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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0日。
當帝國軍打算從夜襲的失敗中重振旗鼓時，我們發動全軍攻擊。
這讓帝國軍措手不及。以輝夜和近衛隊打頭陣，維裏斯軍隊一口氣逼近帝國軍的本營。
「敵左軍隊目前仍在後退。米卡娜隊長率領兩千位第三大隊的士兵，前往支援中央的第二大隊；羅伊隊長率領剩下的兩千軍力，準備迎擊左軍隊。」
我聽著報告，用手支撐下巴。
發動全軍攻擊後，我們先擊垮了敵人左軍。
米卡娜和羅伊善於進攻，第三大隊擁有非凡的攻擊力。
突然受到突襲，我能理解對方後退的理由。
縱使能夠理解，這一點仍舊讓我掛心。
敵軍的夜襲失敗之後，死傷者合計約四千至四千五百人。
帝國軍從未參與夜襲的左右軍隊之中調度人手，派至中央軍隊。
單就數量來看，中央軍隊的兵力與夜襲前相差無幾。他們大概各從左右兩隊調度了兩千人吧。
這讓左右軍隊的防守變得薄弱。
他們的兵力大約減少五至六千人，這讓帝國與我方的戰力差降低了。
當對方擁有八千兵力時與我方勢均力敵，現在兵力銳減，自然會遭到我方壓製。
但左軍隊的後退仍讓我相當在意。
我會派米卡娜去掩護中央區域，是因為我擔心輝夜。
還有一個原因，如果敵方左軍有任何動靜，米卡娜可以迅速展開行動。
全軍攻擊若以失敗收場，將會讓發動攻擊的那一方受到致命傷。
我不認為輝夜會失敗，但本營現在確實疏於防守。
若敵軍後退隻是一種偽裝，他們的目標八成是本營。
假設他們企圖拿下輝夜，並不需要特地讓左軍隊後退。
他們恐怕會讓少數人奇襲本營。
而率領他們的人將會是陸軍將領多利斯登·貝爾紀烏斯。
麵對輝夜的攻擊，這次的總司令卡爾·貝根鮑爾將負責指揮各部隊展開防衛作戰。
而我也接獲克勞斯·庫留卡與輝夜交戰後敗陣，成了俘虜的報告。
在這樣的狀況下，隻有多利斯登·貝爾紀烏斯有辦法展開行動。理所當然地，帝國軍也可能派出比多利斯登更低階的人，那也不會對我方造成威脅。
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帝國派出多利斯登。
我想要跟他對話。
時間所剩無幾，蘇菲亞差不多要回來了。
維裏斯擁有兩大港，分別是拉哈爾和波旦。
帝國軍占領了拉哈爾，我剛剛接獲蓮的報告，皇國的船隻也在波旦靠港。
我猜蘇菲亞順利說服了皇國。
當然，交涉也可能破裂。
當交涉破裂之際，蘇菲亞一定會設法跟我們聯絡。
隻要蘇菲亞拿出真本事，她的聲音可以從波旦傳給我，當然隻能傳達聲音而已。
從這裏需要策馬一天才能抵達波旦，但蘇菲亞就算擁有這種能力也不奇怪。
目前我還沒有接獲蘇菲亞的通知。
也就是說，談判並沒有破裂。
我會讓莉雅西亞與她一同出麵，就是為了展現維裏斯的誠意。
蘇菲亞的交涉對象是阿諾爾德·杜涅海爾，率領皇國艦隊的總司令。若把總司令的女兒關在維裏斯，對方會認為我們把她當作人質。
根據莉雅西亞所述，盡管阿諾爾德·杜涅海爾沒有表現出來，但他是一位寵愛女兒的父親，這一招將極具效果。
隻要蘇菲亞能和對方見上一麵，她一定能夠說服他。
畢竟蘇菲亞帶著輝夜的親筆信。
再說，蘇菲亞是至高無上少女。不隻是阿爾比翁，她在大陸全域的魔術師圈中皆享有聲譽。
假如拒絕蘇菲亞的「要求」，事情將會一發不可收拾。
但皇國不可能拒絕這個請求，因為他們想要掌握主導權。
維裏斯與帝國的戰爭結束後，即將對阿爾比翁開戰，皇國想要掌握那場戰爭的主控權。
他們正在伺機而動，找出讓維裏斯欠下最大人情債的機會。
因此他們一直沒有動靜。
接受蘇菲亞的請求後，皇國軍的阿諾爾德·杜涅海爾將會展開行動。
他差不多該出現在戰場上了。
他們要讓這場戰爭在皇國的主導下落幕。
蘇菲亞隻有一個請求——
請皇國安排維裏斯與帝國進行交涉。
也就是讓他們擔任居中調停的角色。
對於皇國來說，隻要讓我們停戰或談和，就可以準備與阿爾比翁開戰。
但帝國必須先同意與我方展開交涉。
帝國當然有可能對皇國視若無睹，繼續作戰。
如果帝國在戰役中占了優勢，他們自然不會理睬皇國，而處於劣勢時亦然。
若帝國在戰役中處於劣勢，他們會拚命避免戰敗。
此時，若他國安排帝國與我方交涉，他們也不會老實同意。
我們必須要讓雙方處於勢均力敵的狀態，維裏斯和帝國都沒有主導權，卻缺少決定勝負的手段。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輝夜已經和帝國的最高戰力克勞斯·庫留卡展開激戰，擊敗了他。
此時，戰局已經脫離了勢均力敵的局麵。
不僅如此，由於輝夜逼近帝國的本營，帝國正拚命展開防衛。
這麽一來，假設要恢複勢均力敵的局麵，必須要讓雙方都陷入岌岌可危的狀態。
雙方都必須準備將死對方。
一旦其中一方展開行動，另一方也會開始動作。
就算時間點有些微差距，但隻要雙方同時遭受損害，就會開始思考如何挽回或解決現狀。
此時，若皇國提議交涉，對方也不得不同意。
我的職責就是讓戰局達到平衡。
但輝夜似乎想要盡早擊敗對方，完全無意製造勢均力敵的狀態。
這樣的想法固然沒有錯，但我方如果能輕易擊潰對方，我們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雖然帝國轉攻為守，由於他們的兵數眾多，輝夜的突襲也差不多開始後繼無力。
一旦輝夜停下來，整支軍隊也會跟著停止運轉。這會讓我方失去主導權，帝國也將著手反擊。
但我不認為輝夜會停下來，她大概已經采納了率領近衛隊突襲卡爾·貝根鮑爾本營的作戰計劃。
假設她沒有逼近卡爾，整個計劃都會付諸流水。但輝夜不可能失敗，我的腦海中已能浮現出她突破敵方防陣的模樣，仿佛敵人是脆弱不堪的紙張。
即便如此，我依然不認為皇國軍抵達之前，雙方能分出勝負。
蘇菲亞叮囑我不要受傷，但繼續這樣下去，當皇國登場之際，帝國軍將會處於劣勢。
「別無他法了啊……」
「怎麽了嗎？」
聽到我的喃喃自語，留在本營支援我的人開口詢問。
我下定決心，下達指示：
「除了傳令兵和我之外，本隊全去支援中央區域的第二大隊。會合之後，聽從妮可拉的指示行事。得失成敗就看現在，動作快。」
「是！遵命！」
聽到我的指示後，周圍的士兵匆忙出動。
本隊目前約有一千五百位士兵，其中一百人是傳令和布達報告的士兵。
當士兵們做好準備的同時，除了那一百人之外，所有士兵皆前往前線支援妮可拉。
我不希望發起無謂的紛爭，我這麽做隻是想
要誘敵罷了。
眼下，輝夜已經兵臨帝國軍本營。
假如對方想要逆轉勝，就必須擊退輝夜或突襲維裏斯的本營。
維裏斯的本營現在隻剩下少許士兵。
遇到這樣的狀況，大家往往會認為事有蹊蹺，但帝國軍已經沒有時間遲疑。
他們一定會攻進本營，沒有其他手段了。
「為了能對等進行交涉……帝國軍也必須努力才行。」
「老爺，你又在思考陰謀詭計啦？」
坐在椅子上的我轉過頭，不知不覺之間，蓮站在我的身後。
「蓮……我不是要你監視上空嗎？」
「我就是要來跟你報告這件事。大約一百位帝國軍繞過右方的森林，正朝這裏而來。」
「原來如此，所以他們才會後退啊。」
米卡娜早就設想過對方會繞過森林突襲本陣，她之前八成派兵巡視過森林。
因此，麵對米卡娜率領的第三大隊時，敵左軍隊才會後退。
看到敵軍後退，第三部隊開始追擊時，敵方便趁機派別動隊繞過森林。
米卡娜中了敵人的計。假如今天隻有第三大隊和敵左軍隊進行戰鬥，第三大隊大概會在森林中慘遭奇襲。
「所以呢？要我把去前線找妮可拉的士兵叫回來嗎？我可以幫忙喔。」
「不需要，就算趕去也來不及。」
「既然來不及召回援軍，你為什麽不打算逃跑？」
蓮眯起雙眼，緊盯著我。
她的眼神仿佛在凝視一個騙子。
「那是因為……」
「讓我來回答吧。你是為了引誘對方攻擊本營吧？你剛剛是刻意讓那些士兵去找妮可拉的。」
「……蓮，你最近特別敏銳呢……」
「老爺，每當你舉止可疑的時候，總是跟策略有關呢，我最近才察覺到這一點。雖然你有時候也會莽撞行事，像上次在城裏進行攻防戰時一樣。」
蓮一臉錯愕地雙手抱胸，歎了口氣。
她的發言直擊我的心窩。
「既然清楚這一點，為什麽你要刻意過來？雖然我無意與對方交手，但視對方的反應，說不定我必須與對方戰鬥喔？」
「正因如此，我才要過來一趟啊。這裏說不定會演變成戰場，我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待在這裏的士兵幾乎都沒有戰鬥經驗，就連我都知道。」
「我很感激你……可是，蓮，你也不是戰鬥員喔？」
「諾克斯的隊長們有拜托過我，假如老爺想要逞強的時候，希望我能阻止你或帶你逃走。要是有什麽萬一，我會帶著你逃跑的。」
聽到蓮的宣言，我露出苦笑。
諾克斯的隊長們果然發現我另有打算。
不僅如此，他們還瞞著我去拜托蓮，看來我並不值得信賴。
畢竟我前陣子才剛做了荒唐事，他們自然會有這樣的反應。
「我知道了。等敵人攻進來的時候，你就待在我身邊吧。」
我瞄了右側的森林一眼。
我無法看進森林深處，但恐怕有一百位帝國軍在裏麵伺機而動。
我毫不畏懼。
理由有兩個——
第一，我相信他們的將領是多利斯登·貝爾紀烏斯。
他已經坐上將軍的位置，不會突然殺害敵人。
若我毫無抵抗，他們隻會俘虜我。
第二，我有自信在皇國抵達之前，用言語絆住他。
◆
◆
◆
一名紅色盔甲的男人，拿著一把奇形怪狀的槍。
他朝著我緩緩地走了過來。
「精悍」一詞十分符合男人的外貌。他的金發剃得極短，灰色眼眸銳利，讓人感受得出他是一位在戰場上奔走的軍人。
定睛一看，他身上的紅色盔甲宛如機械裝置般，大概是帝國軍利用高級技術開發出的鎧甲吧。
那把槍亦是如此。
槍的長度與男人的身高差不多，尖端裝了一把雙刃刀，下方還設置著一個宛如圓盒子般的物體。
男人身上的鎧甲，及手中的武器都很特殊。
此外，能力超群。
顯示在資料畫麵上的數值均超過95。
盡管都沒有破百，光是所有能力都超過95，就代表他是一位超乎常人的強敵。
他的名字是多利斯登·貝爾紀烏斯。
此人是帝國陸軍的大將軍，也是最高司令官，跟維裏斯的大將軍居於相同地位。
他是一位勇猛的戰士，以帝國三軍將的名號馳名大陸。
帶著約一百位部下朝我而來。
我身邊的傳令兵幾乎都去避難或傳達消息了。
一旦聽到本營遭到襲擊，就算隊長們必須轉身背對敵人，他們也會前來救援。
為了避免這樣的情況，我派兵傳令給他們。
我告訴他們不需要前來救援。
「初次見麵，我隸屬於維裏斯軍隊的獨立機動部隊諾克斯，擔任總隊長，我叫幸人·榑井。」
「我是帝國陸軍大將軍，多利斯登·貝爾紀烏斯。黑衣軍師，我隻從遠方看過你，近身一看，你好年輕啊。」
「是啊，我隻是一位年輕晚輩，閣下要來取我這位晚輩的頭顱吧？」
我站了起來，用這句話向他打招呼。
多利斯登淺淺一笑，點了點頭。
考慮到他手中槍的攻擊距離，隻要他走近我一步，我就會被刺穿而死。
多利斯登並沒有跨出那一步。
「我有一個疑問，你願意回答我嗎？」
「如果在我能回答的範圍之內。」
「我就不客氣了……你為什麽故意讓本營毫無防備？」
「喂，老爺，穿幫了喔？」
我本來想裝作毫不知情，身旁的蓮卻幫我承認了。
多利斯登迅速眯起雙眼。
冷汗滑落我的背脊。
我好像稍微誤解了一點——
我和多利斯登之間仍然隔著一段距離。我以為對方隻要跨出一步就能攻擊我，但似乎並非如此。
隻要多利斯登有心殺我，就算隔著這段距離，他依然能對我出手。
他甚至不會讓蓮有時間反應。
我還是趕快全盤托出吧。
「……因為我有話要跟你說。聽我這麽說，你不會生氣吧？」
「你這語氣……簡直就像是知道我會過來一樣。就算你有辦法察覺這支奇襲部隊的存在，率領這支部隊的人也不一定是我吧？」
「我無法確定這一點，但我相信率領部隊的人是你。帝國軍現在戰況十萬火急，你們一定不吝出動帝國三軍將。但這次進行全麵攻擊時，你卻不見蹤影。那麽，你會待在哪裏呢？我猜應該是別動隊。那麽你的目標是什麽？正是輝夜或我的首級。隻要我營造出一個能輕易取下我性命的狀態，你一定會出現。」
「我理解你前半段話中的意思，後半段我就不懂了。你準備了打倒我的密技嗎？」
「怎麽可能。我剛剛說了吧？我想跟你談談。我不希望你殺了我，但你可以逮住我。」
「等一下！？老爺！？」
聽到我的發言，蓮驚慌失措。
她大概真的打算帶我逃跑吧。
麵對多利斯登的時候，我最好不要隨便行動，放棄一切抵抗還比較安全。
前提是蘇菲亞和皇國軍要出現才行。
「我還是聽不懂。你究竟在想什麽？」
「我想要結束這場戰爭。多利斯登閣下，你對於這次帝國進攻維裏斯有
什麽想法？」
「……老實說，我認為我們被阿爾比翁騙了。他們精明地刺激了皇帝陛下的野心。軍事部門傾向開戰，整件事情一發不可收拾，我和卡爾也沒辦法阻止。」
「對，一切都是阿爾比翁在背後教唆，利用你們分散維裏斯的戰力。就算你們攻陷了維裏斯的王都，之後還得麵對阿爾比翁這個敵人。」
「不用你說我也清楚！那我該如何是好！？我們總不可能恬不知恥地回國吧！？」
多利斯登拿槍對向我。
他的臂力驚人，竟然能用單手操作與自己一樣高的槍，真不愧是帝國三軍將。
「不，假如你們遠征後沒有立下戰功，帝國會要求你們負責吧。這麽一來，就讓阿爾比翁稱心如意了。」
「啊啊！是啊！我們無論如何都逃不出阿爾比翁的手掌心！所以，我必須收下你的頭顱！隻要取得維裏斯軍師的首級，帝國就能立下戰功了！」
「你真是抬舉我了，我的首級沒有那種價值。不管你們認為我有多麽強大，我也不過隻是五千位士兵的隊長。我沒有地位，不諳戰鬥。看到這種男人的首級，皇帝陛下能接受嗎？」
「唔……」
多利登斯移開視線，同時放下手中的槍。
他應該隱約察覺到了這一點。在這場戰爭之中，隻有輝夜比維裏斯領土更具價值。
但討伐輝夜可以說是不可能的任務，所以他把目標換成我，但我的身分卻不夠格。
帝國軍投入了十幾艘船隻、超過三萬士兵、以及兩位帝國三軍將，價值跟一位最近才成為話題的小鬼頭顱完全不成比例。
「我們不可能把領土交給各位，也不打算交出輝夜大人。但是，我們必須請各位離開維裏斯。」
「我想也是，我同樣想離開這裏。若與你和黑公主為敵，不管有幾條命都不夠用。所以呢？你準備了什麽妙計？倘若想要我們撤退，你們必須準備與維裏斯領土，或輝夜·哈爾貝魯特的頭顱同等的代價。你們已經準備好了吧？」
「是啊。正因如此，我才想要跟你談談。我會故意讓你把我逼到絕境，就是為了營造出這樣的狀況。」
多利斯登一臉驚訝。
我瞄了旁邊一眼，蓮的臉上也浮現出相似的表情。
帝國軍必須獲得勝利。
就算要進行交涉，我們也不能硬拉他們出席。
正因如此，我才會認為當他們居於劣勢時，不會答應交涉的提議。
隻有在他國主動提議與帝國斡旋的狀況下，待在帝國本土的上位者才會同意帝國軍與他國商談。
當帝國處於劣勢之際，就算強迫他們進行交涉，也無法獲得帝國上位者的準許，因為帝國軍將無法獲得戰績。
出於這樣的原因，我才會誘出多利斯登。帝國軍即將攻陷維裏斯的本營，並且逮住了維裏斯的軍師，隻要營造出這個狀況就夠了，事實並不重要。
如果這麽做能讓帝國同意交涉，這樣的方法真是太值得了。
「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麽。」
「既然如此，你交出來吧。看到東西之後，我就能說服卡爾。」
「很高興聽到你這麽說，對方大概快要抵達了。」
「抵達？誰啊？」
「皇國軍。」
多利斯登聞言立即僵住，就連他身後的部下們和蓮亦是如此。
他霎時拿槍對著我。
「這是怎麽一回事！？」
「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維裏斯想與貴國締結同盟。想當然耳，不隻是我們兩國締結同盟，而是皇國、帝國、維裏斯組成三國同盟，一起對付阿爾比翁。」
我開誠布公後，數十位士兵瞬間駕馬出現在戰場上。
光看對方的服裝，就能辨識出他們不是帝國或維裏斯士兵。他們穿的並非這兩個國家的盔甲，最前方的男人甚至沒穿盔甲。
「稟報帝國和維裏斯兩軍，我是阿諾爾德·杜涅海爾，皇國水軍的總司令！兩軍都退下吧！這是一場毫無利益之戰，隻有阿爾比翁會漁翁得利！我們皇國準備來為兩軍進行調停！」
他的聲音擴散至各處，有人使用風之魔術使聲音回蕩於戰場之中。
一陣風吹拂過戰場。
那是一陣不可思議又溫柔的風，讓人感到安心。
我轉過頭，蘇菲亞穿著一身白衣，披著一件藍色鬥篷。
「我回來了。」
看到蘇菲亞笑著開口，我也跟著勾起笑容。
「蘇菲亞，你回來了。謝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你又在亂來了吧？」
蘇菲亞交互望著我和多利斯登，輕輕歎了口氣。
我聳了聳肩，拜托蓮幫忙傳令：
「蓮，傳令給全軍，我們撤退。多利斯登閣下，我們交涉時再見了。」
我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2
我們迅速締結了停戰協定。根據協議內容，皇國駐紮於拉姆平原，維裏斯撤退回貝蘿莉雅城，帝國軍撤退回拉哈爾。
三天後，也就是10月23日，我們將在皇國的調停下正式進行交涉。
「你一開始就打算這麽做吧？」
米卡娜、尤連伯爵、輝夜和蘇菲亞聚集在貝蘿莉雅城中的某一間房裏。
其他諾克斯隊長和近衛隊長安娜正在進行軍隊的善後工作。
輝夜坐在房裏的辦公桌前，蘇菲亞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
尤連伯爵站在輝夜的身後，我和米卡娜站在輝夜對麵。
聚在一起後，米卡娜故意麵無表情地開口：
「整場戰鬥都是個誘餌，你的真實目的是與對方進行交涉。這個計謀可真有你的風格呢。」
「我就把這番話當做讚賞吧。」
「正是如此。幸人大人，這個策略真的很有你的風格。譬如說完全不顧自身安全這一點，跟其他智將或謀士有顯著的差別呢。」
我的表情因米卡娜的冷嘲熱諷而扭曲。
看來我故意削弱本營的防禦，引誘敵人攻擊的計劃讓米卡娜相當不滿。
「這、這個嘛，既然每個人都平安無事，作戰計劃也成功，你就別生氣了……」
「這跟戰爭的結果無關。你竟然主動出現在多利斯登·貝爾紀烏斯的麵前，我認為你根本瘋了。」
「幸好有這麽做，帝國才會幹脆地同意與我方交涉吧？那是必要的舉動。話說回來，我會為了這件事而賭上性命，你也必須負責吧？」
「你、你認為這是我的錯嗎！？」
「假如帝國軍居於劣勢，他們並不會同意進行交涉，所以我才會把戰局調整到勢均力敵的狀態。但輝夜大人和你卻得意忘形，一舉攻進敵軍的本營，我也隻好讓敵人攻擊我方的本營達成平衡喔？」
聽到我說的話，米卡娜杏眼圓睜，似乎大受打擊，輝夜若無其事地喝著茶。
尤連伯爵歎了口氣，蘇菲亞則輕輕一笑。
「但、但是、你並沒有告知我這件事！我當然要攻擊敵人啊？畢竟我可是待在戰場上喔！」
「米卡娜說得沒錯，她並沒有做錯事。」
輝夜也幫她緩頰。
這個人明明清楚作戰內容，卻明知故犯。
「輝夜大人，那我就來問問了解作戰內容的你吧……你為什麽要如此激烈地攻打敵方本營？」
「當我俘虜克勞斯的時候，帝國居於劣勢。假如要讓戰況打平，我認為必須讓維裏斯和帝國的本營都受到攻擊。」
「這樣啊。你跟帝國三軍將之一，卡爾·貝根鮑爾的戰鬥還順利嗎？」
「嗯，那
場戰鬥真是讓人興奮不已呢。對方設下重重防陣，簡直就像待在堡壘或城裏戰鬥一樣！但我和米卡娜突破重圍，當阿諾爾德·杜涅海爾抵達時，我們差一點就要衝進卡爾·貝根鮑爾的陣地了！」
「哎呀哎呀，看來你樂在其中呢，真是太好了。」
我用錯愕的語氣，說出了所有在場者的心聲。
輝夜總算發現自己一不小心泄漏了好戰的一麵，連忙從令她心蕩神馳的戰時記憶中回神。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啊！？我會這麽做，是經過了冷靜的判斷，我隻是想享受一下和名將戰鬥的感覺罷了！身為習武者，麵對強敵的時候當然會雀躍不已！」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不要緊，我早就知道你會有這樣的念頭，所以我才故意削弱本營的防禦。」
「唔……！竟然把我當傻瓜！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找碴！我跟克勞斯交鋒時也身陷險境啊！？你都沒有擔心我！」
她開始惱羞成怒了。
我們根本沒有提及她和克勞斯的戰鬥啊。
「我很擔心你喔，所以才會派米卡娜去支援你。」
「對了！我有一件事情要問你！你是不是認為我有可能會戰敗啊！？」
輝夜似乎回想起某件事，她拋下這句話後，站了起來，用手指著我。
不隻是有可能，我由衷地認為輝夜會輸給克勞斯。
克勞斯曾經與輝夜交手過。
也就是說，克勞斯親自體驗過輝夜的實力。當弱者挑戰強者的時候，一定會拚命動腦，思考策略。
輝夜很強大，但戰場上不可能進行一對一對決。
不管能力多麽強大，單憑一個人不可能打敗一支軍隊。輝夜深知這一點，所以才會帶著部下上陣。
克勞斯會不會認為靠自己單打獨鬥無法獲勝，所以準備大批人馬上戰場呢？這讓我忐忑不安。
最糟糕的狀況，就是克勞斯和多利斯登同時襲擊輝夜，幸好戰況惡化，避開了這個局麵。
我當初會派米卡娜前往支援，正是為了預防最壞的狀況。
我最好別跟輝夜提這件事。
「戰場瞬息萬變，身為軍師，我必須進行全麵性的思考。」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不信任我！」
真是的，她到底希不希望我擔心她啊？
我歎了口氣後，輝夜的表情變得陰鬱。
「你這家夥……是不是覺得很受不了我？」
「並沒有，我是在感慨。感慨你身為國王的自覺已經消失無蹤了。」
「唔！這麽說起來，是你設局讓國王站上戰場的喔！身為臣子，這樣的行為也不妥吧！？」
「我在反省了。我之後會更加努力，讓你沒有上戰場的機會。」
「可惡！蘇、蘇菲亞！你也說說幸人嘛！」
輝夜轉向蘇菲亞求救。
對於渴望上戰場的輝夜而言，限製她出征將讓她相當困擾。
但如果讓她上戰場，困擾的人可是我們。除了這種緊急狀況之外，我還是希望輝夜可以乖乖待在王都之中。
她能理解我的苦心嗎？
我一麵思索，一麵望向蘇菲亞後，和她四目相交。
蘇菲亞的臉上揚起柔和的笑容。
「這個呀……幸人，你最好多重視自己一點。輝夜大人，縱使你是軍人，但你多少還是一國之君，享受戰場這種話太不慎重了，請兩位日後多加留意。」
蘇菲亞對我們這麽說道。她的語氣不像在責備，比較像是在叮嚀我們。
她的發言相當正確，我無從反駁。
我和輝夜深深點了點頭回答：
「我以後會多多注意。」
「我會小心……」
「那麽就聊到這裏為止吧。大家要不要先歇息呢？戰爭結束之後，我們要進行外交工作了，我也會貢獻自己微薄的力量，今天就先休息吧。士兵們也一直在待命，太辛苦了。」
聽到蘇菲亞提及這一點，輝夜點了點頭。
士兵現在仍處於待命狀態。簡而言之，就是隨時準備好行動。
假如我們沒有下令解除待命狀態，士兵也不能休息。
我們一直在閑聊，早就忘了這件事。
「讓士兵休息吧。幸人和米卡娜，你們也好好休息。我下達諸項命令後，就要去歇一會兒了。」
「不，今天請交給我吧，陛下。照顧傷患以及重新編製隊伍等等事宜，之前留在城裏的人都會妥善處置，陛下請先稍事休息。」
尤連伯爵恭敬地行了一禮，似乎一直在等待這一刻。
為了告訴輝夜這番話，他才會一直守在輝夜的身後吧。
「這、這樣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請好好休息。蘇菲亞大人，你也是。」
在尤連伯爵的催促下，輝夜和蘇菲亞連聲道謝，站了起來。
◆
◆
◆
我在夜裏莫名清醒過來後，步出貝蘿莉雅城的陽台。
從陽台向外望，可以看到城裏容納不下的士兵所駐紮的野營地。
大家應該都睡了，野營地悄然無聲。
「我明天是不是該去慰勞一下大家呢……」
「在那之前，你必須先休息，不然會讓士兵們擔心喔。」
聽到後方傳來的聲音，我回過頭，蘇菲亞在單薄的睡衣外罩了一件披肩，站在我身後。
「蘇菲亞……你還沒睡？」
「不，我醒了過來。然後，我聽到你的腳步聲。」
蘇菲亞和輝夜的房間位於城裏的最高層樓。
而我位於中間樓層。
她竟然能聽到我的腳步聲，真有蘇菲亞的風格。
話說回來，我的腳步聲並不特別，她竟然能分辨得出來啊。
「這樣啊。你這身打扮會著涼喔？雖然天候沒有顯著的變化，但逐漸變冷了。」
「不要緊，我加了一件披肩。要是真的感到寒冷，我能用風調整些許溫度。」
「你的魔術依然很便利呢……」
聽到這句話，蘇菲亞展露笑靨，站在我的身旁。
蘇菲亞的金發隨著輕輕吹拂而過的夜風飄揚。
「……謝謝你。」
「為什麽突然跟我道謝？」
「假如你跟皇國的交涉沒有成功，現在野營區裏的人可能隻剩一半，我自己也會身陷險境，所以我要謝謝你。」
「聽到你跟我道謝，我很開心。老實說，我根本沒有幫上忙。」
蘇菲亞勾起苦笑。
她當然有幫上忙。
既然莉雅西亞沒有回來這裏，代表蘇菲亞平安地將她護送回皇國了。
光就這一點來說，蘇菲亞就立下大功，讓維裏斯獲得皇國的信賴。
「沒有這回事。」
「我不是在謙虛喔，我是說真的。我帶著莉雅西亞大人去造訪皇國艦隊，皇國的總司令阿諾爾德大人仿佛早就知道我會出麵，他親自迎接我，承諾了我提出的所有要求。」
「……他早就知道維裏斯會請你拜托皇國啊。是這樣吧？」
「我想沒錯……話說回來，莉雅西亞大人有話要我轉達給你。」
蘇菲亞從旁邊仰望著我的臉，仿佛想到了什麽般合起雙手。
莉雅西亞有話要告訴我，是想給我什麽有用的情報嗎？
莉雅西亞的城府很深。考慮到她的年紀，她長大之後絕對會令人生畏。
但她也是一個重情義的人。
她認為我有恩於她，這次才會如此配合。
希望我們進行交涉的時
候，她也會幫忙我方。
「什麽事情？」
「她要我轉告你『不得大意』。」
「……莉雅西亞了解我，也很了解她的父親阿諾爾德總司令。在這樣的狀況下，她會要我不能大意，代表阿諾爾德司令絕對是一位不好惹的家夥。」
「與其說是不好惹……他感覺是一位有智慧的人。當我訪問皇國時，曾跟他見麵過幾次。不過……」
「不過？」
「當我在船中見到他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簡直就像第一次見到他一樣。當我跟他談話之際，他並不是在試圖理解我的發言……比較像是在確認我說的話，和他心中預期的答案是否一致。」
蘇菲亞的肩膀微微顫抖。
對方足智多謀的程度讓人畏懼。
真不愧是人稱智將的人物。
「交涉的時候，我會以阿爾比翁代表的身分出席。但我很害怕那個人，我總覺得現在的狀況都按照著那個人的想法進行。」
「……不要緊。」
我這麽說著，輕輕攬住蘇菲亞的肩膀。
蘇菲亞訝異地瞪大雙眸後，小心翼翼地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呢？」
「現在的狀況其實也照著我的計劃走喔，不要緊。你幫了我這麽多忙，現在輪到我幫助你了。」
聽到我這番話，蘇菲亞似乎鬆了口氣，她的身體沉沉地倚靠著我。
蘇菲亞一定惶惶不安。
她擔心三國同盟會滅了阿爾比翁，擔心無罪之人會因此走投無路。
這樣的狀況的確可能發生。
三國聯軍進攻阿爾比翁的首都後，整個國家都將被破壞殆盡。
這番情景輕易地浮現在我的腦海之中。
蘇菲亞一定會為此自責，淚流滿麵。
我必須阻止這樣的狀況出現。
「不要緊。」
我更用力地抱住蘇菲亞的肩膀，再次這麽說道。
3
10月23日。
維裏斯、帝國、皇國的代表者聚集在皇國水軍目前的據點——波旦。
皇國水軍遠離波旦，正在維裏斯近海待命。妮可拉和米卡娜率領的護衛隊則在波旦城鎮外圍待命。
帝國軍也帶了護衛隊過來，但他們跟維裏斯一樣，讓部隊在城鎮外等待。或許是考慮到帝國與維裏斯軍隊之間的關係，他們待命的位置剛好與維裏斯恰恰相反。
我們在波旦城鎮中的領事館進行交涉。
當波旦與皇國的交流興盛時，搭建了這棟領事館。這是一棟古老雄偉的建築物。
我們待在領事館的其中一間房間。
一張大圓桌事先被搬到房裏，各國代表坐在桌前。
輝夜坐在維裏斯的位置上，我站在她的身後。
蘇菲亞代表阿爾比翁出席，坐在輝夜身旁。兩人都難得露出了緊張的表情。
帝國的代表卡爾·貝根鮑爾坐在維裏斯的右方，多利斯登站在他的身後。
盡管這裏是進行交涉的場所，大家仍然可以攜帶武器。多利斯登的腰上掛著劍，輝夜亦是如此。
一旦有人拔劍，馬上就能開始一場血腥的廝殺。
皇國代表阿諾爾德·杜涅海爾坐在維裏斯的左側，莉雅西亞站在他的身後。
他們的身上都沒有攜帶武器，代表他們手無寸鐵嗎？還是他們對自己的魔術很有自信呢？我百思不解。
根據阿諾爾德的資料畫麵，智力和魔力這兩項數值特別高。
他的戰鬥力為95，魔力破百，智力甚至超過120。
由於他是智將，我本來以為他不擅長戰鬥，但他的戰鬥力卻跟羅伊和阿爾斯一樣高。
而他的智力竟然超過120。
他渾身散發著溫和又平靜的氛圍，但看了數據之後，我發現對他真的不能掉以輕心。
「差不多可以開始了吧？」
阿諾爾德的一頭銀發整齊地落在肩膀上，隨著動作而搖曳。他的臉上浮現出微笑。
這是開戰的暗號。
各國將會刺探對方手中掌握的牌，觀察動向，逐漸出牌。
這件事確實會磨耗大家的精力。
而且我們的對手阿諾爾德·杜涅海爾與卡爾·貝根鮑爾都是智力破百的怪物。
我們成功提出進行交涉，但有一件事，阿諾爾德一定與我們意見相同——
出席者之中，帝國的立場最薄弱。
他們選擇和阿爾比翁聯手進攻維裏斯，現在沒有立下戰功，無法回國。這都是他們的弱點。
假設交涉破裂，我們必須進行戰鬥，皇國可能會站在維裏斯這一方。
這麽一來，帝國將失去勝算，所以他們不能輕易否決維裏斯與皇國的提議。
另一方麵，皇國的發言最具力量。
無論如何，他們都是設置此談判處所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即使協議失敗也不會蒙受任何損失的國家。
他目前尚未表態支持維裏斯或帝國。
隻要其中一方擁有皇國的支援，就能在戰爭中占有優勢，因此維裏斯和帝國皆必須時時留意皇國的動向。
與這樣的兩個國家進行交涉的維裏斯，則處於微妙的立場。
對於維裏斯來說，帝國是直到日前都還在交戰的敵國，倘若停戰方式稍有不慎，就會再次麵臨與帝國交手的情況。
我們希望盡量跟皇國維持良好關係，但我們也要避免讓對方掌握戰爭主導權、遭受皇國操控。
在三國之中，必須要有某個國家願意妥協，交涉才會結束。也就是說，重點在於如何讓對方同意這件事。
「首先，皇國希望帝國和維裏斯取消作戰。縱使雙方目前已經停止戰鬥，但這隻是暫時性的狀態，兩位意下如何？」
輝夜沒有作答。
維裏斯將由我代表進行交涉。
我擅長這方麵的事宜，輝夜則不然。
比起我們同時發言，而遭對方指出說法不一致，不如由其中一方專責處理比較妥當。
聽到阿諾爾德突然拋出停戰的話題，讓我大驚失色。
我們確實是為了這個議題而進行交涉，倘若雙方都能老實同意停戰一事，我們就不用這麽費工夫了。
帝國似乎也抱持著同樣的想法。
「帝國準備接受這個協議，但我方有條件。」
「請說。」
聽到我的發言，卡爾和阿諾爾德將視線移到我身上。
臣子競毫不理會主君，直接發言。
隻要輝夜流露出動搖的神色，他們就會故意找碴，為我冠上「無理」、「傲慢」等罪名。
但我和輝夜一開始就決定好了，因此輝夜表現得相當鎮定，我當然也一樣。
「……若希望我們撤退回帝國，我們想請貴國準備一些伴手禮。」
他果然沒有先提及同盟一事。
阿諾爾德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呢？
「具體來說是什麽東西呢？」
「例如大將軍的首級、領土，必須是與我們出兵遠征價值相符的物品。」
「似乎是這樣呢？」
阿諾爾德揚起微笑，轉頭望向我。
卡爾其實並不想要大將軍的首級或領土。
跟這些東西相比，締結同盟將帶來更大的效益。
「我們不可能交出這些物品，我方甚至還想跟各國請求賠償金喔？」
帝國一舉毀滅了維裏斯的海軍。
港城深受其害，甚至造成許多居民死傷。
帝國前來進攻我國，總不可能空手而歸
，但他們也必須補償維裏斯受到的損害。
「那麽，談判破裂啊。」
「似乎是這樣呢。」
聽到卡爾的發言，我迅速回應。
我當然不希望談判破裂，但我想要趁機觀察皇國的反應。
皇國準備了這場交涉，為了守護自己對外的麵子，也為了皇國與阿爾比翁之間的戰爭，他們迫切希望帝國和維裏斯能夠停戰。
正因如此，他們無法袖手旁觀。
「請稍等一下，倘若如此性急地做出決定，本來能達成的交涉也會付諸流水。我們先暫緩停戰的話題吧。我會為各位安排交涉，其實還有另外的理由。」
「喔？那麽你是為何原因而召集三國代表？」
卡爾詢問阿諾爾德。
阿諾爾德特別準備了這場談判，倘若隻是為了停戰，皇國確實沒有獲得任何好處。
我還以為他別有居心，沒想到這麽快就拿出王牌。
「我想跟各位交換情報。阿爾比翁突然變得好戰，這讓皇國相當混亂。帝國已經跟阿爾比翁締結同盟，貴國是否有接獲任何消息呢？」
「我方隻收到一封阿爾比翁送來的機密文件，邀請我們一同攻打維裏斯。但我們主要是以書信往來，並不清楚阿爾比翁的內情。」
他怎麽可能毫不知情。
我不知道他是從自己的情報網，或是帝國的情報網得到的消息，但他一定掌握了史托拉特斯的資訊。
公王身旁突然出現一位魔術師，那位魔術師與之前侍奉輝夜的人同名——都是稍微調查就會明白的事。
卡爾會故意裝傻，是因為他不想說出這個情報。
不，因為他希望由別人的口中說出這件事。
卡爾緊盯著蘇菲亞。
既然這是阿爾比翁的內情，詢問蘇菲亞確實能最快得到解答。她擁有的情報絕對超過在座的任何人。
「我們詢問在場的蘇菲亞·利茲貝魯克大人吧，這樣能最快獲得答案。」
「你說得沒錯。」
阿諾爾德微微一笑，點頭同意。
他們打算從蘇菲亞口中取得情報。
阿諾爾德和卡爾都把阿爾比翁視為敵國。
就算隻有九牛一毛，他們仍想要盡量搜集阿爾比翁的情報。
軍隊方麵的情報特別讓他們望眼欲穿，兩人的眼神中透露出這個事實。
「我會就我所知道的範圍作答，但我在國內遭到軟禁，對阿爾比翁的內情掌握得並不詳盡，還請各位見諒。」
「原來如此，那麽我想問問你關於史托拉特斯的事情。我記得維裏斯內亂時，輝夜陛下其中一名親信也叫作這個名字，他們是同一個人嗎？」
阿諾爾德說的話，讓輝夜的肩膀一震。
她大概微微皺起眉頭。
史托拉特斯讓輝夜留下心靈創傷。
再說，輝夜受到操縱的事情是秘密，她應該不知道如何作答是好。
「維裏斯內亂時，我沒有見到史托拉特斯，並不了解。但我聽說那個人的特征與阿爾比翁的史托拉特斯一致。」
「維裏斯內亂時曾待在輝夜陛下身旁的人，現在卻跑去阿爾比翁。輝夜陛下，這是巧合嗎？」
「不是巧合。」
我立刻回答後，阿諾爾德勾起微笑，望向我。
「幸人·榑井，我在詢問輝夜陛下喔？」
「非常抱歉。但那是陛下與陛下的父親，也就是前任國王之間的事情。身為臣子，我無法讓陛下回答這個問題，由我來代為作答，您也清楚吧？維裏斯內亂時，輝夜陛下是站在前任國王那一方。」
「我當然清楚。當時，其他國家的人民都希望輝夜·哈爾貝魯特能出麵打倒父親。」
「我能理解各位的心情，維裏斯的人民亦是如此。但陛下有一個無法背叛父親的理由，那就是尤利·史托拉特斯。他是前任國王布雷格·哈爾貝魯特的手下，監視著陛下的一舉一動。後來，陛下逃出了他的監視，將他逼入絕境，但他在最後一刻逃之夭夭。那位史托拉特斯會跑去阿爾比翁，大概是為了報複維裏斯。」
這是我當下編織出的謊言，意外地沒有任何破綻。
裏麵確實混了幾分真實要素。
為了將史托拉特斯最重要的能力含混過去，我隻能這麽掩飾了。
「竟然有這種事啊？看來這位史托拉特斯並不好惹。繼維裏斯的國王之後，他竟然還能巴結阿爾比翁公王，成為公王的親信，飛黃騰達。」
「是的，他確實是一位危險人物。我會從阿爾比翁逃到維裏斯，也是察覺到史托拉特斯在幕後作祟。」
看到阿諾爾德半信半疑的反應，蘇菲亞清楚地傳達了史托拉特斯的危險性。
卡爾大概也沒有百分之百相信我說的話，但似乎了解了史托拉特斯有多麽危險。
這場交涉的走向還算順利。
「我要趁此機會告訴皇國和帝國的兩位代表一件事。尤利·史托拉特斯控製了我國阿爾比翁。我並沒有誇大事實，進攻維裏斯這件事，並非阿爾比翁的整體意見。」
阿諾爾德眯起雙眼。
他恐怕不樂見事情的發展。
皇國期待能率領自己主導的同盟軍進攻阿爾比翁。他本來想要打著蘇菲亞的名號，正正當當地進攻阿爾比翁吧。
同盟國接受了至高無上少女蘇菲亞·利茲貝魯克的請求，出兵攻打不受控製的阿爾比翁，這樣的理由極為正當。
等戰爭結束之後，他們打算親自接管阿爾比翁，這麽一來，皇國就一躍成為大陸最強國了。
倘若蘇菲亞堅持做錯事的人是史托拉特斯，而非阿爾比翁，事情就不會進展得如此順利。
畢竟史托拉特斯有錯在先，這麽一來，我們是為了打倒史托拉特斯而締結同盟軍，目標也是消滅史托拉特斯。
達成目標之後，同盟軍將會解散，皇國難以從這樣的狀態接手掌控阿爾比翁。
他們會盡量以支援複興阿爾比翁之名，插手阿爾比翁的內政與外交。但締結同盟的帝國和維裏斯也辦得到這一點。
這將不會是皇國的特權。
簡而言之，皇國的地位不會有任何改變。
這一點恐怕讓阿諾爾德相當困擾。
「就算這不是阿爾比翁的共同意見，但他們確實侵略了維裏斯，威脅大陸的和平。蘇菲亞大人，你可以理解這一點嗎？」
「受到阿爾比翁進攻的國家是維裏斯，史托拉特斯也是維裏斯放出去的禍害。這方麵是我們和阿爾比翁之間的問題，皇國並沒有受到任何損害吧？」
「是啊。說到威脅大陸的和平這件事，趁維裏斯和阿爾比翁發生問題的時候，企圖順便擴大領土的帝國也同罪喔？」
聽到輝夜反駁，我馬上跟著幫腔。
她的反駁恰到好處。盡管她隻是把自己的想法脫口而出，卻清楚指出了阿諾爾德的矛盾。
這麽一來，大家的槍鋒就對準帝國，維裏斯將會掌握主導權。
當我這麽思考的同時，莉雅西亞插嘴：
「父親大人，維裏斯和帝國的人們前幾天還在作戰，本宮認為要多多顧慮他們，讓他們暫時歇息一會兒。」
事情的發展明明開始好轉了。
我望向莉雅西亞，她跟我四目相交。
她的臉上勾起了老氣橫秋，別有深意的笑容。
原來如此，她不會讓交涉進展得太順利啊。
阿諾爾德采納了莉雅西亞的建言，提議大家休息片刻。
我確實必須跟輝夜和蘇菲亞談談。沒辦法，隻好順著莉雅西亞的意了。
4
「莉雅西亞喊停得還真是時候呢。」
我們待在對方分配給我們的房間之中，蘇菲亞揚起苦笑開始泡茶。
這是尤連伯爵致贈給我們的高級茶葉。
幸好我們有想到要在休息時泡茶，所以把貝蘿莉雅城的茶具帶了過來。
「我來幫忙吧？」
「不要緊。幸人，你好好動腦吧。」
「就是說啊，幸人，皇國和帝國現在一定正在製訂對策。」
「不，那可不見得。」
聽到我這番話，輝夜疑惑地歪著頭，在我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對她的反應露出苦笑，筋疲力盡地將全身癱在椅背上。
「比起思考對策，卡爾·貝根鮑爾、阿諾爾德·杜涅海爾、以及我會優先選擇休養身心。我們的意誌力都已經消耗殆盡了……」
「你這麽累啊？」
我向輝夜輕輕點了點頭，大大吐了口氣。
這件事情費神的程度超乎我的想像。
隻要一逮到機會，阿諾爾德和卡爾都會試圖抓我們的小辮子，片刻不得放鬆。
沒過多少時間，我就已經快達到極限了。
莉雅西亞說不定是察覺到這一點，才提議要休息片刻。
「抱歉……我開會時往往派不上用場……我能幫得上忙嗎？」
輝夜垂頭喪氣地說。
她的聲音裏缺少往日的霸氣。
她似乎認為自己成為了絆腳石。
「你隻要能出席就夠了。隻要你出席，對方就不會訴諸武力。況且維裏斯最大的優勢就是有國王在場，我很仰賴你喔。」
「這、這樣啊！我會好好加油！」
當我笑著說自己很仰賴她後，輝夜抬起頭，揚起笑容。
太好了。要是她滿臉陰鬱地前往交涉，我會很困擾。
那兩個人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當我埋頭沉吟時，蘇菲亞已經泡好茶，走了過來。
她有些粗魯地將托盤放在桌上。
她將茶遞給我時的動作也很粗暴，我甚至擔心茶要潑出來了。
「蘇菲亞……你在生氣嗎……？」
「不，我沒有生氣。」
她露出笑容，眼神卻不帶笑意。
她一定怒火中燒。
蘇菲亞難得流露出自己的憤怒。
「你真的沒有生氣？你看起來就像在發怒喔……」
「我沒有生氣。你要是有閑功夫過問我的情緒，不如趁這個時間思考一下對策吧。」
蘇菲亞擺出鬧別扭的表情這麽說。她在輝夜身旁坐下，開始喝茶。
輝夜似乎對蘇菲亞的改變不感興趣，認真地享用著茶。
老實說，我真的很為難。
她為什麽要生氣呢？她剛才明明還很正常啊？
「那個……蘇菲亞小姐……？」
「什麽事？」
「我想再喝一杯茶……」
「你可以自己去泡吧？」
她哼了一聲，別過頭。
究竟發生什麽事啊？我又為自己樹敵了。
真奇怪，我覺得現在沒什麽好發脾氣的啊。
我站起身，打算要自己泡茶的時候，輝夜停下動作。
「幸人，我來幫你泡茶吧！你坐著就好。」
「啊？輝夜大人，你要幫我泡茶？這樣未免太……」
「夠了，你坐好。」
「但是……」
「我來泡茶，輝夜大人、幸人，請你們坐下。」
「咦……？」
看到輝夜要伸手搶我的茶杯，我正把杯子移開時，蘇菲亞突然對我這麽說。
她剛才不是要我自己泡茶嗎？
她的心境究竟產生了什麽變化啊。
難道隻是一時鬧情緒嗎？
不對，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她的心情或心境會有這麽大的改變嗎？她剛剛看起來很焦躁耶。
她該不會要幫我泡杯很燙的茶吧？當我感到懷疑之際，蘇菲亞用風之魔術拿走我手中的茶杯。
「唔！蘇菲亞！剛剛不是說好我來泡嗎？」
「輝夜大人，我怎麽能讓你泡茶呢。」
話說回來，讓蘇菲亞泡茶也不太妥當。
不管是輝夜還是蘇菲亞，兩人都是該接受奉茶的身分。
隻是蘇菲亞泡茶的方式很熟練，所以總是由她大顯身手。
「你剛剛不是一副不想泡茶的樣子嗎？」
「並沒有！」
「明明就有！」
「並沒有！」
她們開始起爭執了。
真奇怪，太奇怪了。
明明是休息時間，我卻完全沒有休息到。
怎麽會這樣？
但如果放著現在的狀況不管，我知道氣氛不會改善。
我必須先讓輝夜退讓才行。
「輝夜大人。」
「幸人，怎麽了？」
「假如蘇菲亞願意，我希望由她來泡茶。蘇菲亞泡的茶非常好喝。」
「你的意思是我泡的茶很難喝嗎？」
「不、不是，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再說，我也沒喝過你泡的茶……」
「現在正是個讓你嚐嚐的好機會，我才想要泡給你喝啊。」
「下次再說吧。我們必須先來考慮對付皇國和帝國的策略，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唔，既然你這麽說，我也沒辦法了。這次就把機會讓給蘇菲亞吧。」
輝夜點了點頭，走回來。
聽到輝夜剛剛那句話，蘇菲亞會不會更不愉快呢？我戰戰兢兢地瞄了一眼正在泡茶的蘇菲亞。
雖然稱不上愉快，但她的心情已經平複了不少。
她剛剛沒有綻放笑顏，現在臉上卻浮現平時的笑容。
為什麽呢？蘇菲亞的心情怎麽變好了？
我真搞不懂女孩子。
我輕輕歎了口氣，放棄思考這件事。
畢竟我需要思索的事情堆積如山。
5
休息時間結束，大家回到圓桌前。
每一個國家都不希望這場交涉拖太長。
帝國必須顧慮到維持補給物資，再說身處敵國，士兵們的不滿會與日俱增。
維裏斯現在依然承受著阿爾比翁的攻擊。
假設繼續在這裏磨磨蹭蹭，阿爾比翁說不定會攻破國境。
皇國不介意交涉的時間，但是如果阿爾比翁知道皇國在此處交涉，大事就不妙了。
既然皇國在這裏與我們談判，代表他們沒有聽從阿爾比翁的請求。
簡而言之，皇國等於與阿爾比翁為敵。
史托拉特斯，以及實際操控阿爾比翁的首腦們並不愚蠢。
一旦知道皇國與維裏斯、帝國展開交涉，一定會察覺到我們想要包圍阿爾比翁。
阿爾比翁正著手進攻維裏斯，但維裏斯把大部分的戰力調度至與阿爾比翁的戰爭之中，對方無法輕易突破國境。
在表麵上，他們與帝國維持同盟關係，而且帝國國內還保存著戰力。
這麽一來，倘若阿爾比翁想要搶先一步瓦解我們的包圍網，就必須轉攻皇國。
皇國的海上戰力相當充實，但這十年左右皆未與他國交戰。而且皇國中棲息了大批魔物，令他們相當頭痛，無法自由調度戰力。
跟其他國家不同，皇國的名將不多，其中一位名將阿諾爾德正待在維裏斯。
這麽思索後，皇國應該最希望三國能趕緊達成交涉。
「那麽，大家繼續交涉吧。帝
國當初的確選擇和阿爾比翁締結同盟，但當時實在事出無奈。我認為現在在場的各位應該選擇攜手合作，各位意下如何？」
「我也認為大家需要同心協力。」
聽到阿諾爾德的意見，蘇菲亞表示讚同。
我也讚成，我希望大家不要再耍手段了。
「感謝各位願意合作。但是，我們也無法空手而歸，我們需要換取一項比領土更有價值的東西——我希望各位能與帝國締結同盟。」
卡爾這麽說，他雙手環抱，手肘擱在圓桌上。
我們四目相交，他的眼神別有居心。
我估算著他的想法，輕輕點了點頭。不過，帝國竟然先妥協啊——
也是，考量到此刻狀況，假使帝國沒有與我們締結同盟，他們將無法撤退，跨出第一步。
事情的發展如同我的預料，而皇國對這件事的反應將改變維裏斯采取的行動。
「皇國可以與帝國締結同盟，那麽維裏斯呢？」
阿諾爾德接受了這個提議。
他們打算現在開始爭奪主導權吧？我不能讓他們稱心如意。
一旦開始爭奪主導權，不管有多少時間都不夠用。
「維裏斯也願意與帝國締結同盟。卡爾大將軍，你同意嗎？」
「那麽，帝國希望與維裏斯成為同盟國。輝夜陛下，這話有些難以啟齒，但我並沒有外交權限。就算我在此點頭同意，若沒有獲得皇帝陛下的認同，我就無法與維裏斯締結同盟。」
「我明白，我會寫一封親筆信，請求貴國與維裏斯結為同盟。」
帝國與維裏斯順利談成這件事，將皇國拋在一旁。
阿諾爾德逐漸瞪大雙眼。
我們不需要對彼此展開心理戰，因為我已經先把打算同盟一事告知多利斯登了。
他一定也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卡爾。
卡爾當然希望維裏斯主動提出同盟的要求，但這件事牽扯到皇國，維裏斯無法先出手。
考慮到這一點，帝國才會主動要求同盟。
就現況來看，是帝國主動向我方提出要求，但帝國的皇帝收到輝夜的親筆信後，將會認為是維裏斯開口要求帝國締結同盟。
原本，比起攻打維裏斯，能夠攻占阿爾比翁，其利益就遠大於前者。
皇帝會欣然接受。
但帝國太過認真作戰的話，阿爾比翁真的會慘遭滅國，我們也需要留意這一點。隻要請卡爾和多利斯登協助我們，就無須擔心這個問題。
簡而言之，我們並不需要皇國。
要是帝國沒有侵略我國，我們根本也不需要帝國的協助。
維裏斯隻要對付阿爾比翁的攻勢，並進軍攻打阿爾比翁的首都——公都就夠了，不需要他國軍隊的支援。
進行一對一的戰鬥，維裏斯不可能戰敗。
這場交涉一開始就對維裏斯有利。
不管卡爾和阿諾爾德的地位有多麽高，他們都不是一國的元首。
他們沒有辦法在這個場合做出任何決定。
另一方麵，輝夜卻不一樣。一旦我們跟侵略我國的帝國成為同盟，貴族也會舉雙手讚成。
我們必須擔心的是尤連伯爵領土的人們，以及現場士兵們的反應。隻要避免讓他們跟帝國軍待在一起，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能夠即刻做出決定——這就是維裏斯在這場交涉中的武器。
卡爾和阿諾爾德皆隻能在自己掌握的權限中進行交涉。
皇國的皇帝似乎賦予阿諾爾德莫大的權限，他應該能夠自行決定同盟事宜。
可是，我認為他雖然能夠自行挑選國家締結同盟，卻不能不與任何一個國家結盟。若皇國未成為任何一個國家的同盟國，皇國將會在大陸中被徹底孤立，遭受阿爾比翁入侵。
另一方麵，維裏斯可以自由決定是否要參與同盟。
帝國的撤退條件是與我方同盟，所以我方才點頭同意，我方的目的本來就不是締結同盟，而是讓帝國撤退。
這麽一來，皇國就無法有所怨言。
「……可以讓皇國也參與同盟嗎？」
阿諾爾德提出請求，他的語氣並沒有流露出屈辱，似乎已經放棄了。
我們可以拒絕他的提議，提出許多要求讓他妥協。
不過，最好別采取這個手段。
我們即將成為同盟國，就算將他逼到絕境也毫無意義。
「我們接受你的提議。那就成為三國同盟了，各位可以接受嗎？」
「輝夜陛下，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阿諾爾德緊盯著輝夜。
輝夜承接著對方的視線答道：
「要視內容而定。」
「當阿爾比翁攻打皇國之際，我希望你能出兵援助。」
聽到阿諾爾德這番話，我終於了解他渴望掌握同盟主導權的原因了。
皇國、帝國、維裏斯的三國同盟乍看之下是個不錯的組合，但三國的戰力有著天壤之別。
帝國的兵力一枝獨秀，維裏斯軍隊的品質數一數二，皇國皆居於劣勢。
這讓皇國成為阿爾比翁的目標。
為了從他國調派援軍，他們必須掌握同盟的主導權。
阿諾爾德是為了皇國著想。
「這是當然。」
輝夜幹脆地回答。
對於輝夜來說，幫助同盟國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看到阿諾爾德露出訝異的表情，莉雅西亞的臉上勾起愉快的微笑。看來她應該早就猜想到事情的發展了。
一旦摸透輝夜的個性，就能預料到她的回答。
「父親大人，汝猜錯了輝夜·哈爾貝魯特這位國王的器量了哪。」
「莉雅，你真過分。為什麽不把輝夜的個性告訴我？」
「汝可以自行鑒定對方是否值得信賴哪？汝知道帝國三軍將卡爾·貝根鮑爾是一位值得信賴的人，汝現在也知道輝夜·哈爾貝魯特是一位值得信賴的人。光是這兩點，就讓這場交涉充滿意義呢。」
看到莉雅西亞開懷的笑容，阿諾爾德歎了口氣。
看來他的女兒讓他頭痛不已。
我的心中瞬間萌生出同情。
「我會親自寫信給皇國和帝國。阿諾爾德·杜涅海爾、卡爾·貝根鮑爾，兩位先回國一趟，把親筆信帶給君主吧。兩國先分別成為維裏斯的同盟國。接下來，兩國再透過維裏斯互相結為同盟。」
「雙方的國王還不見得會答應喔。」
「他們一定會點頭同意，因為帝國和皇國皆有各自的苦衷。」
聽到我開口後，蘇菲亞答道。
她的表情比平時更為嚴肅。
既然三國決定締結同盟，蘇菲亞將會成為我們進攻阿爾比翁的正當理由。
縱使蘇菲亞已經應允，口頭承諾與實際執行仍有著天壤之別。
「輝夜陛下，該由誰擔任同盟的盟主呢？」
「當然是蘇菲亞。這麽做最妥當，也最自然。蘇菲亞會留在維裏斯。這個同盟的目的是鏟除史托拉特斯，並非毀滅阿爾比翁。我不會讓各位這麽做。雖然不需要把這件事告訴各位的君主，但我希望各位能把這件事銘記在心。」
「……明白了。」
「我了解了。」
阿諾爾德充滿貴族風範地恭敬行禮，卡爾則向輝夜行了一個軍人式的敬禮。
兩方都不想與輝夜為敵吧。
輝夜說得到便做得到。
既然輝夜表明自己無意毀了阿爾比翁，當其中一國做出多餘的舉動時，輝夜就算發動戰爭也在所不惜。
卡爾和阿諾爾德大概清楚這一點。
「那麽，大家散會吧。在我們與帝國締結同盟之前，拉哈爾的港灣先借你們使用。若感到不安，你們可以把部隊留下來。」
「感激不盡。我們會盡速回國，將親筆信交給皇帝陛下。」
「阿諾爾德·杜涅海爾，你也要先保留港口嗎？」
「不，不必了。等我們收到親筆信後，會跟艦隊一起返回皇國。我或莉雅西亞會再與各位報告，這樣可以嗎？」
「你不在國內的話，防衛方麵可能會出亂子，讓莉雅西亞負責吧。」
輝夜隻說了這句話，瞄了我一眼。
她把自己想到的事情都說完了。
我不需要補充什麽。點了點頭後，輝夜輕輕一笑，離開房間。
6
交涉日的隔天。
一艘船停靠在皇國暫駐的波旦港。
「那麽，本宮要啟程了。下次見麵時，應該就是本宮帶著答覆回來的時刻哪。」
莉雅西亞笑著說。
隻有我和蘇菲亞前來送行。
輝夜在貝蘿莉雅城為了大小事忙裏忙外，抽不了身。
「一路順風。」
「兩位也是。特別是蘇菲亞，接下來會有許多棘手的事情等待著汝哪。」
「我很清楚。」
莉雅西亞擔心地對蘇菲亞這麽說，蘇菲亞則勾起柔和的微笑回答她。
莉雅西亞沉著臉望向我，蘇菲亞的笑容似乎讓她更不安了。
「不用擔心。」
「不管是汝或蘇菲亞都讓本宮很擔心。縱使本宮與兩位相處時間不長，但本宮清楚兩位的處境有多麽危險。汝等都不可以亂來哪？」
聽到年紀比自己小的女孩擔心我，我感到有些奇怪，露出苦笑，點了點頭。
蘇菲亞也揚起笑容，向莉雅西亞點點頭。
看到我們的反應，莉雅西亞似乎仍感到不放心，遲遲不走上船。
但船隻必須依照啟航時間運行。
「莉雅西亞大人！差不多該出發了，不然會追不上其他船！」
「嗯……盡管依依不舍，但該出發了……兩位請多保重。」
「莉雅西亞大人，你也保重。」
「請多照顧身體。」
我和蘇菲亞這麽說完，目送莉雅西亞離去。
即使船已經駛離港口，莉雅西亞仍一直將視線停在我和蘇菲亞身上。
我們望著船隻愈駛愈遠後，時候也差不多了。
「我們也回去吧。」
「好的。這麽說起來，我們不用為卡爾大將軍送行嗎？」
「我們尚未正式組成同盟，帝國軍仍占領著拉哈爾，看到我們出現，隻會刺激帝國士兵。」
「說得也是。曾經相爭的國家果然很難立刻攜手合作吧……」
蘇菲亞一臉陰鬱，喃喃自語。
換句話說，維裏斯和阿爾比翁也無法馬上展開合作。
既然我們將蘇菲亞拱為三國同盟的盟主，蘇菲亞也將成為複興阿爾比翁的中心人物。
等待戰爭結束後，蘇菲亞就會開始忙碌了。
就算我想要伸出援手，許多工作仍必須由蘇菲亞親力親為。
我沒有辦法代為處理。
然而——
「我們尚未獲得勝利，也尚未打倒史托拉特斯。說這種話可能有些奇怪，不過等戰爭結束之後，我會拜托輝夜把我派去阿爾比翁。」
「派你過來嗎？」
「我曾經曆過維裏斯的內亂複興過程，說不定能派得上用場。」
「不，我不是在質疑你的能力……輝夜大人會同意嗎？不對，就算輝夜大人同意，其他人會允許嗎？」
「不要緊。等戰爭結束之後，貴族隻會把我這個軍師視作眼中釘。看到輝夜把我趕去他國，貴族們一定喜上眉梢。」
雖然這麽說，其實我心中也有幾分擔憂。
在這次的戰役之中，輝夜開始對貝德感到不信任。
一直以來，維裏斯的軍事方麵都交由狄奧負責，內政方麵則是交給貝德處理，職責劃分得相當清楚。日後可能就不一樣了。
維裏斯有自己的問題，其他國家亦然。
既然締結了三國同盟，帝國一定打算侵占阿爾比翁的領土。
考慮到大陸的平衡，我並不想讓帝國獨自得利。
倘若阿爾比翁的國境軍能阻擋帝國也就罷了，但事情想必不會如此順遂。
皇國有境內棲息魔獸過多的問題，接下來也有可能成為阿爾比翁的目標。
當戰爭結束之際，就算阿爾比翁占領了皇國的部分領土也不足為奇。
這會讓皇國與阿爾比翁的關係更加惡化。
就算我們在戰爭中獲勝，也無法解決所有問題。
我們麵對的問題已經堆積如山，屆時恐怕會出現更多我們沒有料想到的問題。
「前途多難啊……」
「是啊。但我現在相當滿足喔。」
「這樣啊？為什麽？」
「維裏斯內亂時，我和你道別之後，就從這個港口逃至皇國，並從皇國抵達阿爾比翁。當時的我隻能沒命地逃，我現在仍為此感到相當後悔，但現在我不用再逃了。不僅如此，還能待在你的身邊，這讓我相當滿足！」
笑容滿麵的蘇菲亞拋下這句話後，雀躍地跑了出去。
10月20日。
當帝國軍打算從夜襲的失敗中重振旗鼓時，我們發動全軍攻擊。
這讓帝國軍措手不及。以輝夜和近衛隊打頭陣，維裏斯軍隊一口氣逼近帝國軍的本營。
「敵左軍隊目前仍在後退。米卡娜隊長率領兩千位第三大隊的士兵，前往支援中央的第二大隊；羅伊隊長率領剩下的兩千軍力，準備迎擊左軍隊。」
我聽著報告，用手支撐下巴。
發動全軍攻擊後，我們先擊垮了敵人左軍。
米卡娜和羅伊善於進攻，第三大隊擁有非凡的攻擊力。
突然受到突襲，我能理解對方後退的理由。
縱使能夠理解，這一點仍舊讓我掛心。
敵軍的夜襲失敗之後，死傷者合計約四千至四千五百人。
帝國軍從未參與夜襲的左右軍隊之中調度人手，派至中央軍隊。
單就數量來看，中央軍隊的兵力與夜襲前相差無幾。他們大概各從左右兩隊調度了兩千人吧。
這讓左右軍隊的防守變得薄弱。
他們的兵力大約減少五至六千人，這讓帝國與我方的戰力差降低了。
當對方擁有八千兵力時與我方勢均力敵，現在兵力銳減，自然會遭到我方壓製。
但左軍隊的後退仍讓我相當在意。
我會派米卡娜去掩護中央區域，是因為我擔心輝夜。
還有一個原因，如果敵方左軍有任何動靜，米卡娜可以迅速展開行動。
全軍攻擊若以失敗收場，將會讓發動攻擊的那一方受到致命傷。
我不認為輝夜會失敗，但本營現在確實疏於防守。
若敵軍後退隻是一種偽裝，他們的目標八成是本營。
假設他們企圖拿下輝夜，並不需要特地讓左軍隊後退。
他們恐怕會讓少數人奇襲本營。
而率領他們的人將會是陸軍將領多利斯登·貝爾紀烏斯。
麵對輝夜的攻擊，這次的總司令卡爾·貝根鮑爾將負責指揮各部隊展開防衛作戰。
而我也接獲克勞斯·庫留卡與輝夜交戰後敗陣，成了俘虜的報告。
在這樣的狀況下，隻有多利斯登·貝爾紀烏斯有辦法展開行動。理所當然地，帝國軍也可能派出比多利斯登更低階的人，那也不會對我方造成威脅。
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帝國派出多利斯登。
我想要跟他對話。
時間所剩無幾，蘇菲亞差不多要回來了。
維裏斯擁有兩大港，分別是拉哈爾和波旦。
帝國軍占領了拉哈爾，我剛剛接獲蓮的報告，皇國的船隻也在波旦靠港。
我猜蘇菲亞順利說服了皇國。
當然，交涉也可能破裂。
當交涉破裂之際，蘇菲亞一定會設法跟我們聯絡。
隻要蘇菲亞拿出真本事，她的聲音可以從波旦傳給我，當然隻能傳達聲音而已。
從這裏需要策馬一天才能抵達波旦，但蘇菲亞就算擁有這種能力也不奇怪。
目前我還沒有接獲蘇菲亞的通知。
也就是說，談判並沒有破裂。
我會讓莉雅西亞與她一同出麵，就是為了展現維裏斯的誠意。
蘇菲亞的交涉對象是阿諾爾德·杜涅海爾，率領皇國艦隊的總司令。若把總司令的女兒關在維裏斯，對方會認為我們把她當作人質。
根據莉雅西亞所述，盡管阿諾爾德·杜涅海爾沒有表現出來，但他是一位寵愛女兒的父親，這一招將極具效果。
隻要蘇菲亞能和對方見上一麵，她一定能夠說服他。
畢竟蘇菲亞帶著輝夜的親筆信。
再說，蘇菲亞是至高無上少女。不隻是阿爾比翁，她在大陸全域的魔術師圈中皆享有聲譽。
假如拒絕蘇菲亞的「要求」，事情將會一發不可收拾。
但皇國不可能拒絕這個請求，因為他們想要掌握主導權。
維裏斯與帝國的戰爭結束後，即將對阿爾比翁開戰，皇國想要掌握那場戰爭的主控權。
他們正在伺機而動，找出讓維裏斯欠下最大人情債的機會。
因此他們一直沒有動靜。
接受蘇菲亞的請求後，皇國軍的阿諾爾德·杜涅海爾將會展開行動。
他差不多該出現在戰場上了。
他們要讓這場戰爭在皇國的主導下落幕。
蘇菲亞隻有一個請求——
請皇國安排維裏斯與帝國進行交涉。
也就是讓他們擔任居中調停的角色。
對於皇國來說，隻要讓我們停戰或談和，就可以準備與阿爾比翁開戰。
但帝國必須先同意與我方展開交涉。
帝國當然有可能對皇國視若無睹，繼續作戰。
如果帝國在戰役中占了優勢，他們自然不會理睬皇國，而處於劣勢時亦然。
若帝國在戰役中處於劣勢，他們會拚命避免戰敗。
此時，若他國安排帝國與我方交涉，他們也不會老實同意。
我們必須要讓雙方處於勢均力敵的狀態，維裏斯和帝國都沒有主導權，卻缺少決定勝負的手段。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輝夜已經和帝國的最高戰力克勞斯·庫留卡展開激戰，擊敗了他。
此時，戰局已經脫離了勢均力敵的局麵。
不僅如此，由於輝夜逼近帝國的本營，帝國正拚命展開防衛。
這麽一來，假設要恢複勢均力敵的局麵，必須要讓雙方都陷入岌岌可危的狀態。
雙方都必須準備將死對方。
一旦其中一方展開行動，另一方也會開始動作。
就算時間點有些微差距，但隻要雙方同時遭受損害，就會開始思考如何挽回或解決現狀。
此時，若皇國提議交涉，對方也不得不同意。
我的職責就是讓戰局達到平衡。
但輝夜似乎想要盡早擊敗對方，完全無意製造勢均力敵的狀態。
這樣的想法固然沒有錯，但我方如果能輕易擊潰對方，我們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雖然帝國轉攻為守，由於他們的兵數眾多，輝夜的突襲也差不多開始後繼無力。
一旦輝夜停下來，整支軍隊也會跟著停止運轉。這會讓我方失去主導權，帝國也將著手反擊。
但我不認為輝夜會停下來，她大概已經采納了率領近衛隊突襲卡爾·貝根鮑爾本營的作戰計劃。
假設她沒有逼近卡爾，整個計劃都會付諸流水。但輝夜不可能失敗，我的腦海中已能浮現出她突破敵方防陣的模樣，仿佛敵人是脆弱不堪的紙張。
即便如此，我依然不認為皇國軍抵達之前，雙方能分出勝負。
蘇菲亞叮囑我不要受傷，但繼續這樣下去，當皇國登場之際，帝國軍將會處於劣勢。
「別無他法了啊……」
「怎麽了嗎？」
聽到我的喃喃自語，留在本營支援我的人開口詢問。
我下定決心，下達指示：
「除了傳令兵和我之外，本隊全去支援中央區域的第二大隊。會合之後，聽從妮可拉的指示行事。得失成敗就看現在，動作快。」
「是！遵命！」
聽到我的指示後，周圍的士兵匆忙出動。
本隊目前約有一千五百位士兵，其中一百人是傳令和布達報告的士兵。
當士兵們做好準備的同時，除了那一百人之外，所有士兵皆前往前線支援妮可拉。
我不希望發起無謂的紛爭，我這麽做隻是想
要誘敵罷了。
眼下，輝夜已經兵臨帝國軍本營。
假如對方想要逆轉勝，就必須擊退輝夜或突襲維裏斯的本營。
維裏斯的本營現在隻剩下少許士兵。
遇到這樣的狀況，大家往往會認為事有蹊蹺，但帝國軍已經沒有時間遲疑。
他們一定會攻進本營，沒有其他手段了。
「為了能對等進行交涉……帝國軍也必須努力才行。」
「老爺，你又在思考陰謀詭計啦？」
坐在椅子上的我轉過頭，不知不覺之間，蓮站在我的身後。
「蓮……我不是要你監視上空嗎？」
「我就是要來跟你報告這件事。大約一百位帝國軍繞過右方的森林，正朝這裏而來。」
「原來如此，所以他們才會後退啊。」
米卡娜早就設想過對方會繞過森林突襲本陣，她之前八成派兵巡視過森林。
因此，麵對米卡娜率領的第三大隊時，敵左軍隊才會後退。
看到敵軍後退，第三部隊開始追擊時，敵方便趁機派別動隊繞過森林。
米卡娜中了敵人的計。假如今天隻有第三大隊和敵左軍隊進行戰鬥，第三大隊大概會在森林中慘遭奇襲。
「所以呢？要我把去前線找妮可拉的士兵叫回來嗎？我可以幫忙喔。」
「不需要，就算趕去也來不及。」
「既然來不及召回援軍，你為什麽不打算逃跑？」
蓮眯起雙眼，緊盯著我。
她的眼神仿佛在凝視一個騙子。
「那是因為……」
「讓我來回答吧。你是為了引誘對方攻擊本營吧？你剛剛是刻意讓那些士兵去找妮可拉的。」
「……蓮，你最近特別敏銳呢……」
「老爺，每當你舉止可疑的時候，總是跟策略有關呢，我最近才察覺到這一點。雖然你有時候也會莽撞行事，像上次在城裏進行攻防戰時一樣。」
蓮一臉錯愕地雙手抱胸，歎了口氣。
她的發言直擊我的心窩。
「既然清楚這一點，為什麽你要刻意過來？雖然我無意與對方交手，但視對方的反應，說不定我必須與對方戰鬥喔？」
「正因如此，我才要過來一趟啊。這裏說不定會演變成戰場，我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待在這裏的士兵幾乎都沒有戰鬥經驗，就連我都知道。」
「我很感激你……可是，蓮，你也不是戰鬥員喔？」
「諾克斯的隊長們有拜托過我，假如老爺想要逞強的時候，希望我能阻止你或帶你逃走。要是有什麽萬一，我會帶著你逃跑的。」
聽到蓮的宣言，我露出苦笑。
諾克斯的隊長們果然發現我另有打算。
不僅如此，他們還瞞著我去拜托蓮，看來我並不值得信賴。
畢竟我前陣子才剛做了荒唐事，他們自然會有這樣的反應。
「我知道了。等敵人攻進來的時候，你就待在我身邊吧。」
我瞄了右側的森林一眼。
我無法看進森林深處，但恐怕有一百位帝國軍在裏麵伺機而動。
我毫不畏懼。
理由有兩個——
第一，我相信他們的將領是多利斯登·貝爾紀烏斯。
他已經坐上將軍的位置，不會突然殺害敵人。
若我毫無抵抗，他們隻會俘虜我。
第二，我有自信在皇國抵達之前，用言語絆住他。
◆
◆
◆
一名紅色盔甲的男人，拿著一把奇形怪狀的槍。
他朝著我緩緩地走了過來。
「精悍」一詞十分符合男人的外貌。他的金發剃得極短，灰色眼眸銳利，讓人感受得出他是一位在戰場上奔走的軍人。
定睛一看，他身上的紅色盔甲宛如機械裝置般，大概是帝國軍利用高級技術開發出的鎧甲吧。
那把槍亦是如此。
槍的長度與男人的身高差不多，尖端裝了一把雙刃刀，下方還設置著一個宛如圓盒子般的物體。
男人身上的鎧甲，及手中的武器都很特殊。
此外，能力超群。
顯示在資料畫麵上的數值均超過95。
盡管都沒有破百，光是所有能力都超過95，就代表他是一位超乎常人的強敵。
他的名字是多利斯登·貝爾紀烏斯。
此人是帝國陸軍的大將軍，也是最高司令官，跟維裏斯的大將軍居於相同地位。
他是一位勇猛的戰士，以帝國三軍將的名號馳名大陸。
帶著約一百位部下朝我而來。
我身邊的傳令兵幾乎都去避難或傳達消息了。
一旦聽到本營遭到襲擊，就算隊長們必須轉身背對敵人，他們也會前來救援。
為了避免這樣的情況，我派兵傳令給他們。
我告訴他們不需要前來救援。
「初次見麵，我隸屬於維裏斯軍隊的獨立機動部隊諾克斯，擔任總隊長，我叫幸人·榑井。」
「我是帝國陸軍大將軍，多利斯登·貝爾紀烏斯。黑衣軍師，我隻從遠方看過你，近身一看，你好年輕啊。」
「是啊，我隻是一位年輕晚輩，閣下要來取我這位晚輩的頭顱吧？」
我站了起來，用這句話向他打招呼。
多利斯登淺淺一笑，點了點頭。
考慮到他手中槍的攻擊距離，隻要他走近我一步，我就會被刺穿而死。
多利斯登並沒有跨出那一步。
「我有一個疑問，你願意回答我嗎？」
「如果在我能回答的範圍之內。」
「我就不客氣了……你為什麽故意讓本營毫無防備？」
「喂，老爺，穿幫了喔？」
我本來想裝作毫不知情，身旁的蓮卻幫我承認了。
多利斯登迅速眯起雙眼。
冷汗滑落我的背脊。
我好像稍微誤解了一點——
我和多利斯登之間仍然隔著一段距離。我以為對方隻要跨出一步就能攻擊我，但似乎並非如此。
隻要多利斯登有心殺我，就算隔著這段距離，他依然能對我出手。
他甚至不會讓蓮有時間反應。
我還是趕快全盤托出吧。
「……因為我有話要跟你說。聽我這麽說，你不會生氣吧？」
「你這語氣……簡直就像是知道我會過來一樣。就算你有辦法察覺這支奇襲部隊的存在，率領這支部隊的人也不一定是我吧？」
「我無法確定這一點，但我相信率領部隊的人是你。帝國軍現在戰況十萬火急，你們一定不吝出動帝國三軍將。但這次進行全麵攻擊時，你卻不見蹤影。那麽，你會待在哪裏呢？我猜應該是別動隊。那麽你的目標是什麽？正是輝夜或我的首級。隻要我營造出一個能輕易取下我性命的狀態，你一定會出現。」
「我理解你前半段話中的意思，後半段我就不懂了。你準備了打倒我的密技嗎？」
「怎麽可能。我剛剛說了吧？我想跟你談談。我不希望你殺了我，但你可以逮住我。」
「等一下！？老爺！？」
聽到我的發言，蓮驚慌失措。
她大概真的打算帶我逃跑吧。
麵對多利斯登的時候，我最好不要隨便行動，放棄一切抵抗還比較安全。
前提是蘇菲亞和皇國軍要出現才行。
「我還是聽不懂。你究竟在想什麽？」
「我想要結束這場戰爭。多利斯登閣下，你對於這次帝國進攻維裏斯有
什麽想法？」
「……老實說，我認為我們被阿爾比翁騙了。他們精明地刺激了皇帝陛下的野心。軍事部門傾向開戰，整件事情一發不可收拾，我和卡爾也沒辦法阻止。」
「對，一切都是阿爾比翁在背後教唆，利用你們分散維裏斯的戰力。就算你們攻陷了維裏斯的王都，之後還得麵對阿爾比翁這個敵人。」
「不用你說我也清楚！那我該如何是好！？我們總不可能恬不知恥地回國吧！？」
多利斯登拿槍對向我。
他的臂力驚人，竟然能用單手操作與自己一樣高的槍，真不愧是帝國三軍將。
「不，假如你們遠征後沒有立下戰功，帝國會要求你們負責吧。這麽一來，就讓阿爾比翁稱心如意了。」
「啊啊！是啊！我們無論如何都逃不出阿爾比翁的手掌心！所以，我必須收下你的頭顱！隻要取得維裏斯軍師的首級，帝國就能立下戰功了！」
「你真是抬舉我了，我的首級沒有那種價值。不管你們認為我有多麽強大，我也不過隻是五千位士兵的隊長。我沒有地位，不諳戰鬥。看到這種男人的首級，皇帝陛下能接受嗎？」
「唔……」
多利登斯移開視線，同時放下手中的槍。
他應該隱約察覺到了這一點。在這場戰爭之中，隻有輝夜比維裏斯領土更具價值。
但討伐輝夜可以說是不可能的任務，所以他把目標換成我，但我的身分卻不夠格。
帝國軍投入了十幾艘船隻、超過三萬士兵、以及兩位帝國三軍將，價值跟一位最近才成為話題的小鬼頭顱完全不成比例。
「我們不可能把領土交給各位，也不打算交出輝夜大人。但是，我們必須請各位離開維裏斯。」
「我想也是，我同樣想離開這裏。若與你和黑公主為敵，不管有幾條命都不夠用。所以呢？你準備了什麽妙計？倘若想要我們撤退，你們必須準備與維裏斯領土，或輝夜·哈爾貝魯特的頭顱同等的代價。你們已經準備好了吧？」
「是啊。正因如此，我才想要跟你談談。我會故意讓你把我逼到絕境，就是為了營造出這樣的狀況。」
多利斯登一臉驚訝。
我瞄了旁邊一眼，蓮的臉上也浮現出相似的表情。
帝國軍必須獲得勝利。
就算要進行交涉，我們也不能硬拉他們出席。
正因如此，我才會認為當他們居於劣勢時，不會答應交涉的提議。
隻有在他國主動提議與帝國斡旋的狀況下，待在帝國本土的上位者才會同意帝國軍與他國商談。
當帝國處於劣勢之際，就算強迫他們進行交涉，也無法獲得帝國上位者的準許，因為帝國軍將無法獲得戰績。
出於這樣的原因，我才會誘出多利斯登。帝國軍即將攻陷維裏斯的本營，並且逮住了維裏斯的軍師，隻要營造出這個狀況就夠了，事實並不重要。
如果這麽做能讓帝國同意交涉，這樣的方法真是太值得了。
「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麽。」
「既然如此，你交出來吧。看到東西之後，我就能說服卡爾。」
「很高興聽到你這麽說，對方大概快要抵達了。」
「抵達？誰啊？」
「皇國軍。」
多利斯登聞言立即僵住，就連他身後的部下們和蓮亦是如此。
他霎時拿槍對著我。
「這是怎麽一回事！？」
「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維裏斯想與貴國締結同盟。想當然耳，不隻是我們兩國締結同盟，而是皇國、帝國、維裏斯組成三國同盟，一起對付阿爾比翁。」
我開誠布公後，數十位士兵瞬間駕馬出現在戰場上。
光看對方的服裝，就能辨識出他們不是帝國或維裏斯士兵。他們穿的並非這兩個國家的盔甲，最前方的男人甚至沒穿盔甲。
「稟報帝國和維裏斯兩軍，我是阿諾爾德·杜涅海爾，皇國水軍的總司令！兩軍都退下吧！這是一場毫無利益之戰，隻有阿爾比翁會漁翁得利！我們皇國準備來為兩軍進行調停！」
他的聲音擴散至各處，有人使用風之魔術使聲音回蕩於戰場之中。
一陣風吹拂過戰場。
那是一陣不可思議又溫柔的風，讓人感到安心。
我轉過頭，蘇菲亞穿著一身白衣，披著一件藍色鬥篷。
「我回來了。」
看到蘇菲亞笑著開口，我也跟著勾起笑容。
「蘇菲亞，你回來了。謝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你又在亂來了吧？」
蘇菲亞交互望著我和多利斯登，輕輕歎了口氣。
我聳了聳肩，拜托蓮幫忙傳令：
「蓮，傳令給全軍，我們撤退。多利斯登閣下，我們交涉時再見了。」
我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2
我們迅速締結了停戰協定。根據協議內容，皇國駐紮於拉姆平原，維裏斯撤退回貝蘿莉雅城，帝國軍撤退回拉哈爾。
三天後，也就是10月23日，我們將在皇國的調停下正式進行交涉。
「你一開始就打算這麽做吧？」
米卡娜、尤連伯爵、輝夜和蘇菲亞聚集在貝蘿莉雅城中的某一間房裏。
其他諾克斯隊長和近衛隊長安娜正在進行軍隊的善後工作。
輝夜坐在房裏的辦公桌前，蘇菲亞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
尤連伯爵站在輝夜的身後，我和米卡娜站在輝夜對麵。
聚在一起後，米卡娜故意麵無表情地開口：
「整場戰鬥都是個誘餌，你的真實目的是與對方進行交涉。這個計謀可真有你的風格呢。」
「我就把這番話當做讚賞吧。」
「正是如此。幸人大人，這個策略真的很有你的風格。譬如說完全不顧自身安全這一點，跟其他智將或謀士有顯著的差別呢。」
我的表情因米卡娜的冷嘲熱諷而扭曲。
看來我故意削弱本營的防禦，引誘敵人攻擊的計劃讓米卡娜相當不滿。
「這、這個嘛，既然每個人都平安無事，作戰計劃也成功，你就別生氣了……」
「這跟戰爭的結果無關。你竟然主動出現在多利斯登·貝爾紀烏斯的麵前，我認為你根本瘋了。」
「幸好有這麽做，帝國才會幹脆地同意與我方交涉吧？那是必要的舉動。話說回來，我會為了這件事而賭上性命，你也必須負責吧？」
「你、你認為這是我的錯嗎！？」
「假如帝國軍居於劣勢，他們並不會同意進行交涉，所以我才會把戰局調整到勢均力敵的狀態。但輝夜大人和你卻得意忘形，一舉攻進敵軍的本營，我也隻好讓敵人攻擊我方的本營達成平衡喔？」
聽到我說的話，米卡娜杏眼圓睜，似乎大受打擊，輝夜若無其事地喝著茶。
尤連伯爵歎了口氣，蘇菲亞則輕輕一笑。
「但、但是、你並沒有告知我這件事！我當然要攻擊敵人啊？畢竟我可是待在戰場上喔！」
「米卡娜說得沒錯，她並沒有做錯事。」
輝夜也幫她緩頰。
這個人明明清楚作戰內容，卻明知故犯。
「輝夜大人，那我就來問問了解作戰內容的你吧……你為什麽要如此激烈地攻打敵方本營？」
「當我俘虜克勞斯的時候，帝國居於劣勢。假如要讓戰況打平，我認為必須讓維裏斯和帝國的本營都受到攻擊。」
「這樣啊。你跟帝國三軍將之一，卡爾·貝根鮑爾的戰鬥還順利嗎？」
「嗯，那
場戰鬥真是讓人興奮不已呢。對方設下重重防陣，簡直就像待在堡壘或城裏戰鬥一樣！但我和米卡娜突破重圍，當阿諾爾德·杜涅海爾抵達時，我們差一點就要衝進卡爾·貝根鮑爾的陣地了！」
「哎呀哎呀，看來你樂在其中呢，真是太好了。」
我用錯愕的語氣，說出了所有在場者的心聲。
輝夜總算發現自己一不小心泄漏了好戰的一麵，連忙從令她心蕩神馳的戰時記憶中回神。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啊！？我會這麽做，是經過了冷靜的判斷，我隻是想享受一下和名將戰鬥的感覺罷了！身為習武者，麵對強敵的時候當然會雀躍不已！」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不要緊，我早就知道你會有這樣的念頭，所以我才故意削弱本營的防禦。」
「唔……！竟然把我當傻瓜！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找碴！我跟克勞斯交鋒時也身陷險境啊！？你都沒有擔心我！」
她開始惱羞成怒了。
我們根本沒有提及她和克勞斯的戰鬥啊。
「我很擔心你喔，所以才會派米卡娜去支援你。」
「對了！我有一件事情要問你！你是不是認為我有可能會戰敗啊！？」
輝夜似乎回想起某件事，她拋下這句話後，站了起來，用手指著我。
不隻是有可能，我由衷地認為輝夜會輸給克勞斯。
克勞斯曾經與輝夜交手過。
也就是說，克勞斯親自體驗過輝夜的實力。當弱者挑戰強者的時候，一定會拚命動腦，思考策略。
輝夜很強大，但戰場上不可能進行一對一對決。
不管能力多麽強大，單憑一個人不可能打敗一支軍隊。輝夜深知這一點，所以才會帶著部下上陣。
克勞斯會不會認為靠自己單打獨鬥無法獲勝，所以準備大批人馬上戰場呢？這讓我忐忑不安。
最糟糕的狀況，就是克勞斯和多利斯登同時襲擊輝夜，幸好戰況惡化，避開了這個局麵。
我當初會派米卡娜前往支援，正是為了預防最壞的狀況。
我最好別跟輝夜提這件事。
「戰場瞬息萬變，身為軍師，我必須進行全麵性的思考。」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不信任我！」
真是的，她到底希不希望我擔心她啊？
我歎了口氣後，輝夜的表情變得陰鬱。
「你這家夥……是不是覺得很受不了我？」
「並沒有，我是在感慨。感慨你身為國王的自覺已經消失無蹤了。」
「唔！這麽說起來，是你設局讓國王站上戰場的喔！身為臣子，這樣的行為也不妥吧！？」
「我在反省了。我之後會更加努力，讓你沒有上戰場的機會。」
「可惡！蘇、蘇菲亞！你也說說幸人嘛！」
輝夜轉向蘇菲亞求救。
對於渴望上戰場的輝夜而言，限製她出征將讓她相當困擾。
但如果讓她上戰場，困擾的人可是我們。除了這種緊急狀況之外，我還是希望輝夜可以乖乖待在王都之中。
她能理解我的苦心嗎？
我一麵思索，一麵望向蘇菲亞後，和她四目相交。
蘇菲亞的臉上揚起柔和的笑容。
「這個呀……幸人，你最好多重視自己一點。輝夜大人，縱使你是軍人，但你多少還是一國之君，享受戰場這種話太不慎重了，請兩位日後多加留意。」
蘇菲亞對我們這麽說道。她的語氣不像在責備，比較像是在叮嚀我們。
她的發言相當正確，我無從反駁。
我和輝夜深深點了點頭回答：
「我以後會多多注意。」
「我會小心……」
「那麽就聊到這裏為止吧。大家要不要先歇息呢？戰爭結束之後，我們要進行外交工作了，我也會貢獻自己微薄的力量，今天就先休息吧。士兵們也一直在待命，太辛苦了。」
聽到蘇菲亞提及這一點，輝夜點了點頭。
士兵現在仍處於待命狀態。簡而言之，就是隨時準備好行動。
假如我們沒有下令解除待命狀態，士兵也不能休息。
我們一直在閑聊，早就忘了這件事。
「讓士兵休息吧。幸人和米卡娜，你們也好好休息。我下達諸項命令後，就要去歇一會兒了。」
「不，今天請交給我吧，陛下。照顧傷患以及重新編製隊伍等等事宜，之前留在城裏的人都會妥善處置，陛下請先稍事休息。」
尤連伯爵恭敬地行了一禮，似乎一直在等待這一刻。
為了告訴輝夜這番話，他才會一直守在輝夜的身後吧。
「這、這樣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請好好休息。蘇菲亞大人，你也是。」
在尤連伯爵的催促下，輝夜和蘇菲亞連聲道謝，站了起來。
◆
◆
◆
我在夜裏莫名清醒過來後，步出貝蘿莉雅城的陽台。
從陽台向外望，可以看到城裏容納不下的士兵所駐紮的野營地。
大家應該都睡了，野營地悄然無聲。
「我明天是不是該去慰勞一下大家呢……」
「在那之前，你必須先休息，不然會讓士兵們擔心喔。」
聽到後方傳來的聲音，我回過頭，蘇菲亞在單薄的睡衣外罩了一件披肩，站在我身後。
「蘇菲亞……你還沒睡？」
「不，我醒了過來。然後，我聽到你的腳步聲。」
蘇菲亞和輝夜的房間位於城裏的最高層樓。
而我位於中間樓層。
她竟然能聽到我的腳步聲，真有蘇菲亞的風格。
話說回來，我的腳步聲並不特別，她竟然能分辨得出來啊。
「這樣啊。你這身打扮會著涼喔？雖然天候沒有顯著的變化，但逐漸變冷了。」
「不要緊，我加了一件披肩。要是真的感到寒冷，我能用風調整些許溫度。」
「你的魔術依然很便利呢……」
聽到這句話，蘇菲亞展露笑靨，站在我的身旁。
蘇菲亞的金發隨著輕輕吹拂而過的夜風飄揚。
「……謝謝你。」
「為什麽突然跟我道謝？」
「假如你跟皇國的交涉沒有成功，現在野營區裏的人可能隻剩一半，我自己也會身陷險境，所以我要謝謝你。」
「聽到你跟我道謝，我很開心。老實說，我根本沒有幫上忙。」
蘇菲亞勾起苦笑。
她當然有幫上忙。
既然莉雅西亞沒有回來這裏，代表蘇菲亞平安地將她護送回皇國了。
光就這一點來說，蘇菲亞就立下大功，讓維裏斯獲得皇國的信賴。
「沒有這回事。」
「我不是在謙虛喔，我是說真的。我帶著莉雅西亞大人去造訪皇國艦隊，皇國的總司令阿諾爾德大人仿佛早就知道我會出麵，他親自迎接我，承諾了我提出的所有要求。」
「……他早就知道維裏斯會請你拜托皇國啊。是這樣吧？」
「我想沒錯……話說回來，莉雅西亞大人有話要我轉達給你。」
蘇菲亞從旁邊仰望著我的臉，仿佛想到了什麽般合起雙手。
莉雅西亞有話要告訴我，是想給我什麽有用的情報嗎？
莉雅西亞的城府很深。考慮到她的年紀，她長大之後絕對會令人生畏。
但她也是一個重情義的人。
她認為我有恩於她，這次才會如此配合。
希望我們進行交涉的時
候，她也會幫忙我方。
「什麽事情？」
「她要我轉告你『不得大意』。」
「……莉雅西亞了解我，也很了解她的父親阿諾爾德總司令。在這樣的狀況下，她會要我不能大意，代表阿諾爾德司令絕對是一位不好惹的家夥。」
「與其說是不好惹……他感覺是一位有智慧的人。當我訪問皇國時，曾跟他見麵過幾次。不過……」
「不過？」
「當我在船中見到他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簡直就像第一次見到他一樣。當我跟他談話之際，他並不是在試圖理解我的發言……比較像是在確認我說的話，和他心中預期的答案是否一致。」
蘇菲亞的肩膀微微顫抖。
對方足智多謀的程度讓人畏懼。
真不愧是人稱智將的人物。
「交涉的時候，我會以阿爾比翁代表的身分出席。但我很害怕那個人，我總覺得現在的狀況都按照著那個人的想法進行。」
「……不要緊。」
我這麽說著，輕輕攬住蘇菲亞的肩膀。
蘇菲亞訝異地瞪大雙眸後，小心翼翼地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呢？」
「現在的狀況其實也照著我的計劃走喔，不要緊。你幫了我這麽多忙，現在輪到我幫助你了。」
聽到我這番話，蘇菲亞似乎鬆了口氣，她的身體沉沉地倚靠著我。
蘇菲亞一定惶惶不安。
她擔心三國同盟會滅了阿爾比翁，擔心無罪之人會因此走投無路。
這樣的狀況的確可能發生。
三國聯軍進攻阿爾比翁的首都後，整個國家都將被破壞殆盡。
這番情景輕易地浮現在我的腦海之中。
蘇菲亞一定會為此自責，淚流滿麵。
我必須阻止這樣的狀況出現。
「不要緊。」
我更用力地抱住蘇菲亞的肩膀，再次這麽說道。
3
10月23日。
維裏斯、帝國、皇國的代表者聚集在皇國水軍目前的據點——波旦。
皇國水軍遠離波旦，正在維裏斯近海待命。妮可拉和米卡娜率領的護衛隊則在波旦城鎮外圍待命。
帝國軍也帶了護衛隊過來，但他們跟維裏斯一樣，讓部隊在城鎮外等待。或許是考慮到帝國與維裏斯軍隊之間的關係，他們待命的位置剛好與維裏斯恰恰相反。
我們在波旦城鎮中的領事館進行交涉。
當波旦與皇國的交流興盛時，搭建了這棟領事館。這是一棟古老雄偉的建築物。
我們待在領事館的其中一間房間。
一張大圓桌事先被搬到房裏，各國代表坐在桌前。
輝夜坐在維裏斯的位置上，我站在她的身後。
蘇菲亞代表阿爾比翁出席，坐在輝夜身旁。兩人都難得露出了緊張的表情。
帝國的代表卡爾·貝根鮑爾坐在維裏斯的右方，多利斯登站在他的身後。
盡管這裏是進行交涉的場所，大家仍然可以攜帶武器。多利斯登的腰上掛著劍，輝夜亦是如此。
一旦有人拔劍，馬上就能開始一場血腥的廝殺。
皇國代表阿諾爾德·杜涅海爾坐在維裏斯的左側，莉雅西亞站在他的身後。
他們的身上都沒有攜帶武器，代表他們手無寸鐵嗎？還是他們對自己的魔術很有自信呢？我百思不解。
根據阿諾爾德的資料畫麵，智力和魔力這兩項數值特別高。
他的戰鬥力為95，魔力破百，智力甚至超過120。
由於他是智將，我本來以為他不擅長戰鬥，但他的戰鬥力卻跟羅伊和阿爾斯一樣高。
而他的智力竟然超過120。
他渾身散發著溫和又平靜的氛圍，但看了數據之後，我發現對他真的不能掉以輕心。
「差不多可以開始了吧？」
阿諾爾德的一頭銀發整齊地落在肩膀上，隨著動作而搖曳。他的臉上浮現出微笑。
這是開戰的暗號。
各國將會刺探對方手中掌握的牌，觀察動向，逐漸出牌。
這件事確實會磨耗大家的精力。
而且我們的對手阿諾爾德·杜涅海爾與卡爾·貝根鮑爾都是智力破百的怪物。
我們成功提出進行交涉，但有一件事，阿諾爾德一定與我們意見相同——
出席者之中，帝國的立場最薄弱。
他們選擇和阿爾比翁聯手進攻維裏斯，現在沒有立下戰功，無法回國。這都是他們的弱點。
假設交涉破裂，我們必須進行戰鬥，皇國可能會站在維裏斯這一方。
這麽一來，帝國將失去勝算，所以他們不能輕易否決維裏斯與皇國的提議。
另一方麵，皇國的發言最具力量。
無論如何，他們都是設置此談判處所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即使協議失敗也不會蒙受任何損失的國家。
他目前尚未表態支持維裏斯或帝國。
隻要其中一方擁有皇國的支援，就能在戰爭中占有優勢，因此維裏斯和帝國皆必須時時留意皇國的動向。
與這樣的兩個國家進行交涉的維裏斯，則處於微妙的立場。
對於維裏斯來說，帝國是直到日前都還在交戰的敵國，倘若停戰方式稍有不慎，就會再次麵臨與帝國交手的情況。
我們希望盡量跟皇國維持良好關係，但我們也要避免讓對方掌握戰爭主導權、遭受皇國操控。
在三國之中，必須要有某個國家願意妥協，交涉才會結束。也就是說，重點在於如何讓對方同意這件事。
「首先，皇國希望帝國和維裏斯取消作戰。縱使雙方目前已經停止戰鬥，但這隻是暫時性的狀態，兩位意下如何？」
輝夜沒有作答。
維裏斯將由我代表進行交涉。
我擅長這方麵的事宜，輝夜則不然。
比起我們同時發言，而遭對方指出說法不一致，不如由其中一方專責處理比較妥當。
聽到阿諾爾德突然拋出停戰的話題，讓我大驚失色。
我們確實是為了這個議題而進行交涉，倘若雙方都能老實同意停戰一事，我們就不用這麽費工夫了。
帝國似乎也抱持著同樣的想法。
「帝國準備接受這個協議，但我方有條件。」
「請說。」
聽到我的發言，卡爾和阿諾爾德將視線移到我身上。
臣子競毫不理會主君，直接發言。
隻要輝夜流露出動搖的神色，他們就會故意找碴，為我冠上「無理」、「傲慢」等罪名。
但我和輝夜一開始就決定好了，因此輝夜表現得相當鎮定，我當然也一樣。
「……若希望我們撤退回帝國，我們想請貴國準備一些伴手禮。」
他果然沒有先提及同盟一事。
阿諾爾德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呢？
「具體來說是什麽東西呢？」
「例如大將軍的首級、領土，必須是與我們出兵遠征價值相符的物品。」
「似乎是這樣呢？」
阿諾爾德揚起微笑，轉頭望向我。
卡爾其實並不想要大將軍的首級或領土。
跟這些東西相比，締結同盟將帶來更大的效益。
「我們不可能交出這些物品，我方甚至還想跟各國請求賠償金喔？」
帝國一舉毀滅了維裏斯的海軍。
港城深受其害，甚至造成許多居民死傷。
帝國前來進攻我國，總不可能空手而歸
，但他們也必須補償維裏斯受到的損害。
「那麽，談判破裂啊。」
「似乎是這樣呢。」
聽到卡爾的發言，我迅速回應。
我當然不希望談判破裂，但我想要趁機觀察皇國的反應。
皇國準備了這場交涉，為了守護自己對外的麵子，也為了皇國與阿爾比翁之間的戰爭，他們迫切希望帝國和維裏斯能夠停戰。
正因如此，他們無法袖手旁觀。
「請稍等一下，倘若如此性急地做出決定，本來能達成的交涉也會付諸流水。我們先暫緩停戰的話題吧。我會為各位安排交涉，其實還有另外的理由。」
「喔？那麽你是為何原因而召集三國代表？」
卡爾詢問阿諾爾德。
阿諾爾德特別準備了這場談判，倘若隻是為了停戰，皇國確實沒有獲得任何好處。
我還以為他別有居心，沒想到這麽快就拿出王牌。
「我想跟各位交換情報。阿爾比翁突然變得好戰，這讓皇國相當混亂。帝國已經跟阿爾比翁締結同盟，貴國是否有接獲任何消息呢？」
「我方隻收到一封阿爾比翁送來的機密文件，邀請我們一同攻打維裏斯。但我們主要是以書信往來，並不清楚阿爾比翁的內情。」
他怎麽可能毫不知情。
我不知道他是從自己的情報網，或是帝國的情報網得到的消息，但他一定掌握了史托拉特斯的資訊。
公王身旁突然出現一位魔術師，那位魔術師與之前侍奉輝夜的人同名——都是稍微調查就會明白的事。
卡爾會故意裝傻，是因為他不想說出這個情報。
不，因為他希望由別人的口中說出這件事。
卡爾緊盯著蘇菲亞。
既然這是阿爾比翁的內情，詢問蘇菲亞確實能最快得到解答。她擁有的情報絕對超過在座的任何人。
「我們詢問在場的蘇菲亞·利茲貝魯克大人吧，這樣能最快獲得答案。」
「你說得沒錯。」
阿諾爾德微微一笑，點頭同意。
他們打算從蘇菲亞口中取得情報。
阿諾爾德和卡爾都把阿爾比翁視為敵國。
就算隻有九牛一毛，他們仍想要盡量搜集阿爾比翁的情報。
軍隊方麵的情報特別讓他們望眼欲穿，兩人的眼神中透露出這個事實。
「我會就我所知道的範圍作答，但我在國內遭到軟禁，對阿爾比翁的內情掌握得並不詳盡，還請各位見諒。」
「原來如此，那麽我想問問你關於史托拉特斯的事情。我記得維裏斯內亂時，輝夜陛下其中一名親信也叫作這個名字，他們是同一個人嗎？」
阿諾爾德說的話，讓輝夜的肩膀一震。
她大概微微皺起眉頭。
史托拉特斯讓輝夜留下心靈創傷。
再說，輝夜受到操縱的事情是秘密，她應該不知道如何作答是好。
「維裏斯內亂時，我沒有見到史托拉特斯，並不了解。但我聽說那個人的特征與阿爾比翁的史托拉特斯一致。」
「維裏斯內亂時曾待在輝夜陛下身旁的人，現在卻跑去阿爾比翁。輝夜陛下，這是巧合嗎？」
「不是巧合。」
我立刻回答後，阿諾爾德勾起微笑，望向我。
「幸人·榑井，我在詢問輝夜陛下喔？」
「非常抱歉。但那是陛下與陛下的父親，也就是前任國王之間的事情。身為臣子，我無法讓陛下回答這個問題，由我來代為作答，您也清楚吧？維裏斯內亂時，輝夜陛下是站在前任國王那一方。」
「我當然清楚。當時，其他國家的人民都希望輝夜·哈爾貝魯特能出麵打倒父親。」
「我能理解各位的心情，維裏斯的人民亦是如此。但陛下有一個無法背叛父親的理由，那就是尤利·史托拉特斯。他是前任國王布雷格·哈爾貝魯特的手下，監視著陛下的一舉一動。後來，陛下逃出了他的監視，將他逼入絕境，但他在最後一刻逃之夭夭。那位史托拉特斯會跑去阿爾比翁，大概是為了報複維裏斯。」
這是我當下編織出的謊言，意外地沒有任何破綻。
裏麵確實混了幾分真實要素。
為了將史托拉特斯最重要的能力含混過去，我隻能這麽掩飾了。
「竟然有這種事啊？看來這位史托拉特斯並不好惹。繼維裏斯的國王之後，他竟然還能巴結阿爾比翁公王，成為公王的親信，飛黃騰達。」
「是的，他確實是一位危險人物。我會從阿爾比翁逃到維裏斯，也是察覺到史托拉特斯在幕後作祟。」
看到阿諾爾德半信半疑的反應，蘇菲亞清楚地傳達了史托拉特斯的危險性。
卡爾大概也沒有百分之百相信我說的話，但似乎了解了史托拉特斯有多麽危險。
這場交涉的走向還算順利。
「我要趁此機會告訴皇國和帝國的兩位代表一件事。尤利·史托拉特斯控製了我國阿爾比翁。我並沒有誇大事實，進攻維裏斯這件事，並非阿爾比翁的整體意見。」
阿諾爾德眯起雙眼。
他恐怕不樂見事情的發展。
皇國期待能率領自己主導的同盟軍進攻阿爾比翁。他本來想要打著蘇菲亞的名號，正正當當地進攻阿爾比翁吧。
同盟國接受了至高無上少女蘇菲亞·利茲貝魯克的請求，出兵攻打不受控製的阿爾比翁，這樣的理由極為正當。
等戰爭結束之後，他們打算親自接管阿爾比翁，這麽一來，皇國就一躍成為大陸最強國了。
倘若蘇菲亞堅持做錯事的人是史托拉特斯，而非阿爾比翁，事情就不會進展得如此順利。
畢竟史托拉特斯有錯在先，這麽一來，我們是為了打倒史托拉特斯而締結同盟軍，目標也是消滅史托拉特斯。
達成目標之後，同盟軍將會解散，皇國難以從這樣的狀態接手掌控阿爾比翁。
他們會盡量以支援複興阿爾比翁之名，插手阿爾比翁的內政與外交。但締結同盟的帝國和維裏斯也辦得到這一點。
這將不會是皇國的特權。
簡而言之，皇國的地位不會有任何改變。
這一點恐怕讓阿諾爾德相當困擾。
「就算這不是阿爾比翁的共同意見，但他們確實侵略了維裏斯，威脅大陸的和平。蘇菲亞大人，你可以理解這一點嗎？」
「受到阿爾比翁進攻的國家是維裏斯，史托拉特斯也是維裏斯放出去的禍害。這方麵是我們和阿爾比翁之間的問題，皇國並沒有受到任何損害吧？」
「是啊。說到威脅大陸的和平這件事，趁維裏斯和阿爾比翁發生問題的時候，企圖順便擴大領土的帝國也同罪喔？」
聽到輝夜反駁，我馬上跟著幫腔。
她的反駁恰到好處。盡管她隻是把自己的想法脫口而出，卻清楚指出了阿諾爾德的矛盾。
這麽一來，大家的槍鋒就對準帝國，維裏斯將會掌握主導權。
當我這麽思考的同時，莉雅西亞插嘴：
「父親大人，維裏斯和帝國的人們前幾天還在作戰，本宮認為要多多顧慮他們，讓他們暫時歇息一會兒。」
事情的發展明明開始好轉了。
我望向莉雅西亞，她跟我四目相交。
她的臉上勾起了老氣橫秋，別有深意的笑容。
原來如此，她不會讓交涉進展得太順利啊。
阿諾爾德采納了莉雅西亞的建言，提議大家休息片刻。
我確實必須跟輝夜和蘇菲亞談談。沒辦法，隻好順著莉雅西亞的意了。
4
「莉雅西亞喊停得還真是時候呢。」
我們待在對方分配給我們的房間之中，蘇菲亞揚起苦笑開始泡茶。
這是尤連伯爵致贈給我們的高級茶葉。
幸好我們有想到要在休息時泡茶，所以把貝蘿莉雅城的茶具帶了過來。
「我來幫忙吧？」
「不要緊。幸人，你好好動腦吧。」
「就是說啊，幸人，皇國和帝國現在一定正在製訂對策。」
「不，那可不見得。」
聽到我這番話，輝夜疑惑地歪著頭，在我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對她的反應露出苦笑，筋疲力盡地將全身癱在椅背上。
「比起思考對策，卡爾·貝根鮑爾、阿諾爾德·杜涅海爾、以及我會優先選擇休養身心。我們的意誌力都已經消耗殆盡了……」
「你這麽累啊？」
我向輝夜輕輕點了點頭，大大吐了口氣。
這件事情費神的程度超乎我的想像。
隻要一逮到機會，阿諾爾德和卡爾都會試圖抓我們的小辮子，片刻不得放鬆。
沒過多少時間，我就已經快達到極限了。
莉雅西亞說不定是察覺到這一點，才提議要休息片刻。
「抱歉……我開會時往往派不上用場……我能幫得上忙嗎？」
輝夜垂頭喪氣地說。
她的聲音裏缺少往日的霸氣。
她似乎認為自己成為了絆腳石。
「你隻要能出席就夠了。隻要你出席，對方就不會訴諸武力。況且維裏斯最大的優勢就是有國王在場，我很仰賴你喔。」
「這、這樣啊！我會好好加油！」
當我笑著說自己很仰賴她後，輝夜抬起頭，揚起笑容。
太好了。要是她滿臉陰鬱地前往交涉，我會很困擾。
那兩個人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當我埋頭沉吟時，蘇菲亞已經泡好茶，走了過來。
她有些粗魯地將托盤放在桌上。
她將茶遞給我時的動作也很粗暴，我甚至擔心茶要潑出來了。
「蘇菲亞……你在生氣嗎……？」
「不，我沒有生氣。」
她露出笑容，眼神卻不帶笑意。
她一定怒火中燒。
蘇菲亞難得流露出自己的憤怒。
「你真的沒有生氣？你看起來就像在發怒喔……」
「我沒有生氣。你要是有閑功夫過問我的情緒，不如趁這個時間思考一下對策吧。」
蘇菲亞擺出鬧別扭的表情這麽說。她在輝夜身旁坐下，開始喝茶。
輝夜似乎對蘇菲亞的改變不感興趣，認真地享用著茶。
老實說，我真的很為難。
她為什麽要生氣呢？她剛才明明還很正常啊？
「那個……蘇菲亞小姐……？」
「什麽事？」
「我想再喝一杯茶……」
「你可以自己去泡吧？」
她哼了一聲，別過頭。
究竟發生什麽事啊？我又為自己樹敵了。
真奇怪，我覺得現在沒什麽好發脾氣的啊。
我站起身，打算要自己泡茶的時候，輝夜停下動作。
「幸人，我來幫你泡茶吧！你坐著就好。」
「啊？輝夜大人，你要幫我泡茶？這樣未免太……」
「夠了，你坐好。」
「但是……」
「我來泡茶，輝夜大人、幸人，請你們坐下。」
「咦……？」
看到輝夜要伸手搶我的茶杯，我正把杯子移開時，蘇菲亞突然對我這麽說。
她剛才不是要我自己泡茶嗎？
她的心境究竟產生了什麽變化啊。
難道隻是一時鬧情緒嗎？
不對，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她的心情或心境會有這麽大的改變嗎？她剛剛看起來很焦躁耶。
她該不會要幫我泡杯很燙的茶吧？當我感到懷疑之際，蘇菲亞用風之魔術拿走我手中的茶杯。
「唔！蘇菲亞！剛剛不是說好我來泡嗎？」
「輝夜大人，我怎麽能讓你泡茶呢。」
話說回來，讓蘇菲亞泡茶也不太妥當。
不管是輝夜還是蘇菲亞，兩人都是該接受奉茶的身分。
隻是蘇菲亞泡茶的方式很熟練，所以總是由她大顯身手。
「你剛剛不是一副不想泡茶的樣子嗎？」
「並沒有！」
「明明就有！」
「並沒有！」
她們開始起爭執了。
真奇怪，太奇怪了。
明明是休息時間，我卻完全沒有休息到。
怎麽會這樣？
但如果放著現在的狀況不管，我知道氣氛不會改善。
我必須先讓輝夜退讓才行。
「輝夜大人。」
「幸人，怎麽了？」
「假如蘇菲亞願意，我希望由她來泡茶。蘇菲亞泡的茶非常好喝。」
「你的意思是我泡的茶很難喝嗎？」
「不、不是，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再說，我也沒喝過你泡的茶……」
「現在正是個讓你嚐嚐的好機會，我才想要泡給你喝啊。」
「下次再說吧。我們必須先來考慮對付皇國和帝國的策略，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唔，既然你這麽說，我也沒辦法了。這次就把機會讓給蘇菲亞吧。」
輝夜點了點頭，走回來。
聽到輝夜剛剛那句話，蘇菲亞會不會更不愉快呢？我戰戰兢兢地瞄了一眼正在泡茶的蘇菲亞。
雖然稱不上愉快，但她的心情已經平複了不少。
她剛剛沒有綻放笑顏，現在臉上卻浮現平時的笑容。
為什麽呢？蘇菲亞的心情怎麽變好了？
我真搞不懂女孩子。
我輕輕歎了口氣，放棄思考這件事。
畢竟我需要思索的事情堆積如山。
5
休息時間結束，大家回到圓桌前。
每一個國家都不希望這場交涉拖太長。
帝國必須顧慮到維持補給物資，再說身處敵國，士兵們的不滿會與日俱增。
維裏斯現在依然承受著阿爾比翁的攻擊。
假設繼續在這裏磨磨蹭蹭，阿爾比翁說不定會攻破國境。
皇國不介意交涉的時間，但是如果阿爾比翁知道皇國在此處交涉，大事就不妙了。
既然皇國在這裏與我們談判，代表他們沒有聽從阿爾比翁的請求。
簡而言之，皇國等於與阿爾比翁為敵。
史托拉特斯，以及實際操控阿爾比翁的首腦們並不愚蠢。
一旦知道皇國與維裏斯、帝國展開交涉，一定會察覺到我們想要包圍阿爾比翁。
阿爾比翁正著手進攻維裏斯，但維裏斯把大部分的戰力調度至與阿爾比翁的戰爭之中，對方無法輕易突破國境。
在表麵上，他們與帝國維持同盟關係，而且帝國國內還保存著戰力。
這麽一來，倘若阿爾比翁想要搶先一步瓦解我們的包圍網，就必須轉攻皇國。
皇國的海上戰力相當充實，但這十年左右皆未與他國交戰。而且皇國中棲息了大批魔物，令他們相當頭痛，無法自由調度戰力。
跟其他國家不同，皇國的名將不多，其中一位名將阿諾爾德正待在維裏斯。
這麽思索後，皇國應該最希望三國能趕緊達成交涉。
「那麽，大家繼續交涉吧。帝
國當初的確選擇和阿爾比翁締結同盟，但當時實在事出無奈。我認為現在在場的各位應該選擇攜手合作，各位意下如何？」
「我也認為大家需要同心協力。」
聽到阿諾爾德的意見，蘇菲亞表示讚同。
我也讚成，我希望大家不要再耍手段了。
「感謝各位願意合作。但是，我們也無法空手而歸，我們需要換取一項比領土更有價值的東西——我希望各位能與帝國締結同盟。」
卡爾這麽說，他雙手環抱，手肘擱在圓桌上。
我們四目相交，他的眼神別有居心。
我估算著他的想法，輕輕點了點頭。不過，帝國竟然先妥協啊——
也是，考量到此刻狀況，假使帝國沒有與我們締結同盟，他們將無法撤退，跨出第一步。
事情的發展如同我的預料，而皇國對這件事的反應將改變維裏斯采取的行動。
「皇國可以與帝國締結同盟，那麽維裏斯呢？」
阿諾爾德接受了這個提議。
他們打算現在開始爭奪主導權吧？我不能讓他們稱心如意。
一旦開始爭奪主導權，不管有多少時間都不夠用。
「維裏斯也願意與帝國締結同盟。卡爾大將軍，你同意嗎？」
「那麽，帝國希望與維裏斯成為同盟國。輝夜陛下，這話有些難以啟齒，但我並沒有外交權限。就算我在此點頭同意，若沒有獲得皇帝陛下的認同，我就無法與維裏斯締結同盟。」
「我明白，我會寫一封親筆信，請求貴國與維裏斯結為同盟。」
帝國與維裏斯順利談成這件事，將皇國拋在一旁。
阿諾爾德逐漸瞪大雙眼。
我們不需要對彼此展開心理戰，因為我已經先把打算同盟一事告知多利斯登了。
他一定也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卡爾。
卡爾當然希望維裏斯主動提出同盟的要求，但這件事牽扯到皇國，維裏斯無法先出手。
考慮到這一點，帝國才會主動要求同盟。
就現況來看，是帝國主動向我方提出要求，但帝國的皇帝收到輝夜的親筆信後，將會認為是維裏斯開口要求帝國締結同盟。
原本，比起攻打維裏斯，能夠攻占阿爾比翁，其利益就遠大於前者。
皇帝會欣然接受。
但帝國太過認真作戰的話，阿爾比翁真的會慘遭滅國，我們也需要留意這一點。隻要請卡爾和多利斯登協助我們，就無須擔心這個問題。
簡而言之，我們並不需要皇國。
要是帝國沒有侵略我國，我們根本也不需要帝國的協助。
維裏斯隻要對付阿爾比翁的攻勢，並進軍攻打阿爾比翁的首都——公都就夠了，不需要他國軍隊的支援。
進行一對一的戰鬥，維裏斯不可能戰敗。
這場交涉一開始就對維裏斯有利。
不管卡爾和阿諾爾德的地位有多麽高，他們都不是一國的元首。
他們沒有辦法在這個場合做出任何決定。
另一方麵，輝夜卻不一樣。一旦我們跟侵略我國的帝國成為同盟，貴族也會舉雙手讚成。
我們必須擔心的是尤連伯爵領土的人們，以及現場士兵們的反應。隻要避免讓他們跟帝國軍待在一起，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能夠即刻做出決定——這就是維裏斯在這場交涉中的武器。
卡爾和阿諾爾德皆隻能在自己掌握的權限中進行交涉。
皇國的皇帝似乎賦予阿諾爾德莫大的權限，他應該能夠自行決定同盟事宜。
可是，我認為他雖然能夠自行挑選國家締結同盟，卻不能不與任何一個國家結盟。若皇國未成為任何一個國家的同盟國，皇國將會在大陸中被徹底孤立，遭受阿爾比翁入侵。
另一方麵，維裏斯可以自由決定是否要參與同盟。
帝國的撤退條件是與我方同盟，所以我方才點頭同意，我方的目的本來就不是締結同盟，而是讓帝國撤退。
這麽一來，皇國就無法有所怨言。
「……可以讓皇國也參與同盟嗎？」
阿諾爾德提出請求，他的語氣並沒有流露出屈辱，似乎已經放棄了。
我們可以拒絕他的提議，提出許多要求讓他妥協。
不過，最好別采取這個手段。
我們即將成為同盟國，就算將他逼到絕境也毫無意義。
「我們接受你的提議。那就成為三國同盟了，各位可以接受嗎？」
「輝夜陛下，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阿諾爾德緊盯著輝夜。
輝夜承接著對方的視線答道：
「要視內容而定。」
「當阿爾比翁攻打皇國之際，我希望你能出兵援助。」
聽到阿諾爾德這番話，我終於了解他渴望掌握同盟主導權的原因了。
皇國、帝國、維裏斯的三國同盟乍看之下是個不錯的組合，但三國的戰力有著天壤之別。
帝國的兵力一枝獨秀，維裏斯軍隊的品質數一數二，皇國皆居於劣勢。
這讓皇國成為阿爾比翁的目標。
為了從他國調派援軍，他們必須掌握同盟的主導權。
阿諾爾德是為了皇國著想。
「這是當然。」
輝夜幹脆地回答。
對於輝夜來說，幫助同盟國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看到阿諾爾德露出訝異的表情，莉雅西亞的臉上勾起愉快的微笑。看來她應該早就猜想到事情的發展了。
一旦摸透輝夜的個性，就能預料到她的回答。
「父親大人，汝猜錯了輝夜·哈爾貝魯特這位國王的器量了哪。」
「莉雅，你真過分。為什麽不把輝夜的個性告訴我？」
「汝可以自行鑒定對方是否值得信賴哪？汝知道帝國三軍將卡爾·貝根鮑爾是一位值得信賴的人，汝現在也知道輝夜·哈爾貝魯特是一位值得信賴的人。光是這兩點，就讓這場交涉充滿意義呢。」
看到莉雅西亞開懷的笑容，阿諾爾德歎了口氣。
看來他的女兒讓他頭痛不已。
我的心中瞬間萌生出同情。
「我會親自寫信給皇國和帝國。阿諾爾德·杜涅海爾、卡爾·貝根鮑爾，兩位先回國一趟，把親筆信帶給君主吧。兩國先分別成為維裏斯的同盟國。接下來，兩國再透過維裏斯互相結為同盟。」
「雙方的國王還不見得會答應喔。」
「他們一定會點頭同意，因為帝國和皇國皆有各自的苦衷。」
聽到我開口後，蘇菲亞答道。
她的表情比平時更為嚴肅。
既然三國決定締結同盟，蘇菲亞將會成為我們進攻阿爾比翁的正當理由。
縱使蘇菲亞已經應允，口頭承諾與實際執行仍有著天壤之別。
「輝夜陛下，該由誰擔任同盟的盟主呢？」
「當然是蘇菲亞。這麽做最妥當，也最自然。蘇菲亞會留在維裏斯。這個同盟的目的是鏟除史托拉特斯，並非毀滅阿爾比翁。我不會讓各位這麽做。雖然不需要把這件事告訴各位的君主，但我希望各位能把這件事銘記在心。」
「……明白了。」
「我了解了。」
阿諾爾德充滿貴族風範地恭敬行禮，卡爾則向輝夜行了一個軍人式的敬禮。
兩方都不想與輝夜為敵吧。
輝夜說得到便做得到。
既然輝夜表明自己無意毀了阿爾比翁，當其中一國做出多餘的舉動時，輝夜就算發動戰爭也在所不惜。
卡爾和阿諾爾德大概清楚這一點。
「那麽，大家散會吧。在我們與帝國締結同盟之前，拉哈爾的港灣先借你們使用。若感到不安，你們可以把部隊留下來。」
「感激不盡。我們會盡速回國，將親筆信交給皇帝陛下。」
「阿諾爾德·杜涅海爾，你也要先保留港口嗎？」
「不，不必了。等我們收到親筆信後，會跟艦隊一起返回皇國。我或莉雅西亞會再與各位報告，這樣可以嗎？」
「你不在國內的話，防衛方麵可能會出亂子，讓莉雅西亞負責吧。」
輝夜隻說了這句話，瞄了我一眼。
她把自己想到的事情都說完了。
我不需要補充什麽。點了點頭後，輝夜輕輕一笑，離開房間。
6
交涉日的隔天。
一艘船停靠在皇國暫駐的波旦港。
「那麽，本宮要啟程了。下次見麵時，應該就是本宮帶著答覆回來的時刻哪。」
莉雅西亞笑著說。
隻有我和蘇菲亞前來送行。
輝夜在貝蘿莉雅城為了大小事忙裏忙外，抽不了身。
「一路順風。」
「兩位也是。特別是蘇菲亞，接下來會有許多棘手的事情等待著汝哪。」
「我很清楚。」
莉雅西亞擔心地對蘇菲亞這麽說，蘇菲亞則勾起柔和的微笑回答她。
莉雅西亞沉著臉望向我，蘇菲亞的笑容似乎讓她更不安了。
「不用擔心。」
「不管是汝或蘇菲亞都讓本宮很擔心。縱使本宮與兩位相處時間不長，但本宮清楚兩位的處境有多麽危險。汝等都不可以亂來哪？」
聽到年紀比自己小的女孩擔心我，我感到有些奇怪，露出苦笑，點了點頭。
蘇菲亞也揚起笑容，向莉雅西亞點點頭。
看到我們的反應，莉雅西亞似乎仍感到不放心，遲遲不走上船。
但船隻必須依照啟航時間運行。
「莉雅西亞大人！差不多該出發了，不然會追不上其他船！」
「嗯……盡管依依不舍，但該出發了……兩位請多保重。」
「莉雅西亞大人，你也保重。」
「請多照顧身體。」
我和蘇菲亞這麽說完，目送莉雅西亞離去。
即使船已經駛離港口，莉雅西亞仍一直將視線停在我和蘇菲亞身上。
我們望著船隻愈駛愈遠後，時候也差不多了。
「我們也回去吧。」
「好的。這麽說起來，我們不用為卡爾大將軍送行嗎？」
「我們尚未正式組成同盟，帝國軍仍占領著拉哈爾，看到我們出現，隻會刺激帝國士兵。」
「說得也是。曾經相爭的國家果然很難立刻攜手合作吧……」
蘇菲亞一臉陰鬱，喃喃自語。
換句話說，維裏斯和阿爾比翁也無法馬上展開合作。
既然我們將蘇菲亞拱為三國同盟的盟主，蘇菲亞也將成為複興阿爾比翁的中心人物。
等待戰爭結束後，蘇菲亞就會開始忙碌了。
就算我想要伸出援手，許多工作仍必須由蘇菲亞親力親為。
我沒有辦法代為處理。
然而——
「我們尚未獲得勝利，也尚未打倒史托拉特斯。說這種話可能有些奇怪，不過等戰爭結束之後，我會拜托輝夜把我派去阿爾比翁。」
「派你過來嗎？」
「我曾經曆過維裏斯的內亂複興過程，說不定能派得上用場。」
「不，我不是在質疑你的能力……輝夜大人會同意嗎？不對，就算輝夜大人同意，其他人會允許嗎？」
「不要緊。等戰爭結束之後，貴族隻會把我這個軍師視作眼中釘。看到輝夜把我趕去他國，貴族們一定喜上眉梢。」
雖然這麽說，其實我心中也有幾分擔憂。
在這次的戰役之中，輝夜開始對貝德感到不信任。
一直以來，維裏斯的軍事方麵都交由狄奧負責，內政方麵則是交給貝德處理，職責劃分得相當清楚。日後可能就不一樣了。
維裏斯有自己的問題，其他國家亦然。
既然締結了三國同盟，帝國一定打算侵占阿爾比翁的領土。
考慮到大陸的平衡，我並不想讓帝國獨自得利。
倘若阿爾比翁的國境軍能阻擋帝國也就罷了，但事情想必不會如此順遂。
皇國有境內棲息魔獸過多的問題，接下來也有可能成為阿爾比翁的目標。
當戰爭結束之際，就算阿爾比翁占領了皇國的部分領土也不足為奇。
這會讓皇國與阿爾比翁的關係更加惡化。
就算我們在戰爭中獲勝，也無法解決所有問題。
我們麵對的問題已經堆積如山，屆時恐怕會出現更多我們沒有料想到的問題。
「前途多難啊……」
「是啊。但我現在相當滿足喔。」
「這樣啊？為什麽？」
「維裏斯內亂時，我和你道別之後，就從這個港口逃至皇國，並從皇國抵達阿爾比翁。當時的我隻能沒命地逃，我現在仍為此感到相當後悔，但現在我不用再逃了。不僅如此，還能待在你的身邊，這讓我相當滿足！」
笑容滿麵的蘇菲亞拋下這句話後，雀躍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