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澄還以為他真能憋到回家,慢慢轉過頭,他對秦霧年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沒什麽啊,就是我跟他說了一下,我不喜歡他對你的態度,他跟我認錯了,說以後不會再這樣了。”秦霧年:“這話也是他用表情告訴你的嗎?”宋澄肯定的點點頭:“你真聰明。”秦霧年:“……”他忍了又忍,還是耐著性子問:“就這些?”宋澄:“還有就是,我們敘了敘舊。”秦霧年:“你都不認識他,跟他敘的哪門子舊?”宋澄:“我不認識他,但他認識我啊,你沒發現嗎?他很了解我,好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人的心裏真有一個報警器,那秦霧年的這個正在瘋狂警鳴,而且馬上就要爆掉了。假如這是動畫片,此刻他的腦門上應該已經出現了汗水。他嗯了一聲,仿佛並不緊張:“他都跟你說什麽,我不知道的事了?”宋澄沒回答,就這麽靜靜的看著他。直到看的秦霧年心裏敲鼓、汗毛倒豎,宋澄才笑了笑:“說了我們是怎麽認識的,這個你不知道吧?”秦霧年一愣,然後老實的搖搖頭,“不知道。”宋澄的手還放在乘風的腦袋上,習慣性的摸了摸,他說道:“他跟我不是一屆的,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剛服完兵役,回來繼續上學,因為他成績好、形象好、在部隊裏還立過功,學校就讓他辦了一場演講,宣傳大學生服兵役的好處,我去看了,然後我們就認識了。”宋澄說完,再次看向秦霧年,然後發現秦霧年的表情有點呆。就像是世界未解之謎在他已經放棄很久之後,突然蹦出來一條線索。車還在開著,空調的嗡名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在這種安靜的氛圍裏,秦霧年突然暴起,“你去服兵役了?!?!”隨之而來的,還有咣的一聲,秦霧年起來的太猛,撞得也太狠,直接把他自己又撞得坐了下去,宋澄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趕緊來到秦霧年身邊,把他的腦袋往下按,“你傻不傻啊!這是車裏,好好的你起來幹什麽!”宋澄想看他有沒有撞出包來,秦霧年卻顧不上,抓住宋澄的手,他執著的要一個答案,“你參軍去了?是不是?!”宋澄被他攥的都有點疼了,試著讓他鬆手,秦霧年卻好像沒注意到一樣,頓了頓,宋澄有些無奈的點點頭:“是啊,韓琮洲說,是他幫我報的名,正常征兵沒有那麽早,但是他家裏有關係,你知道他爸是海軍大校嗎?聽說他爺爺更厲害,我的天,難怪他看著那麽有氣質,不過到了他這裏,他對軍隊不怎麽感興趣。服兵役也是為了滿足他爸的願望,一到時間他就退出來了。”秦霧年不想聽他說別人的事,他迫不及待地問:“那你呢,你是什麽時候退出來的?”宋澄眨眨眼,他沒想到秦霧年的反應會這麽大,但他還是乖乖的回答:“聽韓琮洲說,就這一兩個月的事吧,本來以我的身份,我應該跟他一樣,兩年就出來,不過,還是他幫我走了家裏的關係,讓我從大學生服役轉成了正常的,轉完以後我走的都是正常程序了,他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決定回來。”說到這,宋澄有些竊喜:“本來以我的資格,我是領養不到乘風的,因為我手裏的錢太少,領養淘汰的犬隻需要資產證明,再一次,還是韓琮洲幫了我,他讓他爸報名領養,人家一看立刻就把乘風劃給他了,然後韓琮洲又把乘風交給了我。我聽得感激的不得了,他真的幫了我很多忙啊,以後我想請他吃個飯,你願意來嗎?”秦霧年看著宋澄的嘴一張一合,其實他都沒聽清他說了什麽,因為他現在的腦子已經不夠用了。宋澄說完等著他的回應,然而等了將近半分鍾,他隻等來一句,“我不明白。”宋澄一愣。秦霧年盯著他:“你為什麽會想要參軍?”宋澄怔了怔,這個問題他沒有回答的那麽快,過了一會兒,他才慢吞吞的開口:“我不知道……韓琮洲也不知道,可能,我就是突然感興趣了。”秦霧年斬釘截鐵的說:“不可能。”宋澄看著他。秦霧年:“現在的你有可能,但過去的你,絕對不可能。這種行為沒有道理,你討厭運動,討厭流汗,討厭跟外人住在一起,更討厭別人給你立不得不遵守的規矩,就算你不討厭這些,我也不明白你為什麽會放棄大學不上,反而去參軍。”有些話,不用說大家也懂。雖說各職業沒有貴賤,從軍也一直都是一件光耀門楣的事情,但這對宋澄這種身份的人不一樣,他生來什麽都有,受的是最頂級的精英教育,他不需要奮鬥,更不需要讓自己流血流汗。跟他一樣的人,假如選擇了這條路,那他們的動力一定是夢想,是因為真的熱愛,可這不是宋澄的夢想啊。其實秦霧年都不知道宋澄的夢想是什麽,他隻知道,絕對不是去部隊裏發光發熱。宋澄被秦霧年問住了,想了想,他說道:“等我恢複記憶以後,我就能回答你了,但現在,我真的不知道答案。”秦霧年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鬆開他的手,他看向一旁的車窗外,側臉緊繃,眉頭還是擰在一起。他說:“至少現在我知道為什麽這些年怎麽都找不到你了。”下一句話在他的舌尖醞釀,但他沒有問出口。因為他覺得今天已經夠了,他不想在宋澄麵前變得更丟人。他想問,你拋棄一切跑到部隊裏去,是為了躲我嗎?他還想問,是因為你知道我不會放棄,才用這種方式讓我死心嗎?秦霧年不再說話了,宋澄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重新坐回自己那邊,宋澄也沉默下來,他們都有很多疑問,但是沒有一個答案。乘風默默的看著這兩人割據一方,尾巴搖了搖,然後又懶懶的垂了下去。小趙看著前路,假裝自己是個機器人。秦霧年下午有工作,小趙隻是把宋澄和乘風送回去,而秦霧年連家門都不能進,他要趕緊去下一個地方,好在家門口就沒那麽多規矩了,宋澄可以不戴帽子,秦霧年也不必用墨鏡遮住他的臉。小趙把車停好,宋澄牽著乘風下來,他沒有立刻走,而是看著坐在車門附近的秦霧年。“我以為告訴你這個消息以後,你會很開心的。”秦霧年撩起眼皮,天生冷淡的眼睛在看向宋澄的時候卻冷淡不起來,總是裝著很多別人看不懂的東西,“知道你從不出現在我麵前是因為在做‘感興趣’的事,你覺得這種消息會讓我開心?”宋澄抿了抿唇,看著秦霧年的表情有些不高興,“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這四年我一直都在部隊裏啊,待在一群軍人當中,沒有做別的事的時間,也沒有去跟別人談戀愛的機會。”“從頭到尾,隻有你,你不開心嗎?”秦霧年輕眨一下眼睛,老實說,他剛才根本沒想到這個事。心情瞬間好了起來,秦霧年抿直了唇線,欲蓋彌彰的改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你說這個啊,嗯,還行,也不是特別的開心。”宋澄看著他裝模作樣,想戳穿他,但是思考一下,他覺得自己沒那麽幼稚。拉了拉乘風的牽引繩,宋澄準備進家門了,臨走之前,他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一樣,轉過頭,又對秦霧年沒頭沒尾的強調了一遍:“這可是四年啊,人生裏能有幾個四年,唉。”秦霧年不理解他為什麽要歎氣,想問的時候,宋澄已經走了,小趙見狀,把車門重新關上,開出小區的時候,秦霧年還在回頭看著家的方向。等他放棄的把頭扭回來,小趙看見他表情比之前好看一點了,他才笑著閑聊起來:“沒想到宋哥還去過部隊,不過這倒是可以解釋他為什麽身手那麽好了,對了,秦老師,你看沒看綜藝發的預告花絮啊,裏麵有宋哥爬牆的場麵,那利落的,十五歲以前我也行,十五歲以後我就做不到了。”秦霧年低低重複:“四年?”突然,他露出震驚的表情,“四年!”小趙:“……”算了,還是繼續裝自己是機器人吧。*宋澄也不知道秦霧年到底聽懂自己的暗示沒有,一開始他都沒想過要暗示一番,他從酒吧出來的時候,心裏想的是要捉弄捉弄秦霧年,讓他以為自己知道了真相,而且要去找真正的前夫了,但還沒等他醞釀到那一步,看見秦霧年的表情,他就不忍心了。然而他的不忍心也就價值一句暗示,要是秦霧年沒聽懂,那他也不管了。進了屋子,宋澄第一件事是給乘風解繩子,第二件事就是衝向三樓,乘風還以為宋澄要帶它去玩,跟著跑的也是特別歡。然後宋澄衝到三樓,找出自己的那本日記,直接坐地上看了起來,乘風茫然的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意識到,這裏不是玩的地方,默默的坐在了宋澄身邊。乘風坐地上比宋澄坐地上都高,即使不認字,它也認真的看著宋澄一頁頁翻過日記。宋澄從沒想過自己是不是認錯人的問題,自從知道他和秦霧年沒結過婚,他就條件反射的意識到,可能是他的認知出現了什麽問題。他無比的確定,他喜歡的人是秦霧年,不管有沒有日記,不管四年前還是四年後,隻有秦霧年,所以如果出了什麽問題,那問題肯定不在他或者秦霧年的身上。第一頁還是那句打氣的話,當時宋澄覺得這話既像標語又像對聯,現在他終於知道原因了,他在部隊待了四年,腦子肯定也被部隊的氣氛同化了,所以說話都是簡單又押韻的那種。翻過第一頁,就是那些熟悉的情節,關於他是怎麽遇見前夫,又是怎麽展開一段戀情,當戀情告吹,他又是多麽多麽的絕望。當時覺得是秦霧年,宋澄看著這本日記,覺得哪兒哪兒都能跟秦霧年對上,而現在不覺得是秦霧年了,宋澄才發現了很多跟生活對不上的細節。比如,秦霧年從來都不是一個成熟的人啊!他怎麽可能會教給宋澄如何生活,哪怕是四年後的現在,他也還需要宋澄幫他收拾社交的爛攤子呢!……還有他覺得自己是混混,是學渣,但參加綜藝的時候他就發現了,自己的知識麵還挺廣的,那時候他以為自己看書多,為了在秦霧年麵前偽裝良好的形象,所以逼著自己學了很多新知識。至於比別人強的身手,他也覺得這是混混生涯給他留下的後遺症。宋澄越看,表情越沉默。日記可能是一開始的凶手,但他的各種腦補和找補,才是導致他被蒙蔽到今天的幕後元凶……翻到最後一頁,宋澄合上日記本,過了好久,他才慢慢轉過頭,看向乘風的那張大臉。“乘風啊。”他很認真的問:“你說你爸我,有沒有可能是一個隱藏的作家?我覺得我想象力還蠻豐富的呢。”作者有話說:乘風:就你這文筆?等我成狗王了你也成不了作家第四十九章 看過一遍, 又看第二遍,然後,宋澄還看了第三遍。其實視角一樣的情況下, 看多少遍,宋澄也看不到這裏麵究竟隱藏著什麽信息,目前來看最大的可能性, 就是他這些年又背著大家培養了一個新愛好, 寫小說。但小說也應該有名字吧, 如果他當初給這兩個角色起了名字,哪兒至於發展到如今這種地步。把日記本放到一邊,宋澄撿起之前從日記裏掉落的那張藍色火車票, 上麵寫的城市,就是他參軍以後駐紮的城市, 一個很小很小的地方,但是風景很美, 韓琮洲說, 本來他可以讓他爸把宋澄安排到某個大城市, 然而是宋澄自己堅持, 一定要去這裏。宋澄看著簡短的城市名,想不起跟它有關的任何印象。其實, 宋澄沒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訴秦霧年。在酒吧的時候, 不知道為什麽, 聽到宋澄跟自己打聽過去這幾年的事,韓琮洲的表情沒有那麽輕鬆,跟宋澄說話的語氣, 也變得不同起來。他看著宋澄, 仿佛接下來說的不是他的過去, 而是一些很沉重的東西,雖然,宋澄聽著的時候,並沒有感覺到沉重。“……具體時間我也記不清了,就是六月底吧,快到七月的時候,你突然找到我,我還很驚訝,因為咱們兩個一點都不熟,我都不記得你看過我的演講,而且一上來你就問我,你聽說過我的事情,想知道我能不能把你安排到部隊裏去。”說到這的時候,韓琮洲還笑了一下:“當時我覺得你這人特奇怪,我都不認識你,為什麽要幫你。”宋澄眨眨眼,他覺得這種心態非常容易理解,“但是,你還是幫我了。”韓琮洲點點頭:“因為你當時的表情。”即使韓琮洲不認識宋澄,但他看著宋澄,好像能直接接觸到他身上那種孤注一擲、無論如何都要達成所願的感覺,他特別特別的急迫,但他並不絕望,如果韓琮洲拒絕他,他會再去找別人,如果所有人都拒絕他,那他就是爬,也要爬到他想去的地方。宋澄想象不出那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況,也想象不出自己為什麽會那樣,頓了頓,他問道:“你知道我當時出了什麽事嗎?”韓琮洲搖頭:“我問過,但你一直都說沒事,老實說那時候我有點擔心,我總覺得……你這人很極端,可能哪天就……你懂得。”他比了個砍掉脖子的手勢。宋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