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時轉頭,率先看到握拳咳嗽的林,然後是旁邊的兩個女人。其中一個當然是席茵苒,臉色很冷,提著小包肅然站立,另一個十分年輕,長相中上的漂亮,找不出缺點,也沒有亮點,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隱約眼熟。杜山闌臉色猛沉,鬆開手,一步跨上前,把時涵擋在身後。“還沒回去?”竟是他主動出聲,少見客氣的問候。席茵苒不露痕跡地微笑,“我們來得不是時候,打斷山闌的好事了,不過駱希涵是名人吧,被人看到多不好。”她扭頭,“琬琬,你別介意,山闌畢竟是男人,跟小明星玩玩而已。”那個年輕女人朝這邊看過來,眼神碰到杜山闌,絲毫沒有畏懼或者嬌怯。她臉上的微笑與席茵苒如出一轍,“夫人放心,我有分寸,杜先生這樣的人,當然不可能隻有我一個,我能體諒,而且我們還沒有正式訂婚,等訂了婚,杜先生自然會收心的。”席茵苒滿意地點頭,“對,山闌是個負責任的孩子,該收心時用不著我們提醒。”她淡淡朝這邊道:“不過山闌,別玩得太過火了,和演藝圈的人扯上太深關係不是好事,你也不小了,該知道這些負麵緋聞對家族的影響。”杜山闌臉色陰沉,半個字沒有回。一老一小兩個女人,踩著差不多優雅的步伐,就那樣走了。杜山闌像陷入某種暫停時間的空間裂隙,半晌沒有動靜,直到時涵扯了扯他的袖子:“哥哥,你還好嗎?”他回神,一把抓住時涵的肩膀,力道之大,把時涵嚇一跳。可他抓了半晌,一個字沒有說出口。時涵平靜地皺眉,用平靜得不正常的口氣問:“哥哥,你沒事吧?”杜山闌愣住。時涵反倒安慰他:“你到底怎麽了?要不要去車裏休息一下?”杜山闌埋下頭,聲音悶得難辨情緒:“希涵,我……”時涵輕輕按住他的手,卻是搖了搖頭,“我沒事,杜夫人好像挺討厭我,剛剛罵我來著,不是說你,你別往心裏去,我得走了,太晚了。”杜山闌沒有鬆手,但雙手變得僵硬,輕而易舉就被他掙開出去。他淺淡地笑了笑,不緊不慢地朝車那邊走,順手摘下靜心準備的白茶花,輕輕扔進了垃圾桶。作者有話說:標注(修改)的章節有過一定程度的調整,可以直接刷新重看,不需要重複購買第60章 本分的情人一定是突發奇想回酒吧去要白茶花的緣故,見到了那裏的街道、街道上喝醉的人群的緣故,從杜山闌手裏掙開,朝保姆車走去的十幾米短暫路程,時涵竟想起那晚穿著高跟鞋從杜山闌車門外離開的情景。冰冷的、生硬的鞋,磨得腳後跟刀紮一樣的疼,但他把每一步走得有條不紊,如同狂風裏盛放的玫瑰。有幾個正常男孩願意穿著女裝在外邊拋頭露麵,又有幾個正常人甘心給喜歡的人當地下情人?但到底,他收斂及時,做了一個本分的情人。他冷靜地爬上車,冷靜地關掉車門,身子匍到後椅坐墊,緊聳肩膀,無法控製地顫抖起來。他在慟哭些什麽?站在車窗外遙不可及的杜山闌,還是活得像螞蟻塵埃一樣的自己?很久,拚命壓抑的抽泣聲消停下去,小方伸手過來,遞過一包紙巾:“哥,別難過了。”時涵直起身來,冰涼眼淚貼在沒有卸妝的臉上,淒豔令人心碎。他的眼睛卻已平靜了,接過抽紙,小心壓掉臉上的淚痕:“沒事,我們回去吧。”小方猶疑著,“哥,別往心裏去,什麽戲子不戲子的,現在誰敢拿你當戲子?”時涵搖頭,罵他幾句而已,算得了什麽,他怎麽可能因為幾句罵詞難過。他早該有心理準備了,聽完左梓樂那堆明事理又苦口婆心的告誡的時候,他就該明白了,什麽叫做好情人的本分。這幾天他又在鬧些什麽?杜山闌早就知道了吧,隔著門板對話的那天晚上就知道了吧,可那個吻又算什麽?還是駱星遙說得對啊,大好的青春,不要賠在男人床上。前排傳來小方的歎氣,“哥,雖說我叫你哥,可撇開工作,你也就一個小孩子,杜先生那樣身份的人,一定會為利益聯姻的,而且,你知道那個女的是誰嗎?”時涵木訥地點頭,“林琬,比我大一級,我的學姐。”小方“啊~”了一聲,頓了頓道:“她是林琪和林的妹妹,林謙榮的小女兒,她平時管杜先生叫,山闌哥哥。”時涵靜靜沉下眼睛,兩排黑色睫毛跟著垂下來,變成陰霾,變成雨雲,晦暗不清。小方說:“杜先生家裏的事,你一定也聽說過,林家三個孩子受盡杜夫人照拂,找她做杜先生的未婚妻,也是合情合理。”車內許久沉默。時涵盯著自己的手指,盯著指尖上不停旋轉的螺紋,“可是哥哥他,不喜歡女人啊。”莫名,聽到他這副完全接近孩子的語氣,小方心裏跟著疼了一下。他“害”一聲,巴掌拍在自己腿上,“誰管他喜歡男人還是女人?他得為家族的後代負責啊!”時涵仰頭眨了眨眼睛,頭上隻有漆黑的車頂。行吧,無言以對。他微微張開嘴,呼出一口氣,而後坐正,給自己理了理衣服。“明天麵試幾點?”小方忠誠地說:“下午三點。”時涵點頭,從包裏拿出打印好的劇本,打開頭頂的閱讀燈,認真看了起來。前好久,許照秋說要幫他要個角兒,時涵以為隻是隨口說說的安慰話語,沒想這人有言必行,一晃眼劇本都送到手裏來了。電影劇本厚厚一冊,涉及他準備試戲的角色的橋段並不多,但也不是露一麵就領盒飯的路人甲,是個有血有肉的配角,值得認真對待。小方兀自歎了幾口氣,啟動車子,緩緩駛出停車場。小方問:“哥,還是回學校嗎?”時涵抬起眼睛,木訥地望著穿插進行道樹的路燈的圓圈光暈,“回公司宿舍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公司分配的宿舍,條件比學校好很多,也算靠近市中心,方便日常通勤,但時涵攏共沒來過幾次,屋子裏空蕩蕩的,溫度比外麵還低幾度,沒有一絲人氣。他扶著玄關換掉鞋子,麻木地到浴室洗澡,麻木地吹幹頭發,麻木地望著落地窗陽台。他想念小鸚鵡唧唧的叫聲,想念唧唧啄他衣服上的扣子,甚至想念鸚鵡爪子在手臂上踩出的細小血痕。這裏不是市中心的最高層,看不見繁華的南北江灘,遊輪映在近海的燈影照不進這裏,他永遠看不到杜山闌眼裏的景色。他趿拉著拖鞋回到臥室,縮到飄窗角落,靜靜地點燃一支煙。火星剛一燒著,手機響了。杜山闌的電話。時涵呆滯凝望,灰白煙霧嫋嫋依依地升起,絞進眼睛,刺出一汪淚水。震動聲漫長持久,他沒有接,直到電話自動掛斷。這時他才發現,之前已有三個未接,洗澡時沒有注意到的。之後,杜山闌沒有再給他打電話。第二早,時涵早早醒來,在公司錄音棚呆了一上午,然後簡單化了個妝,隨小方趕往試戲地點。這部片子分量不低,圈內知名的老導演執導,挑角十分嚴格,時涵在旁邊等了一會兒,聽到叫他的名字,連忙進去。小方在身後給他打氣:“哥,加油!”其實也沒什麽,他做足了準備,挑角的導演十分公正,正常發揮就好,其餘聽天由命。從麵試間回來,時涵從小方手裏拿過水,仰頭喝了幾口,放下瓶子時,餘光不經意一瞟,見著一位熟悉的人影。竟然是林琬。見他發愣,小方跟著轉頭,隨即吃了一驚:“她怎麽來了?”時涵略微搖頭,想走,林琬卻是主動走了過來。“時涵……哦抱歉,工作時間還是叫你駱希涵比較好。”林琬微笑上前,“好巧啊,你也來這邊試鏡。”一身白裙的女生,妝發做得相當精致,早已不是校園網證件照上那個普通平凡的女學生,光彩照人的模樣好像要把現場所有女星比下去。時涵淺淡地勾了勾嘴角,“是挺巧的,你不會也是來試鏡的吧?”林琬大大方方地承認:“對啊,原本覺得當明星挺遙遠的,看到你的經曆,我覺得我也沒問題,這一點得感謝你呢。”時涵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頭,什麽叫看到他的經曆,她就覺得沒問題了?他勉強維持禮貌笑容,“看到我什麽經曆?”林琬大言不慚地說:“杜先生把你送進《新起之聲》,你就火了呀,演完這部電影,肯定我也火了。”時涵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就她這話,駱星遙聽了都搖頭。林琬絲毫不覺有什麽問題,繼續套近乎說:“我剛剛可緊張了,這裏好多大明星啊,不過看到你就好多了,畢竟是同學,還是和同學呆在一起更舒服。”時涵點頭,給她說了“加油”,轉身走了。林琬抬腳追了上來,一步不落地跟在身後,“你今晚有空嗎,要不別回去了,我約了朋友一起唱歌,跟我們一塊去玩唄!”時涵腳步不停,耐著性子回絕:“我嗓子不太舒服,就不去了。”話說到這份上了,林琬還不肯放過,徑直伸手拉住他,拉得他不得不停下。“過去喝點東西也行啊,又不用非要唱歌。”她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天真地一敲腦袋,“哎呀,希涵,你不會是在意我要和山闌哥哥訂婚吧?沒事的,你隻是他訂婚前好過的情人,又不是正牌男友,我們之間不存在競爭關係的。”時涵緩緩停下腳步。她的意思是,他根本不配和她競爭。現場人那麽多,都是混在圈裏耳朵靈光的人,被林琬這麽一嚷嚷,所有視線朝他們投過來。林琬可愛的吐了吐舌頭,“抱歉啊,我說話比較直白,我隻是不想和好不容易遇到的同學搞出誤會。”時涵沉下頭去。細細碎碎的議論從人群傳了過來:“情人?什麽情人?”“那個是林琬吧,聽說……他們說的山闌,該不會是杜氏那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