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欽白看著那堆東西蹙了蹙眉,對範璿的說法不置可否。但他沒想繼續這個話題。他和範璿認識多年,不互相指責的情況下,更像是多年老友。儲欽白轉了個主題張口道:“菩薩哪管得著你,下次你老公再說你禿頭,我免費讚助你一年的生發藥水,外加植發服務。”範璿氣死。罵他:“我頭發好得很,還有我們家老梁跟你這種爛人不一樣!”儲欽白靠著水泥牆體笑得抖了兩下。範璿語氣充滿了難以置信:“雖然你是我帶出來的,但我依然無數次懷疑自己的眼光。”雖然這樣說。但範璿很清楚,他要是像那些經紀人說東不敢往西的人一樣,他就不是儲欽白了。即便媒體那裏他負麵新聞多如牛毛,也不影響無數人喜歡他。就這個圈子裏,尤其像那種剛出道沒兩年的小新人,每次見著他都恨不得鞠九十度躬,來來去去就是,“儲哥,我特別喜歡你的那部電影……”儲欽白的代表作很多。處女作《牧陽》,替他拿下影帝的《渡關山》,爭議頗多的《那年的棚來巷》等等。大抵是作品實在過硬,他就像塊碑立在那裏,等著無數人追趕、以至於不少人忘了這幅皮相的底下,作品後麵的那個人,他叫儲欽白。他年少時那身利刺不知道把多少人紮了個鮮血淋漓。即便是現在,你走近了就會發現他依然棱鋒凜然,極其不容易靠近。範璿忙得很。不可能一直在這裏陪他耗著。見現場沒什麽事之後,就說:“那你自己拍吧,拍完這個給你幾天假,看看新劇本。有什麽事讓你助理通知我,不要鬧出什麽事之後再讓我從媒體那裏知道,算我求你,啊。”儲欽白:“你可以適當少操心,延緩衰老。”“滾。”範璿風風火火地從小桌子上拿起自己的包。檢查手機車鑰匙等物品的時候,又突然看向儲欽白,擔憂:“那個周聲……要還是像以前那樣的話,給我電話,我來處理。”自己說完都有種莫名可惜。腦子裏想到的,是那天下著雨,濕了半頭的人坐在她辦公室的沙發上,說出那句“如果協議對我妻子有利的話,那我沒什麽意見”的那個人。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遺憾什麽。大概隻是覺得,那個樣子的周聲,很容易就讓人心軟了。不然不節外生枝的辦法不止一種,她最後偏偏還是把人送去了東湖。這天的拍攝進行得並不順利。現場的工作人員都能看得出來,任祈軒太束手束腳。很多人都以為他是受這段時間緋聞的影響。一個勁兒告訴他要放鬆。越是這樣,效果反而越不理想。成片出來的時候,品牌方都沉默了。因為任祈軒手上的那一款手表是男女都適配的,他們以為兩人合作過,出來的效果應該會很好。但是當他們以精修的狀態站在一起的時候,卻並不搭。儲欽白太亮眼了,氣場又太強。不是適配,而是壓製,壓得另一個人完全失去了閃光點,沒什麽存在感。最後一直折騰到日暮降臨才結束。陳燈燈拿著行李上車的時候小林下車來幫她放,順便問:“怎麽這麽晚?不是說最多下午三點多就結束嗎?”“別提了。”陳燈燈壓低聲音,生怕被坐在車裏的儲欽白聽見,“反正效果就是不好,那個任祈軒拍到後麵都快哭了。你是沒看儲哥那臉僵的,他最近兩天不是本來就睡眠不好嘛,下午胃病還犯了,主要就是太累,電影拍完也一直沒停下來過。”小林關上後車廂,問:“那今天回哪兒啊?還是市中心那套公寓?”“不了吧,接下來儲哥要休假,你知道他假期都隻住東湖的。”“行,知道了。”這就導致儲欽白在車裏睡了一個小時醒來後,發現自己停在了東湖的別墅門前。他捏了捏眉心:“怎麽回這兒了?”“不、不回這裏嗎?”陳燈燈瞬間緊張,解釋:“儲哥,你後麵兩個星期都沒有安排工作,範姐說讓你好好放個假。我想著這裏好歹有張嫂準備一日三餐,不然你就隻能天天等著我給你叫外賣了。”儲欽白皺眉看了一眼車窗外。沒再說什麽,下車,“行,沒事了,都回去吧。”陳燈燈連忙跟著下車,把儲哥的東西拿下來遞給他。他們幾個人站在這裏的時候,大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燈光下,周聲手上搭著西裝外套,緩緩從門口走進來。陳燈燈第一次看他穿得如此正式,一時間都有些呆住了。周聲對他們的存在倒是不意外,走上前了,還問:“今天工作到這麽晚?”“是啊。”陳燈燈喃喃:“周先生也剛回來?”司機小林作為當初第一個接他出院的人,眼下也打了聲招呼道:“周先生,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周聲笑著點了點頭。儲欽白站在車旁邊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陳燈燈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很有眼力見地將東西塞到儲欽白懷裏,囑咐:“儲哥你好好休息,睡前記得把藥吃了,劇本我過兩天給你送過來!再見!”然後推著小林,匆匆上車開走了。周聲見儲欽白倦容明顯,再看他手裏裝著藥的塑料袋,換了個胳膊搭西裝,問:“病了?”“胃痛而已。”儲欽白看了他兩眼,倒是惜字如金。周聲想起上次他離家的那個早上,他的小助理也絮絮叨叨說他有胃病還喝酒。他還嫌棄人話多,吵得他頭疼。周聲抬腳往裏麵走,邊走邊說:“胃也稱水穀之海,有胃氣則生,無胃氣則死。儲先生應當好好溫養,才是祛病延年的養生之道。”儲欽白無語地看了他半分鍾。說:“哪裏聽來的這些胡說八道的東西。”周聲停腳回頭。認真:“《黃帝內經》裏說的,不是胡說八道。”第10章 難得見兩個人一起進門。雖然早過了晚餐時間,張嫂還是張羅著要替他們準備宵夜。周聲上樓換了衣服下來時,宵夜已經擺上桌。其中一道醃篤鮮,周聲嚐了兩口就說:“張嫂這蘇幫菜做得很是地道。”張嫂一聽就笑了,說道:“我祖籍蘇州人,最拿手的就是這蘇州本幫菜。倒是沒想到周先生舌頭這麽靈,吃過?”“小時候常吃。”周聲笑笑。當年周家的廚娘是跟著他母親陪嫁來的。都是他幼年吃慣的味道,像是綠楊餛飩,鹵汁豆腐幹,鬆鼠桂魚等等。後來能吃到的機會少了,如今到了這裏,張嫂北方菜做得居多。乍然嚐到熟悉的滋味,倒是有些懷念。儲欽白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來的,他同樣換過了衣服,大概洗了個澡,頭發還濕潤著沒有幹透。他拖了餐桌另一邊的凳子,看了一眼喝湯的周聲說:“不說你一個地道嵐城人,你都失憶了,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常吃的菜?”周聲拿著勺子,抬頭對上儲欽白的目光。稍微停頓,一時沒注意忘了這茬了。周聲不動聲色放下勺子,自然道:“大概是吃到熟悉的東西,突然想起來一點。”儲欽白輕嗬了聲,他原本就不是為了試探逼迫,更像是隨口一問,聽見周聲的話之後,也沒繼續說什麽。張嫂替儲欽白端上碗。回頭注意到周聲大抵是真愛這蘇州菜。就笑著說:“以前不知道周先生口味,也沒見你提過要求,既然喜歡,以後我就常做。”“那謝謝張嫂。”周聲說。張嫂擺手道:“別客氣。你沒來的時候我也很少下廚認真做什麽菜。你是不知道他們這些做演員明星的,不缺錢不缺人脈,可偏偏在吃上麵連普通人都不如。尤其是女明星,都是吃什麽清水煮白菜,偶爾吃頓像樣的像要了命一樣。”“這麽嚴格?”周聲點頭說:“那的確是會失去很多樂趣。”“可不是。”周聲還真特地去看了一眼儲欽白碗裏的東西。心想他不是挺正常的?張嫂注意到他的動作,笑道:“欽白還好,除了進組前會刻意控製,平常還算正常。而且他每天都健身的,去年拍的那個電影叫什麽名字來著,說是人物要瘦,加上忙得很,體重一度降得團隊裏的人以為他身體出大問題了,我給他大補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恢複的。”張嫂就這麽當著人主人家的麵抖落他的事,似乎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周聲還還以為按照儲欽白的脾氣,大概率會黑臉。事實上他什麽也沒說,像在聽別人的事情一樣。這倒是出乎周聲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