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涵尬笑,“抱歉,我太突然了……”左梓樂卻向他擺頭,“走吧。”時涵不可思議地眨眨眼睛。左梓樂已經走遠了。他趕緊跟上去。他們在校門口打車,路上的風冷得他牙齒打架。去杜家老宅的車程足足兩個小時,聽左梓樂說,杜家爺爺那輩還在時,為了圖個兒孫滿堂,特意找地蓋了一片樓,足夠大家子人一個不少地住進去,結果後來家裏出事,除了幾個沒被牽涉旁支親戚,其他全部搬走了。時涵謹慎地問:“出什麽事了?”左梓樂猶豫了下,說:“有幾家人,聯合席茵苒,把表舅舅的父親,害死了,然後表舅舅,把他們全部送進了監獄。”時涵震驚睜大眼。果然是血海深仇。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注意到,左梓樂直呼了席茵苒的大名。許照秋也是這樣。他怎麽想得到,席茵苒做過這種事情,所以當年杜山闌才離家出走,才荒廢學業,才躲在破爛的小巷子和他玩過家家?怎麽有妻子會做得出這種事?一路上,時涵遍體發涼。杜家老宅到了。是一片修建很早的海濱別墅區,倒沒有顯得荒涼,隻是綠化麵積格外得廣,樓與樓之間仿如隔著林海,遠遠仰望那棟專為大家庭所建的奢華宅邸,時涵想起中世紀時期的西方貴族。沉寂的心砰然跳動起來。杜山闌就在這裏。第47章 弱點夜風席卷。路燈照亮偌大的宅邸,草木修剪齊整,路上見不到半片落葉,處處細節流露出主人的修養與品味,卻讓人不寒而栗。仿佛麵前匍匐一頭活著的生物,而非人類創造的建築。時涵跟在左梓樂身後,偷偷抓攏了衣領。小鸚鵡還在衛衣口袋裏,咕嚕咕嚕叫喚兩聲,時涵趕緊把手伸進去,安撫地撓撓鳥脖子。這種時候,可千萬別給他搗亂。小鳥似乎有靈性,頓時不鬧了,乖巧地依著他的手指。門口有人迎接,遠遠向左梓樂鞠躬,然後看向身後的時涵:“梓樂少爺,這位是”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風還在吹,冷冰冰地往脖子裏刮。左梓樂高瘦的身影堅定不移地立在前方,沒有回答問題,而是反問:“這你也要管?”家仆不卑不亢地道:“梓樂少爺,家裏正巧有事,裏麵全是自家人,這時候帶外人進去,可能不太合適。”時涵冷漠地沉下頭。都到門口了,居然還遇到這種阻撓,不讓進的話,他就是翻牆鑽洞,也要進去找到杜山闌。然而,左梓樂回頭看了一眼,異常沉穩地說:“他不是外人,是我男朋友。”時涵飛快地眨巴幾下眼睛。家仆打量的目光已然挑了過來,從他的臉,到他的穿著。半晌,他收回目光,“既然這樣,我就不好說什麽了,夫人回來了,您要注意言行。”左梓樂淡淡點頭,“走吧。”時涵抬腳跟上,跟到他的身旁,並肩走進去。但從年齡和外形看,他們確實像極了一對小情侶。走了很遠,徹底離開視線監視的範圍,左梓樂低聲悶悶地解釋:“我們家管得比較嚴,不那樣說不會讓你進來,你別當真。”時涵點頭,“我知道。”逢場作戲怎麽可能當真,他現在滿腦子在想,以後該怎麽跟左梓樂解釋他和杜山闌的關係?左梓樂會尷尬死吧。又往裏走了不遠,穿過種滿白色茶花的小徑,來到一座莊嚴的宴堂門前,門口門內全是人影。左梓樂扭頭四處看了看,停下腳步說:“我要去看看我爸媽,你怎麽說?”時涵輕輕抿唇,不動聲色地搖頭,“我隻是陪你來而已,我在外麵等你吧。”左梓樂怪異地擰巴了下眉頭,“沒關係,我爸媽很好說話的,你是陪我來的,怎麽能把你一個人丟外麵?”可如果不把他一個人丟外麵,他上哪兒找機會單獨去尋杜山闌?他想搖頭,門廳那頭卻有人叫左梓樂的名字,時涵下意識地轉頭,柱子旁邊的台階上,站著上回在學校辦公室見過一麵的左媽媽。就如左梓樂所說,左媽媽確實是性格和善之人,主動朝他們走過來,“梓樂,你怎麽帶了別人回來?第一回 看見你帶人來家裏!”左梓樂臉上的淡定表情忽然開了一條裂,不自在地咳嗽兩聲:“我男朋友。”“男朋友?”像是聽到什麽驚天新聞,左媽媽張嘴喊了出來。宴堂安靜,左左右右全部投來目光。左媽媽連忙壓低聲音:“抱歉,我沒想過梓樂能找到男朋友,你是上回和他起過衝突的那位同學吧?”時涵騎虎難下,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當著正兒八經家長的麵撒這種謊,總覺得事情開始不妙了。他不講話,左媽媽以為他害羞,親熱地牽起他的手,“應該早說呀,我單獨給你們準備吃的,這裏全是那些人,不過也是有東西吃的。”說完,她拉著時涵往裏頭走,剛走兩步,旁邊路上過來一小群人,為首是白色套裙的女人,左右跟著類似助理的人,走在最後的男人,冷黑色西裝,冷峻的麵容,杜山闌。視線在一瞬間相交,杜山闌沉寂的眼底掀起訝異。時涵忘記講話。其實也就一天沒見麵而已,心裏竟湧起一股失而複得的感動。杜山闌看起來並沒有哪裏不好,沒有生病或受傷,隻是情緒有些低落。但目下的場合不允許他感動,甚至不敢輕易相認。他靜靜對上席茵苒的視線。時隔多年,時涵還是一眼認出了這位隻有兩麵之緣的女人,不知道是妝容掩飾的效果還是視覺錯覺,十幾年的光陰絲毫沒能在席茵苒臉上留下蒼老刻痕,她看起來一點不像杜山闌的母親,而是長姐。她踩著簡約的高跟鞋,悠悠然停在麵前,“梓樂啊,一晃兒都長這麽大了,和你表舅真像,旁邊這位是你男朋友?”時涵鬆了口氣,慶幸她沒認出自己,緊隨著另一口氣提上來,一定是剛剛左媽媽嗓門太大,被她聽到了!他連忙偷瞟杜山闌的臉色,果然漆一樣的黑。耳邊傳來左梓樂禮貌打招呼的聲音,“表舅舅。”然後用手肘拐他,那意思似乎讓他趕緊打招呼。時涵硬著頭皮抬頭,僵硬喊:“表舅舅……”四周一片沉默。左梓樂低聲提醒:“叫叔叔就行了。”時涵臉上猛燒,尷尬微笑:“叔叔好。”杜山闌一動不動地立在人後,似乎輕扯了扯嘴角,眼神像生氣,又像無奈。站在前麵的席茵苒毫不掩飾地冷笑,轉身就要走,一個小東西突然飛出來,撞到她身上。她嚇得低呼。時涵忙不迭追過去,抓起那隻不聽話的鳥,“抱歉!”席茵苒滿眼厭惡和不耐煩,隻字不語地走了。杜山闌默不作聲地跟上她。現場又是死一樣的寂靜。許久,左媽媽小聲責怪左梓樂:“你怎麽就是這麽強?叫她一聲怎麽了?”左梓樂表情冷硬,“我不想叫。”時涵默默聽著母子兩人對話,理解了席茵苒為什麽生氣。杜山闌的身影已經消失,門廳內隻有陌生的人影綽綽移動,像一片無法渡過的海。時涵忽然搞不懂來這裏的意義是什麽。他就想看看杜山闌到底有沒有事,現在如願以償地看到了,怎麽感覺心裏頭更空了?明明看到了,就從他麵前過去了,卻連句話都講不上。失神間,有隻溫暖的手溫柔地抓住他,“怎麽了?”時涵慢吞吞地回神,看到左媽媽關切的臉。他不太自在地抽回的手,搖頭:“我有點不太舒服,我去那邊透透氣。”左媽媽明顯不放心他一個人,想說什麽,左梓樂攔住她:“你去吧,一會兒走了我叫你。”時涵勉強地勾唇,獨自走往花園的小路。滿目盡是白色盛放的茶花,他仍然清楚地記得,曾經杜山闌住過的房子外麵也有一棵白色茶花,照理得不如身側這些,但樹冠如傘,在下雨的夜晚為他擋住漫飛進屋簷的雨沫,他就那樣靠著樹幹睡著。那時候他什麽也不懂,外麵瘋傳他和杜山闌的流言蜚語,他竟還不知道杜山闌介意,現在回想起來,又害臊又難過。直覺告訴他,要是被席茵苒記起他是誰,他和杜山闌絕無可能。心裏一團亂。兜裏的小鳥動了動,似乎是憋壞了,急著出來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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