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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到臉頰上舒適的冰涼觸感,讓我悠然醒轉。


    我微微睜開眼睛,看到了天花板。


    看來我正躺在床上。


    腦袋好沉重。


    這大概是魔法的後遺症。


    「幸人!太好了……你認得我嗎?」


    我微微將頭偏向左方,手中拿著一塊濕布的蘇菲亞出現在視野中。


    臉蛋微微顯露出疲憊。


    她大概一直照顧著我吧。


    「好久不見……感覺有點難堪哪……我明明意氣風發地出征,最後卻仰賴你和輝夜大人伸出援手……」


    「你又在說這種話……幸人,你睡了兩天喔?就算難堪也不要緊,請你早點醒過來……我好擔心好擔心,深怕你不會醒來了……」


    蘇菲亞不論何時都如此美麗的臉龐上,流露悲痛的神情。


    她的眼眸中盈著淚水。


    當我離開王都時,曾害她落淚,現在又讓她為了我流淚。


    我明明希望她能展露笑容,卻總是害她淚流不止。


    「這樣啊……我睡了兩天啊……」


    「你還不能起來!」


    當我想要坐起身的同時,蘇菲亞按住我的身體。


    但我不能乖乖地躺在床上。


    既然已經過了兩天,代表今天是10月12日。


    我的腦袋還無法流暢地思考,但過了兩天的時間,帝國軍恐怕已經重整陣勢了。


    「既然我睡了兩天,戰局已經有了巨大轉變吧,我不能繼續躺在這裏。」


    「那麽,我把其他人叫過來吧。」


    聽到蘇菲亞這麽說,我露出苦笑,點了點頭。


    老實說,我的身體還無法任意移動,讓大家過來確實比較好。


    跟大家談過之後,我再去跟輝夜打聲招呼吧。


    「你可以幫我叫米卡娜過來一趟嗎?」


    「我知道了。」


    蘇菲亞點了點頭,輕聲呼喚米卡娜的名字,把我清醒的事情告訴了她。


    她正在使用風將這些話傳送給米卡娜。


    她的魔術依然如此方便。


    「米卡娜馬上就會過來了。」


    「謝謝你。我睡了兩天,她大概會罵我吧。」


    「米卡娜非常擔心你喔。當然,我和輝夜大人亦是如此。」


    「抱歉……」


    「你跟其他人道歉就可以了,我已經清楚你昏倒的原因。」


    蘇菲亞的藍色眼眸直勾勾地望向我。


    看到她的眼神,我知道她已經發現了魔法的事情。


    真不愧是蘇菲亞,不用聽我開口說明,她就已經發現這件事。


    「我等一下會跟你說明,你願意聽我說嗎?」


    蘇菲亞笑著點點頭。


    就算我隱瞞了她,一直沒有告訴她這件事,她卻沒有發怒。


    我吐了口氣。


    此時,房門大力打了開來——


    走進房裏的人是米卡娜……不對。


    「幸人!你醒了啊!」


    是輝夜。


    她毫不理會目瞪口呆的我和蘇菲亞,走到我身邊,握住我的手。


    我認為國王主動造訪家臣的房間並不妥當。


    更何況這裏不是王都中的王城。


    大家幾乎不曾親眼見過輝夜。


    如果因此而傳出流言蜚語,可能久久不會消失。


    「你昏迷了整整兩天,讓我很擔心喔!看到你在馬背上動也不動的模樣,我還以為自己的心髒要停了!」


    「啊……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我低頭道歉,微微移動身體。


    單純是因為輝夜的臉太靠近我的身體。


    我們之間的距離極近,她嬌嫩欲滴的嘴唇差點就要觸碰到我的臉頰。輝夜緊貼著我的纖瘦身體,讓人難以想像出她在戰場上英勇揮刀的模樣。


    「你退燒了嗎?有食欲嗎?」


    我才剛拉開距離,輝夜又湊近過來,開口詢問。


    米卡娜晚了一步走進房間,她打斷輝夜接連不斷的問題:


    「輝夜大人,幸人大人很困擾,你先冷靜下來吧。」


    「唔?這樣啊。對不起,我太亢奮了。」


    看到輝夜終於離開身旁,我鬆了口氣。


    米卡娜趁機遞給我幾份文件。


    「我將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大略整理了一下。」


    「真不愧是米卡娜,謝謝你。抱歉,讓你擔心了。」


    「不會,我不認為你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喪命。」


    米卡娜一臉嚴肅地開口。


    她似乎真的這麽想,讓我有些畏懼。


    我不是超人,也並非不死之身。


    我隻是人類,該死的時候依然會死。


    我一邊這麽思索,一邊迅速地開始瀏覽文件。


    與其詢問輝夜或蘇菲亞,我認為直接看文件比較快。


    米卡娜統整的資料簡單易懂。


    就結論來看,雖然諾克斯受到些許損害,但依然維持著戰力。帝國軍相當戒備輝夜,目前尚未展開行動。


    然後,迪蘭刻意隱匿輝夜的命令信,現在遭受軟禁。


    「關於迪蘭的事情,你打算等我清醒後再處理嗎?」


    「沒錯,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你有權責備迪蘭。」


    「我才沒有這種權利。請把他送回王都吧。假若你在這裏專製地審判他,王都的貴族也會感到不滿。既然如此,把他遣送回王都比較妥當。」


    「我聽說他扯了你的後腿……?」


    輝夜抱歉地垂下眼簾。


    當初是她指派迪蘭擔任援軍將領。


    盡管是因為周遭的人大力引薦,但任命他的人終究是輝夜本身。


    她大概認為自己必須對這件事負責。


    「不要緊,畢竟你和蘇菲亞都趕來支援我了,這才是你一開始的目的吧?」


    「這曾經是我的目的,你也很清楚吧,王都中的人都希望我留下來。老實說,我本來也這麽認為……」


    輝夜的表情愈來愈陰沉。


    我總覺得她有一部分是在衝著我發怒。


    我完全猜不到她對我生氣的理由。


    為什麽會這樣呢?


    「輝夜大人,你為什麽生氣……?」


    「是因為汝對她有所隱瞞哪?」


    從房門口傳來一道口音別具特征的少女聲音。


    就我所知,我身邊隻有一個人會這樣說話。


    「莉雅西亞殿下!?」


    「好久不見。看來汝身體微恙哪,但保重性命最重要哪。」


    「謝謝你。你怎麽會過來這裏?」


    她是皇國派來的正式使者,由於皇國的立場仍曖昧不清,她應該正被軟禁在王城之中。


    就算皇國水兵或許會出現,她依然不可能隻身到臨最前線。


    不,用「到臨」一詞也不太對。


    莉雅西亞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來到這裏,維裏斯的警備並不鬆散。


    絕對有人帶她過來。


    至於誰有辦法這麽做……


    「這跟輝夜大人生氣一事有關嗎?」


    「我沒有生氣,隻是感到錯愕罷了。你沒有把貝德那件事情告訴我吧?」


    貝德那件事。


    她指的一定是貝德企圖對莉雅西亞下藥一事吧。


    那件事怎麽會傳入輝夜的耳中?


    我毫不猶疑,再次望向莉雅西亞。


    知道那件事情的人隻有我、莉雅西亞、莉雅西亞的隱者護衛梨央,以及貝德本人。


    我不認為


    貝德的護衛會背叛他,也不認為貝德會向輝夜坦白這件事。


    畢竟他企圖用藥讓莉雅西亞吐出情報。就算沒有成功,輝夜仍然不會原諒他。


    貝德清楚這一點,聽到我答應幫他隱瞞這件事,他才會就此罷手。


    這麽一來,隻有一個人有辦法告知輝夜了。


    「汝並沒有要本宮封口哪。」


    莉雅西亞拋下這句話,臉上勾起一抹危險的笑容。


    啊,如我所料。我輕輕歎了口氣。


    這麽一來,貝德和輝夜的關係就徹底惡化了。


    對於輝夜而言,貝德就像她的兄長,也是支撐國家的宰相。


    我不希望兩人的關係惡化,但莉雅西亞來自其他國家,這一點對她無足輕重。


    「輝夜大人,你是因為這件事而感到憤怒……不對,是感到錯愕嗎?」


    「當然啊。你在想什麽啊?竟然隱瞞如此嚴重的事情!」


    「貝德·方就跟你的哥哥沒有兩樣,我希望你們能維持良好的關係。」


    「貝德確實就像我的哥哥,但這件事不能混為一談。莉雅西亞是拜訪我國的正式使者,他不僅對這樣的人做出失禮的舉動,還打算跟父親一樣采取殘忍的手段,我已經無法信賴他了。」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會對你隱瞞。倘若宰相和國王對立,國家也會動蕩不安。」


    「等這場戰爭結束之後,我就會將貝德解職。這件事已經拍板定案了,你可以不用擔心。」


    輝夜澄澈的眼神望向我,清楚地宣告。


    這份宣言完全無法讓我放心。


    蘇菲亞和米卡娜也啞口無言。


    宰相是文官中的最高領袖,而貝德同時也是相當高階的貴族,堪稱貴族的代表。


    輝夜奪去他的宰相一職,說不定會再次引發內亂。


    「這樣嗎……我們日後再來討論這件事吧。就算貴為國王,也無法獨裁地決定這種事情。」


    「你反對我的做法嗎?」


    「我會遵從你的決定。不過,我希望你能謹慎思考後再展開行動。我們甚至還沒有擊退帝國軍,現在不該討論這件事。」


    「說得也是。那麽,我們來召開軍事會議吧。畢竟我們必須先對付三萬帝國軍嘛。」


    輝夜如此說完,浮現滿麵微笑。


    ◆


    ◆


    ◆


    顧慮到大病初愈的我,大家在我的寢室召開軍事會議。


    參加者有我、米卡娜、尤連伯爵、蘇菲亞、輝夜和莉雅西亞。


    我能理解大家找蘇菲亞來開會的理由。就算把她請出房間,她依然能聽得一清二楚。


    我們當然也可以使用筆談進行會議,但與其做這麽麻煩的事情,不如一開始就讓她參加軍事會議。


    再說,沒有人會質疑她是否有資格與會。


    大家就是如此信任她。


    因此,就算讓蘇菲亞出席也無所謂。


    那為什麽我們要讓莉雅西亞參與軍事會議呢?


    當輝夜離開時,如果繼續把莉雅西亞軟禁在王城之中,一定會讓她成為貝德的目標。


    王城之中沒有人可以阻止貝德,所以我能理解輝夜帶她過來的原因。


    但是,為什麽要讓她參加軍事會議呢?


    當我感到不可思議之際,莉雅西亞靜靜地坦白:


    「皇國水軍的艦隊已經接近此處了。」


    這算是一件好消息。


    在莉雅西亞的推動下,皇國水軍開始行動。我們隻要在他們抵達前維持現狀,等著夾擊帝國軍即可。


    這是我一開始提出的戰略。


    帝國軍自然也不會毫無反抗地遭受夾擊,但我們多少能封鎖對方的行動。


    想當然耳,若皇國的戰力前來協助維裏斯,阿爾比翁一定會趁機攻打皇國,不過,屆時維裏斯將會派援軍前往皇國。


    我們打算借此僵化戰局,使戰爭演變為長期戰。


    這麽一來,持續遠征的帝國軍將會迅速離開戰場,皇國和維裏斯可以攜手回擊阿爾比翁。


    這是我的計劃。


    明明是好消息,莉雅西亞和輝夜的表情卻不帶笑意。


    也就是說,事情的發展一定不如預期。


    「皇國打算靜觀其變嗎?」


    「風向尚不明確。本宮和蘇菲亞已經事先設了定點,經由風之魔術師與皇國取得聯係了。皇國隻回答會派遣艦隊,當然,指揮官是本宮的父親阿諾爾德·杜涅海爾。」


    「智將阿諾爾德……他不願意順著我們的想法行動啊……」


    「汝思考的是以維裏斯為主導的戰略,父親大人並不同意。因此,即使艦隊已經抵達維裏斯附近,卻不願意現蹤。」


    莉雅西亞應該已經把維裏斯握有優勢的事情告知皇國了。


    他們聽到這個消息,不,說不定他們在聽到消息前就已派出艦隊。


    然後,他們停留在維裏斯近海觀望戰況。


    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因為他們在等待。


    維裏斯與帝國軍的兵力懸殊,但我方有賴輝夜親自上陣。就算雙方稱不上勢均力敵,但戰爭的結果也無法輕易預料。


    莉雅西亞曾經說過,她的父親阿諾爾德認為皇國該支援維裏斯。


    而皇國現在會觀望戰局,是想要抓緊時機掌握主導權。


    隻要在維裏斯陷入劣勢時伸出援手,維裏斯將會欠下皇國極大的人情。


    這麽一來,維裏斯未來就無法對皇國的發言充耳不聞了。


    對方不僅清楚協助維裏斯的利益,甚至來了這一手,打算掌握主導權。


    看來阿諾爾德是個城府極深的人。


    「正因如此,我才會親赴前線。我們說不定必須與皇國交涉,既然我不能把這件事情交給貝德處理,我也沒有賦予你外交權。這麽一來,隻能由我親自出馬了。」


    這是輝夜由衷的想法嗎?還是說,她想要正當化自己的行為?


    輝夜微微一笑,這麽解釋自己上前線的理由。


    當大家紛紛露出苦笑時,我開口詢問莉雅西亞:


    「莉雅西亞殿下,皇國軍有可能支援帝國軍嗎?」


    「幾乎不可能。因為皇國想要掌握主導權,唯有協助維裏斯才有辦法達到這個目的。不管帝國軍的狀況有多麽危險,皇國就算出手相救,也不可能掌握主權,因為主導權掌握在阿爾比翁手中。因此,皇國不可能支援帝國軍。假若維裏斯滅亡,下一個就輪到皇國了。本宮的父親當然清楚這一點。」


    「這麽一來,就算我們對帝國軍窮追猛打,皇國軍也不會與我們為敵啊。」


    米卡娜鬆了口氣,仿佛最讓她擔心的事情已經消失無蹤。


    她說得一點也不錯,帝國與皇國攜手合作將是最糟糕的發展。


    然而,莉雅西亞使用了「幾乎」這一詞。


    這代表皇國仍然有可能跟帝國攜手合作。舉例而言,當帝國軍徹底擊敗維裏斯之際,皇國就會刪去支援維裏斯這個選項。


    事情的發展相當棘手。


    「就維裏斯的角度來說,考慮到將來的狀況,我們不想將主導權交給皇國。這麽一來,我們有必要將帝國軍逼至劣勢。」


    「維裏斯這方的戰力有諾克斯五千人、前來支援的五千名步兵、輝夜大人的近衛隊約五百人。再過幾天,還會有五千名步兵抵達前線。」


    「也就是一萬五千人。相較之下,帝國軍約為三萬人,戰力差了兩倍……」


    尤連伯爵哀歎似地喃喃自語。


    盡管兵力與三國聯軍時相似,但帝國軍的素質明顯較高。


    再加上——


    「帝國軍的指揮官是海軍大將軍卡爾·貝根鮑爾。根據俘虜所述,副將是陸軍將領多利斯登·貝爾紀烏斯。」


    「居然還加上那個男人啊。」


    聽到我說的這句話,大家的表情都變得嚴峻。


    所謂那個男人,指的就是妨礙諾克斯撤退的克勞斯。


    他連麵對輝夜時都不曾退讓,他的部隊也盡是精銳。


    我們勢必要嚴加戒備他。


    「假如那個男人出馬,我來和他較量,這樣最為妥當。」


    輝夜自信滿滿地開口後望向我。


    她以眼神詢問我:「你沒有意見吧?」


    我輕輕點了點頭。


    那是一個戰鬥力超過120的怪物,與其隨便派出數位諾克斯的隊長與他交手,不如讓輝夜對付他。


    「那麽,就以我會出征為前提,來製定作戰計劃吧。首先——」


    輝夜爽快地開始編製部隊,並決定與敵方作戰的地點。


    比起國王,輝夜更適合擔任一位將軍。


    我一邊思索,一邊開始替輝夜的計劃進行細部調整。


    2 幕間劇~克勞斯


    10月14日。


    帝國軍本營。


    我身在其中,一股睡意引誘了我入夢。


    但是,卻有人阻撓我的睡眠——


    「勞斯……克勞斯!克勞斯·庫留卡!」


    我微微睜開雙眼,一臉慍色的男人們排排坐著。


    他們坐在一張長桌的後方。


    我坐在長桌一角,穿著帝國海軍藍色軍服的壯年男子——海軍大將軍卡爾·貝根鮑爾坐在桌子的另一端。而一位年約三十歲、穿著一件灰色陸軍軍服的男人坐在他的身旁,是多利斯登·貝爾紀烏斯。


    話說回來,現在好像正在召開軍事會議。


    「你膽子真大,竟然敢在軍事會議中打瞌睡。」


    男人對我說道,我記得他是多利斯登的部下。


    他肩膀的階級章顯示出他是一位中佐,比身為少佐的我高了一階。


    但我們隸屬於不同的指揮係統,他的階級與我無關。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陸軍和海軍的軍事會議吧。我是魔軍派來的援軍,在這兩軍的會議中插不上話,就算打瞌睡也不成問題。既然你們把我叫醒了,代表你們已經決定好進攻維裏斯的策略吧?」


    「唔……這個嘛……」


    中佐一臉尷尬地移開視線。


    活該。就因為你擺出這種高高在上的態度,才會顏麵盡失。


    既然不夠優秀,就不該自以為是。


    「庫留卡少佐,我們目前尚未製定好策略,想要聽聽你的意見。」


    聲音從長桌的另一端傳了過來。


    坐在該處的卡爾征詢我的意見。


    他的眼眸充滿了智慧。


    他是帝國中最高明的謀士。


    官階是大將軍,身為一位舉世聞名的將領,帝國三軍將之一。


    這樣的男人竟然在征求我的意見,現在的狀況真是讓我莞爾。


    「我不是一直把意見掛在嘴邊嗎?不,不隻是我,帝國魔軍本來就反對帝國出兵維裏斯。如我們所料,對方現在把我們逼至絕境。在這樣的狀況下,最妥當的處理方式是撤退。」


    我仿佛聽見了待在母國的上司發出歎息。


    隻因為內亂削弱了維裏斯的力量,就要我們要趁現在進攻,未免輕率過頭了。


    維裏斯並非弱國,他們之前曾徹底擊潰帝國。


    我也不樂見帝國和阿爾比翁同一戰線。


    阿爾比翁至今不曾侵略他國,現在突然展開行動,代表背後一定有什麽內幕。


    最重要的是,就算我們擊敗維裏斯,隻會讓維裏斯成為與帝國本土分開的領地。


    另一方麵,阿爾比翁則與維裏斯的陸地相連,他們能夠輕易控製維裏斯。


    等帝國占領維裏斯後,阿爾比翁便可以輕鬆奪走這塊領土。


    嗯,攻打維裏斯果然是錯誤的決定。


    「不可以撤退。目前本隊尚未遭受攻擊,在這樣的狀況下空手而歸的話,就算將我的首級獻給皇帝陛下,他也不會罷休。」


    「嗚哇……真麻煩。」


    「就是啊。本來以為能打敗黑色大衣的諾克斯和領軍的黑衣軍師,沒想到竟然換黑公主上陣。維裏斯到底有多喜歡黑色啊?看了就煩。」


    多利斯登突然插嘴。我記得那位黑衣軍師名為幸人·榑井。當初明明是我讓他陷入絕境,聽他的語氣卻仿佛是帝國軍全體的功勞。


    算了,反正我們也失敗了。


    「黑公主……輝夜·哈爾貝魯特配上黑衣軍師幸人·榑井。我們在兵力上占了優勢,敵方卻擁有大陸中首屈一指的勇將和智將,兵力差距也不過兩倍爾爾。」


    對於帝國軍來說,兩倍的戰力差距實在太小。


    帝國軍要穩穩取勝,至少要有三倍的戰力差。


    麵對這麽小的差距,帝國軍惴惴不安。


    「一般來說,隻要有我跟卡爾出馬,兩倍的差距已經足夠了。但敵人是黑公主,這個女人曾經擊敗過比自己多上好幾倍的敵人。更何況輔佐她的人是幸人·榑井,這個男人曾經隻用五千人部隊擊退數萬人的三國聯軍。不僅如此,他還有辦法迅速防堵我們的進攻。」


    多利斯登用右手支著額頭,一臉厭煩。


    帝國也耳聞黑衣軍師的評價,他在此地被稱為維裏斯的軍師。


    在一向隻以勇將聞名的維裏斯出現的智將。


    策略家比駑鈍的勇夫更難對付,帝國比任何國家都清楚這一點。


    帝國士兵個體的強度不及其他國家。


    不管就人種、環境或體格方麵來說,大陸西側的居民都比不上其他地區的居民。其中也有像我這樣的例外,不過,基本上大家的體魄都輸人一截。


    天生具有魔術師素質的人也屈指可數。帝國主要是靠智慧和技術,譬如製作魔槍或提升造船技術使國力茁壯。


    倘若想要在戰爭中獲勝,帝國需要以人數取得優勢。而為了活用士兵,我們則需要善用計策。


    因此,帝國軍很畏懼策略家。


    我們清楚一個人想出的策略與戰術足以改變戰局。


    「盡管如此,我們仍然必須戰鬥。就現況來看,我們壓倒性的優勢消失了,但我方仍然稍微占上風。」


    「那麽,該怎麽做?我們的物資不足以進行長期戰。麵對輝夜·哈爾貝魯特這位對手,進行野戰又有些輕率。」


    「我們也隻能這麽做了。假如戰爭時間拉長,使大家對物資心懷不安,隻會導致戰敗,畢竟我們是進攻的一方。再說,輝夜·哈爾貝魯特自豪的百戰百勝黑鳥旗軍早就解散了。在一萬五千位敵軍之中,隻有諾克斯的五千人是精銳軍,剩下的隻是烏合之眾,他們跟不上輝夜·哈爾貝魯特的指揮。」


    「你說得沒錯。要與輝夜·哈爾貝魯特並肩作戰,必須具備堅強實力,但對方應該也清楚己方的弱點。畢竟對方陣營中有個男人,就曾指揮組織散亂的反叛軍與輝夜·哈爾貝魯特交鋒。」


    聽到多利斯登的發言,在場的各隊隊長們紛紛沉下了臉。


    竟然因為指揮官說的話而一喜一憂,早知如此,一開始別開戰不就得了。


    黑公主與黑衣軍師,我們一開始就做好必須跟其中一方交手的打算。


    帝國軍本來預估其中一方會留在王都,實在太過天真。


    帝國軍的窮追猛打,逼得那兩個人都站上沙場。


    不管是在上一場戰役中展現精彩奇襲的黑衣軍師,或是曾與我交鋒的黑公主


    都超群出眾。


    我本來差一點就能拿下黑衣軍師。他當時為了掩護同袍撤退而一時逞強,讓我獲得這個機會。


    如果與他正麵交鋒,我方應該不容易擊倒他。那支名為諾克斯的部隊之中,英勇善戰者不在少數。


    再來就是黑公主了。


    這是我第一次在戰場上交兵這麽久,也是初次未能成功拿下對手。


    當時,黑公主——輝夜·哈爾貝魯特沒有拿出真本事,她的目的隻是要讓黑衣軍師撤退。


    而我卻幾乎使出了渾身解數,光是這樣,就讓我清楚感受到我們之間的差距。


    下次在戰場上碰頭時,我可能光為了保住小命就必須竭盡全力。


    「庫留卡少佐,你有辦法勝過黑公主嗎?」


    「不可能,我頂多可以擋下她。」


    「那麽,諾克斯的隊長們呢?」


    「隻是二對一的話,我認為不成問題。」


    聽到卡爾的詢問,我懷抱著幾分確信,開口答覆。


    我已經同時跟諾克斯的其中兩人對戰過了,在諾克斯之中,那兩個人的能力最強。


    雖然要打敗他們有些困難,但也並非辦不到。


    在戰場上幾乎沒有辦法長時間維持二對一的狀態,畢竟周圍也有其他敵兵和同袍。


    「若我方派庫留卡少佐出馬的話,維裏斯會派黑公主迎擊吧。」


    「狀況可能恰恰相反喔?對方派黑公主出馬的話,我們隻能讓克勞斯上陣吧。」


    聽到卡爾說的話,多利斯登提出不同意見。


    他說得沒有錯,卡爾的策略是以我方掌握主導權為前提。


    但敵方也有可能掌握主導權。


    假如輝夜·哈爾貝魯特在我們意料之外的時機出現,到時候帝國軍隻能派我出馬。


    屆時我們將失去先機。


    「的確有這種可能性。不過,輝夜·哈爾貝魯特不是一位隻會在前線進攻的將軍,她擁有大陸中數一數二的統帥能力。就算戰力差了兩倍,我不認為她會把全軍的指揮權交給幸人·榑井,自己隻負責進行突襲。倘若庫留卡少佐沒有出麵,她應該會盡全力在後方指揮。我們要把她引誘出來。」


    「你把她引誘出來之後呢?克勞斯可沒辦法擊敗她喔?你要他喜孜孜地上前讓人家砍嗎?」


    多利斯登用開玩笑的語氣對卡爾說道。


    就武藝方麵來說,多利斯登也是帝國首屈一指的勇將,但並不及我和輝夜·哈爾貝魯特所具備的非凡能力。


    「不,我們的目標並非輝夜·哈爾貝魯特。一旦拿下她,我們確實可以擊潰維裏斯,可是如果我們有能力這麽做,現在就不用如此辛苦地思考策略了,我們必須先對黑衣軍師下手。多利斯登,輝夜·哈爾貝魯特上陣之後,你就去拿下黑衣軍師。」


    「要奇襲啊?算了,這是海軍主導的戰役,我會聽從你的指示。」


    「我之後再把作戰計劃告訴你。下一場戰役之中,我們要討伐黑衣軍師!」


    「是!」


    當男人們起身敬禮時,我才慢了一拍站起、行禮。


    我現在隻想跟輝夜·哈爾貝魯特戰鬥。


    就算力量和本事不如人,隻要想出一個好策略就夠了。


    這是弱者才能行使的特權。


    我一定要讓對方平靜的表情扭曲變形。


    我下定決心後,放下敬禮的手。


    3


    該說是幸運嗎?五千人步兵隊抵達的時間比我們預期中還早。


    現在是10月15日的清晨。


    帝國軍仍沒有動靜。


    我和輝夜依然從早開始進行軍事會議,因為我們還沒有想出一個能戰勝帝國軍的策略。


    「果然還是進行野戰比較妥當嗎?」


    我和輝夜之間的桌子上擺著一張拉姆平原的地圖,這個地方恐會成為這次戰役的戰場。


    在尤連伯爵領地之中,隻有拉姆平原足以讓人數破萬的軍隊進行戰鬥。


    維裏斯這方有擅於野戰的輝夜,再說,貝蘿莉雅城也無法容納破萬的軍力,所以我們計劃與敵方進行野戰。


    帝國軍恐怕抱持著相同的想法,畢竟長期戰對他們較為不利。


    不斷從海路運送維持三萬大軍的物資,絕對是極大的負擔。


    當這場戰役演變為長期戰時,帝國軍的物資一定會短缺。


    聽到我方希望進行野戰,他們也隻能接受。


    倘若要進行野戰,不管是從戰場的麵積或戰場與城之間的距離來看,我們隻有拉姆平原這個選擇。


    等敵方越過拉姆平原後,就沒有他處足以進行野戰了。如果帝國軍把拉姆平原當作據點,那些貝蘿莉雅城所容納不下,散布於其他城鎮或野營在外的士兵有可能身陷險境。


    因此,輝夜才會決定要在拉姆平原進行野戰。


    「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固守城池,展開長期戰……」


    「辦不到。」


    我說出自己的願望後,馬上遭到輝夜的拒絕。


    我知道她拒絕的理由,所以沒有繼續追問。


    「我終究是維裏斯的國王,一直待在前線,讓王都唱空城也不太好。再說,我也很擔憂三國國境,我想要一口氣結束這場戰役。」


    「我清楚了。那麽,我們就用野戰一決勝負吧。」


    這麽一來,我們確定要進行野戰了。


    算了,事情幾乎已經成定局,地圖也準備好了,我隻是在進行最終確認。


    我在地圖上放了幾顆三角形的棋子。


    一顆三角形的棋子代表著五千位士兵。


    我在維裏斯這方放了三顆棋,帝國軍那方放了六顆棋。我們的兵力差了兩倍,這樣就一目了然了。


    「跟三萬帝國軍相比,我方約有一萬五千人,有一萬人是召集來的步兵。日前舉辦軍事會議時,我們決定將士兵分為四組人馬。其中一支是本隊,剩下三支各四千人的隊伍則是主要戰力。」


    「是啊。那麽,誰來率領這三支隊伍?」


    輝夜難掩興奮的心情,開口詢問。


    關於這一點,大家提出了相當多意見,但輝夜要我負責做出最終決定。


    大家提議由諾克斯隊長、尤連伯爵、以及近衛隊長安娜等人來率領四千大軍。


    老實說,我一直舉棋不定,考慮了每個人的能力與調性之後,我才終於做出決定。


    「諾克斯第一部隊隊長阿爾斯·庫洛負責率領第一大隊。諾克斯第三部隊隊長妮可拉·利歐爾負責率領第二大隊。最後的第三大隊,我想讓諾克斯第四部隊隊長米卡娜·哈劄德來統帥。」


    「喔,你這麽安排啊。你不讓安娜當隊長嗎?」


    「當你與那個男人交戰之際,需要有人負責指揮禁衛隊。讓安娜率領她熟悉的部隊,相互照應時可以降低失敗率。還有,我這次拜托尤連伯爵守備貝蘿莉雅城,畢竟不能唱空城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麽一來,副將呢?憑一個人的力量很難率領四千大軍吧?」


    「是,我會讓其他諾克斯隊長擔任副將。第一大隊副將為第二部隊隊長艾莉卡·法尼爾。第二大隊副將為第六部隊隊長艾貝爾·嘉蘭多。第三大隊副將為第五部隊隊長,羅伊·克萊豪德。這是最完美的安排。」


    「阿爾斯和艾莉卡、妮可拉和艾貝爾、米卡娜和羅伊啊?我不曾和艾貝爾接觸,不清楚他的為人,但我聽說他本來是妮可拉的護衛,這樣的職務分配真有你的風格。」


    「聽到你的稱讚,我很光榮。」


    我行了一禮後,輕輕歎了口氣。


    這是我能想出的最好


    安排了。


    接下來就是所有大隊的兵力配置。


    「阿爾斯和艾莉卡攻守穩定,因此我會讓第一大隊待在左翼,妮可拉和艾貝爾的隊伍頑強不易改變陣型,我安排第二大隊待在中央。擅長進攻的米卡娜和羅伊帶領的第三大隊待在右翼、我和你帶領的本隊坐鎮後方。這樣妥當嗎?」


    「是。輝夜大人,我的想法跟你一樣。以中央為盾牌,由左右兩側進攻,基本戰術就使用這個陣形吧。」


    在這次的戰役之中,我們會劃分成左右與中央等三個區塊進行作戰。


    也就是說,率領三支大隊的將領力量相當重要。


    「既然兵力不如敵軍,我們必須提升前線指揮官的素質,才有可能獲勝。」


    「一點也不錯。可是,倘若隻仰賴部隊長的能力,大家會罵我們待在後方沒做事喔。」


    我這麽開玩笑後,輝夜揚起笑容。


    我們有辦法與帝國軍勢均力敵。


    既然彼此不分優劣,我們便無法預測戰局的走向。


    假如輸掉這場戰役,維裏斯將一口氣陷入絕境,我必須避開這樣的狀況。


    對方亦是如此,倘若戰敗,帝國軍會受到嚴重的打擊。


    目前雙方本隊尚未進行交戰,因此帝國軍仍選擇待在維裏斯,假若他們在本隊的戰役中吃敗戰,他們大概會選擇撤退。


    不管帝國軍有多麽強大,他們已經輸送了超過三萬兵力前來維裏斯。


    為了輸送士兵,他們究竟使用了多少船隻,消耗了多少物資呢?


    為了準備、使用這些船隻與物資,他們投下多少資金呢?


    再說,為了不讓待在維裏斯的士兵餓肚子,他們還陸續搬送物資過來。


    對於帝國本土的居民來說,這是相當大的負擔。這代表帝國軍不可能空手而歸。


    「我想設法擊退帝國軍,但在沒有傷亡的情況下,對方不容易知難而退吧?」


    「他們現在稍微占了上風,如果是你,你會撤退嗎?」


    「稍微占了上風嗎……我倒不這麽認為。」


    「這是什麽意思?」


    輝夜的臉上浮現出錯愕的表情,詢問我。


    我開口向她說明:


    「輝夜大人,我們和諾克斯的隊長們全都戰死的機率應該微乎其微吧?」


    「當然啊,畢竟我和你都清楚退場的時機。」


    「可是,帝國軍必須討伐所有能夠指揮數千軍力的將領。畢竟隻要我們率軍逃進貝蘿莉雅城,這場戰爭就會演變成籠城戰。」


    「原來如此!你的意思是,我方目前還有一條退路吧?」


    「沒錯。由於你必須趕回王都、皇國介入、阿爾比翁與我國的戰爭等原因,使我們希望能與帝國進行短期戰,但維裏斯依然有辦法毫不猶疑地徹底防禦敵人。一旦我們這麽做,帝國軍會相當頭痛。從他們的角度來看,現在的情勢並非勢均力敵,就算打贏當前的戰役,也不一定能顛覆戰局。」


    戰術上的勝利不會改變戰略。


    縱使會有例外,但這基本上是不變的規則。


    帝國與阿爾比翁已結為同盟,但是兩國間的信賴關係卻相當薄弱。由於他們的目標都是維裏斯,所以才會同時展開攻勢。


    假設現在維裏斯的將領慘遭討伐,或是維裏斯的行動遭到阻礙,阿爾比翁都能得利,帝國卻不然。


    帝國追求的是帝國的勝利。就算阿爾比翁攻陷維裏斯的王都,那也是屬於阿爾比翁的勝利,與帝國無關。


    帝國必須親手擊潰維裏斯。


    「就算他們打算靠人數取勝,破壞一切,他們的物資終將不足,無法反覆進行作戰。除非攻陷貝蘿莉雅城,否則帝國的未來將一片黑暗。」


    「你說得沒錯。因此,他們可能會派別動隊前往貝蘿莉雅城。我們必須思考要讓多少士兵留在城裏。」


    盡管我這麽說,但我不認為帝國軍會出動別動隊。


    我會這麽推論是出於許多原因,最重要的原因在於對方曾經派出數千士兵的先遺部隊,卻依然沒有攻陷這座城。隻要對方掌握這個情報,就不會展開未臻完善的攻擊。


    再加上我們出動整個暗影團隊,我們自上空監視帝國軍。當對方有意出動別動隊時,我方的偵查網一定會發現。截至目前為止,我們尚未觀察到帝國軍有意另行編製軍隊。


    當那個能力非凡的男人率領的部隊出動時,我們才需要嚴加戒備。但是,如果那支部隊僅有千人左右,暗影有可能留意不到。


    那個男人的戰鬥力驚人,說不定能輕易攻陷沒有主要兵力的貝蘿莉雅城。


    到時候再來煩惱吧。假如那個男人不在,我方不惜讓輝夜使出渾身解數,以猛烈的力量壓製對方。我清楚這一招有多麽恐怖。


    「嗯,你說得沒錯。綜觀大局之後,情勢對帝國軍較為不利。」


    「是的。雖然這麽說,當我們在貝蘿莉雅城中展開籠城戰之後,想擊退帝國軍便很困難了。再說,當阿爾比翁加強攻勢時,我們也無法前往支援。我們跟帝國一樣,在這場戰役中絕對不能吃敗仗。」


    維裏斯的軍隊恢複速度相當快。


    老實說,當帝國軍打算迅速壓製港口,奪取貝蘿莉雅城,卻奇襲失敗後,他們就已經無計可施了。


    他們充作據點的港口塞不下所有士兵,搭建了大規模野營地。倘若他們一開始成功攻陷貝蘿莉雅城,就能夠利用城和周邊地區,可惜諾克斯阻止了他們。


    一件事的開頭相當重要。


    帝國軍先發製人,展開攻其不備的奇襲。


    維裏斯軍晚了一步才展開對策,派諾克斯出征。


    幸好米卡娜英勇地與敵方奮戰,諾克斯也在貝蘿莉雅城被攻陷前抵達,先遣部隊隻能撤回港口。


    盡管敵方保住了港口,但他們的先遣部隊原先設定的目標不僅止於此。


    城或堡壘幾乎都無法容納三萬人,但隻要帝國軍占領貝蘿莉雅城,並且確保一條港城通往貝蘿莉雅城的路線,他們戰鬥時將會更為輕鬆。


    先遺隊的失敗逐漸讓帝國走投無路。


    這是米卡娜立下的功績,也是諾克斯的功績,尤連伯爵領土的人們當時迅速地做出反應,也立下了功績。


    米卡娜全力奮戰,守住了這座城。


    諾克斯為敵方先遣部隊帶來了關鍵一擊。


    由於尤連伯爵領土的居民迅速避難,帝國軍沒有擄獲任何勞動力。


    這都帶來了莫大的影響。


    現在,尤連伯爵領土的居民毫無怨言地在避難處繼續生活。


    輝夜會如此著急地想要結束戰爭,大概也是為了這些人民。


    維裏斯若戰敗,人民也會受害。


    我們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因此,我們絕對要打敗帝國軍。


    「唔……我想不出任何妙計……」


    輝夜不斷盯著地圖,煩惱地抱著頭。


    以大局來看,帝國軍並沒有絕對勝算,甚至居於劣勢,但現況對他們較為有利的事實也不可動搖。


    就算他們現在苦無擊潰維裏斯的良策,依然是難以對付的敵人。


    「阿爾比翁和帝國……帝國和皇國……維裏斯和帝國……維裏斯和皇國……」


    輝夜似乎想要整理現在的狀況,開始喃喃自語。


    聽到她的低喃,我也打算埋頭思索。此時,有人幹擾了我。


    不對,「幹擾」這一詞似乎太失禮了。


    蘇菲亞走進房間。她的手中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擺了三個茶杯。


    「一直聚精會神也無濟於事,要不要一起喝杯茶呢?」


    蘇菲亞的臉上掛著一抹讓人鎮定的溫柔微笑,開口提議。


    我和輝夜幾乎同時點了點頭,在不遠的圓桌旁坐下。


    ◆


    ◆


    ◆


    「也就是說,兩位從昨晚就開始進行軍事會議了嗎?」


    「不,我們有小睡片刻,但是沒睡多久。」


    大概兩個小時左右吧。


    我終究不敢說出這句話,但蘇菲亞的表情依然沉了下來。


    她似乎不滿意我的回答。


    「兩位這麽賣力,想出好方法了嗎?」


    蘇菲亞知道我們一直盯著地圖。


    她會過來這裏,應該是聽了我和輝夜的對話吧。


    聽到她的冷嘲熱諷,我和輝夜的表情有些扭曲。


    「你戳中了我們的痛處呢……」


    「就是說呀……」


    看到我和輝夜無從反駁的模樣,蘇菲亞露出一副「我就說吧」的表情,更激烈地開口斥責:


    「睡眠不足的時候,就連本該戰勝的戰役都會吃敗仗呢。兩位現在先去睡一下吧?」


    輝夜搖了搖頭回答:


    「戰場上常常需要熬夜數日。我們都有小歇一會兒,不需要擔心。」


    「我很擔心。輝夜大人,假若你不去休息,幸人也沒有辦法休息喔?」


    「唔?真是卑鄙,竟然搬幸人出來!」


    「這跟卑不卑鄙沒有關係。」


    蘇菲亞冷靜地答覆後,輝夜開始反駁。


    她們竟然在我的麵前吵架,真希望她們可以多為我著想一點。


    我該怎麽讓她們早點言歸於好呢?


    我是不是該選邊站,說服另一方呢?


    可以的話,我希望三個人可以好好享受午茶時光啊。


    皇國看著維裏斯和帝國相爭,他們說不定也懷抱著這樣的心情。


    此時,我察覺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這或許能成為讓一切起死回生的方法。


    說不定還能顛覆整個大陸的戰局。


    不過,我需要借助蘇菲亞的力量和立場。


    簡而言之,我必須拜托一直沒有任何動作的蘇菲亞,協助我將阿爾比翁逼至絕境。


    我察覺到這一點,張開了口。


    若為了維裏斯與蘇菲亞考慮的話——


    我將沒有餘力顧慮阿爾比翁這個國家。


    4


    輝夜馬上著手進行我的計劃。


    老實說,我不確定整個計劃是否能順利進行,但當戰況對我們不利時,我們還可以仰賴這個計劃。


    不管事情怎麽發展,維裏斯都會獲利。


    然而,我們需要得到在維裏斯周圍等待的皇國艦隊協助,我拜托莉雅西亞和蘇菲亞擔任說服皇國艦隊的角色。


    「……對不起,把這麽讓人難受的工作推給你……」


    「不會,我也是引發戰爭的原因之一,我有義務做些什麽……」


    我和蘇菲亞待在貝蘿莉雅城中的某間房裏,這是好幾個月前蘇菲亞居住過的房間。


    跟我們相遇時一樣,蘇菲亞坐在椅子上,我站在她的身旁。


    「別說什麽原因了……你一點錯也沒有,我也能理解阿爾比翁人的心情。維裏斯當初確實單方麵襲擊了阿爾比翁的使者,他們當然會氣憤難平。」


    「但是,那是過去維裏斯的所作所為。輝夜大人是現今維裏斯的中心人物,輔佐她的人是你和狄奧路德大人,幫助我的人成了這個國家的核心份子。看到國家把我當作理由,進攻已經改頭換麵的維裏斯,人民卻毫不起疑……我明明可以阻止這樣的局麵……」


    蘇菲亞難過地垂下眼簾。


    阿爾比翁是魔術師之國,他們的國民熱烈支持著身為至高無上少女的蘇菲亞。


    這份支持甚至可以用「狂熱信仰」來形容,連蘇菲亞本人都感到害怕。


    因此,他們才會以蘇菲亞為理由引發戰爭。


    反過來說,蘇菲亞當然有辦法阻止阿爾比翁這麽做。


    蘇菲亞是阿爾比翁的公爵家大小姐,但她在人民之間的人氣甚至超越了阿爾比翁公國的公王。


    一旦她反對這場戰爭,阿爾比翁極有可能不會開戰,畢竟位居阿爾比翁中樞的戰爭推進派也是蘇菲亞的支持者。


    盡管蘇菲亞能成功阻止這場戰爭,但她仍有可能是第二次戰爭的主因。


    因為她可能成為史托拉特斯的傀儡。


    「假設你受到操縱,戰爭的規模會更龐大。你的祖父知道這件事的危險性,才會幫助你逃亡。」


    蘇菲亞輕輕點了點頭。


    接下來,她一語不發。


    我本來想試著找些話題,但蘇菲亞似乎陷入迷惘,我也悶不吭聲。


    過了一會兒,蘇菲亞凝望著窗外,開口說道:


    「……古代種賢者曾將魔術教導給五位偉大的魔術師,分別是現今的公王家沃登,以及三大公爵家——利茲貝魯克家、梅斯費德家、拉耶利亞家,以及負責遴選公王的米爾沃德家。他們被稱為五大名家,據說這五個家族繼承了五人的血脈。」


    「其實不然吧?」


    我曾經聽說過這件事。


    我記得是維裏斯和三國的國境戰爭剛結束的時候。


    那是阿爾比翁保守至今的秘密。


    偉大的五位魔術師,其中一人的名字是史托拉特斯。


    史托拉特斯被稱為背叛者一族,但他其實是五位魔術師之一,這件事確實隻能當作秘密。


    「……史托拉特斯使用操作魔術操縱魔術師,遭國家驅逐出境。但我不能確定現在於幕後展開行動的史托拉特斯是否真繼承了那一族的血脈……如果他真的來自那個家族,他的目的就是完成祖先交代的使命,也就是報複——他報複的對象就是阿爾比翁。」


    「這太不合理了。一開始破壞規矩的人是史托拉特斯,所以國家驅逐了他,但他竟然反過來怨恨國家。所以……你不需要太介意這方麵的事情。」


    「……雖然這麽說,阿爾比翁依然是始作俑者。我聽說過好幾次史托拉特斯的事情,不隻是我,阿爾比翁的五大名家明明清楚掌握著史托拉特斯的情報。沒想到……仍然無法阻止他……我們必須擔起責任。」


    如果我的策略得以順利進行,阿爾比翁將轉瞬陷入絕境。


    阿爾比翁甚至可能亡國。


    我竟然找蘇菲亞來協助我進行這項工作。


    蘇菲亞隻能嚐試與阿爾比翁切割,但她沒辦法做到。


    因此,她才會說出這些話。


    阿爾比翁有錯在先,他們必須承擔責任。


    身為阿爾比翁的象征性人物,蘇菲亞認為自己也必須負責。


    「……蘇菲亞,你真的很喜歡阿爾比翁呢。」


    「……我在那個國家沒有留下任何快樂的回憶,我可以肯定地說自己在維裏斯的時候更幸福。盡管如此……它依然是我的故鄉……對不起,我的心情有些混亂……」


    蘇菲亞靜靜望著窗外流淚。


    我總覺得自己最近一直看到蘇菲亞落淚。


    她為什麽要哭泣呢?


    我的眼睛隻看得見蘇菲亞的資料畫麵。


    我明明想要理解她的心情、她的痛楚,眼中卻隻顯示出派不上用場的情報。


    當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話才好時,這雙眼睛完全幫不上忙。


    我不希望我的眼睛擁有這種力量,我需要的是不傷害到人,能夠理解人心的能力。


    來到這個世界,接觸了許多人之後,我覺得自己有了改變。我的社交能力進步了,也開始察覺人們心中的情感。


    我不知道這是我本身產生的變化,還是接受了狄奧三分之一靈魂後帶來的影響。跟生活在地球上的時候相比,我現在更了解身邊的人。


    我本來以為自己改變了。


    可是看到靜靜落淚的蘇菲亞,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害蘇菲亞落淚的人是我。


    事到如今,我已經無法停止計劃。


    就算開口道歉,也隻會讓她必須費心顧慮我。


    我該怎麽做才好?


    我絞盡腦汁搜尋著該對蘇菲亞說的話語後,她開了口:


    「……魔術的極致是魔法。魔術師相當憧憬魔法師,隻有少數人能達到那種高度。」


    「……這樣啊。」


    「我聽說魔術的力量無法與魔法相比……幸人,你的魔法擁有什麽力量呢?」


    蘇菲亞終於轉向我。


    她的淚水止住了。她已經整理好思緒了嗎?還是說。她在顧慮我呢?


    不論如何,她似乎想在出發前問清楚我所擁有的力量。


    這麽一來,我就省下自己開口的功夫了。


    「我的魔法似乎還不成熟,目前仍充滿問題……魔法名是窺視技能。在我的眼中,人的力量會被數值化,我能知道你的魔力和智力。」


    「就是這份力量讓你無所不知啊。你是什麽時候覺醒的呢?你遇到我的時候就已經覺醒了嗎?」


    蘇菲亞毫不訝異地接納了這件事,仿佛我會使用魔法天經地義一樣。


    她曾經表明自己清楚我昏倒的原因,她應該很早就發現了這個秘密。


    「是啊。抵達這座城之前,我就已經會使用魔法了。蘇菲亞,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當我在國境與你重逢的時候,你的魔力增加的速度極為異常。由於你攜帶著璀璨,讓你的魔力受到抑製,變得跟普通人無異,導致拉古隊長等人沒有察覺到這點。但你的魔力本來很低,卻急速增加到如此地步,讓我感到很奇怪。」


    「原來如此,發生了這樣的變化啊?我直到最近才發現自己身體的改變。」


    「是給你戒指的人把這件事告訴你的嗎?」


    能夠讓魔力消失的魔道具,是用來對抗古代種賢者製作出的武器。


    除了我與史托拉特斯交手時使用的璀璨之外,據說其他魔道具都已被丟棄。


    這個戒指就是以此為標準所製的道具。


    我突然戴上這種東西,果然會讓人起疑。


    「對啊。你可以……把我收到這個戒指的事情當作秘密嗎?如果擅自說出去,感覺給我戒指的人會突然現身。」


    「沒有問題。隻要我跟你待在一起,似乎也能在某一天見到他呢。」


    「是啊,你總有一天會見到他喔。對方似乎也有許多目的,倘若他認為自己該出馬的時機來臨,他會從隱居的地點現身。」


    蘇菲亞微微一笑,站了起來。


    她將手緩緩地伸向我的臉頰。


    「當我在維裏斯的王城……送你出征後,我一直在煩惱。」


    「……煩惱什麽?」


    「你的戰役何時會結束。假如永遠不會結束,每當我送你離去時,一定總會痛苦不堪。」


    「……」


    「我一直忐忑不安,腦中不斷浮出不好的預感。當我和輝夜大人一起前來找你時……卻看到你陷入昏迷,我以為自己的心跳要停了。」


    「關於這一點……很對不起。」


    我確實讓她操心了。


    不僅如此,我還因為輕敵而差點喪命。


    我沒有辦法為自己找借口。


    不管蘇菲亞怎麽罵我,我都打算甘之如飴地接受她的責難。


    但出乎我的預料,蘇菲亞並沒有責備我。


    「那個時候……我變得很憎恨帝國軍。我深感錯愕,我的心中第一次產生這種情感。我幾乎不曾為了任何目的傷害他人,所以我才會如此驚訝。那讓我察覺到一件事。」


    「什麽事情?」


    「對我來說,你就是如此地重要——我察覺到這一點。阿爾比翁很重要、維裏斯也很重要,輝夜大人、米卡娜和妮可拉也是,但他們的重要性都無法勝過你。我百般煩惱後,才弄清楚這一點。就算跟故鄉、跟我自己相比,你依然比任何事物都重要。」


    「蘇菲亞……」


    「我曾經問過你,你的戰役何時會結束。直到大陸獲得和平為止,你應該都不會停止戰鬥吧。所以……我會協助你,我也想用自己的方式為和平而戰……」


    蘇菲亞向我踏出一步。


    她的藍色眼眸朝我接近。


    她緩緩閉上眼睛,挺直背脊。


    我的嘴唇傳來一抹柔軟的觸感。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


    我花了數秒才發現我們的嘴唇相疊。


    當我察覺到蘇菲亞在親吻我時,蘇菲亞已經移開了她的雙唇。


    我當然沒有餘力享受這個吻。


    真可惜,太浪費了——我的心中萌生出這些念頭。


    老實說,由於我受到太大的衝擊,什麽也不記得。


    可以的話,我想開口要求「再一次」,卻說不出口。


    因為蘇菲亞的雙臂環住我的脖頸,擁抱著我。


    女孩子特有的甘甜香氣、映入我視野中的金色綢緞般發絲、身體的柔軟觸感,再次讓我動彈不得。


    「既然你要為了輝夜大人而戰,我會為你而戰。我沒有辦法上沙場揮舞刀劍、或是發射弓箭,也沒有辦法使用魔術殺人。但是我曾經以使者的身分走訪各國,也可以利用至高無上少女的權威,我能夠使用的戰鬥方式就是交涉。為了你,我會說服皇國軍。直到我回來之前,請你不要受傷,平安度過危機。」


    「……我、我會妥善處理。」


    「這樣就夠了,你的保證一點也不值得期待呢。」


    蘇菲亞與我拉開距離,臉上勾勒出微笑。


    5


    10月16日。


    日正當中之際。


    三萬名帝國軍與一萬四千人的維裏斯軍隊在拉姆平原上對峙。


    雖然這塊區域名為拉姆平原,但並非整區都是平地。


    拉姆平原上坐落著零星的不規則森林,能夠讓大批軍力布陣的地方隻有中央開闊處。尤連伯爵領地人民口中的拉姆平原,指的就是這個寬闊的區塊。


    維裏斯將軍隊分成三隊,在這塊寬敞的區域配置兵力。第二大隊配置在這塊區域的中央,他們的左方是第一大隊、右方是第三大隊,本隊則待在後方。


    另一方麵,帝國軍也分別排列成中央軍隊、左軍隊和右軍隊。


    兩軍的差別在於士兵的數量。


    維裏斯將士兵分成三支四千人的隊伍,我大略看了一下,帝國軍的每一支隊伍大約有八千人左右。


    他們後方的本隊兵數大約有六千人。另一方麵,維裏斯軍本隊和輝夜的近衛隊加起來約為兩千人。


    這樣的戰力差果然很讓人頭痛。


    「你覺得這場戰爭可能在一天之內落幕嗎?」


    本隊中央搭建了本營,我和輝夜待在裏麵。


    這裏距離維裏斯軍的前線相當遙遠,我們必須隔著這段距離下達指令。


    輝夜的問題讓人不知該如何答覆。由於維裏斯的兵數較少,這場戰爭的主導權基本上掌握在帝國軍手中。


    帝國軍能夠掌控戰爭進展的速度。


    「今天雙方似乎會一直進行小規模戰鬥。」


    「你這麽說有根據嗎?」


    「如果我是帝國軍的將領,我會想要偵查貝蘿莉雅城中殘留了多少士兵。當防衛


    的士兵低於一千人時,我會設法奪下貝蘿莉雅城。」


    「但是你已經在貝蘿莉雅城留下超過一千名士兵。帝國軍若知曉,會打消攻城的念頭,使戰事得以在第一天就結束嗎?」


    我點了點頭。


    我把大約一千名士兵留在貝蘿莉雅城。大多是負傷的士兵,但他們依然具有戰鬥能力。


    麵對超過千位士兵,帝國軍攻城時勢必需要出動大量兵力。因此,當他們調查到城內的士兵數量時,一定會打消這個念頭。


    如果他們仍企圖攻城,在貝蘿莉雅城上空輪流監視的隱者暗影會前來稟報我。


    我方可以對攻城部隊展開奇襲,最壞的打算就是從拉姆平原撤退。


    帝國軍可能會追擊我軍,但對方應該沒料到我方會這麽快就進行撤退,而無法即時應變,我軍便可以順利離開戰場。


    這都隻是我的假設罷了。


    「小規模戰鬥也可以測試我方的實力,並讓我方士兵失去體力。對方可以使用大批兵力進行間歇攻擊,我方卻辦不到。對方大概打算趁我方士兵筋疲力竭時一舉進攻吧。」


    「那麽,我們就出其不意地在一天之內結束戰鬥吧?」


    「這也不失為一種方法,但我們此次的目的『不隻是獲勝』,我們就好好地陪對手大戰一場吧。」


    「哼,麵對比我們多上一倍的敵人,你還真是遊刃有餘啊。」


    「有嗎?但我真的感到放鬆多了。在之前的戰役中,我一心隻想著要打倒敵人、擊退敵人,這次卻不用抱持著這種心態。盡管我們依然要帶給對方莫大的打擊,但不需要擊潰整支軍隊,這一點真的讓我輕鬆不少。」


    「假如敵軍不接受呢?」


    「他們一定會接受。帝國軍想要的是戰功,隻要讓他們得到戰功,他們也會乖乖點頭答應。」


    「你還真有自信。算了,既然我的軍師都這麽開口,我就姑且相信吧。」


    輝夜靜靜地在準備好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


    ◆


    ◆


    10月19日。


    開戰第三天。


    維裏斯的兵力本來就不多,我還刻意分成三隊,是為了分散敵人。


    與其讓我方士兵同時與三萬士兵交手,不如讓四千兵力對付八千兵力比較妥當。


    因為我方前線指揮官的素質勢必勝過對方。


    「報告!第一大隊擊破敵軍先鋒部隊!敵軍撤退了!」


    前線的一部分士兵展開了小規模戰鬥。


    帝國軍目前似乎還不打算率領全軍進攻。


    他們在三天內進行了約十次攻擊,規模都不大。


    一旦找到我方的破綻,帝國軍一定會趁機窮追猛打。盡管諾克斯隊長們需要率領比平時更多的部下,其中甚至還有訓練不完善的步兵,他們作戰的手法依舊完美無缺,讓帝國軍無從下手。


    所以帝國軍才會迅速撤退。對他們來說,在如此小規模的戰役中,就算吃敗戰也無所謂。


    「對方的攻擊方式出乎意料地棘手呢。」


    「現在是稱讚他們的時候嗎?再繼續下去,我們會讓對方有機可乘。」


    我和輝夜坐在本營中央的椅子上,望著攤在桌上的地圖。


    各大隊目前都沒有受到明顯的損害。我們隻是不停迎擊對方的攻勢,由於士兵們必須隨時提高警覺,已經筋疲力盡。


    要是繼續維持現狀,我們一定會出紕漏,讓對方有機可乘。


    可是——


    「對方比我們更不願意進行長期戰,我們先等待帝國軍做出大膽的行動吧。」


    「我們這次要徹底維持守勢嗎?你不是很擅長奇襲嗎?」


    「我們必須找出對方的漏洞,才有辦法進行奇襲,而現在我們還找不到任何帝國軍的漏洞。老實說,我們並沒有居於守勢,我們現在光打防禦戰就應接不暇了。自從跟你交手之後,這還是我們頭一次如此拚命。」


    「你的意思是敵將的能力和我同等級嗎?」


    輝夜微微嘟起嘴。


    她似乎不認為自己與帝國三軍將位於同樣的等級。


    這樣的反應確實很有輝夜的風格。


    「不管是將領的才幹或能力,都是你略勝一籌。問題在於這次敵方的兵力較多。」


    「這是場麵話嗎?」


    「是我的真心話。」


    聽到我的回覆,輝夜的臉上浮現出滿足的笑容。


    真是的,她總是孩子氣地計較著一些奇怪的事情。


    我一麵思索,一麵望著遠方豎起帝國的旗幟,進行布陣的帝國軍。


    「繼續這樣下去也不太好,我們就讓他們出些紕漏吧。」


    「喔?怎麽做?」


    輝夜興致勃勃地站起身。


    這三天之內,輝夜不曾上陣。近衛隊亦是如此。


    她差不多想要上場作戰了吧。


    這個人本來就比較適合在前線大開殺戒,而不是在後方枯坐。


    「輝夜大人,可以借助你的力量嗎?」


    聽到我的詢問,輝夜點了點頭,仿佛一直在等待這一刻。


    ◆


    ◆


    ◆


    入夜之後,鎮守維裏斯軍隊中央的第二大隊有了動靜。


    他們正在換哨。


    但換哨的士兵似乎一派輕鬆。


    目前正與我方對峙的帝國軍曾數度展開攻勢,但他們不曾進行夜襲。


    我不是帝國軍的指揮官卡爾·貝根鮑爾,所以不了解原因,但大概猜得出來。


    他們在等待。


    他們在等待一個能讓夜襲能發揮最大效果的時機。


    三天內的十次攻擊,全是帝國軍主動出擊。


    維裏斯士兵的心中自然萌生出防衛戰的意識。


    在防衛戰之中,士兵必須無時無刻注意著敵方的動靜,保持備戰狀態。


    當士兵們持續戒備之際,身體也愈來愈疲累。


    對於疲憊不堪的士兵來說,敵方未前來襲擊的夜晚,逐漸演變為休息的時間。


    士兵們深知敵方可能會進行夜襲,長官們也曾對他們諄諄教誨。


    不過,人總會在不知不覺間疏忽大意。


    帝國三軍將的其中一人,卡爾·貝根鮑爾正在設法用這個伎倆誘導我方的士兵。


    隻要稍微移開視線,就能看到一個集團正逐漸接近中央的第二大隊。


    那是帝國軍的夜襲部隊。


    這支部隊約有一千位士兵,一千人的後麵還有一支後續部隊,大概有超過半數的帝國軍中央軍隊參與這場夜襲。


    他們打算借機擊垮維裏斯的中央軍隊。


    當站哨的士兵察覺敵方的存在時,已經太遲了。


    維裏斯中央的第二大隊,已經進入帝國軍夜襲部隊的射程範圍。


    就算清楚這一點,我依然閉上眼睛。


    我刻意沒有下令要全隊留意夜襲。


    我希望敵軍能夠夜襲我的部隊。


    因此那些在夜襲中喪命的士兵們,是被我害死的。


    一個小小的雜音竄入我的耳際。


    既然連我都聽得見,代表那是一陣轟然巨響。


    聽到這聲巨響後,維裏斯士兵才察覺到敵人來襲,此時正忙著準備應戰吧。


    那些勢單力薄的士兵將要被大批敵軍蹂躪。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我隻能想開了。


    為了拯救更多人,我必須舍棄這些士兵。


    因為我軟弱又愚蠢,他們才必須犧牲。我隻能接受事實,不能逃避。


    若無法直視自己造成的慘狀,我沒有資格上戰場。


    我緩緩睜開雙眼。


    漆黑的夜晚讓我無法看清楚眼前的狀況,但帝國軍似乎順利侵入中央軍隊的陣營。


    他們開始與防衛部隊交戰。


    敵人來勢洶洶,光靠防衛部隊無法攔下他們。


    但他們不僅僅要對付防衛部隊。


    我從懷中取出魔槍。


    那是艾莉卡為了我改造的魔槍。


    根據艾莉卡所述,普通人使用一般的魔槍時,隻要射出三至四發子彈就會用盡魔力。


    但這把改良型的魔槍似乎改善了魔力效率,讓普通人可以射出六至七發子彈。


    我大概能輕鬆射出十發子彈吧。


    這僅是一把護身用的魔槍,我不需要發射這麽多子彈。再說,我現在隻是要把它當作發送信號的狼煙。


    我緩緩將魔槍指向位於「下方」的帝國軍夜襲部隊。


    我扣下扳機——


    一股疲勞感瞬間襲向我的身體,大概跟跑了一段路相差無幾。


    它吸收了我的魔力。


    我的魔槍發射出火焰彈。


    這顆火焰彈比帝國軍士兵發射的速度更快、更巨大。


    火焰彈從天而降,射向帝國軍。


    我發射的子彈大概命中了一位士兵,一位全身包覆火焰的士兵在夜襲部隊的中央亂竄。


    我聽到了微弱的慘叫聲。


    我不知道對方是男是女,但已必死無疑。


    當迎擊部隊看到這個暗號開始動作後,其他帝國兵也會命喪此地。


    「真是討人厭。明明殺了人,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你現在還會對殺人感到抗拒啊?老爺,你之前下達的命令已經讓很多人失去性命囉?」


    蓮操縱著巨鳥雷佛爾。


    我正站在鳥背上,得以俯視整個戰場。


    因此我才能清楚得知帝國軍和維裏斯軍的動靜。


    「說得也是。蓮,你真嚴厲。」


    「老爺,你希望我說『你沒有做錯』嗎?我可以溫柔地對你這麽說喔。」


    「這個提議真有魅力,但我必須拒絕你。體會到他人的溫柔,我會更難受。」


    「就是說啊。老爺,畢竟最會責備你的人就是你自己。算了,你別太自責啦。你再繼續磨磨蹭蹭下去,我們的國王會砍了你喔,就像她砍帝國兵的時候一樣。」


    蓮錯愕地俯視著下方。


    我揚起苦笑,跟著往下望。預先躲進第二大隊的輝夜和近衛隊正在迎擊敵人的夜襲部隊。


    近衛隊全員騎著馬,奔在前頭的人當然是輝夜。


    我幾乎看不到她的動作,這當然是因為輝夜揮劍的速度過快,而不是視線不佳。


    她的每一次攻擊當然不可能隻對付一個人。


    一旦她揮刀,總會有三、四人飛出去。


    難道她揮劍時產生了衝擊波嗎?還是她的劍上帶有雷擊呢?


    不論如何,隻要嚐到輝夜一擊,絕對不可能全身而退。


    妮可拉已經迅速統整好第二大隊,緊跟在輝夜率領的近衛隊後方。


    我已經把這次反擊夜襲部隊的計劃,預先告知過妮可拉了。


    聽到自己率領的大隊將成為誘餌,我不知道妮可拉內心的想法,但她依然點頭同意。


    多虧了她,帝國軍的夜襲部隊幾乎已經潰敗。


    當輝夜猛力殺敵時,後續部隊也順勢展開突擊。


    看來敵人受到的損害超乎我的預測。


    問題在於其他大隊是否也能順勢發動突擊。


    我隻把這個計劃告知妮可拉,其他大隊毫不知情。


    我拜托隱藏在四周的優秀隱者協助傳令。


    「傳令給各個將領,要他們在管轄範圍等待指令。」


    暗影的隱者們點頭答應,各自跳上雷佛爾,前往蠢蠢欲動的各大隊。


    「一開始告訴他們不就得了。」


    「這麽一來,敵方一定會察覺。這是一個自然的破綻,所以敵人才會上鉤。」


    「欺敵先欺己啊。老爺,你的性格愈來愈惡劣了呢。」


    「真失禮。」


    「好痛!?」


    聽到蓮沒禮貌的發言,我用手刀敲了一下她的頭,命令她返回本營。


    6 幕間劇~克勞斯


    「中央第一軍的死者超過一千五百人,負傷者是死者的兩倍……」


    「一千人戰死沙場,傷者三千人,合計四千五百人啊……」


    多利斯登的發言讓本營中的軍官們拉下了臉。


    我們伺機而動,做好準備進行夜襲,卻吃了敗仗,損失慘重。


    因此,我們清楚多利斯登這番話有多麽沉重。


    算了,還好死者隻有一千五百人。


    依據我從夜襲部隊打聽來的消息,敵方徹底針對這次夜襲設下了埋伏。


    而且埋伏的人是輝夜·哈爾貝魯特率領的近衛隊。


    實際展開夜襲的第一夜襲部隊幾乎全軍覆沒。跟在後方的部隊也受到嚴重的衝擊,幾乎失去部隊的機能。


    卡爾本來打算趁此次夜襲,將敵軍中央軍隊攻打得體無完膚。


    我方派了五支千人部隊參與夜襲,合計五千人,超過了敵軍中央部隊的總數。但其中一支隊伍幾乎遭到敵軍擊潰,輝夜·哈爾貝魯特也砍殺了其餘所有隊伍的隊長。


    幸好敵方沒有順勢攻向本營,這是我的心聲。


    由於這是我們策劃的夜襲,所以才過於疏忽。


    假若對方趁機攻打我們,我們有可能遭到擊潰。


    「你在讚歎黑公主的能力嗎?」


    「不,輝夜·哈爾貝魯特的確擊敗了夜襲部隊……但引誘我們夜襲的人並不是她,她不是一位擅長這種戰術的將領。」


    「也就是說……這是那位黑衣軍師的主意囉?他竟然能猜到卡爾·貝根鮑爾采取的手段,看來他比傳聞更不好惹呀。」


    多利斯登一臉苦澀地誇獎幸人·榑井。


    大概所有在場者都會認同這個評價。


    畢竟大家都被擺了一道。


    「庫留卡少佐,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的意見依然沒有改變,這件事甚至加深了我的想法。我們該撤退,繼續作戰對帝國毫無益處。」


    卡爾歎了口氣,多利斯登厭煩地閉上眼睛。


    兩人最清楚事情的狀況。


    但我仍然必須說清楚。


    「就算在這場戰役之中獲得勝利,我們的部隊依然損失慘重,沒有辦法攻進維裏斯王都。縱使維裏斯的騎士幾乎都前往三國國境,城裏依然留有駐紮兵。再說,我們必須在這場戰爭中討伐對方的所有指揮官,假如漏了一個,他們一定會在貝蘿莉雅城展開籠城戰。這麽一來,我們又必須暫時待在這裏了。短則數天,長則數星期,這樣的狀況隻會讓阿爾比翁得利。倘若現在撤退,維裏斯就能夠擋下阿爾比翁,大陸五大國可以恢複原來的關係。」


    隻有這次的總司令官卡爾,握有下令撤退的權限。


    沒有經過他的同意,我們不可能進行撤退。


    對於帝國軍來說,維持現在的戰力撤退是最妥當的決定。


    繼續作戰下去,隻會讓我們受到更大的傷害,幫助阿爾比翁獨得勝利。


    「不用你說,我也清楚。但我們不可以撤退。」


    「皇帝陛下不可能問斬卡爾·貝根鮑爾和多利斯登·貝爾紀烏斯,隻有幾位在場的軍官會被興師問罪。」


    「這樣就夠讓我們困擾了。假設到這個地步才撤退,我們等於吃了敗仗。不隻吃了敗仗,還會失去優秀的軍官,大家恐怕還會開始互推責任。這麽一來,帝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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