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水聲持續地響著。


    這是無數水滴在磁磚上跳動的聲音。而且,其中還混雜著心情似乎是很愉快的女人哼歌聲。


    無意識地配合著它的節奏輕敲著膝蓋,社舒坦地坐在沙發上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怎麽啦,隊長?」


    聽到社的歎息聲,原本看著食譜的克利斯把頭抬了起來。微傾著頭的表情,要是頭發再長一點甚至換套服裝的話,搞不好真的會被人錯認成女孩子。


    社瞥了前麵桌上的賽程表一眼苦笑著。


    「這是剩下來能參加準決賽的隊伍,仔細看看。」


    「……這是碰巧發生的吧……?」


    「應當留下的隊伍,結果都是我們所預期的。真的想要相信命運了。」


    「草薙京的對手,是那個奇怪組合的隊伍。」


    克和斯聽了那句嘟噥,心裏猜想那大概是指有兩個非常激動的男人,和一個老是笑著點頭的女人的隊伍吧。準決賽的第二場比賽,是京、紅丸、大門三人對比利、山崎、瑪莉三人。克利斯的感想,也未嚐不是事實。


    靠在豪華沙發的椅背上懸著雙腕,社說道。


    「比利是聽命於奇斯,哈瓦特大概是不會錯的……目的是監視山崎,或者是——」


    「不是八神庵嗎?」


    克利斯若無其事般地脫口說出了那個名字。


    「確實比利·康恩和八神庵之間有些因緣際會存在。但那隻是單方麵的。這個時候應該不會有什麽動作才對。」


    「那麽,這個叫瑪莉的女人是誰?」


    「這個嘛……不過,是誰都不要緊不是嗎?大賽進行到這裏之後,就如同已把話挑明了一般。——真是一場相當激烈的大會呀!」


    克利斯一手玩弄著掛在頷下的項鏈墜子,一麵微笑著。那是個相當大,而且呈圓盤狀的項鏈墜子。照映著由窗外射入的夕陽餘暉,而閃閃發光。


    「草薙京的隊伍和山崎龍二的隊伍,隊長認為誰會贏?」


    「不,結果還看不出來。」


    社微微地搖頭回答。


    「兩支隊伍的實力可以說是旗鼓相當。……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那就是在此犯下重大錯誤的一方會較為不利;不可以不巧地受到直到下一場比賽為止都無法回複的傷。」


    「你不能確定誰會贏嗎?」


    「嗯嗯。」


    「那麽,你希望哪一邊贏?」


    克利斯那充滿惡作劇的視線,借著將眼珠向上翻之際逮住了社。社將嘴唇吊起笑了起來。


    「——如果是想要讓比賽達到高潮的話,我希望草薙京贏。我也想和他們那一隊鬥鬥看。」


    「那麽結果大概就會照你所想的吧?草薙的隊伍會贏。」


    曾幾何時中斷的水聲,被夏爾米突然冒出的聲音所取代。


    「到目前為止,所有事件和我們預測相符的都算是運氣。所以才演變成現在的狀況。符合預定……不,也許真得說是命運也說不定。」


    披上浴衣的夏爾米在社的身旁坐了下來。洗發精和沐浴乳混合的香味,在豪華的房間裏飄散開來。


    玩弄著帶著濕氣的前發,夏爾米繼續說道。


    「所以草薙京要贏。——要是途中就回日本了,那可就傷腦筋了不是嗎?」


    社略微回頭偷瞄了夏爾米的眼睛一下,社從鼻子裏發出哼聲並點頭。


    「……不過,有一件事倒是蠻遺憾的,就是這裏沒有神樂千鶴的名字。要是她也在的話就更完美了。」


    「是這樣的嗎?由此想來,你不覺得這很幸運嗎?」


    「我也同意克利斯的看法。」


    夏爾米也對克利斯的話表示讚同。


    「神樂千鶴是個意外難纏的女人。在三個人當中,她是最了解自己立場的人。——如果和我們碰上的話,我想她大概會感觸良多吧。」


    「嗯……雖然她的確是個好女人,但太過於一本正經了。——這種調調我不喜歡。」


    「你在說什麽呀……」


    克利斯愕然麵對著社那邊。夏爾米這邊則是對社的女性觀壓根就沒在理,隻是用手指指著賽程表說道。


    「神樂千鶴雖然不再以選手的身份出場,但是以她大會發起人的立場,一定會留到大會結束為止。……倒不如感謝她為我們安排了這隊傭兵們作為對手吧。」


    「說的也是。……那個女孩叫什麽來著?」


    「莉安娜。」


    「莉安娜嗎——。那位莉安娜小姐,究竟是雜種、純種,還是突變種……得要交過手後才能知道。」


    當社嘴裏仍不知在嘀咕著什麽時,克利斯突然瞧了他一眼,大步地探身出來。


    「——對了,我對那件事有個小小的好主意。」


    「小小的好主意?」


    「嗯。有件事想試試看。我想無論怎樣演變都會很有趣的……試著做做看好嗎?」


    「既然克利斯那麽想的話,就做做看嘛?」


    夏爾米在等待身邊的社回答時亦在一旁幫腔。


    「——我覺得幹脆照著克利斯的直覺去做也不錯,如何?」


    「說什麽也……二比一了不是嗎?我反對也沒用吧?」


    「這樣也算是隊長嗎?所以才問你的意見呀!」


    「ok,好吧。我沒有什麽特別的意見。……把你的主意說來聽聽吧。」


    克利斯開始以如同少女般的聲音講著,而社將傲仰的頭低下,仔細地傾聽。


    即使是一流飯店大廳裏的電話,瑪莉也會事先檢查一下有沒有安裝竊聽器;那已經是根深蒂固的職業習慣了。


    (我這是其來有自吧……)


    不由得發出了苦笑;瑪莉拿起了話筒。


    一邊按著傑姆斯,古柏辦公室的電話號碼,一邊若無其事地看著四周。有些零星的記者出現在飯店中,大概是來采訪住在飯店的選手吧!但是沒有監視的視線在注意電話亭中的瑪莉。


    瑪莉稍微鬆了一口氣,沒有多說什麽客套話就對電話另一頭的傑姆斯開門見山地問道。


    「上次請你調查的事情,調查了多少?」


    「你說的不是山崎而是東華朝的事吧?現在還在調查中,不過……啊啊,那的確很可疑。」


    傑姆斯以從容的語調回答著。瑪莉稍微皺了皺眉頭。


    「——怎麽個可疑法?」


    「這公司的母公司在台灣,但公司大半的股權,卻是由在台灣進出的海外企業的當地法人所持有的樣子。」


    「海外企業是指——」


    電話那頭傳來輕微的翻書聲音。瑪莉摸著晶亮的耳環,等待著傑姆斯的回答。


    「……大部份是美國,以及日本的。而且它還投資食品流通、通信、鋼鐵——等各式各樣的行業。由於數量太多,沒有辦法一 一對你說明。」


    「詳細的名單待會兒請你傳真給我。——除此之外,它投資的那些企業有沒有什麽共通點?」


    「你這靈敏的直覺總是令人感到驚訝。」


    說完了開場白,傑姆斯就放低了聲音。


    「——追蹤美國方麵資金進出的企業,最後大多都是溯及哈瓦特關係企業。」


    「果然——」


    哈瓦特關係企業是以美國的南城為據點所發展起來的跨國企業集團。它的創始者,就是隻有一代便築起了此一巨大帝國的奇斯,哈瓦特總帥——在身為對世界經濟擁有重大影響力企業家的同時,亦執有北美大陸黑社會的牛耳,是個邪惡的天才。


    此外他也是瑪莉現時的隊友、比利·康恩的老板。


    「旗下的企業有時是由哈瓦特關係企業直接出資,也有幾個公司是基斯以個人名義擔任該公司的最大股東。不再繼續查查看的話沒有辦法說得很清楚——總之,結論上可以確定的一點是東華朝的股份大部份是掌握在奇斯的手中。」


    「也就是說,東華朝等於是奇斯的公司嘍?」


    「也可以那麽說。原本以為是華僑係的企業,結果是奇斯的傀儡公司。——被騙了吧,瑪莉?」


    「你在說什麽風涼話?這件工作是你要負責的吧?——總之,請照這樣繼續調查。我會再和你連絡。」


    瑪莉有點不高興地自鼻中發出哼聲,徑自將電話掛斷。


    「…………」


    就著掛斷電話的姿勢,瑪莉陷入了沉思。


    奇斯巧妙地隱藏住自己的存在而委請瑪莉調查山崎,這點是無庸置疑的。但仍有不明之處。


    奇斯選擇瑪莉擔任調查員,單純的隻是因為他對瑪莉的能力有很高的評價吧。更奇怪的是,為何奇斯對山崎如此在意。


    (就算山崎是個無法預料會做出什麽事的男人,但是奇斯也用不著對他如此警戒……奇斯要我調查山崎,到底是想知道他些什麽?)


    瑪莉輕咬著嘴唇,皺著眉頭。總之,現在的情報還太少。在這個階段要想揣測奇斯的目的,就算是洞察能力卓越的瑪莉也是無能為力。


    「給我的評價高我是很高興,不過……騙我的代價是很貴的喔,哈瓦特總帥——」


    把上衝的怒火壓抑在一貫的冷靜麵孔之下,這時候低頭自語的瑪莉,注意到從電梯裏走出的幾個東洋人。


    「那是——」


    這又是瑪莉的職業病;瑪莉對於自己所需要的情報,隻要看過一次就很少會忘記。乍見會一時想不起來,但這時瑪莉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關於他們的一些情報。


    「那的確是下一場比賽的對手……」


    草薙京、二階堂紅丸、大門五郎——那些名字及戰鬥類型一一地浮現。唯一瑪莉不知道的是其中一位少年——不用說,那當然就是真吾——總之對瑪莉這個幸運的隊伍而言,這三個人無疑是他們的強敵。


    「這一回我們三個人若不全力一戰的話恐怕會很危險。即使隻缺一個人也極為不利……」


    對這番自言自語,瑪莉不知何故露出了惡作劇般的笑容。


    「即使隻缺一個人也是。……不過,這隻是先說說罷了。」


    瑪莉旋即收起笑容離開電話亭。她把毛皮夾克的領子豎起來遮住半邊臉,快步地穿過大廳。


    這時,突然有一個聲音叫住瑪莉。


    「啊!喂——!那邊那位小姐請留步!」


    「?」


    「啊啊,果然是她!」


    紅丸撇下京和大門,朝著因反射動作而停下來的瑪莉走去。他用流暢的英文和她交談。不愧是善於交際的他。


    「你是和比利一組的瑪莉小姐嗎?」


    「嗯嗯……」


    「我是和那邊的小子跟大塊頭一起組隊的——」


    「二階堂紅丸。是個裝模作樣的自戀狂加好色鬼,遇到的時候一定得要當心他老練的搭訕技巧;我在日本的朋友給我這樣的忠告。——她說她以前也曾經被你約過。」


    瑪莉搶了紅丸的台詞,並加上了些有點刻薄的話。


    「——聽說你在日本的綜合格鬥界中頗有名氣?記得沒錯的話是用一種名為獵殺的技巧?好像是混合泰國拳、投擲和關節技的格鬥技吧?」


    「……是這樣沒錯……」


    一見麵就被人劈頭直接了當地說是色鬼而感到有些退縮的紅丸,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再度露出了美男子心曠神怡的笑容。


    「你對獵殺有興趣嗎?」


    「我對格鬥技有興趣。——但對你沒興趣。簡單地說,你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


    瑪莉把手伸向仍充滿失望表情的紅丸臉上,把他的太陽眼拿掉。


    「啊,慢著……!」


    「看樣子你常會搞不清楚狀況的事是真的羅?至少要忍耐到瘀青消了之後才去泡女孩子吧?還是你想要我幫你再多加一點瘀青呢?」


    嘲笑過紅丸眼睛四周的瘀青後,瑪莉把太陽眼睛丟還給他,而將視線轉移到從對麵走來的京他們。


    「喂,紅丸!現在不是把馬子的時候。別管她了,走吧?」


    對於交戰對手完全沒研究的京,一點兒也沒注意到紅丸所叫住的,就是即將在準決賽中遭逢的隊伍中的一人。不過,大門和真吾好像很仔細地在觀察,他們走近瑪莉想確認她的身份。


    「啊?草薙,這個人——」


    「京,她也是k·o·f的出場選手。我們應該會在下一場和他們交手。」


    「啊?那麽你和那個比利,康恩是同一隊的?」


    「是同一隊,但並不想和比利跟山崎在一起。」


    瑪莉用著稍微有點生硬,但卻十分淺顯易懂的日語回答。


    「你們的事我曾經從舞那裏聽過。我是布魯·瑪莉。後天還請你們手下留情喔!」


    「你所謂的日本朋友,就是指那個女忍者舞小姐啊。……我還以為是誰呢。——不過,你的日文還不錯嘛!」


    「這是因為我有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統。我的外祖父是日本人。」


    瑪莉簡短地回答,口氣稍微緩和了一些。雖然不是可以當麵說明的那一型,但盡管說了,紅丸也沒有一點兒氣餒。對於他那近乎輕浮的爽朗,瑪莉不覺莞爾。


    「你們現在好像要出去的樣子。真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所以你也——」


    紅丸那張原本要說「一起去」的嘴,被大門用巨大的手掌給堵住了。


    「你也應該要適可而止了吧,紅丸!身為日本男人你不感到羞恥嗎?」


    「混……混帳家夥,我有一半是美國人啊!」


    「我講的是你的精神。」


    斜眼看了看紅丸和大門的爭吵,瑪莉對京說。


    「那麽,有緣再見了。」


    「啊,啊啊……?」


    京把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裏,含糊地點點頭。即使是分開,在兩天後的準決賽會場中就會再度碰麵;京覺得這個女人說的話蠻奇怪的。


    在瑪莉離開門廳之後,紅丸突然以無情的聲音,且麵帶誇張的表情說道。


    「喂喂……你們為什麽老要妨礙我?就不能讓這個和你們情同手足的我,好好的泡個妞嗎?」


    「不要在那裏嘮嘮叨叨的,吵死了……。趕快先帶我們去那家日本料理店。店的位置不是隻有你知道嗎?」


    說起來,當初提議今天晚餐要去日本料理店吃的,正是要請客亦好虛榮的紅丸。他雖一半美國人的血統,但本身卻非常愛吃日本料理,特別是因為離開日本吃不到喜愛的生魚片而經常感到不滿。京跟大門無論哪一個都是不折不扣的和食黨——因此這時,他們無視不請自來的真吾的意見——兩個人都對吃日本料理沒有異議。紅丸要請客的話,當然沒有理由拒絕。


    大門邊走而木屐邊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同時滿意的笑著。


    「由二階堂家的繼承人帶我們去的店,應該不至於像美國人那樣出人意料地將日本料理並排擺在店裏吧?如果可以吃到喬麥等料理的話,那就更好了……哎呀,真是令人期待啊,紅丸?」


    「大門……你這家夥,你剛才那些行為像是接受別人請客的人應有的態度嗎?好不容易想邀她一起去,在正好的時侯卻被你們搞砸了——」


    「……說是正好的時侯,但看起來怎麽好像一點希望也沒有啊?」


    真吾湊著京的耳朵所說的話,紅丸似乎也聽到了。看樣子,真吾也是屬於那種禍從口出的類型。


    「你這家夥……你剛才說什麽,真吾?」


    「啊,沒、沒有,什麽也沒說!」


    真吾慌張地搖頭,在他旁邊的京則壓著聲音在笑。


    整晚不絕於耳的喧鬧聲麻痹了聽覺,如洪水般的霓虹招牌則麻痹了視覺。夜間的氣氛裏充滿了酒精和女人的脂粉味,使熱鬧的繁華街更增添了一份色彩。


    「可能是k·o·f在附近舉行的關係吧。——嘿,大家都像傻瓜一樣興奮地喧鬧著……」


    透過煙色玻璃所望見的,是林立在寬廣馬路兩側的酒吧和賭場——夜晚街道上形形色色店麵裏最具代表性的,以及眾集其中享樂的人們:比利從鼻子裏發出了哼聲。這個聲音,同時也包含了嘲諷的意味。


    擔任如奇斯這種男人左右手的比利,有件事是頗令人意外的,那就是他對於這些店一點興趣也沒有。


    在南城裏,有很多的酒吧跟賭場是隸屬哈瓦特關係企業,此外也有不少風月場所。不消說,比利擔任奇斯的護衛,跟著進出賭場的景象自是時而可見。在早期剛成為奇斯的手下時,也曾經擔任握保鏢,在酒吧和妓院間巡視,負責處理店裏的糾紛。


    但盡管因為工作上的關係要進出那些店,他卻絲毫不會沉迷於其中。這一點他和奇斯倒蠻像的。他們不酗酒、不好女色,也對賭博沒興趣——他們不是以那種方式來治愈內心饑渴的人。


    「……真無聊……」


    「你說了什麽嗎,大哥?」


    「沒什麽。」


    握著方向盤的嘍羅看著後照鏡問,比利搖搖頭。


    轎車的後座僅僅坐著比利,不知不覺的橫越過大馬路,一轉彎便進入昏暗的小路中。


    環顧四周有大的水桶在滾動,而野狗將頭鑽進裏麵。垃圾散落在附近,有時還可見到有人倒在那裏:正如遊民們聚集且顯得有些髒亂的小道。表麵上看起來繁華亮麗,骨子裏卻是極其黑暗肮髒:連空氣的味道聞起來都覺得有腐敗的感覺。


    「……」


    比利不喜歡這種街。這種懷念的感覺,反倒勾起了他童年時代的記憶。


    麵帶略為生氣的表情,摩擦著太陽穴旁的金發,比利發起了牢騷。


    「到底為何在這種地方徘徊?——算了,也隻有那個男人了;應該不至於蠢到被小巷子裏的盜匪襲擊而死吧……」


    「在委員會所指定的旅館裏,好像幾乎無法待下來的樣子。因此每天晚上都是像這個樣子的。」


    「的確。那家夥在比賽當天也沒有出席,應該是變成不戰而敗了。盡管如此目前為止聽說營運委員會還是為他將旅館的房間給保留下來一事——是神樂千鶴暗中操控的嗎……」


    眯著眼睛凝視著擋風玻璃的比利,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怱然伸手按在小嘍羅的肩上。


    「在這裏停車。——車燈照常開著。」


    「咦?」


    「那家夥在這裏。」


    簡短地說了些話,比利就下了轎車。右手拿著折疊成三段的三節棍。比利把嘴唇往上揚,走近了暴露在轎車前頭燈光中的漆黑的人影。


    「——喲,好久不見!」


    那個男人就正站在一輛輪胎和座椅都被偷走的車子旁邊,那車子已經變成一厘米也跑不了的廢鐵被棄置著,而且還被紅色鐵鏽覆蓋著。


    「夜晚的散步可真是相當時髦的興趣呀。……八神庵。」


    被人用諷刺口吻叫著自己的名字,庵慢慢的轉身回了頭。麵無表情的注視著站在車燈逆光中的比利,嘴唇顫抖著。


    「……是你呀……」


    「咦?總覺得你沒有變呆啊?」


    比利一邊連接三節棍組合成長棒,一邊好像很意外似的感到不解。


    「好不容易能夠再次碰了麵,彼此也稍微分享一下喜悅吧?」


    雖然那樣地表明,但從比利全身上下已經溢出有如切開肌膚的猛烈殺氣,開始流向庵了。另一方麵的庵,卻好像隻是被微風輕輕吹著,對比利所散發出來的殺氣處之泰然。


    「……?」


    比利忽然皺起了眉頭。現今在比利麵前的庵,能夠感受到和以前所看到的總覺得那裏有些不一樣。


    從前的庵是即使感受到比利的殺氣也不會退後半步,還麵帶微笑且散發出比比利還要強烈的殺氣的男人。但是,不會被殺氣所動搖的樣子雖然和以前一樣,可是現在站在那裏的庵,反倒好像是對殺氣完全沒有反應似的。假如感受不到殺氣的可怕的話也就不會多餘地做個反應。


    ——總覺得情況那裏不一樣。


    「……在那男人上,又被下了什麽命令?」


    對於沙啞的庵聲音,比利退回到現實世界來了。


    「真是辛苦了……,看樣子吉斯,到現在好像還不知道那個軍火販子是怎麽死的。」


    「嘿!別拿吉斯大人和盧卡爾相提並論喔。吉斯大人隻相信自己的力量。和一心想要利用大蛇力量而反被吞嗜的盧卡爾,比起來可是完全不同的喔!」


    「……那樣的話,為何吉斯會派你來這裏?還是你想說你並不是為了來監視我的?」


    「你不是純種的。而是雜種。——就那麽一回事。」


    「……」


    針對比利別有深意的言詞雖然庵稍微眯了一下眼睛,但是並不打算再深究下去。因為即使問了,比利也不會回答吧。而這時比利已經走近到手中的三節棍可以攻擊剄庵的距離內。


    「吉斯大人雖然講說隻要我監視你就好……算了,不過這也僅限於你不是個一無用處的廢物。如果能夠輕易被我殺掉的話,那麽你也就沒有讓吉斯大人特別留意的價值了。」


    「哼……那麽你是打算動手了?」


    「對我而言,上次不小心被你偷襲成功的恩情到現在一直都還沒有回報呢,實在叫人生氣。——而且我還想專注於k·o·f。」


    「……無聊。你無法了解到就算沒有受到我的突擊結果也是一樣的事實,可見你的大腦隻和小狗一般程度……。」


    庵突然背向比利走往黑暗的方向。一瞬間比利簡直是目瞪口呆感到一點意識也沒有。


    「……我的鬥氣火焰並不是為了要用在像你這樣的小嘍羅身上的。——在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快點消失吧。」


    不管在日本,或者是在這個美國,庵似乎都難以掌控在自己身體內血液的翻滾流動。因此會在深夜中散步也是為了能夠稍微壓抑一下體內中血液的翻滾吧。


    比利看到在庵的周圍散發著一圈淡淡的陽炎才領悟到。


    ——這家夥完全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他會在意而加以注視的隻有草薙京這個人。


    「……!」


    比利感到體內一股無法壓製的暗黑怒火湧上胸口來。對方簡直就是完全無視於自己的存在。


    比利吐了一口唾液後踩著砂粒向前走去。


    「八神!你想就這麽跑了也無所謂啦。——但是呢,那麽的話,你一心一意想要打倒的草薙京被我殺了的話,你也無話可說吧。」


    「你這蠢蛋,說要……殺死京——?」


    庵停住腳步,回頭注視著比利。沒多久就看到他笑了。笑容就好像是新月一般的掛在他薄薄的嘴唇上。


    「哈,哈哈哈……像你這樣的蠢蛋這回倒是說了個令人感到有趣的笑話。你要自己動手?說要殺掉京?」


    把手放在臉上笑個不停的庵,從指縫中瞪著比利的眼神,凜烈得令人感到寒冷徹骨。


    「——別開玩笑了。能殺京的隻有我……!」


    「所以我說啦,這件事如果被人從中破壞,你也不該有任何怨言嘛!」


    「……像你這樣的是殺不了京的。」


    「是嗎?算了,當然不是說那個不懂事的小子實力不強啦,隻是……」


    比利再次縮短和庵之間的距離一方麵好像很有趣的笑著。


    「……那是因為今年在我的隊員裏,也有個和你一樣,甚至還要更精明變態的家夥存在的關係喔。——不管對手是男的女的或者是小孩和老人,都可以蠻不在乎的用刀子刺殺的虐待狂。雖然說是在k·o·f的會場上,但是到底會做出什麽事來可沒有人會知道喔……。」


    「……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什麽……。而且就算說變成了正式的比賽,k·o·f是艱钜的比武大賽的這本質一點也沒有改變。在比賽當中發生什麽樣的意外都不會讓人感到驚訝——就算有人死了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比利一邊說話一邊將塗成紅色的三節棍對著形同廢鐵的車子伸出去。


    咻!碰鏘!


    三節棍的前端已經刺進了車子的鐵門。如果目標隻是人類的頭蓋骨的話,這根在內部嵌進鋼鐵以提高強度的三節棍一定能夠輕而易舉的擊碎。


    「……好像是職業摔角,另一位選手從旁加入攻擊並不算是違反規則一樣。——在對手的太陽穴附近用這根三節棍加以攻擊的話,大概,普通的人都會承受不住而死亡吧?」


    用腳踏著車門拉出三節棍的比利,繼續注視著庵說下去。


    「為了援助隊友從旁加入戰局,卻不小心用力過猛打死對手——這種情形,可以說是意外吧?也有意外死亡這種事吧?」


    「你這個混蛋……」


    庵的雙手從口袋裏伸了出來。終於從他的身體中慢慢地滲出濃烈的殺氣。


    「——你打算激怒我嗎?」


    「嘿,你生氣了嗎?」


    「——你找死?」


    「你現的台詞連笑話都談不上。你都成了半個廢人還可以殺了我嗎?——有本事的話就動手吧。日本鬼子!」


    「就照你的意思。……受死吧!」


    有如爬行一般擺低姿勢往前迅速逼進,庵的右手在黑暗中揮舞.


    呼!


    青紫色的火焰沿著地麵急速前行,襲擊比利的腳底。但是比利將三節棍撐在地上整個人飛到半空中,越過火焰往庵的肩臂猛踢過去。


    「呃……!」


    「你啊……不要太看不起人啦。如果再不全力出手,我真的會殺了你喔。王八蛋!」


    比利完全看穿剮才那道火焰的來勢。但是,這樣並沒有讓他發出愉快的笑容,反而庵毫無用處的攻擊手段惹得比利的怒火湧上心頭。因為對手認為自己隻是用剛才那種程度的攻擊就足以應付的小角色。


    「呀——!」


    眼看庵的左手就要製止住自己的踢腿,比利反轉方向做勢踢向庵的胸口並看準時機跳開,迅速打出三節棍。


    「怎麽啦,喂!」


    「……哼!」


    庵稍微偏轉一下上半身避開三節棍的前端——宛如紙張厚度的時間——捉住三節棍之間的鐵鏈,硬把比利整個人給扯過來。


    「!?」


    「你這個溜來竄去的臭老鼠……」


    庵的右手有如老鷹張開的利爪一般捉進比利的肩膀。


    「唔……!」


    「——太礙眼了!」


    「呃……!」


    庵的指尖刺進比利並揮舞旋轉著他的身體,再用盡一切力量把他拋開。隨著皮外套裂開鮮血也跟著噴了出來。如同挖掘砂土的熊掌所挖翻一樣的傷勢,現在正刻印在比利的胸口上。


    「……笨蛋。故意惹我認真起來,你好像很想體會一下痛苦死去的樣子喔!」


    庵用襯衫的下擺擦去沾在指尖上的血跡,立刻毫不停止地用膝撞擊正在呻吟的比利。


    「哈!」


    隻要接觸到的地方就會一寸一寸的被撕裂開來,庵深深掘取的右手,好像被搖搖晃晃站都站不穩的比利的心口窩吸住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過來。和剛開始時出手的火焰不同的是沒有半點花招,都是絕對有用的攻擊。


    「這……-」


    一瞬間揮出的三節棍好不容易才擋下這一招。如果沒有擋下來,而實實在在中招的話恐怕就會像是被野狼的尖牙所咬到一樣在腹部留下一個大洞。八神庵這個人他所擁有的技巧本身就是一件凶器。


    (這家夥……!?)


    比利咬緊牙根。


    「簡直就是……野獸——!」


    呼!


    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從庵的手上爆發出來的巨大火焰燒烤著比利的顏麵。好像在大量的原油上丟下點著的火柴一樣,突然燃燒起來的青白色火焰正燒向比利的麵前。


    「——我不會讓你一下子就死的!」


    「嘿!」


    比利從火焰對麵傳過來的庵的聲音方向,反射動作地將三節棍拋刺出去。但是,一點也沒有攻擊到的感覺。


    「哪……你是瞎子呀!?」


    庵飛越自己所引起的火焰,跳躍到比利的頭上。有如柴刀一般的手刀劈向比利的眉心。


    比利再次舉起三節棍想要擋下這一猛招。


    「……沒有用的。」


    庵冷酷無情的聲音宣告比利的攻擊無效。


    喀喳……


    比利的三節棍在異常的扭曲,之後接著就折斷了。終於沒有辦法擋下庵的殺氣加上體重所施展出來的一擊。庵的右手,就這麽強烈的打在比利的脖子上。


    「嗚……!?」


    在接招時所承受的衝擊再加上身上的傷痛,比利終於跪倒。


    雖然感受到背後巨大的火焰正四處飛散,庵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抓住比利的頭發,在張開的手掌上重新燃起新的火焰鬥氣。


    「……白白送死。——這樣的死法適合你嗎?」


    「王,王八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三節棍也有擋下一點剛才庵所施展出來的殺招威力的緣故,比利的鎖骨雖有點碎裂,但是好像還不到折斷的地步。盡管如此,手腕上還是沒有辦法馬上出力。從被庵的手刀所擊中的脖子開始到肩膀,腰部的附近現在還是強烈地發麻不能動彈。


    「去死吧!」


    冷冷地俯視著一點反擊能力都沒有的比利,庵高高的舉起被火焰鬥氣所籠罩的右手準備做出最後一擊。


    但是,就在此時。


    庵感到非常厭惡似的扯動臉部的肌肉,沒有給比利最後的致命一擊就把他放了。同時快速的向後方閃開。


    在他閃躲的同時,跟著一聲槍響。


    「大哥!」


    小嘍羅極其緊張的聲音,讓本來似乎要倒下去的比利站穩腳步。


    小嘍羅單手拿著槍口還在冒煙的手槍,快速的跑向比利的身邊。


    「……讓你撿回一條老命。」


    對拿著折斷變短的三節棍支撐身體的比利,庵冷漠地說道。


    「不要再招惹我……,否則下次我一定會殺了你……」


    庵所放射出來的火焰延燒到周圍的垃圾,而且開始散發出了令人厭惡的惡臭。白色的煙霧隨著夜風而流動移轉,將庵瘦長的身形籠罩住。


    「……能殺京的,隻有我……」


    「你這混蛋……!


    依靠在小嘍羅肩上而勉強站穩的比利,宛如要吐血似地發出呻吟聲。可是,再也沒有聽到庵的聲音。好像已經在煙霧之中消失離去了。


    小嘍羅把槍放入胸口的手槍皮套內,對比利說道。


    「大哥,今晚就到此為止吧。如果趕來滅火的人員把道路封閉的話,我們將會動彈不得。變得非常麻煩。」


    「去……」


    比利把壞掉的三節棍推給小嘍羅,令人吃驚的是他還能以非常穩健的步伐往轎車的方向走回去。


    「……傷勢如何?」


    「隻是血流多了點,傷口並不深。因為我本來就是血氣方剛的人啦。……肩上的骨頭也沒有折斷。」


    也不擔心座椅被血弄髒,比利翻身進到後座時,大大的喘了一口氣,才點了一根法國煙。


    「——小嘍羅,將那根棍子送到吉斯大人的住所。」


    「這根三節棍嗎?」


    啟動轎車的小嘍羅看了一下放在助手座上的三節棍的殘骸,很訝異地反問。


    「現在的八神到底是什麽級數的人物,隻要讓吉斯大人看了這根三節棍應該就能馬上理解到他的實力……,那樣的力量,實在非比尋常——。」


    看著轎車低矮的車頂,比利吐出一口煙霧的同時一個人嘴裏自言自語。


    「——讓我想起……在我還是小鬼頭的時候,曾經有過在貧民窟為了找尋剩菜剩飯而被野狗群所包圍麵臨死亡的經驗。剛剛簡直不像是在和人類搏擊。」


    一般人是沒有辦法輕易地把比利的三節棍折成現在這個樣子的。那時候庵所使出來的力量,就算是比他的體格強壯二倍的男人也應該發揮不出來才對。


    「大蛇的血,和八神的血……。所生下的雜種就會非常頑強嗎?」


    現在助長庵的力量和瘋狂舉止的,正是活動於他體內的血液。會把當事人變得不像人類,有如毒液一般必須加以廢除的暗黑的血。


    「嘿……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跟你做個了結。」


    比利稍微打開車窗,將煙頭丟了。


    不可想像的是和比賽內容的激烈程度相比較,k·o·f的比賽行程安排的實在非常緊湊。就算撇開初選和個人賽不算,以最主要的團體戰的錦標賽來說出場的隊伍就有六十四組,從第一回打到決賽的比賽次數就有六十三次。雖然說是在世界各地同時進行比賽,但是因為要在一個夏天內——僅約一個月的期間裏要完成所有的比賽的緣故,不得不說這是一場謀殺式的行程安排。


    本來,比賽的危險性是愈來愈高的,為了減輕選手在體力上的負擔,在下一場比賽開始前應該都要盡量讓選手有足夠的休息時間。但是,由於比賽規模過於龐大,為了確保長時間各地比賽場地的使用權,需要大量的金錢才能做到,這會讓主辦單位傷透腦筋的。而且一旦比賽期間拉長,相對地準備隔年比武大賽的時間就會縮短。


    本來為了有效解決這些問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縮小大會的規模,可是對以全世界最大的格鬥技錦標賽為宣傳的k·o·f而言,這卻是本末倒置絕對無法采行的解決方法。


    正因為這樣的理由,從第一次初賽到決賽要在半年內完成的緊密比賽行程安排,迫使選手們必須接受非常苛刻的戰鬥。


    準決賽第一回,當天上午十一點四十二分。一路過關斬將到隻要再贏得兩次勝利就能獲得優勝的強者們,再過一個鍾頭就要麵對麵決戰了。比賽會場全體因即將到來的激烈戰鬥而感到輕微的緊張和不安。但是,不敢想像比賽既將開始她還能夠以從容的步伐走過地毯墊著的通道。


    吱、吱、吱。


    從厚重的鞋底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音。那規則的步伐聲聽來一點也感受不到有半點焦燥和耍強之類的感情存在。落


    「……」


    莉安娜站在被放置於少有行人來往的通道角落的自動販賣機前,用手將稍微有點零亂的頭發往上撥。她的頭發長到背部左右的長度以非常自然的形狀垂於背上,看起來像是稍微帶點青色有點不可思議的光澤。隻有在自己即將麵對戰鬥的一刻莉安娜才會用項鏈把頭發束起來。


    莉安娜將數枚硬幣投入自動販賣機,並按下按鈕。


    喀鏘!


    二罐咖啡是隊友拉爾夫和克拉克拜托買的,蕃茄汁則是素食主義的莉安娜自己要喝的。


    如果是半吊子的格鬥家的話,在比賽即將開始的這一刻,恐怕正待在準備室裏為了比賽而正在集中精神吧。因為這是全世界都在密切加以注意的一戰。肩上的壓力非比尋常。


    不單是不會把自己的感情起伏表現在臉上的莉安娜而已,包括隊友拉爾夫和克拉克也一樣對這種壓力一點都感受不到。即使在這種大擂台的比賽經驗不足,他們卻累積了無數在炮火最猛烈的前線戰鬥經驗。就連比起拉爾夫們實戰經驗較少的莉安娜都擁有無法想像是十八歲少女的冷靜和正確的判斷力來打倒敵人。是能夠在戰場上存活下來的職業傭兵。


    如果讓他們來評論這樣的比賽,對每天麵對死亡的陰影在極限狀態中彼此殘殺的戰場相比較,這不過是一場格鬥技的大會,既不需要感到害怕也不用裝腔做勢。先叫莉安娜去買東西,現在拉爾夫大概在睡午覺吧。而克拉克也一定是在翻閱職業摔角雜誌。


    對他們而言自己不是所謂的格鬥家而是職業傭兵。莉安娜在胸前抱著三瓶飯料正準備返回準備室。


    這時,背後傳來一個可愛少年的聲音。


    「大姐姐……」


    「……」


    莉安娜感到訝異眯起眼睛,不敢大意的回頭。


    大約距離數公尺左右的地方站著一位看起來大約十四、五歲的少年,如此靠近自己而又聽不到他的腳步聲。少年將白色牛仔褲的下擺卷起並且把黑色和青色的襯衫重複穿在身上。隱藏在茶色前發下的一雙眼睛正用十分惡作劇的眼光看著莉安娜。


    「喂,大姐姐!」


    少年將雙手負在腰後,再一次說道。因為這句話而有所反應的莉安娜稍微將腰部的重心放低。


    莉安娜並不是擔心少年拿起什麽凶器襲擊自己。如果少年真有打算攻擊自己的話,莉安娜敏銳的嗅覺一定能夠馬上感受到那股殺氣,先下手為強讓少年失去戰鬥的能力——比較極端的說法是讓他——昏迷不醒。讓莉安娜一下子就提高警戒心的,是她感受到從少年全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一股異樣的空氣,和殺氣完全不同,但是又無法清楚表達的東西。


    「……你……」


    莉安娜仔細凝視著少年麵帶微笑的臉孔。想起他是即將和自己對戰的隊伍中的一員。


    「……你的確是,克利斯——?」


    雖然想起少年的名字,但是莉安娜對少年的警戒心一點也沒有緩和下來。


    克利斯輕易的縮短和莉安娜之間的距離,臉上帶著純真的笑容。


    「大姐姐……你不會想念自己的父母嗎?」


    「——」


    針對克和斯近乎唐突的問題,莉安娜不自覺的皺起眉頭。父母這個名詞對她而言,會讓她連帶想起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是喚醒她不願被任何人所觸及的過去與回憶的一句話。


    宛如在享受著莉安娜臉上的變化一般,克利斯把手放在嘴角上嗤嗤地笑著。


    「……想不到大姐姐臉上也會有這樣的表情。」


    「你……到底想怎樣——」


    「喂,一點都不想念他們嗎?」


    克利斯再度詢問。


    「——在八年前的某一天,所發生的事……」


    轟——。


    父親和母親。八年前。那一天。


    莉安娜張大眼睛,不自覺的把手上的飲料掉到地上。


    「……你——!?」


    「我來讓大姐姐你想起來吧。——他封印了八年大姐姐的記憶。」


    「——!」


    莉安娜按著咽喉、彎著身子。感到呼吸不暢,胸口非常痛苦。無法呼吸了。


    「啊,啊啊……鮮……紅……色——」


    看著自己開始痙攣的手指,莉安娜一邊喘著氣一邊在嘴裏這麽自言自語著。


    在視線內可以看見的範圍都漸漸染上鮮血的顏色。有如惡夢一般的鮮紅,被鮮血般的紅色渲染而至潰滅。——變得什麽都看不見。


    在漸漸失去視覺的莉安娜耳邊,傳來克利斯的輕聲細語。


    「我要來告訴大姐姐。讓大姐姐想起那段回憶羅。——大姐姐不惜埋藏自己的感情也要忘記的八年前的事實……還有,姐姐本來應該在的地方……」


    「啊……」


    莉安娜微稍抬起臉孔注視著在眼前的克利斯。


    好像被厚重的紅色濾紙罩著一般,在莉安娜的眼裏隻能感受到克利斯的輪廓而已。


    「快、住……手——」


    「莉安娜——」


    在耳邊傳來克利斯的聲音裏,重疊著和他不同的聲音。比克利斯還要成熟的聲音,而且是空洞的響著的令人不愉快的聲音。


    「我來告訴你吧,莉安娜。——你本來應該存在的場所——還有你不是人類的事實。」


    「嘔……!」


    莉安娜激烈地吐血。被自己所吐出來的鮮血的氣味嗆到,莉安娜終於再也忍耐不住而跪倒在地上。血一滴滴地滴落在接觸著冰冷地板的右手。


    「快點覺醒吧。——大蛇八傑集凱迪爾的女兒——莉安娜啊,現在是讓罪惡深重的人們回歸到無的時候了。」


    「——」


    被謎一般的聲音呼叫著,莉安娜吐血了。


    從嘴唇上湧出的已經不是血液而是近乎瘋狂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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