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負責招待的小女生見著周聲的時候愣了一下,連忙站起來,但一聽聞他要找老總周啟淙,還是盡職盡責地說一句:“先生,請問你有預約嗎?沒有預約是不能見周總的。”“有。”周聲說:“姓名周聲,約了早上九點。”前台女生一聽名字就傻了。她三次往返,在電腦上和周聲的臉上來回,確定自己沒有聽錯。老周總兩個兒子。都很有名。小兒子周鬆公司裏的人經常見到,畢業一年一直在公司實習。人挺不錯的,風趣幽默,雖然誰都知道半年前他就和廣告部的琳達滾上了床,而且還有正牌女友。大兒子就更出名了。紈絝二代,惹是生非。來公司十有九回都是要錢。老周總辦公室的座機基本上一個月一換,都是砸爛的。公司裏的人不說熟悉周聲的長相,多少是有印象的。那個染著頭發,穿著帶鏈子或者破洞牛仔褲,一來就往大堂的沙發上一坐,翹著二郎腿說:“告訴周啟淙,明天錢再不到賬,我就讓他的小兒子明天瘸著來上班。”不用說,這就是周聲了。如今快一年沒見著動靜。再見怎麽換了個人?前台原本正想問是不是重名了,恰巧旋轉門進來一群人。老周總帶著幾個老股東匆匆進來。周啟淙兩鬢已經有些花白,算不上胖,臉上能依稀看見年輕時不錯的長相。隻不過他眉間皺紋深刻,看起來不那麽平易近人。前台女生看了看旁邊同樣看著門口的周聲。猶豫了兩秒,壯著膽子喊了一聲:“周總。”打斷了周啟淙和股東之間的交談。周啟淙往這邊掃了一眼,臉上有被打擾的嚴肅,但轉眼看見旁邊的人,頓了頓。周聲點點頭,禮貌:“爸。”第8章 “老周啊,這位是?”邊上有股東詢問。周啟淙同樣驚疑不定地看著站在前台旁邊的人,自己大兒子是個什麽德行他比誰都清楚,此刻看著那個年輕人,他一時間竟有些不敢認。況且周聲什麽時候老老實實叫過他爸。前兩天在電話裏也是。突然說要來上班。就他上學時學的那三瓜倆棗,對公司經營更是一竅不通。他當時鬆口,不過就是為了不讓他真的把房子賣了。也篤定他無非就是心血來潮,看他弟弟周鬆進了公司,氣不過非得要跟著來爭爭風頭。當初大學畢業不是沒叫他來公司跟著學習。可他什麽時候肯聽過?隻是眼下再見著他,周啟淙突然沒那麽篤定了。他看著眼前的大兒子,回複旁邊的股東說:“周聲,我讓他來的。”“這是周聲?!”旁邊的股東一個個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再看了看人,就你一句我一句說道:“沒錯,是周聲的模樣。上次見著這孩子也是好久之前了吧,變化可真大,我們這些人是真的老了,老眼昏花的一時間竟然沒有認出來。”他們這些老股東跟著周啟淙也有好多年了。當下就拿出了長輩的身份道:“周聲啊,你肯來公司上班是件好事,也替你爸分擔分擔。”“是啊,你爸多不容易,可不能再像以前那麽混了。”周聲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沒反駁,但是也沒應聲。周啟淙作為公司的決策人,有自己的理想和責任。但周聲擔負著這個身體,站在一個兒子的角度,他不認為父子走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是一個人的責任。周聲願意稱呼一聲爸,是基於這個身體切不斷的血緣關係,是源自他骨子裏的教養。半個小時後,周啟淙的辦公室。五十多歲的人坐在辦公桌後麵,麵色僵硬地問了一句:“身體怎麽樣?”“還不錯。”周聲不欲多說。周啟淙皺眉看了他兩眼。如果周聲還是以前那個態度,他大可以像上次通話裏那樣教訓他,把公司的境況,他婚姻關係的利弊一一說明,但現在這些話,他發現自己說不出口。承認一個父親的軟弱、逃避,錯誤,本就艱難。尤其是對上現在那雙平靜無比的眼睛,他覺得像是被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臉上。他最後沒再提起這個話題,隻是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這是你畢業的時候準備給你的那份任職合同,和你弟弟是一樣的,既然願意來上班了,那就好好幹。”周聲走過去把合同拿起來翻了翻。很快又放了回去。“怎麽?嫌職位低?”周啟淙抬頭道。周聲手指還按在合同上,看著周啟淙說:“我記得公司前兩年有一個西部戰略計劃,後來夭折了對吧,我想重啟這個計劃。”周啟淙的眉眼瞬間銳利了起來。他說:“周聲,開公司不靠你頭腦發熱就能做起來的,明白嗎?”周聲拖了個凳子坐下。又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遞上去,開口說:“公司目前已經到了疲軟的末期,您應該很清楚,再繼續這樣下去無非兩個結果,破產以及解散。兩年前您試著挽救和改變,後來轉型再次失敗,計劃擱置。儲欽白的注資的確給了公司短暫的希望,但您更清楚,他並非為了從周氏獲得利潤。這個企業不過是他和盛宇集團博弈的最後一劑助推力,他贏得漂亮,如今隨時可以抽身,但公司的命運一樣無法改寫。”周啟淙翻開文件的時候,從一開始的隨意到越來越認真。尤其是聽見周聲的話之後,他從文件裏抬頭,複雜地看著他說:“這些都是儲欽白跟你說的?”這件事周聲並沒有打算隱瞞或者撒謊。“這都是我自己基於公司這些年的發展脈絡簡易得出的。您手裏的也隻是一個初步分析,具體的,還需要更詳細的數據對比才能做。”周啟淙的目光就更複雜了。他再繼續往後翻。越翻越心驚。分析得很詳盡,專業程度不比公司的數據分析師差。從行業比對,公司前景,市場定位與利弊,將公司目前的困境一一道出,甚至是直指要害。周啟淙不覺得自己兒子有這個本事。他甚至懷疑他是否是找了專業人士做的這個分析報告書。周聲同樣知道這很容易引起人懷疑。但他總不能一直隱瞞。生意上的事他總是熟絡的,小時候是耳濡目染,二十歲時是周家的產業隻有他一個人撐著。他後來的身份很多。多到連他自己都覺得,當年的周家少爺周聲早就沒了,但學過的東西不會忘。就像時代不一樣了,公司的運轉模式、理念,產品通通都在變。但萬變不離其宗,當他決定上手,那些刻在他腦子裏的東西就會一一浮現。周啟淙看他不打算解釋。也沒強求,他隻是合上文件說:“你要想做也可以,但你知道這個計劃擱置的本質是公司目前的資金和實力托不起這份計劃的運轉。簡而言之,公司能給你的助力會很少。”原本是想讓他知難而退。結果周聲隻是點點頭,“沒事,您肯同意就行。”說完了正事,周啟淙突然問:“我聽說你搬去儲欽白那裏住了?”周聲揚眉:“不然我有地方住?”周啟淙頓時被堵得尷尬不已。他也是那天接到周鬆電話才想起來,當時舒美麗天天在他耳邊念叨,說小兒子從小懂事也不像他大哥到處亂花錢,如今上班路途又遠,就讓他暫住一下他哥哥的房子。等到他哥醒了,就把房子騰出來。當時周聲已經結婚,又出了那麽大的事,恍然失去兒子的驚痛讓他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愧疚。這份愧疚也有一部分給了他的小兒子,畢竟從小到大兩個兒子他都沒怎麽管過。一時間受不了女人絮叨,就鬆口了。如今再回想,這事兒太欠考慮。周啟淙頓了兩秒,像是刻意在和他解釋,“房子你弟弟已經搬出去了,以後不管是閑置還是自己住,隻要不賣都隨你。”周聲沒表態。非讓周鬆搬一開始是為了賣,還有一點的確是為了原主覺得不平。如今周鬆搬走,他自己也進了公司,其實房子就算不賣,他以後從東湖搬走也沒打算去住。但這些就沒必要告訴周啟淙了。周聲正打算從周啟淙辦公室離開的時候,周鬆恰好進來。周鬆顯然是刻意來偶遇的,還非要裝出一副很驚訝的樣子,看著說:“哥,怎麽來公司找爸也不說一聲?我好下去接你去。”這個周鬆看起來一副精明的樣子,但說話做事是真的不太上得了台麵。周聲再好的脾氣,見著這態度,也說了一句:“我不是第一次來公司,知道路,就不麻煩你接了。”以前的周聲估計沒少來要錢,也沒見周鬆以當權人自居,還非要下樓接他。會有這反應,無非就是聽說了他也要來公司上班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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