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導演助理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導演,駱老師說他感冒了,沒法下水,讓替身上。”周海昌欲哭無淚,“我的祖宗!”助理搖頭,不敢說話。做導演有做導演的難處,尤其遇到駱星遙這樣脾氣驕縱後台強硬的主,周海昌的性格,要他去得罪駱星遙顯然不可能,於是就隻能犧牲鏡頭質量。原本三分多鍾的水中吻戲,被臨時刪減成一分鍾的無台詞鏡頭,後期配bgm蒙混過關。時涵被叫到跟前,周海昌對他的態度相比從前截然不同,客氣微笑說:“小時啊,辛苦你加一場,很簡單的。”時涵望著那池為了照顧主演特意更換幹淨的水,條件反射地毛骨悚然。他搖頭,嘴唇迅速泛白,“我也不能下水,你安排別人上吧。”助理小心翼翼地插嘴,“導演,駱老師特別強調了,他隻用時涵。”周海昌幹笑兩聲,搓著手說:“你看這這樣吧,星遙怎麽說也是你哥哥,就當幫幫他的忙,之後我偷偷給你加個角色,怎麽樣?”時涵冷冷說:“我要是演了偷偷加的角色,就是違反合同,要付違約金的。”周海昌頓住,“你和星遙簽的合同,他讓你拍,你不拍,是不也是違反合同……”時涵眼睛冰冷到極點。周海昌連忙擺手,“哈哈,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提醒提醒……”時涵無力再理。忌憚著杜山闌那一層關係,周海昌不敢再對他動手動腳,但除非有一天他的咖位超過駱星遙,否則不可能真心實意向著他。女主演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也不拍了,要換替身。這也很正常,女主演是什麽咖位,怎麽可能和籍籍無名的他搭戲?駱星遙坐在涼棚下的休息椅,喝了一口助理送到嘴邊的果汁。時涵已經吊好威亞,望著水麵,深呼一口氣。沒什麽好怕的,水而已,就是被發現怕水,駱星遙才會想到這一招,如果一直怕水,駱星遙就會一直變本加厲地拿水折磨他。腳尖先碰到水麵,時涵整俱身子僵硬了。埋在心底深處的恐懼,果然不是幾句自我安慰能克服的。但由不得他,威亞還在放,很快,水麵淹沒脖子。恐懼到達頂點,時涵牙齒在打架。要是杜山闌在就好了……他的意識變得模糊,模糊中,又回那個陽光刺眼的盛夏,有雙溫柔溫暖的手,掐住他的後脖子,鉚足勁兒往水裏按。又開始失控了。水深隻到下巴,時涵如同溺水,呼吸混亂,表情恐怖到沒法看,還好是錯位拍攝,不會被鏡頭拍到。他下意識地張口,“哥哥……”“好卡!”時涵猛地睜開眼。眼前是那位和他搭戲的小女替,滿臉擔憂,“你沒事吧?”時涵在水裏晃了晃,臉色煞白地搖頭。居然拍完了。岸上多了位不速之客。他才發現,剛才的卡不是周海昌喊的。許照秋戴著遮陽的墨鏡,笑得露出潔白牙齒,大聲對著對岸喊:“駱老師,你這禦用替身好拚命啊,給的酬勞是不是很高啊?”駱星遙表情難看。他站起來,溫和客氣地微笑,“許老師,怎麽有空過來?”“我來串組啊別岔開話題,你這高質量高敬業的替身,要不借我用用去?”“許老師,他業務能力很差的,去你組裏,恐怕要給你添麻煩。”“業務能力差,你還隻用他?”許照秋幹脆扭頭問時涵,“小東西,別給你哥打工了,來跟我混吧。”時涵剛從溺水的陰影裏緩過來,臉色蒼白如紙,異常可憐單薄。他正想回答,一陣歡快的電話鈴.聲響起,暫時打斷了他們。“抱歉,接個電話。”許照秋拿出手機,也不避諱,“喂,山闌,怎麽了?”山闌?時涵兩隻耳朵唰地豎起來。片場嘈雜,沒法偷聽清楚杜山闌說什麽,隻聽到許照秋說:“好,知道了,那我晚上直接去茂華找你。”電話很快結束,許照秋笑眯眯地問:“發什麽呆呢?”時涵猛地回過神,“沒什麽,今天也謝謝你,我去換衣服了。”夏風輕嘯,他離去的背影單薄脆弱,卻又挺拔堅韌,矛盾感變成謎語,吸引旁人去探尋他到底經曆了什麽。許照秋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這小東西,感覺會很難追啊……第6章 想依賴你時涵從網上搜到,同城叫“茂華”的,隻有一個地方。是一家高端遊泳俱樂部,看到高端兩個字,他基本確定,這就是杜山闌會去的地方,再看到這家俱樂部屬於杜氏旗下,就更加確定了。不過,偏偏是遊泳俱樂部。時涵為自己歎了口氣,怕什麽來什麽。他和杜山闌之間的距離,好比一個在山腳,一個在山巔,憑他自己,單是接觸到杜山闌已經很難了。權衡再三,他決定過去看看。從片場過去倒是不遠,地鐵六站就到了,這一帶是有錢人集中區域,路邊隨處可見停泊的豪車,偶爾有精致漂亮的網紅靠在車上拍照。時涵心情忐忑地走進茂華俱樂部,左右忘了一遍,沒見到想象中的泳池,提著的心才放下來。自從駱星遙把他推進水裏,怕水的毛病發作到最嚴重的程度。大堂寬敞明亮,溫度偏冷,長發大眼的前台小姐客氣地歡迎,“你有預約嗎?”時涵搖了搖頭,向她打聽,“你們這兒還收會員嗎?”前台小姐不動聲色地打量完他的穿著,“這裏是偏私人性質的場所,會員都是老板的商業夥伴。”時涵輕微地皺皺眉頭,“可是,據我所知,交會費就可以吧?”前台小姐變得無奈,暗示非常明顯,“小弟弟,你想遊泳的話,對麵幾家遊泳館更適合你,最近還有學生折扣。”時涵確實不一定交得起會員費,可這樣被輕視,換誰都不會舒服。他隱忍住怒意,最後問了一個問題:“杜山闌杜先生什麽時候過來?”前台小姐的目光頓時變得非常輕蔑,“原來是來打聽杜先生的,搞不懂怎麽每天都有這種人,這是客人隱私,我不能泄露,你快些走吧,再不走,我叫保安了!”時涵不由得撇嘴,“我什麽都沒有你說,你怎麽就知道我是哪種人了?”他飛快地壞笑了下,“小姐姐,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我男朋友?”前台小姐微笑,“沒有這種可能,我叫保安了。”她拿起桌上的對講機,剛講兩個字,眼睛忽然直了,“杜總!”時涵眨眨眼睛,不敢相信梅開二度這種事真的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杜山闌正在邁進大門,黑色西服的衣擺向兩邊飛開,一隻手漫不經心地放在褲袋裏。注意到櫃台邊的人,他劍刃般的兩道眉毛緩緩向中間收攏,“你怎麽在這兒?”時涵無辜地眨眨眼睛。前台小姐連忙解釋:“杜總,這個人自稱是你男朋友,我正準備讓保安過來核實。”什麽核實,明明是趕走……時涵偷偷撇撇,抬起頭笑容嫣然,“杜先生,好巧,我們好有緣。”杜山闌停在他麵前,狹長狐狸眼無奈下塌,“你來做什麽?”時涵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著謊,姣好五官綻放成最美好模樣。“我來遊泳啊。”杜山闌想起兩分鍾前,許照秋給他發消息,說:“那小東西真的怕水,被嚇到的樣子可愛死了,讓人想入非非……”莫名的煩躁在杜山闌心底堆積,“原來你也會遊泳,要不進去比一圈?”時涵倉促地摸了摸唇下的小痣,“呃,雖然我也有這個想法,但是,今天不太方便。”杜山闌的目光又被那顆美人痣吸引過去,時涵很小的時候就有這個習慣特別緊張的時候會摸摸那顆小痣。“怎麽不方便?”他問。時涵指著前台小姐,“她不讓我進去!”小姐連連擺手,“你又不是會員,我肯定不能讓你進去呀!”杜山闌輕飄飄地吩咐:“以後,隨便他出入。”小姐目瞪口呆,低下頭說是。而後,他看向呆站著的時涵,“走吧。”時涵在心裏給了自己一拳。高端的遊泳館,往往具備又大又深的泳池,而且沒有人,似乎是杜山闌專屬。時涵磨磨蹭蹭地換上泳褲,遠遠望見那片藍藍的水麵,退堂鼓的鼓皮兒都要敲破了。為了杜山闌,他付出的犧牲也太大了。杜山闌披著塊浴巾出來,幾乎等於沒披,鍛煉完美的身材毫無遮擋地暴露眼前,比起上回燈光不明的飯店客房,少了糾纏不清的曖昧感,多了明目張膽的征服力。難怪前台小姐姐說每天都有人跑來打聽,不排除有誇張的成分,但杜山闌的各方各麵,足夠具備吸引人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