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維裏斯王城中曾經有兩間用以接見訪客的房間。當國王接見賓客或地位較高的臣子時,使用的房間稱為『王位廳』;而謁見人民或地位較低的臣子時,使用的房間稱為『晉見大廳』。


    我會用上「曾經」這一詞,是因為內亂的最後一刻,『王位廳』遭到大火燒毀,所以現在已經不複存在,國家也不打算重新打造一間。


    或許是因為輝夜長期生活在戰場上,養成討厭浪費的個性吧。


    因此,盡管燒光的『王位廳』外觀已經修複完成,不過卻沒有經過內部裝潢,而目前也沒有計劃重新使用。


    所以現在維裏斯的國王隻會出現在『晉見大廳』。


    然後,現在……


    在這間『晉見大廳』之中,關於新設部隊這件事,不分文武官員,許多人皆來參加這場大規模的討論會,而且兩方人馬的意見僵持不下。


    「我不是說過了嗎?要我講幾次啊!就算成立特殊獨立部隊,也派不上用場啊!」


    「那是你們軍方的意見。隻要這支獨立部隊發揮作用的話,我們將來不需要仰賴龐大的軍力,應該就能夠防衛國土。也就是說,我們可以縮減兵力!」


    「應該能夠?不要說這種不確定的話!這件事可不能夠失敗啊!」


    「我國的財政狀況早已說明了一切!現在,我們需要改變維裏斯的軍隊!維裏斯的國力已經不如從前,沒有辦法供養龐大的軍力了!」


    「不要不懂裝懂!我們隻有在進攻作戰的時候才會需要龐大軍力!如果隻是要防衛國境,使用現存的軍力就相當足夠了!你不要因為想要削弱軍方的力量,就聽從狄奧路德大人的提議!」


    「你說什麽!?我可是為了維裏斯的未來著想啊!」


    兩方人馬以坐在王座上的輝夜為中心,劃分為左右派閥。


    左邊的人們讚成合並新成立的五支部隊,並且將其當作特殊部隊來使用。


    右邊的人們則反對這個提議。


    讚成派的領袖是狄奧。


    反對派的領袖是貝德。


    兩方從剛剛開始就沒有接觸到重點,隻是一味地用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互相牽製。


    ——所謂的重點,指的就是輝夜國王的意見。


    隻要輝夜讚成這個提議,就是讚成派獲勝,反之則是反對派獲勝。


    內亂結束之後,已經過了兩個半月。


    輝夜在維裏斯國內的影響力極大,就算多名大貴族聯手對抗,依然無法與她匹敵。


    原因在於支援輝夜的兩個人——


    貝德和狄奧讓她如虎添翼。


    貝德身為宰相,文官和大部分的貴族都臣服於他。狄奧則為總司令官,完美地整合了重新編製的維裏斯軍隊。


    現在維裏斯國內掌握權勢的大貴族全都是當時未參加內亂,保持中立的人,因此遭受人民大力批判。除此之外,自從狄奧改革軍中體製後,他們拉攏的將軍也被調去做一些閑差事。


    大貴族們的權力漸衰,而輝夜一行人的勢力崛起。所以隻要輝夜一聲令下,幾乎就得以解決所有的問題。


    不過,輝夜目前仍然未對這項議題闡述意見。


    討論愈拖愈久,今天進入了第三天。


    如果今天還不做出決定就不妙了。畢竟有些貴族是從遠方而來,有的將軍還把管轄區暫時交給部下管理。


    盡管五支部隊目前正各自獨立展開訓練,不過親善典禮將近,現在的維裏斯沒有餘力浪費優秀的戰力。


    雖然我這麽思索,不過我和輝夜一樣保持沉默。


    盡管我坐在讚成派的最邊邊,不過,如果對方沒有拋話題給我,我並不會主動開口。


    而且,本來也就隻有狄奧會丟話給我接。


    不管是讚成派或是反對派都認為我不過是個一步登天的小夥子,完全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雖然我是狄奧的親信,我卻沒有爵位,也並非高官。


    我甚至不該擁有參加這場會議的權利。


    考慮到這一點,為了回避其他人不必要的反彈,我並沒有開口,一直佯裝著漠不關心的模樣。不過,這樣似乎也來到極限了。


    「我認為獨立行動的特殊部隊確實可以派得上用場。」


    貝德這麽開口。他身穿著一件宰相用的紫色正式服裝,看起來一點也不適合他。


    反對派一陣嘩然。


    他們當然會有這樣的反應。自己的領袖竟然同意讚成派的意見,等於是他倒戈向讚成派這一方。


    不過,這些人似乎擔心得太早了。


    「但是,這樣會發生一個問題。如果讓這支部隊獨立行動,等於是將戰力賦予該隊隊長。簡單來說,會有叛亂的危險。」


    「我之前說過了吧?隻要安排一位值得信賴的人擔任隊長,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了,方宰相。」


    聽到貝德說的話,狄奧這麽反駁。


    不過,貝德搖了搖頭,取出一張紙開口:


    「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們需要的是一位值得信賴又有『能力』的隊長吧?」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五位要率領一千人軍隊的隊長。第一位是阿爾斯·庫洛,傭兵隊隊長。他的武藝高強,在內亂之中,站在狄奧路德大人這一方,戰鬥至最後一刻。他曾經走遍大陸各地,被人稱為『過關斬將的阿爾斯』。第二位是艾莉卡·法尼爾。前任國王時代,維裏斯王國毀滅過一個叫作阿爾維斯王國的國家,這位女性曾經是該國王妃。我們與三小國之間的國境地帶之中,曾經有一半的土地都是阿爾維斯的領土。如果這位女性發動叛亂,國內將陷入一片混亂,需要謹慎對待她。她是一位魔術技巧高強的魔術師,人稱『紅蓮』,因看中了她的魔術技巧,讓她接管隊伍。而第三位是妮可拉·利歐爾。她是前任國王任期中衰敗的利歐爾伯爵家獨生女,曾經擔任過黑鳥旗軍隊的小隊長。她十分有影響力,本來在利歐爾領地服務的人們相當仰慕她,甚至為了她而紛紛參加了軍隊。第四位是米卡娜·哈劄德。在內亂之中,這位女性擔任狄奧路德大人這方的指揮官,氣勢勇猛,在戰爭中大顯身手。她和剛剛那位阿爾斯·庫洛都實力堅強,甚至有能力與輝夜陛下交手。最後第五位是羅伊·克萊豪德。在內亂之中,這位少年參加了狄奧路德大人這方的義勇軍,他雖然年僅十五歲,劍術卻相當高強。」


    貝德滔滔不絕地解說完每一位隊長的情報之後,稍微調節了一下呼吸,用挑釁的眼神望向狄奧。


    貝德強調了隊長們的能力和身分。


    因為這是最大的問題所在,所以他才會特別強調這幾點。


    「狄奧路德總司令,我要問你一個問題——誰有辦法管理這五個人呢?」


    「我有幾位候選人,現在正在挑選中。」


    「我可不認為您會有幾位候選人喔。就我所知,若要說到能夠管理得了這些個性強烈的角色,符合條件的人物並不多,大概隻有陛下和您,或是……」


    貝德望向我。


    在場的眾人也順著他的視線望向我。


    「隻剩下『亞克萊特的軍師』榑井·幸人了吧?」


    「他也是候選人之一,不過他無意擔任這一職,所以很難算是有力的候選人。」


    「我好奇的就是這一點。為什麽他無意擔任這個職位呢?我感到相當不可思議。這支部隊能照他的判斷來行動,而且五個人都是他親自聚集而來的優秀隊長。榑井,這明明是一支以你當隊長為前提而成立的部隊,為什麽你卻不願意率領他們呢?」


    看樣子我非得回答不可了。


    不過,如果我老實說出答案,事情可能會


    一發不可收拾。貝德應該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他應該在心中盤算著什麽吧。


    「在內亂的時候,我之所以沒站出來,是因為我沒有什麽好失去的。如果不打倒國王,一切就會失去意義,因此我才會參加那場戰役。但是,如果要我率領一支守護國家的軍隊,而且還是聚集著菁英的部隊,我認為自己無法勝任這一職。」


    「所以你才不率領他們嗎?」


    「我還沒有做出背負國家責任的覺悟,在這樣的狀況下,我沒有辦法接下這個任務。」


    「當國家陷入困境時,你依然打算這麽做?這跟你個人的心境無關。現在我們沒有人可以率領這支軍隊,就算麵臨如此當務之急,你還是不會改變心意嗎?」


    「聽你的語氣,仿佛很希望由我來率領這支隊伍?你不是反對我們運用這支獨立部隊嗎?」


    「如果由你來率領他們,那就另當別論了。在現今的維裏斯之中,沒有人比你還清楚戰略,也沒有人比你更機靈了。如果你願意率領他們,這支特殊部隊就會從壞棋變好棋。」


    「方宰相!怎麽能讓群島流浪來的人管理這種菁英部隊呢!這太莫名其妙了!」


    「他不是貴族,也並非軍人!他隻是一位碰巧在內亂中立功的小夥子罷了!這樣反而會讓國家再次陷入內亂的險境!」


    不管是讚成派或反對派都馬上開始批判我。


    貝德應該早就料到會引發這種狀況吧。


    眼前這些人跟狄奧之前那支人手不足的反叛軍不一樣,全部都是維裏斯之中的將軍或貴族。


    那些倒向讚成派的家夥並不忠誠。有些人會讚成,隻是純粹想分一杯羹。簡單來說,他們想要的是菁英部隊指揮官這個寶座。


    如果我得到這個位置,對方就會反對這個提議。現在就是這些居心不軌的人正在大肆喧嘩。


    演變成這樣的狀態,會議完全沒有辦法繼續下去。貝德和狄奧大概就是料到這一點,之前才完全沒有提到我吧。


    「沒錯,幸人·榑井並非維裏斯人,隻是一位碰巧在內亂中立功的小夥子。所以呢?各位又在內亂中做出了什麽貢獻呢?」


    聽到狄奧這番話,七嘴八舌的人們全都閉上嘴巴。


    他還真是不留情麵。對於在場這些吵鬧的人來說,這是他們最不想提起的話題,狄奧卻毫不猶豫地這麽開口。


    他應該不打算拐彎抹角吧。


    我還真希望他能收尾得更穩重一些,不要再為自己樹敵了。


    「那是因為……」


    「我光是防衛自己的領土就忙不過來……」


    「身為軍人,我不能疏於守衛國境……」


    大家迸出了各式各樣的借口。


    有些人的理由確實很有道理,但有些人的光聽了就為他感到丟臉。


    「這個人說不定真的隻是『偶然』立功。不過,如果不展開行動,這種『偶然』根本不可能發生。二十年來,未曾有人推翻過前任國王,幸人·榑井卻做到了這一點。光是從這個戰果來看,就足以證明榑井是二十年來最高明的指揮官。本國人和他國人皆無法打敗那位權力巨大的國王,榑井卻推翻了他。那並非易事……你們這些人甚至沒有出現在戰場上……有資格在這裏道人長短嗎!?」


    晉見大廳陷入一片寂靜。


    狄奧太過激動了,看來現在隻有貝德能夠發言了。


    如果他不開口,就失去舉行這場討論的意義了。


    「……既然如此,更應該讓幸人·榑井率領特殊部隊。我們也必須讓他展現他對於維裏斯和陛下的『忠心』。」


    貝德抓準這個好時機,這麽開口。


    一個人能夠率領獨立的特殊部隊,代表他受到國王莫大的信賴。


    然後,國內外的人都會把這樣的人物視為輝夜的忠臣。


    貝德清楚這一點,他希望能對國內外宣稱我是輝夜的忠臣。


    狄奧之前曾經說過,他會等待我主動宣誓效忠輝夜和這個國家。


    不過,這是狄奧個人的想法。貝德似乎不希望我一直維持著半調子的身分。


    也是啦,對一國的要員來說,這樣的想法是理所當然的。


    你就答應率領部隊,清楚表示自己的立場和想法吧──貝德的話語底下隱藏著這樣的意涵。


    我並不排斥宣示自己對輝夜和維裏斯的忠誠。


    不過,我尚未下定決心再次踏上沙場,我不知道自己該為了什麽而戰。如果維持著這樣迷惘的狀態,就算上了戰場,我應該也派不上用場。


    我很清楚這一點。


    「現在的我沒有辦法派上用場,不過,我可以推薦一位人選來代替我。」


    「代替你?」


    「如果由陛下的近衛隊長安娜·迪多利希大人來擔任這個職位,應該能夠輕而易舉地率領那幾位獨特的隊長們吧。」


    安娜站在輝夜身旁,聽到我的發言,挑起了眉。


    雖然很對不起她,不過為了躲過這個話題,總是得要有人犧牲。


    安娜很喜歡待在輝夜的身旁輔佐她,甚至還讓出了自己城主的身分。我很清楚這一點。


    不過,我也別無他法。如果我不讓她淌這場渾水,輝夜就不會開口發言。


    「她可是陛下的近衛隊長喔!?你這麽做是要讓陛下身邊缺乏人手嗎!?」


    「這是一支有可能會叛亂的部隊,既然如此,自然要把它交給陛下最信任的臣子掌管。身為貴族,她的身分地位符合標準,能力也無庸置疑,應該比我更適任這個職位吧。」


    「……夠了,今天先散會吧。明天再次召開會議,請各位回去重新整理思緒。如果明天討論不出一個結果,就撤回新設部隊的提議,把現在訓練中的部隊調去國境。」


    輝夜隻說了這番話,從王座上站起身。


    當我低頭行禮之前,發現輝夜的表情上流露出一抹寂寥。


    2


    舉行會議的當晚。


    我待在王城分配給我的房間裏,坐在書桌前,思考新的戰術。


    我將想到的點子全都記錄在白紙上。隻要交給米卡娜,應該能派上一些用場。


    我另外還準備了一張紙,上麵依然一片空白。


    我打算將拯救蘇菲亞的計策寫在上麵。但老實說,完全沒有靈感。


    我甚至不清楚蘇菲亞是否置身於險境之中。


    由於我太過擔憂史托拉特斯會對她下手,到頭來,一切極有可能是我在杞人憂天。


    我手邊的資訊太少,目前沒有辦法做出任何判斷。


    為了不要一直想著這件事情,我才會開始思考戰術。


    我將想到的五個戰術謄寫在紙上後,深深歎了口氣。


    這些戰術都是要五支小隊通力合作才能進行的戰術。


    就算思考出這樣的策略,也派不上用場。


    領導者的特質將會左右部隊的戰術。


    有的指揮官會出現在前線,而有的指揮官隻會待在後方給予指示。


    如果我想出的戰術不符合指揮官的特質,就失去意義了。


    當我想要撕破紙張時,房門突然打了開來。


    由於對方沒有事先敲門,我一邊戒備一邊慌忙轉過頭去。站在門前的人竟是……


    「……輝夜大人?」


    輝夜站在那裏。


    現在已經三更半夜了,王城內一片寂靜,每個人都已經進入了夢鄉。


    輝夜穿著一身白色的薄和服,這大概是她的睡衣,所以我應該沒有搞錯時間。


    不,這不是問題所在。


    為什麽輝夜會造訪我的房間,這才是最大的


    問題。


    我站起身,走向站在房門後方的輝夜。


    「你……有什麽事情嗎?」


    「……」


    輝夜的雙頰染著淡淡的緋紅,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與平時不太一樣。


    我不禁以為她再次遭人操控,伸手拿取衣袋中的扇子。


    「……你大可放心,沒有人操縱我……」


    「這樣啊……你可以姑且摸看看這把扇子嗎?」


    「你還真是個多疑的男人……」


    輝夜不滿地嘟起嘴,碰了碰我手中的扇子。


    她的模樣並沒有改變。這下奇怪了,既然沒有人操控她,她的態度為什麽會這麽怪異?


    總之,先開口問問她吧。


    「你有什麽事情嗎?雖然我是你的家臣,不過,如果有人看到你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站在男人的房門口,可能會傳出一些讓你不舒服的八卦喔。」


    「……你沒有要讓我進你的房間嗎?」


    「我認為這麽做不太妥當,反而會引發更多問題吧。」


    「這裏是我的王城,我要進誰的房間……都是我的自由。」


    輝夜這麽開口後,輕輕揮開我的手,走進房裏。


    真是強勢的理論。


    話說回來,近衛隊知道她待在這裏嗎?


    如果她沒有告訴他們,那他們一旦找不到輝夜,勢必會引起騷動吧。


    「輝夜大人,你有把你的去向告訴近衛隊嗎?」


    「不用擔心,他們沒有發現我溜出房間。」


    「……這不是重點啊……」


    她環顧著我單調的房間,不滿地蹙起眉頭。


    「幸人。」


    「是的?」


    「你為什麽沒有把私人物品搬進這裏?」


    「我沒有任何私人物品。」


    我的私人物品大概就隻有扇子和大衣了。


    不過,那都是狄奧和蘇菲亞借給我的東西。


    「你為什麽不買一點呢?」


    「我沒有機會去買東西。」


    「……真的嗎?」


    她不知為何用懷疑的眼神望著我,我說的話明明是不爭的事實啊!


    自從我來到王都之後,完全沒有機會去購買生活用品。


    「為什麽你要對此感到懷疑呢?」


    「你其實……沒有打算要長期待在這裏吧?」


    「……就算離開這裏,我也無處可去,我也不曾想過要回去故鄉。」


    「不要說謊,你可以去阿爾比翁吧?」


    輝夜意外多慮地這麽說,她果然跟平時不太一樣。


    該怎麽說呢,她變得比平時還要更為開放,或者該說是更沒有距離感。


    不,最恰當的形容詞應該是「變得毫無顧忌」吧。


    「你的歸處……就是蘇菲亞·利茲貝魯克的身邊吧。」


    「周遭的人應該不會允許我這麽做。」


    「你的意思是,如果能夠允許你做任何事,你就會待在她的身旁對吧?」


    針對這一點,她還真是窮追猛打啊。


    如果獲得眾人的允許,我當然想要陪在她的身旁。不過,這幾乎是癡人說夢。據蘇菲亞所述,她有義務以「至高無上少女」的身分過活,她自己也無法改寫這個命運。


    隻有特定的人才能待在她的身邊。就算蘇菲亞特別指定人選,也不會有人聽從她的意見。


    話說回來,照輝夜的假設,如果能夠允許我做任何事,我幾乎什麽事都能辦得到吧。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環遊這個世界。但是,這件事不可能成真,我的資金不足,這樣的行為也相當危險。


    到頭來,這都隻是假設罷了,我不可能實現所有的夢想。


    「我覺得這種假設性的問題並沒有意義。」


    「我是在問你想不想要這麽做。」


    「輝夜大人,如果我希望的話,你會幫我圓夢嗎?」


    「不可能。」


    她斬釘截鐵地回答我。我隻是試著詢問而已,竟然得到這樣的答覆,她究竟想要做什麽啊!


    「輝夜大人,你找我究竟有什麽事情?」


    「我非得要有事情才能過來你的房間嗎?」


    明明沒有要緊事,卻在深夜跑來別人的房間,這樣根本是在找碴吧。


    她就連回答的話都跟平常不太一樣,說不定是生了什麽病。


    「你過來這裏,沒有什麽目的嗎?」


    「我有目的。」


    「所以是什麽……」


    我話都還沒說完,輝夜就抓住我的衣領,一把將我拋在床鋪上。


    雖然說是這麽說,不過這個家具其實稱不上床鋪。跟現代的床鋪相比,稱它為床鋪可能會有點奇怪。我想表達的是……


    「好痛……」


    這張「床鋪」太過堅硬,讓我疼痛不堪。


    幸好我是從背部撞上去,才有辦法及時護住自己的身體。


    如果是腦袋撞到床,我相信自己一定會受傷。


    雖然輝夜把我拋了出去,不過她還是冷靜地顧慮到了這一點。


    但話說回來,她為什麽要把我拋出去呢?我想不出任何理由。


    我本來打算先爬起身,卻爬不起來。


    因為輝夜在不知不覺中走到我的身旁,按住了我的肩膀。


    接著整個人跨在我的身上。


    「我今天要來贏得你的信賴。」


    「你是指哪種信賴啊?」


    我先這麽吐槽後,掙紮著想要推開輝夜,不過她按住了我的肩膀,讓我幾乎動彈不得。


    這究竟是什麽狀況啊?她為什麽要推倒我,還跨坐在我身上?


    「你不信賴我吧?」


    「我很信賴你!所以請你放開我!」


    「你騙人。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你應該會脫下這件大衣吧。」


    她究竟想要做什麽。什麽叫作脫掉啊?她叫我脫衣服,難道指的是那方麵的事情嗎?


    不,不是這樣。


    冷靜下來。她絕對不是在指那件事情,她就算那麽做也跟贏取我的信賴毫無關係。


    而且輝夜本來就不是那樣的人。


    由於前任國王愛好女色,所以她應該很排斥這方麵的事情。


    她這麽做一定有著某個理由。


    為了保持冷靜,我反覆思考。此時,輝夜的臉龐突然湊近我。


    她的臉距離我好近。


    女性特有的香氣搔著我的鼻腔,她用微微濕潤的雙眸緊盯著我。


    或許是因為她穿著質地輕薄的和服,所以我能清楚感受到她的身體曲線。


    不過,比起這件事,有另一點更讓我在意。


    那就是——


    「輝夜大人……你是不是喝了酒……?」


    輝夜身上散發出微微的酒精味。


    那抹味道微乎其微,說不定是我的錯覺。


    我如此思考著,姑且一問。


    「我是喝了一點。」


    「原來如此……」


    我現在相當篤定。


    輝夜喝醉酒了。這麽說起來,她的臉頰確實帶著一抹緋紅。


    她的外表隻出現了這麽一點小小的變化。應該是因為體質的關係吧,所以看不太出來。


    不過,她確實喝醉了。


    有些人隻要攝取少量酒精就會酪酊大醉,沒想到輝夜就是這種體質啊。


    以後絕對不能再讓她喝酒了。


    我這麽下定決心後,試著說服輝夜,解決這個困境。


    「輝夜大人……你可不可以先退開呢?」


    「我不要。」


    「……我會仔細聽你說的話……」


    「不要騙我,你才不會好好聽我說話呢。」


    輝夜眯起眼睛望著我。


    她壓著我的雙肩,由上往下俯視著我,這樣的狀況讓我感到極大的壓迫感。


    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我不禁移開了目光。


    「你移開視線了喔。」


    「不、不是的,這是因為……」


    「從我登基之後,你有仔細聽我說過話嗎?」


    「……我們去迎接方宰相的時候,不是有嗎?」


    「那隻是你在單方麵對我說教吧!」


    輝夜的手本來壓著我的肩膀,現在移向我的臉頰。


    我的心底閃過一陣不祥的預感,正當我扭著身體想要躲開的時候,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當我想辦法閃躲的時候,輝夜用雙手抓住我的臉頰,開始大力揉捏我。


    「豪痛啊!豪痛!」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喔?你希望我更大力一點嗎?」


    盡管露出了驚愕的表情,輝夜還是大力地將我的臉龐往上捏,我被迫上下點了點頭。


    然後……


    「這樣喔,你喜歡大力一點嗎?」


    輝夜笑著這麽對我說。


    ◆


    ◆


    ◆


    我讓輝夜盡情地揉捏著我的臉頰,直到她滿意為止。我的臉頰現在一定變得一片通紅吧。


    我明天還得參與那場會議啊。


    我在心中歎著氣,望向一臉滿足的輝夜。


    輝夜完全沒有把我說的話聽進去。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我馬上就累了。


    她似乎捏夠了,開始進行下一個行動。


    「我很不開心,非常不開心喔!」


    她拍打著我的胸口這麽說。


    由於她說的話沒頭沒腦,我不知道她是在對什麽事情感到不開心。


    總之,我看得出她相當不滿。


    「那你對什麽感到不滿呢……?」


    「你的大衣!你明明是我的臣子,為什麽要穿著狄奧的大衣啊?」


    啊~她原來是在為此不開心啊。


    她現在大概壓抑不住日積月累的情緒,終於把它發泄出來了吧。


    為了讓我日後跟她相處時不會尷尬,我應該現在解決掉這個問題。


    「你真的……這麽不想我穿它嗎?」


    「真的。狄奧總是搶走我想要的東西,我不會把你讓給他!」


    「不,我本來就是狄奧大人的家臣……」


    要把我搶走的人是你吧——我本來打算這麽說,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因為輝夜眯起了雙眼,如果讓她更加不悅就慘了。


    「這樣啊,我知道了。我會脫掉大衣。這樣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我不要。」


    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不然你到底想要我怎麽做?


    當我這麽思考的時候,輝夜將手放在我大衣上綁起來的繩結處。


    我以為她要用魔術切開它,趕緊繃起身子。不過,她似乎是想要解開繩結。


    但是,為了讓繩結不要鬆開,我故意把它綁得很緊,不熟悉的人應該解不開。


    「唔……」


    「還是讓我來解吧。等我解開之後,我們再恢複這個姿勢好嗎?」


    再這樣下去,她可能就要動用蠻力了。想到這一點,我提出了妥協的解決方法。


    輝夜思考了半晌,才一副不甘不願地離開我的身體。


    剛剛被她按住的肩膀現在隱隱作痛。算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我迅速解開繩結,將大衣先放在桌上。


    如果我把它放在輝夜身旁,她不知道會對大衣做出什麽事情。


    我察覺到輝夜用銳利的視線望向我,隻好壓抑著快要流瀉出的歎息,回到床邊。


    我先在另一側的床邊坐下後,輝夜拍了拍床中央。


    「趕快躺下。」


    如果事情是往其他方向發展,我的心情應該也會大為不同吧。但現在聽到她這番話,隻讓我很想歎氣。


    「不能維持現在的狀態嗎?」


    「……你不聽我說的話嗎?」


    我之前有這麽蔑視輝夜嗎?她竟然如此不信賴我。


    不,與其說是我蔑視她,應該說是我太不關心她了。


    這麽說起來,是我害自己陷入這樣的窘境。


    「我會聽你說話的。」


    就算我反覆解釋個不停,對方應該也不會相信我吧。所以我隻望著輝夜的眼睛,說了這一句話。沒想到輝夜詫異地眨了眨眼。


    「……這樣啊。既然這樣,我們就來好好談一談吧。」


    「好好談一談……?」


    「對,我有堆積如山的問題要問你,還有許多事情要告訴你。」


    堆積如山啊,她究竟累積了多少不滿呢?


    由於我不夠關心她,所以也沒有察覺。


    看來我這個人,就是因為對別人太冷漠了,當初才會遭人刺殺吧。


    我差點就要露出自嘲的笑容,不過我忍耐了下來。


    眼前重要的是,我要如何才能不重蹈覆轍。


    雖然是因為借助酒精的力量,不過輝夜依然對我吐露出了心聲,現在不是笑的時候。


    我得跟她好好溝通,改善我們之間的關係,不然我隻會一再重複著相同的行為。


    「那麽,我就先問我最想知道的事情吧。」


    「什麽事呢?」


    「你為什麽不同意率領新設部隊?你那麽不想當我的臣子嗎?你難道這麽喜歡現在半調子的地位嗎?」


    我當然預料過她會問這個問題。


    不過,我沒想過輝夜會再次大動肝火。


    她用單手不斷拍著床鋪,這麽逼問。


    「這個嘛……」


    「你這麽不想上戰場嗎?」


    「……既然你清楚這一點,為什麽你還要問我呢?」


    「這隻是我的猜想。但如果你不親口告訴我,我還是不會知道真正的原因。」


    「如你所述,我確實不願意上戰場。你要說我是個膽小鬼也無妨。」


    我老實地這麽陳述。然而,輝夜似乎很不滿意我的真心話。


    「你之前跟我戰鬥的時候,不害怕嗎?」


    「那個時候的狀況和現在不同。」


    「……你到底在怕什麽?怕自己會死嗎?」


    「……我當然畏懼死亡……不過,這大概不是真正的主因。」


    「你自己也不清楚嗎?」


    「不,我隻是在逃避這件事罷了。我……害怕看到其他人喪命。不,與其說是其他人,應該說我怕看到同袍戰死……」


    我可能留下了一些心理創傷。


    內亂的時候,許多人因為我的指揮而死去。雖然我沒有太自以為是,認為這些人會死都是我的錯,但我確實為了他們而感到內疚。


    我為了如此自私的理由而戰,導致我的下屬喪命,這就是我感到內疚的原因。


    在我的部下之中,有些人是為了國家而戰,有些人是為了忠義而戰,我不希望這樣的人因為我的指揮而死。


    我知道犧牲是難免的,可是我希望領導大家的人,是一位對於自身能夠參與作戰這件事感到自豪的人。


    對於國家來說,這支新設部隊是相當重要的戰力。不過,就是因為我抱持著這樣的想法,讓我依舊提不起勁來率領他們。


    「你該不會……認為是你自己害死他們的吧?」


    「不是這樣的。隻是……每次我想要戰鬥……理由都是為了某個特定的人…


    …」


    就是因為這樣,我當初才能夠如此不顧一切。但我不可以再為了這種理由而戰鬥了。


    而且,假如失去參戰的理由,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夠戰鬥。


    因此,我才覺得自己不夠格率領這支軍隊。


    然而……


    「就是因為這種微不足道的理由啊?」


    「微不足道……對我來說,這可是非常重要喔……」


    「為了某個人而戰,這麽做有什麽不對嗎?」


    「如果我隻是普通的士兵或指揮官就算了,不過你們現在卻希望我率領一支即將成為國家重要戰力的部隊……一支可以獨立判斷和行動的部隊。」


    「那又怎樣?每個人戰鬥的理由五花八門,並沒有人規定一定要因為哪些理由才能戰鬥吧。」


    「……就算那個人是其他國家的重要人物也沒問題嗎?如果那個人是你的敵人也無妨嗎?」


    「那我會很不愉快。」


    輝夜的臉上浮現出不悅的表情。看到她這樣的表情,讓我有些失望。


    我輕輕歎了口氣後,輝夜瞪向我。


    「你剛剛覺得我是個心胸狹窄的女人吧!?」


    「我才沒有那麽想!」


    「不,你剛剛這麽想了吧!我很清楚,你剛剛那聲歎息裏充滿了失望!」


    她光是從我歎氣的方式,就可以知道蘊含在其中的情緒嗎?


    不過,我確實有幾分失望。


    「哼、哼哼,幸人!原來你在心裏打著這種算盤啊,既然你用如此拙劣的方式來挑釁我,我就讓你稱心如意!」


    「挑釁?你到底在說什麽……?」


    「別裝傻了。算了,即便你這麽說,我還是會信賴你的!就算你是為了其他國家的人而戰,我也毫不在意!縱然那個人是我的敵人也無妨!即使如此,我還是相信你不會背棄同袍!」


    輝夜指著我這麽宣告。這一瞬間,照理來說,我會相當開心又感動吧。不過……


    開口這麽宣告的人目前爛醉如泥。


    等她醒來之後,說不定就會忘了這件事。我得考慮到這一點才行。


    「……」


    「你為什麽不說話?」


    「……身為國王,你剛剛宣告了相當不得了的事情喔。你有這個自覺嗎?」


    「我還是個不成熟的國王。」


    「沒有這回……」


    「不要說這種話!每當我失敗的時候,你都會輕蔑地瞥向我,我不會忘記你這樣的眼神!」


    輝夜低聲怒吼,她像隻貓似地威嚇我。


    我移開了視線,回想起之前在晉見大廳或少數人參與的會議時,我確實曾經用著驚愕的眼神望向她。


    可是,那是因為輝夜在接見賓客或開會時,總是想要輕易答應對方的請求,我才會這麽做的。


    她的經驗確實還不夠。


    「輝夜大人,你說得對,你的經驗確實不夠。」


    「你這家夥……算了。所以,我希望自己至少能獲得臣子的信賴。我希望臣子能夠接納我這位國王。因此,我會認同你,接納你戰鬥的理由。身為維裏斯的國王……我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抱怨你的決定。你就抬頭挺胸地告訴大家說『你隻為了重要的人而戰』吧。而且,如果你是為了這個理由而戰,你也不會挑起無謂的戰役吧。」


    「……就算我用這樣的理由而戰……那些死去的人,也會感到榮耀嗎?」


    「你希望有人能為你感到榮耀嗎?我會為你感到光榮喔!你是我驕傲的臣子,你是我的軍師!這樣你還有什麽不滿嗎?」


    國王掌握了國家的最高權力。這樣的她說自己以我為榮,認同了我作戰的理由。


    既然如此,那些死去的部下們也會感到光榮吧。


    不,不是這樣。


    我並不是因為看到部下犧牲,或是無法為國家效忠而不願意作戰。


    雖然我為自己找了許多借口,但到頭來,隻是因為我無法下定決心罷了。


    因為我自己無法決定,所以我希望有人能推我一把。


    狄奧說不定相當清楚這一點,輝夜大概也是一樣。


    所以她才沒有下聖旨,讓我無法抗命。


    「……輝夜大人。」


    「怎麽了嗎?」


    「……謝謝你。」


    我這麽說後,跪在地上行了一禮。


    過了一會兒之後,因為我一直都沒有聽到輝夜的回覆,所以抬起頭來。


    輝夜躺在床上,蓋著薄被,舒適地沉沉睡去,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真是的……」


    我這麽喃喃自語後,開始煩惱著麵前的選擇題——我該叫醒她嗎?


    不過,就算叫她起床,她也不一定起得來。而且,看到一位女生睡得如此香甜,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叫醒她。


    雖然這麽說,但她睡在男性臣子的房間裏這件事,還是很不妥當。


    我歎了口氣,選擇了妥協的方式。


    「要我熬夜啊……」


    幸好一大早就要開會,我隻要再努力撐一會兒就好了。


    我這麽為自己打氣,打算離開房間時,發現了一件事情。我在這個大陸待了一年,一年四季並沒有太劇烈的變化。


    雖然現在是八月中旬,但天氣並不會炎熱到讓人不舒適。


    所以到了早上,隻蓋一條薄被可能會太冷了。


    就算這麽說,我的房間裏隻有一條薄被子。


    我找了找有沒有什麽可以禦寒的東西後,望到桌子上那件大衣。


    總之先把大衣披在她身上,她應該就不會冷了吧。


    我拿起大衣,走向躺在床上的輝夜,輕輕蓋在她身上。


    3


    剛過清晨五點。


    我在王城裏閑晃了一陣子後,揉著惺忪的雙眼,打開房門。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某個物體飛向了我的臉,那是一塊黑色的布料。


    我馬上察覺到那是我愛穿的大衣。將布從臉上拿下來後,我看了看是誰把它丟向我。


    「輝夜大人,早安。」


    「你、你……」


    「你?」


    「你至少敲個門吧!?」


    床上的輝夜用床單包裹住身體,滿臉通紅地這麽大喊。


    看來她睡醒了。


    「不好意思,我沒想到你已經起床了,畢竟你很晚才睡。」


    「很晚……才睡……?」


    輝夜顫抖著這麽低語道。


    我莫名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關上房門。這樣就算室內有些吵鬧,也不會傳到室外。


    我關上門的同時,輝夜一邊將枕頭丟向我,一邊呐喊:


    「你、你對我做了什麽!?」


    「我什麽都沒做喔!」


    枕頭無力地飛過我的身旁。我先拾起枕頭,走向床邊。


    「別、別過來!」


    「我剛剛說過了吧,我什麽都沒有做。」


    「不是這個原因!我現在隻穿著一件很單薄的睡衣!」


    「啊,我知道啊。」


    「你怎麽會知道!?你果然對我做了什麽吧!?」


    「你來我房間的時候,就穿著那件衣服喔。你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我用錯愕的語氣這麽說完後,輝夜抓起薄被從頭包裹住身體。


    「嗚嗚嗚,母親大人~我是個糟糕的女兒……」


    「我已經告訴過你很多次了,我什麽都沒有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我睡在男人的房間裏,這已經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了!我記得自己過來你的房間,可是我不記得我們談


    了什麽。不過,我們似乎討論了某個重要的話題……」


    「你記得沒錯。下次請你留意別喝太多酒。還好你是來找我,如果你找的是別人,那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了喔?」


    「你這些話還真是迂回……還有,是狄奧跟我說那種酒很美味,要我喝喝看的……」


    「……原來如此,我大概了解了,你還是先回房間吧。現在時間還很早,外麵一個人也沒有,你隻能趁現在這個機會離開了。」


    原來這次是狄奧在背後牽線啊。


    他看穿輝夜對我累積了許多不滿,所以才會設計她喝酒。他一定是故意這麽做的。


    狄奧一定是讓她喝了酒精濃度高的酒,自己則在一旁隔岸觀火。


    真是的,他到底把自己的姊姊當成什麽啊。


    「但、但是,我沒有帶可以披在外麵的衣服……我不想被別人看到我穿著睡衣……」


    「可是我已經看到了喔?」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再被其他人看到了!你再不閉嘴,我就消除掉你的記憶喔!」


    看到輝夜緊握著拳頭,我聳了聳肩,將手中的黑大衣遞給了她。


    「隻要披上這個就可以了吧?趁近衛隊和侍女尚未引起騷動之前,你趕快回房間吧。」


    「我知道了………」


    輝夜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答應,接過大衣。然而,她卻遲遲不穿上。


    「你不穿嗎?」


    「你至少貼心一點,轉過去啦!!」


    她這次改用薄被罩住我的頭,我的神經果然太大條了。


    由於她昨晚完全沒有展現出羞澀的樣子,所以我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我怕自己再度惹她生氣,所以罩著被子就這麽靜靜站著。她片刻後就拉開了被子。


    「出發囉!」


    輝夜用單手攏著大衣前方,臉蛋有些發紅地這麽說。


    ◆


    ◆


    ◆


    我平安無事地將輝夜送回了房間。


    路途中,每當我轉頭望向跟在身後的輝夜時,她總會毆打我的頭。


    直到剛剛她才把大衣還給我。


    她會這麽做,大概是因為今天一早就要開會,她認為我要更衣準備吧。


    我趁機拿著大衣走去狄奧的房間。


    同樣身為王族,狄奧的房間與輝夜的房間相隔不遠。


    沒花多少時間,我就抵達狄奧的房門口,敲了敲門。


    「請進。」


    「打擾了,我是幸人·榑井。」


    我報上姓名後,走進房裏。迎接我的狄奧將手肘撐在桌上,拄著頭,一臉百無聊賴的模樣。


    「你的計劃失敗了喔,看來你相當失望呢。」


    「是啊,我還以為我的計劃絕對萬無一失,畢竟我姊姊可是一位大美人呢。我可不是因為自己是她的弟弟才這麽說喔。」


    狄奧歎了一口氣,從書桌抽屜中取出一瓶看起來很高級的酒。


    這八成就是他讓輝夜喝的酒吧,果然是他出的主意。


    他會知道我沒有對輝夜出手,大概是派了人來監視我們,或是自己親自出馬吧。


    「人的意誌可是比想像中的還要堅定喔!」


    「我聽說有的人隻要認定一個女人,眼裏就容納不進其他異性。你也是這種人嗎?」


    「我沒有認定任何女性,也不會因為某位女性就忽視其他異性。」


    「既然如此,為什麽你不對姊姊出手?」


    「我沒有辦法順勢對喝醉的女性下手,這樣太不尊重對方的意願了。」


    「原來如此,『辦不到』啊……你意外地沒出息耶。」


    「隨你怎麽解釋。」


    「下次要做什麽事之前,我先灌醉你好了。」


    「如果我對沒有喝醉的輝夜大人亂來的話,隻會被她擊敗喔?」


    「……那我來用用父親的春藥吧。」


    「你還真是不擇手段啊。她會討厭你喔?」


    我以為狄奧聽到我這麽說會猶豫不決,不過他隻是受不了似地搖了搖頭。


    「姊姊相當在意你。就算她現在還沒有喜歡上你,但依照我的推測,總有一天這樣的感覺會轉換成喜歡喔。」


    「沒有人能夠解讀他人的感受。」


    「你說得對。不過,身為她的弟弟,我能夠這麽推測。你不覺得機率很大嗎?」


    「誰知道呢。就算你們血脈相連,還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我有別的理由。姊姊登基成為國王後,為了國家,我必須讓她定下來。隻要有一位『優秀的丈夫』,她就可以卸下國王的身分。而如果她迅速生下子嗣,更是馬上就可以退位了。」


    他竟然能夠想得這麽遠。不過,這一切都是為了輝夜著想吧。


    「請你不要做得太過頭了。如果你太過分的話,我會聯絡克蕾兒夫人。」


    「……竟然搬出別人的母親,你也太卑鄙了吧!」


    「還請你把這件事銘記在心。那麽,我特地跑來找你,並不是為了談這件事情。」


    「你是要談手中那件大衣嗎?」


    「是的,我拿它來還給你。」


    「我不是把這件大衣送給你了嗎?沒想到你竟然一大清早拿來還給我啊。」


    狄奧笑著這麽說。


    雖然他看似有些意外,不過應該早就預料到我會有這樣的舉動,並沒有太驚訝。


    「我現在不需要它了。」


    我這麽開口,把大衣遞給了他。狄奧邊接下大衣邊開口說:


    「原來如此。然後呢?脫下大衣之後,你要恢複為什麽身分?我的談天對象?蘇菲亞的隨扈?」


    「不,這不算是恢複,而是畢業。」


    「畢業?」


    狄奧這麽反問。不過,他的語氣中不帶有一絲訝異。


    他大概預期到我的答案了吧。


    「是的。身為『亞克萊特的軍師』,我在內亂之中和你——狄奧路德·亞克萊特一起奮戰。我現在想與這個身分劃清界線,從這個身分中畢業。」


    「從『亞克萊特的軍師』這個角色中畢業?你打算成為更厲害的人物嗎?」


    「當初我會為了你和蘇菲亞而戰,隻是隨波逐流的結果。不過,考慮到這個國家現在麵臨的情勢,如果我保持曖昧的立場,就沒有辦法守護或救贖這個國家的人民,或是身在其他國家重要的人,所以我覺得自己必須做出覺悟。」


    聽到我說出這番話,狄奧的臉上掛著微笑,凝望著我。


    我說的話大概讓他產生了許多想法吧。


    「做出覺悟啊……幸人,我沒有想過會從你口中聽到這種話喔!」


    「我隻是希望能做到這一點而已。」


    「你沒有自信嗎?」


    「老實說,沒有。我不喜歡背負責任,我很擔心這麽做會超出負荷。」


    「如果一個人承受的話,可能會被壓垮的——這是有經驗的人給你的忠告。」


    狄奧這麽說後,從抽屜中取出一塊布。


    那是一件淡藍色的短和服,是狄奧用大衣和我交換而來的衣物。


    「我把這個還給你,畢竟你都把大衣還給我了。」


    「你還留著啊?我還以為你已經丟掉了呢。」


    「當然啊。這是當初和你發誓要一起活下來的證物,我不可能會丟掉它的。」


    狄奧這麽說後,將短和服遞給我。


    我的手碰到了熟悉的觸感,連忙脫下身穿的短和服,換回這件藍色和服。


    穿上這件衣服果然讓我感到安心。


    「你等一下要去開會吧?我很期待大家的反


    應喔。」


    狄奧拋下這句話,愉快地笑了。


    ◆


    ◆


    ◆


    晉見大廳裏出現一陣騷動。


    原因是出在我的身上。


    我脫下了招牌打扮的大衣後,成了大家的焦點。


    在會議開始的同時,我便走到了輝夜的麵前,讓晉見大廳一片嘩然。


    「他瘋了嗎?」


    「為了獲得陛下的注目,他開始做出這麽奇異的舉動嗎?」


    「不,他大概是下定決心要離開王城了吧?」


    周圍的人開始七嘴八舌地這麽交談,不過,他們說的都不是正確答案。


    親善典禮是一個重要的儀式,足以左右維裏斯的將來。


    為了讓這個典禮成功落幕,全國必須團結一心著手準備。


    這場會議中,大部分的人都是為此而來。屆時,軍人將會需要護衛重要人物,文官們也要準備並安排如何款待來賓。


    老實說,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即便如此,輝夜依舊沒有對我下聖旨,狄奧也答應要等我,我不能再繼續消耗兩人重要的時間了。


    所以……


    「雖然難以啟齒,但是,我有一個請求。」


    我在王位前停下腳步,單膝跪下。


    盡管輝夜訝異地瞪大雙眼,她依然這麽回答:


    「說來聽聽。」


    「是。可不可以……讓我擔任新設部隊的指揮官呢?」


    輝夜的身體瞬間僵住了。


    當輝夜的身體放鬆下來時,我身後的人們似乎也同時回過神來。


    「都到了什麽時候,你還在說這種話!」


    「是啊!你這家夥不是拒絕了嗎?」


    「你這個男人又不是貴族,光是讓你待在這裏就夠奇怪了!來人啊,還不把他拖出去!」


    大家的謾罵聲如雨點般紛紛落下。不過,我之前確實拒絕接受這個職位,所以他們罵得並沒有錯。


    然而,我請求的對象並非是身後的軍人和文官。


    我是在請示坐在王位上的輝夜。


    「……你今天會脫下大衣,和你的請求有關嗎?」


    「衣服不過隻是衣服。雖然效果不大,但衣著依然會影響自己帶給他人的印象。那件大衣,是我在內亂時的象征。所以,我脫下了它。」


    「你的心境產生了變化啊……那我就當作是這麽一回事吧。我同意把部隊交給你掌管,我本來就打算這麽做。」


    輝夜望向狄奧和貝德,催促他們陳述意見。


    「陛下,身為總司令官,我也同意。」


    「身為宰相,我也一樣沒有意見。」


    兩人雖然各持己見,不過並不反對我回歸戰場。


    畢竟,失去前任國王和輝夜這兩大支柱後,維裏斯軍方的勢力變得相當衰弱。


    輝夜當上國王之後,就無法輕易踏上戰場。


    從前任國王時代就擔任將軍的人,主要的工作也隻是輔佐這兩位中心人物罷了。


    軍事威望的衰退將會招來他國的侵略。


    如果曾經立下戰功的人展開行動,也能夠適當地牽製其他國家。


    「那麽,我就任命你為……」


    「請等一下。」


    有一個人打斷了輝夜的話,這裏隻有少數人如此有骨氣。


    出聲的人是一位長者。


    不用回頭,我就能知道對方的身分。


    假使一支隊伍中的士兵超過五千人,與其稱作部隊,更可說是一支氣派的軍隊。率領這種軍隊的人稱為將軍。不過,在維裏斯的軍隊中,有一個位階比將軍還要高級。


    該階級的名稱為上將軍,或者叫做大將軍。


    大將軍在國境擁有自己的軍隊,就連格外強悍的輝夜,也不曾獲得這樣的稱號。


    前任國王的時代,有三位上將軍。可是,現在狄奧的底下隻有一個人擁有這樣的稱號。


    他的名字是雷蒙德·巴斯卡庫,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身高雖然跟我相仿,肩膀卻比我還要寬上許多,相當適合配戴豪邁的盔甲。


    雖然他高齡七十三歲,現在仍是現役軍人。


    狄奧雖然處決了其他兩位將軍,但卻沒有處分巴斯卡庫。


    理由是盡管上將軍逐漸變得像是一種榮譽性職務,但巴斯卡庫卻一直沒有離開崗位,依然以將軍的身分待在前線上。


    這個男人管理著數以萬計的國境守備軍,以及好幾位將軍。


    他就是維裏斯的大將軍——巴斯卡庫。


    因為實力而受到器重的巴斯卡庫,現在就在這裏。


    從前任國王時代開始,他就是一介重臣,就算沒有參加內亂,也不會有人予以過問。


    「巴斯卡庫,這不像是你的作風。你對我的決議有異議嗎?」


    「沒有的事。公主殿下,您的決議真是英明。」


    「巴斯卡庫……我現在已經是國王了……不要稱我為公主。」


    「國王陛下,在下失禮了。」


    從巴斯卡庫不疾不徐的發言之中,我們可以看出他的為人。


    他不但實力堅強,也是一位人格高尚的人。


    內亂時,當輝夜在國內與反叛軍交戰之際,就是由這個人在守衛國境。


    他擅長仔細分析狀況,屢次阻止他國介入內亂。


    整體來看,他的能力數值也相當高。智力高達九十,其他的數值大約落在八十五左右。雖然隻有戰鬥力落在七十五,不過,他的年事已高,卻還能維持這樣的能力值,代表他年輕時的實力應該相當高強吧。


    雖然他的能力不像輝夜或蘇菲亞一樣超乎常人,就算他現在的數值應該已經比年輕時衰退許多,但還是跟狄奧和安娜一樣優秀。


    「巴斯卡庫,既然你認為我的決議很英明,為什麽還要我暫時別做出結論呢?」


    「這裏有人無法接受這個決議。不隻是在下,集合在這裏的人們,尤其是年輕一輩更是如此。他們都有機會成為新設部隊的指揮官。盡管幸人·榑井在內亂中的戰績無人能及,不過,如果隻用內亂的功績來做判斷,在場的人應該也無法接受吧。」


    「如、如您所述。陛下,請您也賜予我們機會吧!」


    「說得沒錯!就算對方在內亂時立下功績,也不代表他未來一定能展現實力啊!」


    或許是因為情勢對自己有利,後方傳來的聲音愈來愈大。


    最近發生的最大戰爭就是內亂。如果不用內亂來判斷,究竟要以什麽為基準來下決定呢?


    在內亂之前,戰功最顯赫的人就屬輝夜了。


    到頭來,在後方呐喊的那些人還是沒有機會擔任指揮官啊。


    「小鬼們!閉嘴!竟然隻挑對自己有利的時候放話!就是因為這樣,陛下才會連機會都不給你們!你們至少要學會壓抑情緒,表現得冷靜一點吧!」


    聽到巴斯卡庫這麽斥喝,喧鬧的人全都安靜了下來。


    看到眾人安靜下來後,巴斯卡庫重新轉向輝夜。


    「我們何不來舉行一場演習,順便當作給新設部隊測驗實力?不管勝敗如何,根據演習內容來看,一旦斷定幸人·榑井不適合當新設部隊的指揮官,就將機會讓給其他候選人。這樣可以吧?」


    「我覺得這是一個好提議,不過我們現在沒有這種時間喔?」


    「我不會給陛下、宰相和總司令官添麻煩。這裏的貴族子弟和軍人們都是指揮官候選人,就讓他們負責審查吧。」


    巴斯卡庫的臉上掛著微笑。此時,我察覺到他的意圖——


    我必須要在演習中讓人刮目相看,使反對者不得不認同我,這就是巴斯卡


    庫的企圖。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提議要和我對決,將事情導向這樣的發展。


    「我將會擔任你們的對手。王城和國界之間有一片達爾平原,我們就在該處舉辦演習吧。」


    「巴斯卡庫上將軍,我清楚你的目的。不過,榑井沒有參加過騎兵戰。而且,要他率領一支尚未進行過正式訓練的部隊,這樣對他有些不利吧?」


    聽到巴斯卡庫提出的條件,貝德提出了反對的意見。


    我不曾和騎兵隊交手過,我就知道有人會指出這一點。


    我雖然指揮過步兵部隊,不過在內亂時並沒有機會指揮騎兵隊。


    畢竟,我當初是和輝夜交戰。


    我推估自己沒有辦法在平地作戰中獲勝。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覺得這對他會是個好經驗,優秀的馬匹是維裏斯的強項之一。我聽說新設部隊也是以騎兵隊為核心戰力,所以勢必該舉行這場演習吧。」


    「你說的是。不過,為什麽要由你擔任他們的對手呢?」


    狄奧這麽詢問巴斯卡庫。巴斯卡庫望向他,臉上浮現笑容。


    「實際戰鬥過後,才能了解許多事情。我想趁這個機會鑒定一下幸人·榑井。」


    「……幸人,如果你同意的話,我也不會反對。怎麽樣?」


    「大將軍提出如此難能可貴的提議,我當然不會拒絕,我接受這個提議。不過,現在五支隊伍正在各地進行演練,可以給他們一點時間回到王城集合嗎?」


    「當然沒有問題。我會率領數量相同的軍隊出戰,沒問題吧?」


    「不成問題。不過,巴斯卡庫大將軍,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


    「什麽事?」


    「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隻有跟輝夜大人對決的時候,我才可能吃下敗戰。」


    我這麽宣言後,站挺了身子,直直麵對老兵銳利的視線。


    4


    這裏是達爾平原。


    這是一塊平坦寬廣的曠野,環境對於騎兵應該相當有利。


    「為什麽你要讓不習慣騎馬的羅伊也這樣作戰呢?」


    艾莉卡和我騎在馬上並行。她凝望著前方的戰場,這麽詢問我。


    我和巴斯卡庫的演習訂了三個規矩——


    不殺對方。


    受到攻擊就得離開戰場。


    如果我和巴斯卡庫其中一方遭到擊敗,將定下勝負。


    僅止於此。不過,我們使用的武器全是木製品,也沒有辦法直接對敵方使出強效的魔術。


    「敵方是重裝騎兵,我方隻有妮可拉率領的隊伍是步兵,而剩下的隊伍都是騎兵。米卡娜的隊伍以弓箭手為主,不過木製的弓箭會讓戰力銳減。羅伊的隊伍不習慣騎馬作戰,幾乎不能算是戰力。現在阿爾斯的隊伍正在奮力作戰,所以我們隻能仰賴他們來獲勝唷?」


    艾莉卡望著前方戰鬥中的四千兵力對四千兵力的戰役,這麽分析。


    她的分析相當正確。


    對方為了迎合平原這個環境,準備了五千位經驗豐富的騎兵。但我方卻不同,我們無法更換那五千位士兵。


    對方比我方受過更多騎兵戰的訓練。


    這一點對我方相當不利。


    再加上我方光是集合就花了四天的時間,但對方隻花了三天,今天則是決定展開演習後的第五天。我方才剛結束行軍就馬上開始演習,士兵尚未回複的體力也比對方不利。


    然後,由於這次演習禁止直接用魔術攻擊彼此,所以我們火力最強大的艾莉卡隊伍等於失去戰力。


    再加上木製弓箭的威力不足,飛行距離也不遠,使得米卡娜本人和隊員的戰力也大幅下滑。


    羅伊的實力不足,尚無法率領一千人,所以我分配了五百位騎兵給他。不過,他戰鬥得相當辛苦。


    我讓妮可拉指揮剩下的五百位士兵,要他們以步兵的方法戰鬥。


    這五百人本來是直屬於指揮官的隊伍,不過,目前尚未決定由誰擔任指揮官,所以他們暫時先加入妮可拉的隊伍。


    由於這五百人還要身兼護衛指揮官的任務,所以是從內亂時與狄奧一起奇襲王都的騎士和黑鳥旗軍中千挑萬選出的菁英,實力相當值得信賴。


    因此,現況是四千位騎兵對付兩千五百位騎兵和一千五百位步兵。


    「騎兵要靠奔馳才能發揮實力,你說過這句話吧?」


    「是啊。」


    「既然如此,為什麽你會下令要他們先擋下敵人呢。」


    「如果讓兩方的騎兵直接決一死戰,經驗造成的差異應該會一目了然吧?所以,我先讓步兵擋下對方。」


    「這麽一來,你應該要增加步兵的數量吧?話說回來,你為什麽說要進行臨機應變的作戰啊?」


    艾莉卡有些不悅地這麽詢問。


    就戰況來看,情勢確實對我方不利。她會有這樣的反應,大概是因為我完全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吧。


    其實,我已經布好局了。


    「冷靜,艾莉卡,你的職位很重要,如果一直這麽慌亂,本該獲勝的戰役,最後也會戰敗喔!」


    「我想你應該不會這麽做……不過,你應該不會要我率領本營部隊吧?」


    本營部隊就是扣除艾莉卡隊伍中魔術師後的其他士兵,全員都裝備著弓箭。


    艾莉卡的部隊是由兩百位魔術師,以及八百位負責護衛他們的騎士所構成。


    魔術師是珍貴的戰力,我優先安排了八百位優秀的士兵擔任他們的護衛。


    由於艾莉卡持續在教導他們連結魔術,所以這兩百位魔術師都是菁英中的菁英。


    這兩百人將會幫助我們奪得勝利。


    「艾莉卡,你的工作就是魔術吧?你率領的這支部隊是負責魔術的隊伍,米卡娜率領著弓箭手隊伍,阿爾斯率領負責速攻的隊伍,羅伊則率領著以力量取勝的隊伍,妮可拉帶領機動應變的隊伍。大家都有各自的職責,而我的工作就是讓你們的長才適得其所。」


    我這麽說後,凝望著前方的戰場。


    我方離開戰場的士兵壓倒性地多。


    而且,離開的士兵幾乎都來自羅伊的隊伍,他們都是在民兵之中經過一番磨練後才加入羅伊的部隊的。


    在羅伊的隊伍之中,許多人都是在內亂中立下戰功,進而加入軍隊,所以還不習慣騎馬作戰。


    如今在這支隊伍中,隻有一位褐發少年不斷奮戰——


    正是羅伊。


    盡管他看起來很自大,演習前也說出許多狂妄的話語,不過卻十分努力地單打獨鬥,他的部下恐怕銳減到隻剩兩百多人了。


    我差不多該展開行動了。


    「傳令給各部隊。」


    我叫來幾位負責傳令的人。


    「是!」


    「告訴阿爾斯隊長負責的小隊『自由作戰』。」


    「咦?隻有這樣嗎?」


    「你不用複誦一遍嗎?」


    看到傳令的騎士一臉錯愕,我這麽詢問他。雖然這隻是場演習,不過,這裏依舊是戰場。


    「你在這裏耗掉一秒,可能就會害死一位同伴,要有這個自覺!」


    「是、是的!我現在複誦!我會告知阿爾斯隊長的小隊『自由作戰』!」


    「下一個,傳令給米卡娜和羅伊的隊伍,『配合阿爾斯隊長的小隊作戰』。」


    「是!我會傳令給米卡娜隊長率領的隊伍『配合阿爾斯隊長的小隊作戰』!」


    「是!我也會傳令給羅伊隊長率領的隊伍『配合阿爾斯隊長的小隊作戰』!」


    我傳令給三個隊伍後,朝本營隊伍發號施令:


    「本營隊伍,急速後退!直到我說停下來為止!」


    「不需要傳令給妮可拉嗎?」


    「不用吧。算了,傳令給妮可拉負責的隊伍『配合阿爾斯部隊離開戰場,之後就自行判斷』。」


    「是!我會傳令給妮可拉隊長率領的隊伍『配合阿爾斯部隊離開戰場,之後就自行判斷』!」


    目送最後一位傳令兵離去後,我操縱馬匹,連忙向後退。


    現在他們應該都收到指令了,就算看到本營隊伍後退,應該也不會驚慌失措。


    「艾莉卡。」


    「怎麽了?我從剛剛開始就搞不懂你在做什麽。」


    「你馬上就會了解了。幫我準備連結魔術!目標!敵方本營前方!威力拜托大一點喔!」


    「說不定會攻擊到對方的傳令兵唷?」


    「對方現在沒有派傳令兵。他們展開突擊之後,前鋒部隊和本營之間拉開了距離。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有傳令兵形單影隻地騎著馬在中間奔跑,應該很明顯吧。」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雖然我無法理解你的企圖,不過我會聽從你的指示。準備連結魔術!使用的魔術是爆擊!」


    爆擊是會引發爆炸的魔術。


    其他國家和黑鳥旗軍也經常使用這項魔術,這款魔術是為了讓多位魔術師聯合使用而開發出來的。


    魔術的詠唱時間不長,據魔術師所述,這是一款「很容易配合」的魔術。由於我不會魔術,所以不太清楚,不過這是艾莉卡教給部下的第一種魔術,他們應該能輕易上手吧。


    當我這麽思索時,他們已經迅速結束詠唱。


    「爆擊!!」


    連結魔術通常是由五人一組進行,最後主要是由小組的中心人物來發動魔術,而其他人主要就是在配合這位中心人物。


    因此這位中心人物將會左右魔術的命中率。


    這次由艾莉卡來擔任中心人物。


    艾莉卡又被人稱為「紅蓮的魔女」,相當擅於使用火焰相關的魔術。


    想當然耳,她對這個連結魔術十分拿手。盡管隔了一段距離,她依舊精采地擊中了敵人本營的前方。


    「就照這樣攻擊下去吧。其中有沒有不擅長連結魔術的人?」


    「你需要多少人?」


    「五十人左右吧?」


    「十組嗎?我馬上安排。然後呢?下一個目標是?」


    「太好了,你真有效率。剩下的小組就集中攻擊敵方本營的左方,再來是敵人後方。小心別打中他們喔!」


    我這麽叮嚀後,為了讓艾莉卡安插的五十位魔術師展開行動,望向前方。


    ◆


    ◆


    ◆


    騎兵要靠奔馳才能發揮實力。


    因為馬是需要加速的生物。


    如果隻是單一騎兵,就算停下來還可以作戰。但如果騎兵集團停下腳步,就要花一段時間才能進行下一個動作。


    阿爾斯隊伍趁隙而入,從右方繞過敵方前鋒部隊,直衝向敵人的本營。


    敵方的前鋒部隊馬上察覺到阿爾斯的舉動,追了上去。配合著阿爾斯部隊進攻的羅伊部隊馬上從他們的背後進攻。


    同樣配合阿爾斯部隊的米卡娜隊伍則援護著羅伊小隊。


    這樣就能減弱敵方前鋒部隊的力量。


    然後,由於本來抵擋著前鋒前進的妮可拉部隊向右移動,讓許多敵方前鋒部隊的騎兵衝向我方本營。


    對他們來說,這段距離恰巧是適當的助跑距離。當然啦,如果這隻是普通的平地,自然是這樣沒錯。


    「弓箭手往前!」


    隨著我的指示,八百位弓箭手走向前方。


    敵方的騎兵認為我們這邊開始準備迎擊,快馬加鞭地衝了過來。不過,前頭的騎兵卻開始放慢速度——應該說,他們不得不放慢速度。


    「真是明顯的地洞陷阱啊。」


    「如果讓敵人不容易發現,會讓他們受傷,所以我才會盡力請你們製作許多顯而易見的地洞。」


    我請五十位魔術師使出所有魔力,挖了簡單的地洞,數量高達數百個。


    雖然深度不深,頂多隻能讓小孩子蹲進去,不過,地洞之間幾乎沒有縫隙,很難騎著馬突破重圍。


    對方隻能選擇繞路。不過,針對這點我已經采取了預防措施。


    「爆擊!」


    搶在他們開始繞路之前,我方就使出連結魔術,封住左右兩方。


    他們應該需要花上許多時間來突破魔術造成的大洞吧。


    最重要的是……


    「馬匹陷入混亂?」


    「雖然巴斯卡庫大將軍的部下們負責鎮守國境,不過他們主要的工作是防守;輝夜大人的黑鳥旗軍才是負責攻擊的隊伍,所以騎兵隊乘坐的是普通的戰馬。」


    「但我方的馬都很鎮定啊?」


    「分配給我們的戰馬,本來是黑鳥旗軍使用的馬匹。那支軍隊是維裏斯之中唯一把聯合魔法加進戰術之中的軍隊,所以他們使用的戰馬當然也受過訓練,就算看到連結魔術也不會驚慌。」


    「所以,敵人的本營……現在一片混亂?」


    「巴斯卡庫大將軍在守衛國境時,應該經曆過非常多次連結魔術出現的戰爭,所以看到馬匹發狂時,應該能察覺到我方的魔術並非障眼法或虛張聲勢才對。不過,在阿爾斯隊長攻進去之前,他們得費一番心思來安撫馬匹了。」


    然後,等狀況穩定下來之後,阿爾斯隊長的部隊就會馬上展開突擊。


    單就個人實力來說,我方士兵的作戰經驗比對方更加豐富。


    如果今天是步兵互相交戰,我方肯定會獲勝,假如是阿爾斯隊長率領的騎兵去跟對方交手,一定也不落人後。


    而且,即使敵方成功安撫下馬匹,巴斯卡庫的本營部隊一旦與風馳電掣的阿爾斯部隊交手,勝負也顯而易見。


    就算敵方的本營部隊想與阿爾斯部隊拉開距離,他們的周圍也盡是連結魔術所製造的坑洞。


    他們不可能有辦法拉開一定程度的距離。


    如果對方要獲勝,那麽他們得趕在阿爾斯拿下巴斯卡庫之前,先拿下我。


    敵方的前衛部隊似乎也這麽判斷,他們紛紛下馬,跨過那些洞穴。


    所以,我親切地宣告了一件事情:


    「現在要放箭囉。大家要防禦好,別受傷囉!」


    不用我提醒,弓箭手隊伍已經站到前方,每個人都拿著盾牌。


    箭的前端塗抹著紅色的液體,隻要身體上沾到五個痕跡,就必須離開戰場。


    也就是說,隻要使用盾牌防禦,士兵幾乎就不會因為被箭射中而離場。


    不過,對方已經沒有時間想辦法防禦了。


    而且,他們的敵人並不隻限於我方的本營部隊。


    「妮可拉的隊伍從後方過來了呢!簡直像是算好敵方下馬的時間一樣。」


    「他們確實就是算好了這點。他們要一麵拉開距離,一麵掩護米卡娜和羅伊率領的部隊。」


    「……妮可拉還真了不起。」


    「所以我分配了最多兵力給她。如果大家都跟妮可拉一樣有能力,我一開始就不用下令他們去『擋住』敵方啦。」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望著弓箭手和步兵包夾住敵方,開始解釋給艾莉卡聽:


    「你需要信賴一個人,才能與他攜手作戰,不過我們這次尚無法做到這點。大家甚至沒有辦法好好整合自己的部隊,目前光是作戰就已經耗盡大家的心力了。不過,隻有妮可拉把隊伍整合成還可以的狀態。要在有限的時間內整合好一千五百人的隊伍,你知道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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