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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你也自己忙自己的時候打擾著實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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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步危峽這地方是德島縣的名勝景點之一,在觀光名勝竟然有秘密組織絕對和平聯盟的設施存在,這樣的地點條件一般來說當然會讓人大感意外,可是因為空空孤陋寡聞,不曉得大步危峽,所以對這一點也沒有什麽感覺。


    這個地名寫作“在上麵走大有危險”的意思,空空雖然覺得聽起來好像很險峻,一個不小心就會跌下去。不過絕對和平聯盟想必不是因為地名才選擇這裏當德島本部。


    隨後他在百貨公司五樓的大型書店裏看了道路地圖與觀光地圖,感覺當地是一處充滿自然美景的峽穀──雖然看起來不太像存在著地球對抗的‘正義組織’,但要是讓人一目了然也挺糟糕的。


    他們運氣很好。


    該說運氣好,或者單純隻是一如預料,又或是老天早就安排好的結果──晚上九點開始的降雨沒一會兒就變成嘩啦啦的傾盆大雨。


    猛烈的雨勢直可比擬台風天──甚至還變成大雷雨。


    一下子風強雨驟,白天的大晴天好像是一場夢一般。


    天氣糟糕得不得了。隻要是腦筋沒出問題的一般人,絕不會在這樣一個晚上在外頭活動──可是空空一行人打算潛行逃亡,對他們來說,恐怕再也盼不到比這更好的逃亡條件了。


    依照缶詰的建議行動果然沒錯──可是提出這個好主意的缶詰看到下雨彷佛毫無感覺,臉上的表情好像在說這一切都很理所當然,一點都沒什麽好奇怪的──不過她本來也不是那種遇到下雨天就會興奮的小孩子。


    連缶詰都是這樣子,空空看到這天氣當然也沒有高興到歡呼──因為他在思索的時候老早已經以會下雨為前提(雖然他也沒想到雨勢會這麽大),所以讓他放心的不是真的有下雨,而是慶幸魔法少女‘space’沒有在下雨前襲擊百貨公司的地下樓層。


    到頭來……隻是在白操心嗎?


    他原本擔心離開酒酒井家的時候,降落傘還掛在屋頂上可能會出問題──難道那名黑衣魔法少女比空空猜想得更冷靜沉著,不在意墜落地麵的空空是死是活,連理都不理他嗎?


    那空空就等於不明就裏耗了大半天躲在地底下,根本隻是自己嚇自己、自找麻煩而已──倘若真是如此的話,當然是最好不過。


    雖然這樣最好不過,可是──


    “哇!下雨啦下雨啦!真是太好了,空空同學!我們計畫成功了!唉呀,像這樣的暴風雨真的會讓人很興奮耶。”


    “…………”


    這裏有一個魔法少女在自嗨,真不曉得腦袋裏在想什麽,還是什麽都沒想?不過空空根本已經懶得理會她的腦袋裏在想什麽,所以這時候也沒有搭理她。


    無論如何,他們在‘等雨’的時候已經獲得足夠的休息,已經沒有任何理由遲疑要不要離開地下了。他們必須改變想法,要是再繼續逗留於此反而可能會招致危險。


    話雖如此,空空也不是那麽莽撞的人,什麽準備都沒有就離開──即便地濃一直催著“我們趕快走吧”。空空遵守先前的承諾,鬆開地濃的雙腳,可是她的雙手還是被捆得結實。這種情況下怎麽她還這麽有精神,實在搞不懂這個人──空空得先在百貨公司裏把他著陸時失去的裝備一一補齊才行。


    這時候最重要的東西就是雨衣──他們要去大步危峽,當然要用魔法飛過去。空空可不太希望飛行途中讓服裝給大雨淋濕。


    要是淋成落湯雞,當然就會想要換掉身上的衣服。可是現在四國的情勢瞬息萬變,可以的話空空不想脫掉這身魔法少女服裝。但是撇開穿著濕衣服感覺不舒服這一點,衣服要是濕掉的話重量本來就會增加。


    穿著又濕又重的衣服,如果發生什麽萬一需要逃跑卻被拖累的話,那麽他們在下雨天當中衝出去反而有害無利了。


    “那麽堅固耐打的衣服卻怕水,我總覺得應該是設計不良的問題……”


    “這畢竟隻是一件衣服,是布料做的嘛。就算防彈背心或是防刺服好像也沒有防水性喔。你想想嘛,牛仔褲原本好像是工作時穿的衣服,所以材質很堅固。可是被水沾濕之後不也會變重、妨礙活動嗎?怎麽,你連這一點也不知道啊,空空同學?”


    “…………”


    向別人解釋這種簡單的道理,為什麽還要特地多加一句不必要的話,刺激別人的情緒呢?


    這樣對她的評價當然好不起來。


    總之因為這個原因──他們又不是仙女保母,總不能撐著傘在天上飛。所以必須在魔法少女服裝外頭再套上一件雨衣。


    空空上了國中之後就很少穿什麽雨衣或是防水外套之類的衣物……沒想到百貨公司裏竟然也有賣大尺寸的雨衣。


    像這種時候,空空就會了解過去自己的生活當中究竟忽略了多少事物──這個世界比想像中還遼闊、自己的視野比想像中還狹隘。


    “啊,這件粉紅色的雨衣是不是很可愛?我要這件!”


    “什麽‘我要這件’啊……”


    “空空同學,你穿這件紅色的怎麽樣?顏色看起來很鮮豔又漂亮喔。”


    “難道我還必須向你說明不能選太鮮豔的顏色穿嗎?”


    既然能夠用雨衣把魔法少女服裝藏起來,空空認為當然要選黑色──至少也要類似黑色的深色係雨衣,這樣才更容易融入夜色當中。


    這種事早該知道,此時空空才深刻體會到自己認為天經地義的事,對其他人來說卻不見得一樣理所當然。一邊又挑了一件s號雨衣給地濃、一件xl號雨衣給自己。


    地濃因為性格(症狀)上的關係,自己沒辦法去拿陳列在貨架上的商品,所以由空空直接用目視挑選尺寸。且不論身高適不適合,把s號雨衣套在蓬鬆的魔法少女服裝外頭,看起來給人的印象有點土土的。


    空空本來想另外再選一件,不過地濃本人好像不是很在意。


    “要選黑色啊。的確應該選黑色呢!”


    她在意的隻有顏色而已。


    空空之所以挑xl號雨衣給自己,是因為他打算和缶詰兩個人穿同一件雨衣──考慮到缶詰的身材,說不定l號也夠用。可是想到魔法少女服裝的體積,不管大一點小一點感覺都差不多。


    穿起來怎麽樣都不會好看到哪裏去。


    那就這樣吧。


    穿雨衣要以實用性為上。


    說是兩個人穿當然隻是比喻,實際上的做法是空空把缶詰捆在自己身上飛行。


    空空空和擅長飛行、為了精進飛行技術而努力不懈的‘pumpkin’不一樣──何止不一樣,他根本完全不熟悉飛行,連初學者都算不上。


    就算綁在身上的隻是一個幼童,他也不敢保證飛行的時候不會錯手讓缶詰掉下去──萬一掉下去就需要用到降落傘,可是給一般民眾逛的百貨公司怎麽樣也不可能有賣。而且他也不打算飛到能用降落傘的高度。


    先要把缶詰的身子背起,然後用那個拉伸膜把兩人團團卷起來──缶詰當然不可能預先料到空空可能會這麽做,所以才從後麵倉庫拿拉伸膜過來。可是考慮到在大雨中行動的情況,塑膠膜比魔法少女服裝的防水性好得多,可以說更適合用來把缶詰捆在空空身上。


    當然光隻是這樣捆一捆還是不能放心,所以空空又用紳士服裝賣場拿了領帶與腰帶,又把缶詰的手腳像登山包一樣固定在自己身體前方。


    “先是綁我,現在又綁這孩子。空空同學,你對女孩子的束縛未免太多了吧。”


    雖然地濃隻是隨口說說,但空空總覺得她說的真是一針見血──話說回來,她稱呼空空為‘空空同學’可以混淆性別固然很好,可是對缶詰卻隻稱呼她‘這孩子’──空空聽起來覺得有些怪怪的,不過下一秒鍾就想到為什麽了。


    自己沒有向她介紹缶詰叫什麽名字。


    空空沒有把酒酒井缶詰這個名字告訴地濃,而缶詰自己也沒有向她說出自己的名字。所以地濃也隻能用‘這孩子’來稱呼她了──現在才要缶詰自我介紹感覺好像已經錯失時機,另外空空自己也認為應該要保護缶詰,不讓她遭受地球鏖滅軍或是絕對和平聯盟的‘荼毒’──他心想要避免缶詰在四國遊戲結束之後被這類型的組織延攬進去,所以認為如果能夠隱瞞缶詰的姓名就應該繼續瞞下去。他判斷既然地濃不問的話,也就不需要說出來。


    空空的判斷是正確的。


    該說地濃自己腦袋少一根筋嗎?她的個性不會特別想知道別人姓什名啥,也不太在意為什麽空空身邊會帶著一個小孩(隻是好奇這小女生是不是空空的妹妹),但她背後的組織可就不見得也這樣想了──所以空空的判斷是正確的。


    可是既然空空能做出這樣的判斷,他應該也能注意到另一件事──為了對缶詰隱瞞性別,他現在不用男性的第一人稱說話。在缶詰麵前,不管對她或是對地濃說話都是用‘我們’、‘咱們’代替。可是他卻沒有注意到缶詰也是一樣。


    當她和空空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還會講‘缶詰就?’‘缶詰要?’,把自己的名字當作第一人稱用。可是現在她已經完全不這麽說話了。


    她現在的說話方式彷佛把自己的名字隱瞞起來,不讓地濃知道──可是空空卻沒發現這件事。


    雖然空空已經承認酒酒井缶詰的聰明伶俐不同一般──應該說超乎常理,但他要到之後才會開始思考這件事的意義何在。


    “你還好吧?會不會很不舒服?”


    “不要緊。”


    “是嗎──可是如果覺得綁太緊的話要說喔。”


    空空並不是因為剛才被地濃說了一句才這麽關心缶詰,他說完之後便把雨衣穿在外麵──缶詰整個人都被黑色塑膠衣料覆蓋在底下。


    從缶詰的角度來看,現在什麽都看不見,所以空空也擔心她會不會害怕。不過她倒是表現得很鎮定──他們本來就是要闖進夜晚的暴風雨當中,無論如何眼睛大概也會被淋得睜不太開吧。


    可是就算視線不清,至少在飛行的時候還是必須一邊飛一邊確認路徑,即便要采取低空飛行也一樣──不光是為了缶詰著想,也是為了空空自己的安全。


    “那個地方叫什麽來著……大步危峽。走哪條路徑去比較好?”


    “這個嘛,一般來說都是坐電車去──從這裏坐電車過去的話,大概是二十三個鍾頭。”


    “二十三個鍾頭?離這裏這麽遠嗎?”


    “講錯了,是二、三個鍾頭。”


    要怎麽講錯才會把二、三個鍾頭講成二十三個鍾頭。


    “如果附近就有車站的話,我想沿著鐵軌飛應該就不會迷路……大概吧。雖然這樣會繞點遠路。”


    “可是觀光地圖上麵寫最好開車去耶,意思不就是說沿著馬路走比較好不是嗎?”


    “馬路啊,也是啦──”


    先前和缶詰對話之間,空空已經想到可以去停車場利用導航係統──隻要用導航係統找出最短的路徑,應該就能比飛鐵軌更早到達目的地。依照導航係統的種類,有些應該還可以從車上拆下來帶著走。


    不用說,空空當然想在天亮前或者雨停之前到達──可是他還不熟悉飛行技巧,短時間之內也就算了──長時間的飛行下,他不認為自己能夠飛得比電車或者汽車更快。


    雖然是在天上飛,可是實際上卻是選擇兩條不同的陸路──沿著馬路飛或是沿著鐵軌飛。


    “要是我一個人的話,我就會咻地一口氣在比較高的地方飛。”


    “…………”


    關於飛行這一點,空空的確會拖累地濃的腳步,所以這種不經大腦的發言應該不用放在心上──和地濃說話的時候,她說過的話絕大多數最好都別放在心上。


    要是提到飛行技巧優劣,如果要用把缶詰背在身上這種不算雙載而是‘雙飛’的做法,就不應該由空空來背,應該交給慣於飛行的地濃更好也說不定──不過這不是選擇題。


    很遺憾也很理所當然,就算地濃不是那種怪裏怪氣的個性,空空也不能把缶詰交給她照顧。


    雖然地濃的雙手都用拉伸膜捆起來,可是現在她的雙手已經從反手改放到身前,隻要她有心就可以把捆住雙手的拉伸膜用牙齒咬斷──空空已經對地濃釋出這點程度的‘友好善意’,但雙方還是要保持距離。


    在他們和鋼矢會合,證實這個魔法少女真是她的合作夥伴之前──不對,就算真的證實沒錯,空空應該還是會繼續保持距離吧。


    並不是因為對方是地濃的關係。


    空空對鋼矢也保持距離,對‘篝火’、對‘那個人’、對過去的摯友同樣也保持這麽一段距離。


    ……隻是不用試也知道,地濃的飛行能力應該比空空更優秀(既然沒有試過,魔法少女‘giant impact’的飛行能力比空空這個大外行還爛的可能性當然還是存在。可是空空希望天底下沒有這種荒唐的事……若真是這樣的話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所以就由她來帶路了。


    身上背著一個人多少也有一點影響,憑空空的能力光是在雨天裏飛行就已經很吃力了,不管選鐵路或是公路都有可能會錯失方向──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空空決定也要和地濃牽在一起,就像他用拉伸膜把自己和缶詰卷在一起那樣。


    要和地濃牽在一起當然沒辦法用拉伸膜,領帶或是腰帶也嫌太短,因此空空決定采用當初他要捆綁地濃時就想到的塑膠繩。


    也就是說用塑膠繩綁在地濃的腰間,然後由空空把繩子拿在手裏,用這種方式牽起兩人。


    “這樣看起來,我總覺得好像押送犯人用的腰繩一樣。”


    聽到地濃這麽說,空空馬上否認有這回事,告訴她腰繩其實是麻繩。可是實際上不隻是類似而已,空空本來就是從腰繩想到這個方法的。這件事當然要保密。


    雙手被固定住,然後再綁上腰繩。


    雖然地濃的態度很不討喜,但還沒有做出任何壞事,需要遭到這樣的對待──即便她不是什麽善意的第三者。


    雖然不是刻意,不過空空之所以這麽做,說不定是從先前讓魔法少女‘stroke’逃掉,經過一番反省之後學到的教訓。


    人也綁了,接下來他們還必須得決定走哪條路──不管是鐵路或是馬路,感覺都各有優劣。


    “這種選擇感覺像是在玩電玩遊戲一樣耶,好像叫作路線選擇。”


    “電玩遊戲……”


    空空不太玩電玩,聽地濃這麽說也不曉得該如何反應──不過就算話題和電玩無關,地濃說的話本來就常常讓人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也不是現在才開始。


    “如果是電玩遊戲的話會怎麽樣呢?”


    “依照選擇的不同,之後的故事走向也會不一樣。要是比較嚴肅的遊戲,選錯選項可能就會game over了。”


    “這樣啊……可是這個選項不在四國遊戲的範圍之內,總不會這時候選擇沿著鐵路還會觸犯到遊戲規則吧……”


    如果有任何令人擔憂之處,那就是查探絕對和平聯盟可能會抵觸遊戲規則──既然遊戲的主辦人,也就是實驗的主事者是絕對和平聯盟的人,未必不會對玩家設下這條規則,當作一種禁忌。


    可是──雖說這項實驗本身非常自私自利──實驗有其目的,所有規則都是為了要達成目的,而空空認為設定這種自私自利的規則有違這項前提──這麽一來的話,因為調查絕對和平聯盟而炸死的可能性應該很低。


    為了讓實驗能夠順利進行,可以想像得到應該會有人專門保護絕對和平聯盟……有這種不屬於遊戲規則的規則存在。就好比有黑衣魔法少女存在,而且還會阻止玩家離開四國那樣。如果真的有人守護,空空也隻能以盡早離開為第一要務了。


    空空能想到最糟糕的情況,就是魔法少女‘space’守在德島本部,等著他們自己送上門──他們好不容易藏得這麽隱密,這麽做等於自投羅網──這一點他已經下定決心了。總不能隻是幹瞪眼,什麽都不做。


    他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選擇要走鐵路還是馬路。


    “走馬路比較好吧。”


    見空空(姑且也算地濃一份)遲遲下不了判斷,缶詰在空空的背上說道──她好像在說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說來一派理所當然的口吻。


    “走哪邊都差不多,可是沿著馬路走稍微安全一些。”


    “安全……這是為什麽?”


    如果單純隻是比較安全與危險,空空認為走鐵路的話就隻有用來導引方向的鐵軌或是沿路上的車站而已,比較不會迷路,照理來說應該更安全才對。所以他很意外缶詰會提出完全相反的意見──不禁下意識地回問她為什麽這麽說。


    “很黑啊。”


    缶詰回答得很簡潔。


    因為很黑──什麽很黑?雨衣很黑嗎?還是說夜空很黑?一時之間,空空還反應不過來缶詰指的是什麽。可是在他想到答案之前,地濃此時又把缶詰那太過簡單的話語翻譯出來給他聽。


    “她應該是說馬路很黑吧?”


    “馬路很黑──啊,是指柏油路很黑的意思嗎?”


    原來是這樣啊。


    空空認為自己的腦海中已經想到鐵路與馬路的樣子,但不是以‘色彩’來聯想──鐵路的道碴是‘白色’,而鐵軌則是‘銀色’。


    相較之下,道路如果有經過鋪裝的話,基本上都是呈現柏油的顏色,也就是‘黑色’──隻要不是學校附近區域的馬路。


    馬路上當然也有中線、標示速限的數字、斑馬線之類的標記──可是下雨天的夜晚,視線本來就很模糊,從上空看下來的話,雨衣的‘黑色’與柏油的‘黑色’應該可以成為相當有效的保護色。


    這麽一來的話,綁在地濃身上的腰繩──不對,塑膠繩可能最好也要用油性筆塗黑比較好。


    “好,那我們就沿著道路飛吧──不過走道路確實比鐵路更容易迷路,所以事先得仔細確認路線。而且現在的天氣連眼前的景象都看不見,要是實在不知道路該怎麽走的話,也會考慮中途改沿著鐵路前進。”


    “哈哈哈,我們絕不會迷路的。帶路的人可是我耶。”


    地濃挺起胸膛說道。


    帶路的人是她才是讓空空放不下心的最大要因,不過他沒有說話──不是因為他找不到該說的話。


    他該說的話、想說的話多得不得了──而是因為缶詰對於安全基準的判斷,應該連地濃的問題都一起考慮進去了。


    2


    就在空空空、地濃鑿與酒酒井缶詰準備就緒,終於要在雨天中離開原先藏身的百貨公司,前往絕對和平聯盟德島本部所在的大步危峽的時候──空空空的合作夥伴,魔法少女‘pumpkin’杵槻鋼矢這時候在做什麽呢?答案是她人在雲端之上。


    雖然有一句話就叫做雲上人,可是這個意思不是說她遭到魔法少女‘space’追擊而喪命,已經上天堂去。這句話是一種物理上的表現,她就位於雲端之上。


    受到空空的指示,‘pumpkin’一開始潛入雲朵內以躲避‘space’的監視──可是躲在雲朵內弄得她全身濕──發現德島縣上空的整體天氣愈來愈不好,於是她便離開雲朵,繼續往上飛。


    隻要仔細一想,天氣不好也可以視為有更好的環境條件藏身……可是就算魔法少女服裝的防禦力再好,一直躲在雷雲裏頭,風險畢竟還是太高了。


    雖然魔法少女的服裝能夠對打擊、衝擊提供有效的防禦,但卻沒有經過防水加工,而且也不是絕緣物──可以說還有改良的空間。


    假如這場災難過去之後,絕對和平聯盟還能從現在的毀滅狀態──就算沒這麽誇張,至少也是半毀滅狀態──之下重建的話,她想要向‘上麵’要求改善這些缺點。


    可是她不知道什麽樣的魔法才能讓服裝的性能強化──話說回來,從魔法少女‘space’的作為來看,她顯然就是絕對和平聯盟的先鋒,而‘pumpkin’卻公然和她大唱反調。所以也很難說‘pumpkin’現在到底還是不是絕對和平聯盟的人了。


    “隻不過呢,我這次的情況好像是組織故意讓我自由行動、讓我到處亂飛。就算多少有一點背叛、一點反抗、一點自以為是,最多就是處罰,應該還不至於認定我有罪。不過這也是之後的事了……”


    鋼矢點點頭。


    她自言自語一陣之後,發現這種念頭很不像自己一貫的作風──杵槻鋼矢的處事態度基本上習慣未雨綢繆,從各個角度檢視各個不同的狀況,最後針對問題下一個務實的結論──雖然她也不是不曾把問題就這樣放著,隻看眼前而不顧將來,但那終究稱不上是她的標準作風。


    如果真要說的話,那應該是──


    “……隻是一起行動一個晚上,空空小弟的思考方式這麽快就影響我了啊?要真是這樣的話可不行。人與人的合作關係就是要有不同的思考模式、不同的風格與立場才有意義啊。”


    她不能變得和空空一樣。要是這樣的話,這種合作關係單純就隻是數量上的暴力而已。


    因為德島全區──正確來說應該是整個四國都被一大片雨雲遮蔽,所以鋼矢完全無法知道現在地麵上是什麽情況。就算萬裏無雲,她飛得這麽高也幾乎什麽都看不見──放眼望去盡是一片雲海的景觀雖然不是第一次看見,絕景畢竟還是絕景。


    看著這片美景,鋼矢幾乎都要忘了自己正在做什麽──這種狀況不是好事,可是這也難怪。若不是來到這種高度,又‘有幸’遇上這種天氣,人生在世可沒有什麽機會能夠‘完全感覺不到地球的存在’。


    “好像有個人曾經一語道破人類就是地球身上的皮膚病。記得……好像是尼采。”


    她也不是真的了解絕對和平聯盟以什麽樣的機製,用‘魔法’創造出‘魔法少女’,因此還有想像力發揮的空間。


    考慮到魔法少女的任務各式各樣,並不一定需要飛行能力。可是‘飛行魔法’卻是絕對和平聯盟所有魔法少女都會發放到的基本配備。這會不會是因為在飛行的時候就不會和地球接觸呢──鋼矢的想像和浪漫這個形容詞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嗯──可是呢──”


    杵槻鋼矢當然從小就接受這樣的教育──講白了就是‘洗腦’,要她成為戰士與地球戰鬥,所以對地球的敵意與恨意也非同小可。


    而且‘巨聲悲鳴’發生的時候,依照一般的機率,她的親人、夥伴、暗通的合作對象等等,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死了──可是這次發生在四國的事件與那個可惡的地球無關。反而是她所屬的絕對和平聯盟中、可說是出身之地的‘魔法少女製造課’與這次事件脫不了關係。


    這才讓她有些頭疼。


    剛才鋼矢還在想‘如果事後重建’,可是她認為絕對和平聯盟重建的可能性非常低──就她所知,幸存的高層好像還沒放棄東山再起……應該說他們認為這根本不是‘放棄’或‘不放棄’的問題,當然要重建起來。不隻是這樣,他們似乎認為組織現在的狀況根本連半毀都稱不上。鋼矢認為這些人未免太短視了。


    組織現在這樣子,好一點最多就是被業界龍頭地球鏖滅軍給吸收吧──要真是這樣的話,現在鋼矢已經和年僅十三歲就榮登地球鏖滅軍幹部的空空空打好關係,建立起有利的管道,可以說對她的未來大有裨益。


    “這麽說該注意的果然還是那個黑衣魔法少女了……那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傳聞中的第五支隊伍……不對,應該說是第零號……”


    時間也過了好一陣子,姑且不管現在是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總之鋼矢確定自己已經甩掉敵人的追擊,總算有機會冷靜思考。


    她在想那個女人的身分到底是什麽──不,她的身分是誰現在也不重要。鋼矢想知道的、應該知道的是那個女人到底站在哪一邊。


    老實說,就算現在冷靜下來一想,還是不知道為什麽空空少年會那樣堅決不接受‘space’的提議──或許隻是因為魔法少女‘pumpkin’過去曾經和各種人私下有往來,遇到誰就和誰合作的關係,所以防備他人的敏銳度變差了也說不定。


    話又說回來,空空這個人一直都很倒楣,鋼矢也不知道他的直覺有多少是正確的。可是空空是她目前最能依賴的夥伴,既然他表態拒絕,鋼矢也就不可能和‘space’往來。


    就算魔法少女‘pumpkin’再怎麽沒有節操──如果被逼到無可奈何的話或許還是有一點啦──也不至於隨隨便便就轉投合作對象。


    “…………”


    但是──


    但是,如果‘space’就代表絕對和平聯盟意誌本身的話──如果鋼矢他們想要逃出四國,就是受到‘這種意誌’阻撓的話──


    雖然還不至於讓情況惡化到讓她心生畏懼。但原本來自外界、來自地球鏖滅軍的幹涉已經讓現況更加複雜,要是真如她所想的話,整個戰局肯定會更加一發不可收拾──這下該怎麽辦才好。


    這時候為了自己──


    為了自己活下來──該怎麽做才好。


    要完成總有一天打倒地球的目的,就不能老是拘泥於絕對和平聯盟或是四國這個範疇之內。


    如果單看鋼矢的希望,她想盡快和空空會合,然後再次嚐試離開四國。可是要躲過‘space’的監視逃出去恐怕有困難。而且假使有朝一曰真的能改投地球鏖滅軍,她也想多查到一些關於魔法的秘訣,帶去當作拜門的大禮──帶著禮物改投地球鏖滅軍,和被‘space’追殺逃亡到地球鏖滅軍,兩者給人的印象應該有很大的差異。


    這樣一想,好像她隻顧著自己給人的印象好壞而已──但應該不是隻有得到‘自然體’魔法的鋼矢才會這樣──這是人之常情,不管是不是魔法少女,任誰都會這樣想。


    “真是的……竟然會想要加入地球鏖滅軍,簡直和那時候的‘她’完全反過來了──那時候空空小弟同樣也牽扯在內,該不會他不但有背叛的才能,而且還懂得如何讓人背叛吧?”


    雖然這隻不過是鋼矢的喃喃自語、自言自語,但令她訝異的是自己的語氣竟然聽起來不太像在說玩笑話。言詞中有一種真實感,讓人笑不出來。


    所以雖然在場沒有人聽見,鋼矢還是輕咳了一聲,換個話題。


    “再說要和空空小弟會合好像也沒那麽容易──不知道現在他到底是生是死,我想應該還活著……可是他目前的狀況,肯定沒辦法和我會合。不對,就算情況允許,憑他那看起來隨時會出事的飛行能力,恐怕也飛不到這個高度上來吧……”


    這麽說的話,如果要和空空會合,首先鋼矢就必須自己降落到地上才行。可是就算她對自己的飛行能力再有自信,可以的話還是不想在這種惡劣的天氣條件下飛行。


    但這是因為鋼矢躲藏在如此高的地方才會這麽想,設身處地為躲在地麵上的空空想一想的話,這樣惡劣的天氣反而該是絕佳的環境條件,可以躲避‘space’的追蹤。


    鋼矢認為那個可以用狡猾來形容的男生絕不會白白放過這個大好條件──但要是他為了躲避‘space’而藏到地底下,也有可能根本沒發現外麵下了這場大雨,隻希望他在地麵上進展順利──不對。


    還是別操這種不必要的心了。


    鋼矢決定樂觀一點,相信他不會落得那般愚蠢的下場。施展巧計成功讓鋼矢順利逃脫,結果反而自己脫不了身──空空一定可以活下來,並且成功逃脫。真正不該過於樂觀,必須認真嚴肅考慮的,反而是自己還有可能和他會合嗎?


    現在的問題是四國這麽大,空空又沒有任何聯絡工具,也沒有說好萬一發生什麽的時候要在哪裏集合,自己真的有可能和他再度會合嗎?


    他們真的有辦法會合嗎?


    要是空空像昨天那樣大鬧一場的話,或許還有辦法──要是他能夠掀起一場和‘光束炮’打爛一棟校舍那樣大的騷動。


    可是他應該再也不想經曆一次那樣的騷動了──即便沒有之前第一次的經驗,他也不會想要鬧出那麽大的事。那還用說嗎?他現在正在逃亡,當然不會想鬧出事情惹人耳目。因為光空空一個人而言,他不隻是擔心魔法少女‘space’的追蹤,也還掛念著魔法少女‘stroke’也在追殺他,所以空空應該不會用放煙火或是製造噪音這種聯絡方式──要是遇到走投無路的困境,無論如何都需要‘pumpkin’幫忙,要不然就死定了。這種情況下他一定會毫不猶豫這麽做,可是事情還沒到那一步,他應該不會這麽胡鬧聲張。


    “空空現在想必正在一邊避免被‘space’發現一邊移動,而我必須去把他找出來……這不太可能啊。我還在找人的時候,可能時限早就到了。我可不希望這種事發生……”


    這樣隻會害她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


    她當然不希望這種事發生──空空少年提起地球鏖滅軍不明室一直想動用的‘新武器’時,經常會用到‘投下’、‘投入’這種說法。


    也就是說無論那個新武器是不是炸彈,假設是‘由上往下扔’的話──就算最後四國會就此沉沒,魔法少女‘pumpkin’人待在這麽高的地方,還是有可能保住性命……可是鋼矢對獨自苟且偷生不是很有興趣。


    要是在這個地方繼續‘監視’的話,搞不好反而能夠親眼發現運送‘新武器’過來的飛機,而且還能把那架飛機打下來。鋼矢心裏是這麽想的。


    這種想法當然很天馬行空……就算視野再怎麽遼闊,說誇張一點,要是對方選擇在愛媛縣左側投放武器的話,鋼矢人在德島縣上空也阻止不了。


    除非地球鏖滅軍好巧不巧,正好選擇在德島縣這一帶投放‘新武器’,要不然這種情況隻是脫離現實的妄想而已──鋼矢不覺得自己有這麽好的狗屎運。


    這麽說她也隻好果斷放棄和空空少年會合,單獨行動──當然這不代表兩人就此分道揚鑣。


    獨自一人嚐試逃離四國。


    空空不喜歡在海上飛行,而且他懷疑包括大鳴門橋在內,所有外界與四國的聯絡地點都有人盤查,所以原本打算在到了大橋之後改由步行的方式登陸本州。可是到了現在這個階段,應該沒有人盤查了吧。


    鋼矢已經料想到有種種危險性,可是在這麽高的地方應該多少可以閃避一些危險──雖然鋼矢沒有在海上飛過,但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在海上飛行。


    讓鋼矢信心大增的不是別人,正是空空──關西地區、中國地區還有九州地區一帶的盤查網可能很嚴密,所以她要維持高度一口氣飛到關東地區,和地球鏖滅軍接觸。


    沒什麽好擔心的。


    鋼矢與地球鏖滅軍之間的‘窗口’可不隻有四個月前死去的‘那個女孩’而已──如果能由到四國進行現場調查的空空親口說明當然是最好,可是目前隻好放棄這個最好的方法。如果不得不放棄的話,那就沒什麽好猶豫了。


    再怎麽樂觀看待,這個計畫在達成之前都必須經曆大約四次生命危險。但這已經是鋼矢目前最好的選擇了。


    順帶一提,四次生命危險由遠而近排列的話,依序如下:


    4被地球鏖滅軍殺掉。


    不無可能。


    那群人自稱業界龍頭,其中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做事決絕無情──雖然絕對和平聯盟也沒資格說別人,但地球鏖滅軍這個組織特別信奉高科技,他們會如何看待‘魔法’這種概念是一大變數。


    ‘看起來莫名其妙又詭異’。過去他們因為這個理由造下無數殺孽,誰敢拍胸脯保證他們不會把‘魔法少女’這種莫名其妙又詭異的東西給宰了。


    好歹要是我適合穿這套服裝、看起來更像樣的話,說不定看起來會更有說服力──鋼矢的腦海裏一瞬間閃過這個念頭。可是就算她穿起來真的有模有樣,和有沒有說服力也沒啥關係吧。


    3掉進海裏,或者長距離飛行失敗。


    這是空空一直放心不下的可能性(雖然他自己都叫空空了)──特別是這次的飛行高度連鋼矢自己都沒經曆過,所以這種風險也不低。而且墜落的時候,死亡率也比低空飛行來得高──不對,也不見得。反倒是在超高空中飛行的時候,萬一在飛行途中遇上麻煩,墜落地表之前都還有時間可以調整姿勢。照這一點來看的話,超高空飛行或許可以說比低空飛行還安全。


    不過不管是超高空還是低空,這件事鋼矢其實不是很擔心,她敢以魔法少女‘pumpkin’之名打包票──如果要把這種事當成風險,那平常在做的事又豈止是風險兩字便可了得的?


    2魔法少女‘space’這頭‘攔路虎’。


    這是最現實,而且已經親身體驗過一次的危險──可是如今鋼矢已經知道她飛那麽快的秘密在於操控‘風’的魔法,隻要維持在這個空氣稀薄的高度飛行,自己應該有足夠的能力應付她──因為會移動的物體絕對追不上速度更快的物體。


    最後就是1……


    事實上她最擔心的就是這項最近就會發生的危機。老實說,當她在燒山寺聽到空空不打算破關而是想暫時先淘汰出局的時候,根本想都沒想到這項危機……


    “要是絕對和平聯盟懷有某種意圖的話──如果他們的實驗還在繼續,為此利用我的話──”


    鋼矢低聲說道。


    她的語氣彷佛在確認自己擔心的事情並非隻是誤解,而是如假包換的事實。


    “就代表‘那家夥’已經開始行動了──使用最讓人不解的魔法,在四國這片土地上張設‘防護罩’的人。”


    那個人正在活動──一直在活動。


    這樣的話──


    現在鋼矢應該注意的是‘此處’是在‘防護罩’的裏麵還是外麵。如果她已經脫離到外麵的話,那什麽問題也沒有。但如果這裏還是‘防護罩’裏麵的話──如果‘那家夥’的魔法影響範圍這麽高的話──


    到頭來好像還是不脫對方的手掌心中。


    連手掌心上都不是,而是手掌心中。


    “這麽想來,空空小弟來四國搭乘的直升機恐怕也是在‘防護罩’之內……真是愈來愈覺得可惜了,可惜那時候在燒山寺沒遇到人,沒能交換情報。”


    杵槻鋼矢經常麵臨困難的抉擇,已經習慣凡事往最壞的方向思考。她會這麽判斷再當然不過,不會有一絲懷疑。可是事情走到這一步,她也不禁希望自己判斷失準。


    “既然她沒來赴約,我也就認定已經凶多吉少了……會不會是我想錯,或是其他什麽事出了問題,其實她人還活著呢──‘winter’隊的‘giant lmpact’。”


    可是這麽說出口之後,鋼矢覺得說不定‘giant impact’還真的有可能活著──因為那個女生是那種個性的人啊。


    就算沒遇上什麽麻煩,她也會因為某種芝麻蒜皮的小事沒有來赴約。這樣想也很有可能。


    想到這裏,鋼矢心中多少又萌生出一點希望。


    雖然隻是一絲絲渺茫又不堪期待的希望──


    “如果那孩子已經完成我拜托她辦的任務──應該可以找出一點破綻,好突破這片張設在四國的‘防護罩’才對──”


    “真是失策啊……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不該嫌麻煩,應該把‘giant impact’的事向空空小弟說清楚才對──”


    3


    就在魔法少女‘pumpkin’這麽喃喃低語的同時,空空空完全不知道她內心的擔憂與懊悔,正好在和她口中的魔法少女‘giant impact’一起同行。不隻是同行,而且還是讓她帶路──在大半夜的滂沱大雨之中。


    如果要說狗屎運,空空在百貨公司地下室遇到她──遇到地濃鑿這件事,就和他正好墜落到酒酒井缶詰藏身的住家一樣,都展現出他的狗屎運有多強。不過很可惜的,這時候的他雖然已經發現酒酒並缶詰對今後局勢的重要性,對地濃鑿的重要性卻還恍然不覺。


    說得更明白一點,他一點都不把地濃放在心上──甚至可以說因為過度輕視,已經到對視若無睹的地步了。現在之所以和她同行,反而主要是因為不能留下她不管,所以才一起帶著走。


    不過可惜歸可惜,這也是必然的情況──在空空空確認她是否真的是鋼矢約好要見的人之前,也隻能和她保持一段距離了。


    在魔法少女‘pumpkin’親口告訴他魔法少女‘giant impact’有多重要之前──當然空空也無從得知地濃的價值所在。


    要知道地濃有什麽價值,其實方法很簡單,一點都不困難──隻要讓她展現出她身上最顯著的要素‘魔法’,而且還是固有魔法就可以了。


    魔法少女‘giant impact’。


    隻要知道她用的是何種魔法──空空就算再不情願也會有所了解吧。地濃鑿真正的價值所在。


    隻要知道了,他在進行四國遊戲的時候就可以多出將近一倍以上的選擇空間──如果是空空的話,一定可以比魔法少女‘giant impact’本人更能善用她的魔法。


    可是不消說,空空空不是那種毫無防備意識的少年,在沒有任何預防措施的情況下進行這簡單之至的實驗──更何況他現在還要保護這名為酒酒井缶詰的幼兒。


    如果空空要地濃展現魔法,把那隻手表──魔杖還回去的話。可想而知地濃一拿到魔杖很有可能就會對他發動攻擊。


    雖然具體來說,地濃沒有什麽理由攻擊空空,而空空也沒有什麽理由遭到她的攻擊。可是‘強大的力量’光是強大就值得讓人保持戒心──不過他用拉伸膜捆綁地濃,現在又綁了一條腰繩在她身上,就算人家對他有再深的敵意也怨不得人。


    順帶一提,那隻手表不能還給地濃,後來空空就綁在右手腕上──因為他既不能放在雨衣口袋裏,也不行交給缶詰拿著。


    可是這樣一來,空空表現出的態度已經不隻是從地濃手中‘收走’魔杖,更像是‘強取豪奪’。所以不隻是行動上,他連口頭向地濃詢問用什麽固有魔法都不行。


    要是隨隨便便問這件事,就算地濃腦筋再笨,可能都會引起她的危機意識,認為空空是不是要竊取、強奪自己的魔法──搞成這樣的話,合作就沒有意義了。


    就是因為這個關係,所以目前──目前這句話指的是現在在大雨中的飛行──空空就在對地濃鑿對後續發展的影響力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和她往來。他唯一需要地濃的地方,頂多就是認為這女孩‘好像比自己更懂得翻譯缶詰那些詞不達意的話語’而已──之所以讓地濃飛前麵,除了因為要她帶路之外,主要還是因為認為她不是可以托付的對象。空空認為與其讓她待在身後,不如讓背後空門洞開還比較安全。


    就是這種感覺。


    空空這麽對待地濃雖然很可惜,可是此時此刻,這種想法還是說得過去。至少──


    至少緊緊抓著空空背後的酒酒井缶詰是這樣想的──要再過一段時間,她才會把心裏這個想法娓娓道來。


    無論如何,雖然空空等三人個性相差許多,好歹還是組成了一支三人隊伍一起進行遊戲。從客觀的角度來看,相形之下杵槻鋼矢獨自一個人留在雲上孤立無援,反倒是她的情況比較岌岌可危。


    特別是這次情況,雖然空空本人不得而知,因為他最擔心追來的魔法少女‘space’其實已經飛離德島──就這個意義上來看,魔法少女‘pumpkin’正在經曆一個相當少見的體驗,因為和空空分開,反而增加她喪命的風險。


    空空空與杵槻鋼矢。


    英雄與魔法少女。


    今後這兩個人究竟能不能平安無事重逢──就算可以再重逢,兩人真的能夠‘平安’又‘無事’嗎?他們會活著見麵,還是死後重逢呢?又或者再會的時候雙方是敵是友呢?就目前這個時間點,無論用再客觀的角度來看恐怕都無從得知。每一種情況都有可能,每一種情況都沒把握──但可以確定的是,現在他們兩人正朝著完全不同的方向展開行動。


    空空前往絕對和平聯盟的德島本部所在地大步危峽──也就是說往四國的更深處去。鋼矢則是要去地球鏖滅軍中樞所在地本州──也就是從四國往外界去。


    不管怎麽想,雙方都達成任務的美好願景都不太可能發生。但要真是如此的話,肯定可以向解決四國問題的目標邁進一大步。


    但正因為如此,身處雲端上的鋼矢心中的擔憂與懊悔可以說並非杞人憂天。因為他們兩人各自前往相反的方向,至少今天晚上他們可說已經沒有可能見麵了──


    4


    “河水都漲起來了耶──”


    “是啊……誰叫雨這麽大。這條河好像是吉野川是嗎?”


    “對。隻要順著吉野川一路往上走,就可以到達大步危峽這裏了。”


    “唔……那我們原本也可以選擇溯溪,像鮭魚一樣遊到這裏來是嗎?”


    “會溺水喔。”


    “說得也是……不行,腦袋鈍鈍的。”


    他們前後大致花了五個半小時的時間才到達大步危峽。晚上九點左右出發,到達的時候已經快要半夜三點了──空空在出發前原本預估要花六個小時,應該會在天亮前到達。他的預測似乎也不算過度樂觀。


    當然這一路上也不是順暢無阻──第一個問題,他們從停車場一輛無主車上拆下來的導航係統雖然還滿有用的,隻可惜機器沒有經過防水加工,出發不到一個小時就壞掉了。


    怕水可以說是電子儀器的弱點──他們之後的旅程都是仰賴路標、紙本地圖與記憶走來。


    五個半鍾頭的旅程聽起來好像很簡單,但這趟行程不像臥鋪快車或是夜行巴士,隻要眼睛一閉,起來就到目的地。他們得靠自己(因為是依靠魔法少女服裝的飛行能力,嚴格說起來也不是靠自己)移動。


    感覺就像是跑了五個多鍾頭的馬拉鬆一樣──雖然移動距離不隻四十二·一九五公裏,但他們可不是完全不覺得疲勞,就算所需時間不到六個小時,兩人也一點都興奮不起來。


    魔法飛行本來不會造成肉體上的疲勞,真要說的話應該隻會消耗心力而已。可是他們一行人在黑暗中,而且還是滂沱大雨、悶雷陣陣之下飛行,這趟急行軍讓體力消耗比精神上的消耗更多。


    光是雨滴不斷拍打在雨衣上的啪啪聲響就讓空空差點沒發瘋──老實說,他甚至還想過雨衣會不會被雨滴打穿。


    早知這場雨勢是這樣猛烈的大豪雨,雨衣應該穿兩層才對,但又不能跑回百貨公司去拿。半路上也沒有店鋪可以去,結果這趟飛行讓他們淋得連雨衣內都濕透了。


    除了下雨之外濕度又這麽高,裹在雨衣內的缶詰應該覺得很不舒服吧──空空原本這樣想,可是或許因為自己不用費力飛行,隻要交給空空就好;又或者因為這個年紀的小孩子都是這樣子,沒想到唯獨她一路上都在空空的背上呼呼大睡。


    有時候空空調整姿勢的時候會吵醒她,不過她也隻是口中喃喃念著空空聽不太到的囈語,沒多久立刻又進入夢鄉──就算想效法她,在這種大豪雨之下也學不來。不過要是空空自己或地濃像她那樣睡著,就會變成行進當中打瞌睡,可能會造成事故。因此他們出發前在百貨公司已經充分休息過了,可是路程撐過一半之後,雖然不會想打瞌睡,意識卻漸漸模糊起來。


    簡單來說就是很冷。


    十月下旬有這麽冷嗎──或是因為一直淋雨的關係?他們的體溫不斷往下降。


    魔法少女服裝防水性低,防寒性也不怎麽樣──穿著雨衣當然也沒辦法保暖。


    就這件事來說,空空覺得對地濃很過意不去──因為他背上背著一個幼童,體溫沒有降得太低。可是就算過意不去,總不能把缶詰交給地濃。空空所能做的也隻有盡可能不斷呼喚地濃,彼此互相叫喚,讓雙方都維持意識清醒而已。


    不過那也隻是出聲互相呼喝而已,根本沒有對話──在那樣狂風雨暴雨與陣陣雷鳴當中飛行,當然不可能聊天說話。最多隻能大聲叫喚彼此的名字,互相確認雙方平安而已。


    在確認彼此平安這件事上,那條把兩人連接起來的塑膠繩也派上了用場,不隻有帶路與拖拉的作用而已──要是沒有像這樣直接把兩人牽起來的話,或許他們老早之前就已經走散了。


    現在四國已經是處處麻煩,他們又何必沒事搞到自己遇難。


    空空原本還擔心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之下,塑膠繩會不會輕易斷掉。可是令人出乎意料之外,這條塑膠繩一路撐到最後的最後。看來塑膠這種物質比空空想像中更結實許多──固定住地濃雙手與缶詰的拉伸膜也沒有脫落。


    因為這些原因,他們一行人才能一人不少地到達目的地大步危峽──可是到達目的地並沒有讓眾人有任何成就感,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到達的時候缶詰還在睡覺,而空空與地濃則是難掩疲倦。另一個原因就是開頭描述的,大步危峽現在情況糟透了。


    別說是步行,就連在這裏停留都有危險──這也難怪,因為暴風雨同樣也在這裏無情肆虐。


    雖然說已經到達大步危峽,但他們此時正在離大步危峽稍有一段距離的半空中俯瞰著風強雨驟的峽穀。


    四周一片昏暗,視野實在很難說有多清楚。但他們還是很清楚了解‘現在接近那個峽穀附近會有危險’。連一眼都不用看就夠了然。


    “怎麽辦?要等嗎?”


    地濃向空空問道。


    在半路上隻能扯開嗓子互相叫喊,可是現在不一樣,兩人各自都飄浮在空中,所以就算天氣這麽糟糕,隻要彼此靠近到臉貼臉的距離,勉強還能交談──但他們都已經筋疲力竭,說話的聲音不大,要是不仔細聽的話可能還聽不見。


    “等?要等什麽?”


    “我是說要等雨停嗎?”


    “就算雨停了,河水也還是一樣湍急──而且這場雨好像暫時還不會停,要等的話可能會等到天亮吧……”


    雖然恐怕不會多亮,但天亮至少會讓心情上好過一點──話說回來,此時與其心情好過,他們更想讓自己的身體好過,即便隻是一個能避雨的地方也好。現在空空的腦袋比之前陷入黑視症狀的時候還更模糊,一個搞不好可能就要頂著這樣一顆昏昏沉沉的腦袋進入絕對和平聯盟的德島本部──空空心想,這萬萬不可能。


    經過一番討論之後,兩人決定在天亮前這幾個小時一定要休息一下──可是倘若空空背上的酒酒井缶詰這時候醒著的話,說不定會用她那辭不達意的口吻表達反對。


    她可能會說:必須立即行動。


    提醒空空要小心注意。


    那是因為魔法少女‘space’這時候已經向愛媛縣的絕對和平聯盟總本部──應該說是總本部餘黨的敗殘餘員報告完畢了。


    報告內容正是關於空空空以及酒酒井缶詰。


    其實空空動作應該快一點,趕在絕對和平聯盟收到這份報告的反射反應由左上方襲來之前調查完畢才對──從結論來說,就是因為他們決定先休息一下,浪費了時間,使得原本的調查任務無法完成。


    最後導致悲慘的結局──他們三個人當中,有一個人因此喪命。


    空空空與地濃鑿當然一無所知,多少還帶著某種安樂的心情──雖然事情本身稱不上安樂,可是完成了一個困難的目標之後還是讓他們放下忐忑的心──尋找避雨的地方。


    因為這裏是山區,多的是樹林草木可供藏身。可是他們現在要找的不是藏身地,而是能夠躲雨的地方──雨衣老早已經失去擋雨的作用,就算脫掉也沒差了。


    “附近應該有火車站才對,我們就到那裏去休息如何?”


    “也對……就這麽辦吧。”


    即便是空空,因為疲勞的關係,現在思緒也很遲鈍,直接就開口答道。他根本連想都沒有想,而且也沒能力去細想,就這麽答應了地濃的提議。


    “我們在鐵路與道路當中選擇順著道路走,可是休息的地方卻是火車站,感覺也真諷刺──呃,我記得百貨公司裏看過的那本導覽書上寫著那好像是一處無人站……”


    不過現在四國的火車站十之八九都是無人站了。


    “沒錯,是無人站。啊,我聽人家說過,那裏好像有一個子泣爺爺的木像。”


    “你為什麽這麽愛提子泣爺爺的事情……”


    雖然不是會哇哇大哭的嬰兒,但空空現在就背著一個孩童。老實說,他不太想聽到這種事情,愈聽愈覺得自己好像背著一塊石頭一樣。


    從半空中看下去,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鐵路──實際上站在(飛在)某種高度看下去,鐵路確實比道路還更顯眼。要是在沿著鐵路上飛行的話,或許真的比沿著道路飛更容易被發現。


    空空又再次體會到缶詰說的話確實沒錯──可是如果真要嚴格說起來的話,就像之前提到,最終魔法少女‘space’並沒有在天上監視,所以無論他們選擇鐵路或是道路,隻要沒碰上什麽意外的麻煩(或是沒有如意料之內因為這場大雨而退縮),絕對可以到得了大步危峽。缶詰自己也說過‘走哪邊都差不多’,所以從隻怕一萬不怕萬一的觀點來看,棄鐵路選擇道路仍然是‘正確的選擇’──但無法否認的是,這種念頭讓空空對於缶詰的‘判斷’變得過度誇大了。


    想到他們現在麵臨的情況充滿變數又不穩定,也不能責怪空空心裏萌生出想要依賴缶詰建議的念頭。


    他們跑來躲雨隻是讓身體休息一下,但不知不覺當中,原本的目的卻變成‘等候缶詰睡醒’──缶詰本身也被這場急行軍搞得疲憊不堪,所以等她睡醒倒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失誤。隻是空空應該也明白,現場調查絕對和平聯盟這種實幹工作,缶詰其實幫不上什麽忙。


    話雖如此,那當然了──


    就算再疲倦,空空空當然不至於連時間限製以及‘新武器’的事情都忘了。


    當空空走進有屋頂可供遮雨的無人車站當中脫下雨衣,鬆開缶詰讓她躺下,做了一段柔軟體操好讓僵硬的肌肉放鬆之後,他一開口提到的第一個話題就是這個。


    “日期也變了……今天就是我在四國停留的第四天了啊。距離地球鏖滅軍不明室投下‘新武器’的時間這麽快就過一半了。”


    “描述時限減少的時候,用‘這麽快’來形容真的滿奇怪的。”


    雖說地濃比空空更習慣飛行,但應該從沒這樣急行軍的經驗。飛了這麽久之後終於能夠在不用淋雨的地方坐下休息,她好像也總算鬆了一口氣,又像之前那樣在無惡心又無惡意的情況下說出一些令人不愉快的話來。


    “而且第四天現在才剛開始而已啊。四、五、六、七,實際上我們可以想還有超過一半以上的天數。”


    “是沒錯……可是誰知道呢。我來四國之前也沒有把時限的日子敲定下來。”


    因為缶詰還在睡覺,所以現在空空可以用比較男性的口吻自稱。不用一直顧慮他人,能夠暢所欲言真是輕鬆自在。


    “不曉得一個禮拜──七天的時限是怎麽算的?”


    “什麽怎麽算?”


    “我是說一個禮拜──七天是單純指日曆上的天數?還是指一百六十八個小時?如果是後者的話,那剩下的時限就比我想的還要少將近半天的時間。”


    “你現在還在擔心這種小事啊……既然會擔心,當初來四國之前就應該先敲定時間再來嘛。”


    “…………”


    她說得沒錯……可是空空當初抓一個禮拜的時間也是隨便喊喊的,根本沒有經過仔細研究就決定了,當然沒有擬定更進一步的細節。


    如果可以的話,空空真想回到過去,對當時的自己飽以老拳──那時候自己心想反正是之後的事情,隨隨便便就下了決定。不過他到現在也還是一樣的心態,所以這種自我否定也隻是無視自己過錯的無謂自責而已。


    “算了,都已經過去了,老是放在心上說再多也無濟於事。反正我本來就不打算把時限拖到最後一刻──就像你說的,隻是小事而已。”


    “你想要多抓一點時間,早點離開遊戲是吧?”


    “嗯。”


    地濃說‘離開’這個名詞,意思應該是指‘破關’。可是對空空來說則是‘淘汰出局’──現在他還不會去修正這意思上的歧異。


    “情況還是沒變,不明室隨時有可能會失去耐心,投放‘新武器’──更糟糕的是一開始聯絡的時候話說到一半就斷訊,說不定那邊認為我‘登陸的同時就死了’。”


    這一點就要仰賴‘篝火’的智慧了。


    ──因為空空和‘篝火’之間的關係雖然還不到心有靈犀的程度,可是她確實很懂得如何‘應付’空空。


    這時候就希望她按照標準程序進行。


    “說到一半是什麽意思?”


    “是這樣的……就是我想要和外界聯絡,結果通訊器材炸掉,之後我就被一連串爆炸追著跑,最後勉勉強強逃過一劫……但我還是在爆炸之前短短的時間內講了幾句話。時間真的很短,隻夠讓我說出自己的名字而已。”


    “喔──從那時候你就穿著魔法少女服裝嗎?”


    “不,那時候還沒有穿。為什麽這麽問?”


    “我隻是想虧你能夠逃過那種專殺初學玩家的陷阱。我的其中一個隊友在遊戲剛開始的時候就中了那個陷阱死了。”


    “就連會飛的魔法少女都會中招啊……不過事出突然,一下子搞不清楚狀況的話,確實會誤中陷阱……”


    之前空空在百貨公司地下室的時候也曾經想過一件事,這個魔法少女在提及同伴死去的時候,語氣一點都沒有沉痛的感情。這讓空空不曉得該如何表達關切。他可以進一步打聽嗎?還是應該閉嘴別多問──不過雖然他現在進行遊戲是為了要淘汰出局,可是為了減少誤踩地雷的風險,應該盡可能──不對,情況允許的話該要多收集一些規則才對。


    空空要問問其他四人是觸犯到什麽規則才死的──然後和地濃互相比對一下雙方收集到的規則。


    就在這段休息時間辦完這件事吧。


    這隻是一件單調的工作,比對一下應該也不會多累人──不過既然地濃和‘pumpkin’私底下有往來,就算空空和她比對規則書,應該差不多也隻是互相驗算答案而已。


    “嗯……啊,沒事。”


    “怎麽了?”


    “地濃同學,你說你有一位夥伴死在這個專殺初學玩家的陷阱裏──當時是什麽情況?你就近親眼看見了嗎?”


    “嗄?是啊,嗯,我看見了。怎麽了嗎?幹麽臉色突然大變?”


    “我沒有臉色大變……”


    隻是在心情上感覺就像把身子探出去,實際上空空的背還是靠在車站的牆壁上──


    “總之,我想要知道當時的情況。”


    “情況是嗎?可是當時的情況就像剛才空空同學說的一樣啊。那個人試圖要和外界聯係,結果通訊器材炸壞,之後她就被那一連串的爆炸追著跑──和你不一樣的是她沒能躲掉。”


    然後爆炸而亡。


    地濃這樣說道──她的語氣還是一樣沒有一點為隊友哀悼的意思。感覺隻是在陳述事實──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實。不,其實空空也不是要討論她的感性如何。


    “這有什麽問題嗎,空空同學?”


    “嗯──該怎麽說呢。我不太想嚐試,但我想到有一個辦法可以和外界聯係……可是現在發現這個辦法其實也沒什麽意義……實在教人煩惱。”


    “喔。”


    空空說的不著重點,地濃露出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困惑表情──這也怪不得她,因為就連說話的空空自己說著也是拿不定主意。


    “我的意思是──就像我和你那個隊友之前的經驗,順序一開始先是通訊器材爆炸,接著就是一連串爆擊攻擊聯絡人對不對?”


    “嗯,是啊。”


    “也就是說無論躲不躲得過,在聯絡人炸死之前都還有一瞬間的時間──我在想,說不定可以利用那段時間向外界報告四國的現狀。”


    “…………”


    地濃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說道:


    “不,這不可能吧?”


    立刻果斷否認空空的意見。


    她的語氣彷佛這件事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你自己不也說當初隻說了一、二句話不是嗎──說話隻講到一半。”


    “那是因為上次是第一次的經驗,而且事前一無所知的關係。隻要先做好心理準備的話,應該可以在那一瞬間多少傳達一些訊息。而且隻要有通訊器材、隻要還有命,隻要一次又一次進行那‘一瞬間的通話’──重複這個動作的話,久而久之就能變成一段‘長時間的通話’吧。”


    “你這樣問,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就是加法嘛。雖然沒錯……隻要不斷積沙,自然就會成塔。可是你的前提是隻要還有性命,這一點就很難講了。空空同學在第一次的時候雖然保住性命,可是第二次、第三次就不一定囉。”


    “這個嘛……是不一定沒錯。”


    ‘戀風號’現在也不在這裏。


    空空把‘戀風號’停在藤井寺一處沒有屋頂遮蓋的地方,現在可能已經被這場暴風雨不知道吹到哪裏去了。


    “我隻是想到,在遇到萬一的時候還有這個方法可用而已──就算現在想到了,當場也沒辦法嚐試。”


    他的手邊也沒有通訊器材。


    這一帶隻是位於山林間,不是什麽‘陸上孤島’(應該也會有手機的基地台),可是每次想要與外界聯係都會炸壞通訊器材,空空也不認為現在還有多少通訊器材留下來──雖然他認為無人車站裏應該有電話,可是卻沒看到電話之類的東西。照這麽看來,應該是有某個人讓電話炸掉──然後自己也炸掉了。


    都市地帶應該有很多電話線還能用。所以這套‘積沙成塔’計畫也有某種程度的實用性。


    要是空空在百貨公司的地下樓就想到這個方法的話,在他到大步危峽之前一定會嚐試看看──不過這個假設建立在過去,就算有個答案也毫無意義。隻不過他終究還是感到懊悔,如果那時候有多一個選擇機會該有多好。


    或許是因為來到一個遠離電話線的地方,所以才會想到這個主意也說不定……


    “該怎麽說呢,我覺得你的主意就像是作弊技巧一樣,應該會違反規則。”


    自己有一套倫理觀的地濃對空空的點子似乎感到很不滿。不過憑她的個性,就算沒有什麽不滿也還是對空空說的每一句話一一挑毛病──隻要想成這是一種檢錯功能的話,空空其實也能接受。


    “那項規則就是要防止有人與外界聯係,那種‘積沙成塔’應該也是其中一種違反規則的行為吧?好比說要是你三次嚐試與外界聯係的話,追殺你的爆炸就會跟到天涯海角之類的──你不覺得這很有可能嗎?”


    “……唔。”


    也是,空空覺得那段時間差除了是對付初學玩家的陷阱之外,同時也是告知玩家遊戲開始,換句話說帶有一種‘警告’的含意──既然這樣,自然會有什麽其他補破網,用來‘避免作弊’的規則。


    要是這樣講的話,那根本也搞不清楚會有什麽規則了,可能會搞得大家畏首畏尾,什麽事都做不成。可是就地濃說的這件事來看,感覺她的假設又有幾分真實性。


    但就算真有這種可能性,空空想的辦法也可以拿來當作一種以防萬一的手段──比方說第七天時限快到的時候,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這也是一種死馬當活馬醫的手段。想到這個點子也算是有個收獲了。


    就像先前說過的,空空之後會後悔這時候選擇等待天亮、先躲雨休息。可是就像想到這個點子一樣,他也不是一點都沒有收獲。


    “啊,可是絕對和平聯盟的德島本部應該還有一些能用的電話線吧?雖然現在還不到做這種嚐試的時候……”


    “電話線嗎?我想應該是有──可是你最好不要期待總部有像地球鏖滅軍那麽先進的科技設備喔。就科學技術層麵來說我們隻是業界第二,根本看不見地球鏖滅軍這個龍頭的車尾燈啊。”


    “…………”


    看不見車尾燈這種說法多少有些誇大了。就空空的看法,魔法技術更遠勝於科學技術,而絕對和平聯盟有辦法把魔法係統化,早就已經不隻是業界的老二了──


    “我想那裏當然會有電話──原本應該有。可能有很多電話線被職員‘引爆’了,可是我想應該還有一些預備用以及緊急時候用的線路幸存下來。”


    “幸存下來……”


    就算德島本部還有電話線可用,空空目前也不打算去測試那個‘積沙成塔通訊法’──既然地濃說有‘幸存’,問題就在於如果絕對和平聯盟德島本部目前還有‘職員’(假如直接引用地濃的說法)幸存的話,他要怎麽辦。


    不,既然他們知道內情,應該百分之百會有‘幸存者’,隻是空空認為那些‘幸存者’應該都已經前往位於愛媛縣的總本部去了。不過他也有可能猜錯。


    空空在來大步危峽之前就已經定下方針,如果不隻電話線還能用,德島本部本身做為絕對和平聯盟分部的組織機能還在運作的話,他就要撤退……可是說實話,順著過來的路徑又走回去對精神上來說實在是很沉重的負擔。簡單來說就是很煩。


    一部分的原因世是因為來到這裏和空空原本要離開四國──從遊戲中淘汰出局的方向完全相反,既然特地跑這一趟,他希望至少要有一點收獲再回去。


    “剛才四周很暗,而且又是遠遠看過去,隻知道河水暴漲起來。這麽說來,那個……德島本部在這一代的什麽地方?我沒看到類似的建築物呢。”


    空空這個問題的語氣中已經隱含疑心,最後該不會告訴他一個意外又意想不到的答案,其實這棟車站就是絕對和平聯盟的德島本部吧。不過當然沒這回事。


    “這個嘛……”


    地濃講話前先賣了一個關子,然後──


    “我不曉得正確的位置。”


    這麽回答道。


    空空覺得既然要回答不知道的話,又何必賣什麽關子……


    “你想想看嘛,人家是第一次來啊──像我這種小嘍囉未經許可就和組織的司令部門接觸,要是在平時的話,這種行為說不定會被判反叛罪啊。”


    “這樣啊,你們的組織還真嚴格。”


    雖然空空說了一句場麵話,可是他所屬的地球鏖滅軍在這種事情上恐怕也是半斤八兩──對不熟悉內情的外人很嚴苛,對於熟悉內情的內部可以說更是苛刻。


    過去他曾經想要探一探不明室的底細,雖然目的不是為了替左在存報仇或是什麽的,但是他從那次經驗體會到這個道理──不過即便空空沒去調查不明室,他對地球鏖滅軍毫無歸屬意識,態度又不合作。照理來講光是這樣他就該被整肅了。空空之所以到現在還能逍遙法外,隻不過是因為他是‘不同於一般的英雄’而已。


    ……就算他再不同於一般,如果出現一個人和他一樣能夠分辨出地球參雜在人類當中的怪人‘地球陣’,可以將他取而代之的話。屆時無論空空的職位高低,他可能都會被組織除掉。


    高層的意見其實也分歧不一,但是厭惡空空肯定是他們彼此共同的基本立場──所以才會指派他單獨進行這種不合理的任務。關於這一點空空也不能說毫無責任,誰叫他接二連三害死自己的夥伴……


    不過空空沒有特別擬定什麽對策,好防備哪一天真有這種人出現──不是因為他篤定認為有這種‘眼睛’的人不會出現。一部分的原因是他覺得要是這個人真的出現了,到時候再想辦法就好了。另外就是他單純不認為那名救世主能夠趕得上拯救下次的‘巨聲悲鳴’危機──這種想法就類似‘反正世界都要毀滅了,人生又何必太認真’的末世思想,其實非常危險,但也很有他的個人風格。


    “是啊,我們組織非常嚴格。因為我有能力,才能活到現在。我有很多魔法少女朋友都死了。要嘛就是遭到整肅,要嘛就是因為實驗失敗,還有這次遊戲也是一樣。”


    “實驗失敗?”


    “是啊,因為新的魔法有時候會失控。就是這個意思。”


    “這樣啊……”


    空空若無其事地點點頭。


    地濃口中所說的‘這次遊戲也是一樣’其實也是實驗失敗的一環,不過他完全不透露一點口風。


    當空空最初和證談話的時候(之後證就死了,其實應該說‘最後和她談話’比較貼切),她對空空強烈表示絕對和平聯盟和地球鏖滅軍不同,沒有進行不人道的人體改造──可是絕對和平聯盟似乎平常就有一些與人體改造同等級的不人道行為,這次也不是第一次了。


    把腦筋和手動到人體內部或許確實是超過了界限──可是對年紀尚輕的少女進行實驗,而且還是會危及生命的反覆測試,不用看也知道已經超乎常理了。


    由證的言行舉止來看,看得出來她對組織的歸屬感算很高了──地濃雖然不像她,但是對於組織進行那些實驗一點都不感到質疑,也沒懷疑為什麽自己年紀輕輕就得和地球作戰。或許可以說絕對和平聯盟的洗腦教育確實成效良好。


    就連那個玩世不恭的‘pumpkin’也一樣,明知組織的內情如此──明明對絕對和平聯盟心存懷疑,卻還是不改與地球為敵的立場。


    應該說就空空所知,在這件事上唯一的例外就隻有他自己了──地球長久以來一直企圖消滅人類,而這個少年曾經和地球有過近距離接觸,而且還說過話,可是唯獨他一個人對地球毫無敵意。當空空少年想到這個情況,他的腦海裏就會同時浮現出某位心理諮詢醫生曾經說過的話:


    “你可以利用你的人性去拯救人類──可是就算不救也無妨。”


    他明白拿這句話當免罪符當然不太光明。


    “所以這次也隻是因為空空同學強迫我帶路,所以我才會來的。雖然我隻是組織裏的小咖,但是因為空空同學的要求,站在善意第三者的立場,所以才會到大步危峽來。這也是為了糊口謀生嘛。”


    “…………”


    看來她好像是把責任全推給空空,藉此讓自己心安──也罷,就隨她去吧。要是沒有她,空空也到不了這個地方,這麽一點小確幸就提供給她吧。


    “……我覺得糊口謀生這句話好像不是這樣用的。”


    “是啊。可是糊口謀生這句話,乍聽之下感覺好像在冒險犯難一樣耶。”


    “你是說虎口謀生……?”


    這種想法很有創意,但空空沒辦法苟同。


    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他不太看電視電影的關係。


    “總之地濃同學,結論就是你也不曉得組織的建築位在大步危峽的哪裏是嗎?”


    “不,別這麽快下結論。我又沒說我不曉得。”


    “你剛才是這麽說啊。”


    “我是說不曉得正確的位置。”


    “嗯……?意思是說你知道大概的位置囉?”


    “不,大概的位置也不知道。”


    到底是怎樣。


    這個女孩該不會在玩弄空空,讓他的心情起起落落,用這種方式取樂吧──要是這樣的話,她還真快就從先前的急行軍裏複元了。


    “你太著急了,空空同學。我說我不曉得,但是沒說不知道。”


    “意思是說你不曉得,但是知道囉?”


    空空不太懂‘不曉得但是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就算剛才那麽再問一次,如果她又回答‘不,我既不曉得,也不知道’,空空也不會感到訝異。豈知──


    “對。”


    地濃點頭回應空空的問題。


    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感覺起來是那種你說是甲,她就說乙。你說乙,她就說甲。但地濃的情況又更糟糕,不管說甲還是說乙都不曉得她會怎麽回答。


    “我知道。”


    “…………”


    “可是──”


    果然不出所料。依照慣例,她又加上一句但書,好像在幫自己開脫。在這種情況下,慣例不見得都是良好的前例。


    “我想空空同學現在很想從我口中問出德島本部的地點,確認位置。可是我覺得這有點難──應該說根本不可能。”


    “不可能?”


    “沒錯。我個人是很欣賞空空同學想充分利用休息時間的點子。”


    地濃的態度不禁讓空空心想,原來賞識某人的點子是一句聽起來這麽討厭、這麽傲慢的話啊?自己過去有沒有不經意說過這句話?可是就他看來,地濃並不是刻意譏諷空空,她好像是真的想說也沒辦法說。


    站在空空的角度,他很想問問為什麽地濃老是采取這麽不合作的態度。可是反過來站在地濃的角度,她可能也想問問為什麽空空老是做這麽不合理的要求。


    要是這樣的話,這樣的歧見實在頗令人傷感。如果可以的話,空空很想談個清楚──要是因為這樣的歧見使得未來兩人的合作關係破局,這種結局未免太掃興。如果隻是合作破局的話還好,搞不好還會像空空在香川和那幾個魔法少女那樣,之後立刻就撕破臉也說不定。雖然他和地濃現在的關係談不上合作愉快,但是和接連不斷的對立關係以及令人窒息的敵對帶來的壓迫感比起來,現在這樣多少還是比較好才是。


    “既然不能確認也無法說明,我想應該就像你說的那樣吧。我可以問問為什麽不能確認也無法說明嗎?”


    “可以,如果空空同學堅持要問的話。”


    “這點小事,就算我不堅持也希望你能自己說出來……好吧,我堅持要問。”


    “關於這一點,該說百聞不如一見嗎……我認為用口頭不太好解釋。因為這和視覺有關。要是用畫的說不定多少還比較明白些……可是我不太會畫畫。”


    “這是你畫畫好不好看的問題嗎?”


    “可以這麽說。”


    地濃頷首道。


    她看起來好像很老實,可是她那種老實是用在‘老實認罪’時的老實,不覺得有什麽好佩服的。


    “我還是不曉得你說的意思。”


    “對吧?”


    “不,我的意思不是讚成你的意見……嗯?也就是說,絕對和平聯盟的德島本部類似是秘密基地囉?”


    秘密基地這句話由空空這個年紀的小孩說出口,怎麽樣多少都帶點‘兒童嬉戲’的感覺──可是地球鏖滅軍與絕對和平聯盟都是隱匿於世間,不斷和地球對抗的組織。用秘密基地來稱呼他們的建築物,說不定還滿貼切的──若是如此,比起在都市區蓋大樓,大步危峽的環境條件與位置可以說都更有‘秘密基地’的感覺。


    可是難道因為這個基地秘密過頭,所以地濃沒辦法查出基地的秘密嗎……?那他們到這裏來就白跑了。空空實在很想對地濃說,早在百貨公司地下那時候你就該先提醒一聲了。


    “秘密基地。啊,對耶。說不定喔。嗯嗯。”


    地濃表現出一副深得我心的樣子。


    “之前我還沒有聽過有誰用這種方式形容,但感覺起來的確就像是秘密基地那樣。其實愛媛縣的總本部那裏根本不會有任何一點情報頭緒讓我這種小咖知道──我想就連‘pumpkin’應該也不曉得正確的位置在哪裏吧。”


    “唔……”


    那沒有直衝愛媛縣就是正確的選擇了──說不定會在愛媛縣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不,撇開這種風險,直闖敵人的地盤真的還是太莽撞了。即便對地濃來說,那裏並不是敵陣也一樣。


    雖說他們現在在做的事就已經很莽撞了──


    “你說和視覺有關。”


    不過空空還是用善意的角度(或許應該說隨意)解釋地濃說的話,主動開口問道。在某些程度上,要聽懂地濃鑿的措詞用字,比和現在躺在長椅上睡覺的酒酒井缶詰說話更累人。


    “我可以解釋成有某種標誌可以解開那個秘密基地的秘密嗎?因為是標誌,所以雖然是一條線索,但是用口頭說明標誌的形狀也沒有意義……”


    要是根據‘不曉得但知道’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要求個最大公因數的話,空空猜想應該是這個意思,所以試著求證看看──應該說如果不是這個意思的話,那他也隻能舉雙手投降,代表他和地濃之間不可能進一步溝通了。


    結果地濃她──


    “你答對了!”


    ──這麽說道。


    空空也不是在玩猜謎遊戲,地濃喊這麽大聲真教他不知該做何反應──事實上她真的很興奮,要不是兩隻手都被捆著,可能她還會在頭上擺出圈圈的姿勢。


    先前空空還心懷嘲諷地認為地濃怎麽這麽快就恢複精神。可是照這樣子看來,她不是恢複精神,可能隻是因為疲勞與想睡覺,反而變得情緒亢奮起來。


    大雨到現在還在繼續下,和他們剛離開百貨公司那時候沒兩樣,也或許她是因為大雨的關係才那麽亢奮──也罷,指責她的情緒高亢也於事無補。


    地濃的情緒愈是亢奮、愈是激動,空空的精神就愈沉澱,能夠冷靜思考──就像這樣往好的方向、往更正麵的方向去解釋吧。


    “標誌是嗎?還是提示?我知道的事情就是這種感覺──我就是想要空空同學能以這項情報為起點,推測出絕對和平聯盟德島本部的秘密基地在哪裏──隻是有一點危險。”


    “危險?也是啦,我現在正要調查其他的組織,豈隻是危險而已……”


    重點不是豈止危險,他要做的事又何止是‘調查’其他組織而已──不過在空空去德島本部找出什麽情報之前,他還得先找到總部基地在哪裏,這才叫人喪氣。


    光是和地濃打交道都已經夠讓人鬱卒了……


    “說不定我們還能遇見新夥伴呢!嘿嘿嘿!”


    地濃精神百倍。


    空空不曉得她到底在期待什麽,但他能保證地濃的期待肯定會落空。


    空空和絕對和平聯盟的高層之間──


    絕對不可能變成夥伴──就像他不可能和‘space’談條件那樣。


    5


    結果兩人雖然談了很多,卻談不出有建設性或是比較積極正麵的結論。曾幾何時,也不知孰先孰後,兩人都進入了夢鄉──雖然空空不記得自己睡前最後的記憶,但就算再疲累,他都不認為自己會比地濃更早入睡。所以他認為自己肯定是確認地濃睡著之後才睡的──希望如此。


    這表示他們一路上過來是多麽辛苦──要是沒有人叫醒空空的話,說不定他還會繼續睡下去。可是──


    “小姊姊,小姊姊,快起來,快起來啊。”


    因為有人這麽搖晃,空空立刻就恢複意識了。


    用‘恢複意識’這句話來形容的話,彷佛空空剛才不是在睡覺,而是昏迷過去似的。實際上至少空空自己幾乎就是陷入昏迷。


    至於那個睡得香甜,胸口規律起伏的地濃鑿是怎麽樣,他可就不知道了……總之就算再疲累、就算在休息,但是置身在這種情況下,空空還是沒有放鬆戒心,不可能睡得多熟。所以幼童輕搖個幾下,他立刻就蘇醒過來了(還帶著幾分懊悔)。


    “小姊姊。”


    “我沒事……去把那邊那個姊姊叫醒。”


    雖然意識已經恢複,但眼前還是一陣模糊,所以空空一邊揉揉眼睛,一邊要缶詰去叫人──不是因為要叫地濃起床得費一番功夫,才把事情推給缶詰去做,而是因為他剛睡醒的腦袋認為自己是個男生,最好還是不要去搖晃女孩子的身體叫人起床。但是缶詰把空空當成是女孩子,可能會覺得他的指示有點莫名其妙。


    “嗯……做什麽啦。讓我再睡五分鍾嘛。讓我多睡五分鍾之前,我哪裏都不去。”


    地濃和空空不同,非常愛賴床──不過她的兩手都被綁著,不可能睡得多安穩,所以可能隻是因為睡不好,現在還起不來而已。


    “…………”


    在缶詰叫地濃起來的時候(她叫人起床的方法還挺狠的),空空看了看車站外頭──天好像早就已經亮了,但因為雨還沒停,所以光看天色猜不出現在的時間。不過雨勢好像已經變弱了……


    空空看看手表。


    這是他從地濃那裏沒收過來,號稱能夠變成魔杖的手表。不過就算是魔杖,但顯示時間的功能應該沒有省略吧。


    “十點?哇……沒想到這一睡睡挺久的。還以為隻是稍稍打盹一下而已……”


    “可是我們睡這麽久,雨還是沒停啊。這樣等到天亮也沒意義了。”


    地濃一邊伸懶腰一邊說道。兩手綁緊緊還能伸懶腰,真是靈巧──不過與其說她靈巧,應該是她好像已經習慣綁著雙手活動了。難不成人類對任何事都能適應嗎──就算適應兩手被捆綁的生活,好像也沒什麽用。


    “現在早就已經不隻是等到天亮而已了……”


    空空一邊說,一邊看向從地濃身邊回來的缶詰。看起來她好像也剛起來而已──多虧有缶詰叫他起床,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缶詰看起來好像有些慌張。


    他們三個人當中,最後悔睡過頭的反而好像是缶詰了──事到如今,關於此時的狀況,空空有太多事情還沒告訴她。缶詰究竟是如何看待‘現在’的呢?


    空空原本想要等缶詰起床之後,問問她有沒有什麽建議──比方說絕對和平聯盟德島本部的所在地或秘密基地的地點,他本來也有所期待,說不定缶詰或許有辦法猜得出來。


    可是現在睡醒之後、頭腦休息一陣子之後,空空又覺得自己的期待好像要求頗高、要求太高了──他心中甚至萌生出類似反省的念頭,自己到底希望一個幼童能給他什麽?


    現在大家都睡過頭的時候,她還能把自己叫醒,這樣不就已經表現夠好了嗎──要是空空在深夜的時候就能這麽想的話,今後的發展應該也會有所不同,可是現在已經太遲,還能挽回的階段早就已經過了──在他們安睡的時候,事態已經進行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這樣聽起來好像早上睡過頭而遲到,令人感到有些莞爾。可是現在的情況當然不是莞爾兩個字便能算了的。


    必然的休憩將會鑄成必然的悲劇──然而此刻空空不可能察覺有這樣的未來等著自己,當然地濃鑿也是一樣。


    所以唯獨隻有酒酒井缶詰現在表現出一副很驚慌的模樣──


    “我們動作快一點好不好,小姊姊。”


    她開口催促空空。


    看到她這樣子,空空覺得有些奇怪──不用她催,他本來就不會耽擱的,所以把先前晾起來的雨衣重新穿上。雖然完全沒晾幹,但在這場雨中總不能沒穿戴雨具就衝出去。


    “接下來我們要怎麽辦,空空同學?不對,當然是要去找秘密基地對吧?”


    地濃似乎很中意秘密基地這種說法,愛用得很,好像是自己想到的一樣。


    “尋找基地之前,要不要先去看看河水的狀況?現在應該比昨天半夜看的時候更清楚──你看?導覽書上寫說車站月台過去有一個觀景台,可以俯瞰吉野川。”


    “車站有觀景台啊……這種設備一點都不像是無人站呢。”


    “而且還有子泣爺爺的木雕喔。”


    “你怎麽這麽愛子泣爺爺……啊,真的有寫。”


    因為地濃這麽強力推薦,老實說空空也對本地的子泣爺爺傳說產生一點興趣。不過現在可沒時間理會這些事。


    完全沒時間。


    將來等所有問題都解決了,四國也恢複原狀,哪天還有機會到這裏觀光的話,道時候再來了解就好了──空空想是這麽想,但他這對未來的展望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難以實現。


    雖然空空來四國是為了解決問題,但他認為現在已經不可能‘解決所有問題’了──將來隻會留下一筆算也算不清的迷糊帳。


    他有這種預感。


    從車站走向月台的時候要切過鐵軌,所以得先走過一段平交道。這樣的車站結構讓空空感到很新奇,可是缶詰與地濃似乎習以為常,提也沒提這件事。


    三人越過兩個月台,走下階梯之後,就來到地濃所說的觀景台了──空空不知道吉野川平時的水量有多少,無法確實判斷。但他們一眼望下去的河川確實可以用激流來形容。


    雖然空空還稱不上是真正的都市小孩,但基本上也是在城鎮中長大,所以很少有機會親眼目睹大自然的威力,讓他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


    昨天晚上因為太暗,除了聽到聲音之外幾乎什麽都看不到(不過光是聲音就滿刺激想像力了),更重要的是昨晚他已經累到根本不想理會河川的狀況雲雲,這時候才真正體會到大自然的了不起──隻不過想到這也是地球的一部分、與人類對立的某種物事的一部分,空空就感動不起來。


    再說撇開這一點不談,少年空空空的感情本來就如死灰一般,也不知道他看到大自然是否真的會覺得感動。


    “這樣的景觀,真想在天氣晴朗的時候欣賞。”


    地濃這麽說道。


    她的身子探出觀景台的欄杆之外──因為兩手都被綁著,這個姿勢看上去非常危險,可是地濃是魔法少女,能夠飛行,所以其實沒有看起來那麽危險。


    “我出身高知,沒什麽機會到德島的觀光景點來看看,所以心裏覺得很感動呢。”


    地濃和空空不一樣,看到大自然也不覺得沒有什麽別扭,好像還對屬於地球一部分覺得很‘感動’。雖然她的發言已經遊走在紅線邊緣,可是真正讓空空在意的是她無意之間說出來的出身地。


    她出身高知?


    “咦……地濃同學,原來你是高知人嗎?”


    “是啊,我沒說過嗎?”


    “不,別說得一副好像已經提過似的,你當然沒說過啊……”


    “這樣啊。可是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吧?啊,還是說空空同學也是高知縣的人?要是這樣的話,我們本來可以多聊一聊的,的確很可惜耶。”


    “我不是高知縣的人喔。”


    “咦,不是嗎?我都沒聽你說過啊。”


    “那還用說嗎,別說得一副好像已經聽過似的,我當然沒說過啊……而且從我們之前的對話,你也多少判斷得出來吧?”


    就算空空從沒來沒有實際說過我不是高知人,但應該也好幾次說過自己是第一次來四國。


    “喔……不過就算你不是高知人,其實也無所謂啦。”


    可能是因為證是香川本地人的關係,空空一直以為魔法少女會各自部署在類似出身所在地之類與自身息息相關的地點。可是她們又不是地方公務員,不一定會在出生地任職……


    “我本來隸屬於高知縣的‘autumn’隊啦──隻是因為一些原因,才會‘新修現好’。”


    “有‘新修現好’這句話嗎?”


    “就是修現。”


    “省略成這種根本不曉得存不存在的簡稱也沒有什麽意義……唔。”


    她原來是‘autumn’隊的人──就算知道這件訊息也沒有什麽差別。


    隻是有些在意。


    空空隻是有一點猶豫,不曉得該不該打破沙鍋問到底,問她說的‘一些原因’是什麽事情──可是他還是決定這時候別問了。


    正確來說應該是沒機會問。


    因為這時候缶詰從空空的雨衣底下──


    “小姊姊。”


    這麽叫了他一聲。


    “動作快點,要快,趕快。現在或許還來得及。”


    “……嗯?知道了。”


    或許還來得及?


    空空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知道總之缶詰就是很急──雖然不知道她在急什麽。


    酒酒井缶詰被空空負在背上,外頭又罩著雨衣,眼前當然都被遮住,看不見吉野川的水流。她可能是因為覺得被排擠在外,所以才會這樣催促不止。空空這樣認為,反正點頭答應就是了。


    要是務求謹慎的話,或許空空應該請比較聽得懂缶詰在說什麽的地濃來,讓她翻譯一下缶詰說‘或許還來得及’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可是因為這句話也沒有難解到需要翻譯,空空也就疏忽了。


    不過現在雖然下大雨,湍急的河水水流又大聲。在這樣的環境下,缶詰的聲音從雨衣下傳來,聽起來不清不楚,就像是在喃喃低語一樣,所以隻有空空聽見。而地濃也不是沒有責任,因為她完全被眼前的風景吸引,所以才沒聽見缶詰的聲音。


    “好了,地濃同學。我們快走吧,沒有時間給你看得出神了。”


    “啊,好。我才沒有看得出神呢,我是在目測。”


    “目測?”


    “啊,我說的目測可不是用現在現代流行的俗語重新詮釋‘死掉’的意思喔。”


    “就算是現代流行的俗語當中,我也沒聽過有‘墓測’這句話。你在測什麽?”


    “我在想要是河水漲太高的話,搞不好連標誌都找不到……不過應該還好。可是空空同學,你也要幫我一起找標誌喔。”


    標誌、提示、線索。


    昨晚地濃是這麽說的──到頭來她還是沒有告訴空空那個標誌實際上到底是什麽。


    “可是天氣這麽糟糕,看來像我們這種菜鳥是沒辦法開船了……我想應該還是要用飛的方式尋找。所以空空同學,我覺得你最好還是把那小女孩放下來。”


    “嗯?”


    “因為我們得在河流上方低空飛行,然後沿著河流一路找下去……呃,也就是說萬一……我想機率應該不隻萬分之一,如果出了什麽狀況,空空同學不小心把那小女孩摔下去的話,她一下子就會被河水吞沒衝走。”


    “…………”


    原來如此。


    摔在地上雖然照樣會受重傷,可是如果掉下去的時候被急流衝走的話,可能會造成無法挽救的局麵。


    空空飛到這裏來將近六個鍾頭,一路上也沒有讓缶詰掉下去,所以他認為應該不會有問題──可是昨天晚上隻要沿著既定路徑飛就好,但現在不一樣,他們得邊飛邊找標誌。


    就算再小心謹慎把她綁得更緊,固定在空空身上,但要是空空‘操作失誤’,他們雙雙掉進河裏的話,兩個人都會完蛋。


    空空的遊泳技術可沒好到能夠背著一個人遊──雖然他是運動員,但那是指在陸地上,嚴格說起來是在整備良好的操場上。


    這樣的話,最好的方法應該就是先把缶詰放下,和地濃兩個人一起去找那個標誌了──空空看了看背後。


    他在想不曉得缶詰認為這個方式好不好──缶詰在百貨公司的地下室因為擔心空空會被炸死,所以跟著他一起到腐敗區域去找食物飲料。這時候要是三人組隻有她一個人留下來的話,可能會覺得不安。果不其然──


    “我也要一起去。”


    缶詰這麽說道。


    這次她的聲音比較大聲清楚,不隻是空空,地濃好像也聽到了。她的神色有些猶豫,說道。


    “我覺得很危險耶。”


    雖然嘴巴上不肯答應,但也沒有很強硬地堅持一定要把缶詰留下來──到這時候,她似乎也開始認真地懷疑起‘這個小女孩到底是什麽人’,但仍是沒有開口詢問。


    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也不在乎,對不放心的事也能置之不理。要是把這種心態稱之為一種才能的話,那地濃鑿或許可以說才華洋溢。不過魔法少女‘pumpkin’真正側重的才能當然另有他處。


    “現在的四國應該沒有一個地方不危險了。”


    這句話空空不知道已經說第幾遍了──當然空空空對自己這個人相當了解,不會自大到以為自己的背上是四國最安全的地方。


    “我會多加小心注意,不會讓她摔下去──要是最糟的狀況發生,你拉繩子救我們就好了。”


    “說得倒簡單……這條塑膠繩沒辦法用力拉扯喔,我覺得反而可能會被你們拖下水……”


    “我們要找什麽標誌?”


    空空繼續說下去。


    雖然隨著時間經過,雨勢會稍微減緩一些。但依照現在的天色,再等下去恐怕雨也不會停──空空不懂得看天色預測天氣,但至少這點他還看得出來。


    既然這樣,他決定要早點開始行動──雖然這個決定已經下得有點晚了。


    “好,我看看。河水上漲這麽多,你的注意力可能都會放在吉野川上。可是空空同學,可以請你幫我看看河岸嗎?”


    “嗯?”


    河岸這種說法可能不盡然正確。


    大步危峽──既然是峽穀,看起來吉野川兩側應該說是哨立的岩石地帶才對。而且因為昨天晚上視野不佳(現在也沒多好),沒看清楚。仔細一看,那塊岩石好像有些怪怪的。


    “看到岩石覺得有些怪怪的?你沒事吧,空空同學?怎麽說起這些無聊的事情?”


    “盡說些無聊事的人是你。那塊岩石是怎麽回事?上麵好像有斜斜的紋路──”


    “那是石頭變成結晶了。就是因為這些石頭,所以大步危峽才會變成觀光名勝啊。”


    地濃說道,這裏之所以有名不是因為這裏是泛舟地點。


    “導覽書上沒有寫嗎?”


    “不是,因為我看導覽書隻是查位置情報而已……”


    從這裏看下去,吉野川夾岸的岩石上全都有一條條斜線──斜線的方向完全一樣,這樣凝目看著,感覺好像整個景色都歪一邊似的──


    “沿著吉野川再往下的話會更明顯……好像是這樣。大步危峽的岩石都是那樣,照你說的都是斜斜的。全部傾斜大約四十度左右,看得出來嗎?”


    “嗯,原來如此。那就是你說的標誌嗎?”


    這的確可以說百聞不如一見、一目了然,甚至可以說若不親眼看到的話,可能根本不會了解是什麽現象──地濃之前遲遲不肯說出來,就是因為她沒自信能夠用說的解釋清楚嗎?可是地濃她卻──


    “嚴格說起來,其實不是。”


    ──這麽答道。


    她真是每件事都令人猜不透。


    “這種結晶化的結晶片岩一路到下遊都有,直到一處叫做小步危峽的地方。”


    雖然地濃說起來有如親眼所見,可是她也是第一次到這裏來,所以想必是看導覽書現學現賣,要不然就是聽來的知識吧。聽她言語中缺乏自信,空空也當是她的一種可愛之處而沒有追究,然後繼續等她說下去──同時心裏一邊想著,順著大步危峽下去是小步危峽嗎?意思是說那裏大步走很危險,連小小步走都不安全是嗎?


    “順流而下來到小步危峽之後,那裏的岩層方向就會不一樣,會變成反方向。因為是反方向的四十度……呃,角度應該是一百四十度嗎?”


    “喔……”


    意思是說從前這一帶曾經發生過地層變動嗎?可是以某一個地點為交界點改變方向,這倒也有趣。


    “那麽那處岩層方向改變的地方就是我們要找的標誌囉?”


    “不,不是那裏。還不到小步危峽──”


    地濃又再度否認空空說的話,繼續說道:


    “聽說在大步危峽流域當中隻有一處──周遭的岩石全都是四十度傾斜,可是唯獨有一處岩石是正好相反,傾斜一百四十度。那就是絕對和平聯盟德島本部的標誌。”


    我是這樣聽說的。


    地濃鑿說道。


    “那處岩石好像被人稱作──乖僻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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