叫她。


    一部分原因是他覺得不太想和那人扯上關係。


    即使看起來動作有如小偷一般,但那個女孩可一點都不願意吃虧,把空空留在逃生梯上的欠餅全都抱在懷中。


    她腦子裏似乎沒有蜻蜓點水或是聚少成多之類的念頭,打算全部搜刮走──這一點倒是令人讚賞,或者該說意誌堅強。


    “那女生是從上麵下來的。”


    “嗯,從上麵下來的。”


    “這裏是地下二樓,這麽說她是躲在地下一樓囉……又或是從更高樓層下來的……”


    “不知道,怎麽不直接去問問本人?”


    缶詰這麽提議。


    這個答案很直接,似乎也隻有這個辦法──再繼續看下去也不會有進一步的情報。


    空空其實還有兩個選擇,第一是趁她正在犯案的時候出聲叫她。另一個選擇則是暫時不抓她,跟在她後麵繼續觀察狀況。但如果跟蹤方法不當,要是對方上了地麵離開的話,他們麵對的情況就會變得有些麻煩了。


    想到這一點,好像也隻能趁現在──趁那女孩還沒爬樓梯往上走的時候和她接觸了。至少看她那樣子,應該不是‘space’命令她來尋找空空──如果要說有什麽危險,那就是無論那女孩再怎麽戰戰兢兢、再這麽一副提心吊膽的樣子,但畢竟還是一名魔法少女。


    除非是那女孩正巧穿著類似魔法少女的蘿莉塔風格服飾,否則她應該懂得使用魔法──使用那種超越常理與理論、與科學似是而非的魔法力量。


    雙方接觸之後會發生什麽事,取決於那女孩用的是什麽魔法──空空先前帶來的裝備現在已經全都沒了,他必須提高警戒才行。


    他失去了大太刀‘破壞丸’與短斧‘切斷王’──而且身邊還帶著一個小孩子,要是雙方真動起手來,對空空比較不利。


    這麽一來就隻能耍點手段了。


    雖說要耍手段,但是要抓那個心驚膽跳的魔法少女應該比捕黃雀還簡單,不需要想出多複雜的手段──雖然空空沒抓過黃雀。


    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


    這還用說嗎?


    “缶詰妹妹,有件事要拜托你。你走那條路繞過去,從那個女孩的麵前跑過去好嗎?”


    “跑過去?就像小黑貓那樣嗎?”


    “對,像小黑貓那樣。”


    這比喻聽得空空似懂非懂,不過缶詰要假扮成什麽東西跑過去都沒差,所以他也就隨便答應了。


    簡單來說,空空打算趁那個女孩的注意力被缶詰吸引住的時候,從背後扭住她的手臂──就如同飛行魔法來自於魔法少女服裝一樣,任何固有魔法都是來自於魔杖。


    這是空空最近才剛聽說的新知識(其實他希望能更早一點知道這件事),所以他想到隻要在魔法少女拿出魔杖之前抓住她的話應該就沒問題了。


    更進一步來說,為了達成目的,他想到要把幼童當作誘餌……為了讓鋼矢能夠脫身,空空少年不惜把自己當成誘餌,當然毫不猶豫就能叫幼童去當誘餌。


    不,嚴格說起來他也不是真的毫不猶豫──他當然有足夠的知識,明白利用幼童當誘餌的戰略有多麽不人道。


    所以要是缶詰不願意的話,空空本來打算另謀他法的。可是缶詰她──


    “好,我知道了。”


    立刻便點頭答應,好像自己理應去當誘餌似的。


    可以說她答應得很爽快──空空覺得她可能還不了解事情的危險性。雖然缶詰知道四國有事發生,但如果她一直足不出戶,自然不知道魔法的存在…………


    說不定她看到那個魔法少女和空空穿一樣的衣服,還以為對方是空空的朋友,以為空空找她幫忙,是要她一起嚇唬朋友呢。


    不,這孩子不是那種類型的人……


    “我會打暗號……你就在那時候跑過去……”


    “不需要暗號……缶詰自己抓時間。”


    “嗯?啊,不需要嗎?那你先繞過去吧……”


    缶詰拒絕的時候慢了一拍,空空一時沒反應過來,直接接受了她的提議。雖然接受她的提議也沒什麽壞處就是……總之兩人同時從收銀台內側開始移動。


    空空與缶詰各自繞行,前後包抄這個新出現的魔法少女──


    酒酒井缶詰自己抓的時間點比想像中還早──她果斷非常,反倒是空空險些沒趕上。總之缶詰依照空空的交代,快步從魔法少女的麵前橫切過去。


    因為年齡的關係,她的速度其實也沒多快。


    還有一個怎麽樣也排除不了、很麻煩的可能性,也就是那個魔法少女說不定已經施展魔法了──就像鋼矢通常都不揮動魔杖,隻要在發動‘自然體’魔法的時候暗暗揮一下而已。


    那個魔法少女同樣也隻是沒把魔杖拿在手上,其實已經使出某種魔法了。這也不無可能。


    鋼矢說過魔法並非萬能,可是就空空來看,魔法已經很‘無所不能’了──搞不好那個女孩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也是用魔法顯現出來的假象。


    愈想愈沒完沒了──陷入思緒的迷宮當中。


    可是像魔法少女‘pumpkin’使用魔法應該是比較例外的狀況──‘space’使出風魔法加速的時候應該也有揮動魔法才對。


    如果空空的預料出錯,等於缶詰現在正置身於天大的危險當中。果不其然──


    “咦?嗚、嗚啊啊啊!”


    一聲驚叫。


    那個魔法少女彷佛被人從身後頂了膝蓋一般,當場翻了一大跤。抱在懷中的欠餅就像婚禮上灑的米粒般灑了一地。欠餅是糯米做的,或許應該說像打僵屍時灑出來的糯米一般撒了一地。


    空空的起跑沒有因為她的尖叫聲以及太過誇張(太過精采)的反應而慢了一步,但他的心情有些動搖,心想發生了什麽事,一邊從後麵跑向那女孩。


    那女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兩手撐地,看來沒辦法按照原定計畫‘扭手臂’──不過現在他不隻能抓住有九成機會應該是慣用手的右手,兩隻手臂都能一起扣住。這可是意料之外的收獲。


    “咦、咦?什麽?你是誰!?”


    “這是我要問的問題。”


    空空說道。因為沒時間準備繩索或是什麽帶子,所以他隻能用自己的手一直扣著對方──那個女孩兩隻手都被鎖住,想回頭都沒辦法。


    “啊、啊、啊。”


    她隻是這樣叫道。


    “對不起,我沒有惡意!我覺得無傷大雅才會拿的!”


    “無傷大雅……?”


    “對。也就是說我認為拿了應該也沒關係,所以才……”


    “…………”


    這樣根本不叫無傷大雅。


    “不過……咦?魔、魔法少女?你、你也是我們的夥伴嗎?”


    “你問我是不是夥伴──”


    空空也隻能回答不是。


    可是現在這情況隻有空空能問問題,對方應該沒資格問他什麽事。


    空空的視線從那女孩身上移開,看往缶詰跑過去的路線──她沒有撲倒或是跌跤之類,好像順順利利地跑過去了,隻是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算了,隻要沒事就好。


    空空執行這項計畫的時候本來就認為會很順利,所以也沒想到自己知道缶詰沒事,竟然有如放下心中大石一般。


    “我、我是‘winter’隊的魔法少女,叫做‘giant impact’。”


    那名魔法少女對已經移開視線的空空報出根本名不副實的代號名稱。


    “有、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不,你現在還有什麽立場拜托我──”


    “知道、我知道。這件事我之後會分辯清楚。”


    “你還辯啊。”


    “拜、拜托、拜托你。如、如果如果──”


    那個女孩──giant impact雖然兩隻手都被抓得很緊,但還是懇切地拜托空空。


    “如果你認識‘summer’隊的‘pumpkin’,想請你轉告她我沒辦法赴約。”


    “…………”


    赴約?


    和‘pumpkin’有約?


    該不會是……約在燒山寺見麵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悲鳴傳(傳說係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尾維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尾維新並收藏悲鳴傳(傳說係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