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堂皺眉,“顧時,如果你有能力,家裏就不需要這麽辛苦地折騰學曆。”  “國外音樂學院那麽多,為什麽非要去排名第一的學校,即使捧回獎杯順利入學,學校優等生那麽多,你能保證四年不掛科順利畢業嗎?”  “憑什麽瞧不起人……不對,現在說的又不是畢業的問題。”顧時沒想到顧堂會凶自己,生氣道:“隻是買譜子而已,盛聞景家那麽窮,還有個無底洞老媽,聽爸爸說你都和他談戀愛了,我作為你的弟弟,難道他都不願意幫一把嗎?”  “之前就覺得他不老實,沒想到還真”  “時。”顧堂嗬斥道:“家裏縱容你,但也沒教過你能隨意侮辱別人的母親。”  顧氏夫婦很少教導顧時,卻在身體力行地告訴小兒子,世界上沒什麽東西,是用金錢買不來的。  顧時開著揚聲器,躺在床上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那你管不管嘛,爸爸說隻有你能幫我,好哥哥,難不成盛聞景才是你親弟弟嗎?他覬覦你的事,我還沒找他算賬。如果你不願意,那我就隻能自己找盛聞景談判了。”  顧堂擰眉,打開樓梯間的窗戶,含著土腥味的涼風撲麵而來,他低頭從隨身攜帶的煙盒中抽出一支煙。  點燃,夾在指尖。  “這樣。”顧堂冷道,“舞弊的事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父親既然允許,那麽找其他編曲家也可以。”  “到時候保證你一定能拿到自作曲。”  “……”  顧時那邊靜了會,像是學著顧堂剛剛晾著他吸煙般,良久,才一字一句道:“不行。”  “我隻要盛聞景的自作曲。”  “他那麽喜歡你,卻還是拒絕爸爸的條件。”  “哥哥,看來你們的感情,也沒我想象中的那麽牢固。”  “回國觀看比賽,騙我,初賽上台的時候,我在台上根本沒看到你。”  “小時候,我發燒引起肺炎,夢裏叫的都是你的名字,媽媽打電話叫你回家看看我,可你呢?親愛的哥哥,那個時候你在準備自己的期刊論文,我甚至不如你的論文重要。”  顧時越說越激動,幾乎是嘶吼道:“是啊,有什麽能比你的前途重要。我為了你的前途,能夠原諒你的冷漠,可我呢?現在也關乎我的前途。”  在顧堂的記憶裏,顧時很少在他麵前發脾氣,即使鬧別扭,維持的時間也不過二十四小時。  現在,顧時歇斯底裏地質問他,他卻無動於衷地想到自己前段時間,和父親通話的時候,他也是這麽對父親表達怒意的。  顧弈忽略他,他忽略顧時,仿佛永遠會綿延下去的單循環。  煙蒂燙手,他又點燃第二支。  “創作獎和正獎不衝突。”  “哥哥,這和盛聞景的獎項沒有任何關係。”顧時換了種語氣,乞求道。  “如果不能獲獎,我就要參加國內高考,可你知道的,以我的成績……我不行的,哥哥,我真的不行。”  “那樣會給爸爸丟臉,上次因為成績,他差點打死我。”  ……  顧堂閉眼,歎道:“時,比賽遠遠沒有端正做人重要。”  空曠安靜的樓梯間,回音像是雨落池塘,隨著空氣的傳播而擴大漣漪。  即使沒有揚聲器,盛聞景也能在距離顧堂十幾個台階處,清晰地聽到他們的談話。  他坐在顧堂視線死角,低頭順著縫隙俯視顧堂,雖然看不到臉,卻也能聯想他的表情。  顧堂說:“盛聞景的事,我再想想。”  整個通話,顧堂雖表示舞弊可恥,卻始終沒有拒絕為顧時購買自作曲。  盛聞景歪頭,輕輕用額頭抵著欄杆。  倘若自己和顧堂沒有感情,那麽是否能夠推斷,顧堂會像顧弈那樣,掐著他的脖子逼迫他拿出參賽曲。  顧堂的道德感隻以親近程度衡量,換言之,他和他的父親顧弈如出一轍,根本沒有道德。  明明是盛夏,為什麽那麽冷。  盛聞景蜷起身體,用手背碰了碰發漲的眼眶。  再度返回病區的顧堂被護士告知,探視時間已過,他得盡快離開病房結束探視。  顧堂渾身煙味,惹得護士不悅道:“這裏是住院部,不允許吸煙,如果實在忍不住,就去西區樹林的吸煙室。”  “抱歉。”  顧堂說:“我是來看周晴的,她兒子剛剛還在,現在去哪了,我找不到他。”  “周晴?”護士想了想,“你是說盛聞景嗎?”  “是。”  “大概是已經走了。”護士道,“這孩子每次都挺準時的,探視時間一過就主動離開,特別省心,不像很多病患家屬討價還價。”  離開住院部,顧堂正欲給盛聞景發消息,才點開聊天框,盛聞景的消息便彈出來。  盛聞景:[韓老師這邊有點事,我提前走了,謝謝你來醫院看望我媽媽。]  其實盛聞景還想寫,請你以後別再來了,但以他對顧堂的了解,顧堂一定會回電,並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常。  就像他之前和他視頻電話那樣。  而他還沒想好,怎麽麵對顧堂。  即使錯的不是自己。  就像裴書岑說的那樣,他該盡快離開這段並不合適他的感情。  盛聞景不光隻是盛聞景,他還背負著父母與師長的期望,以及多年以來,夜以繼日的刻苦練習。  國內賽區的最後一場比賽,較之前的小組賽來說,更隆重盛大。  甚至需要選手們提前兩日抵達會場彩排。  每位選手都有適應環境的時間,可以用主辦提供的鋼琴進行半小時的演奏練習,在練習的時間內,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所有待機選手都會待在休息室,由工作人員監督,以保證每位選手的曲目不被泄露。  盛聞景被工作人員帶領至台前,工作人員點點手機屏保中顯示的時間,笑道:“同學,時間寶貴,我就不打擾你了。”  “謝謝。”盛聞景點點頭。  蕊金杯比賽所使用的鋼琴,是盛聞景用過的鋼琴中,品質最好的。以至於每次比賽結束,回培訓班繼續練琴時,他都對琴房裏的鋼琴無比嫌棄。  盛聞景將參賽曲目的譜子拿出來,先短暫地試彈半首,然後用筆劃下需要著重注意強調的部分。  “盛聞景。”  忽然,他的視線被黑影籠罩,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盛聞景抬頭,顧時雙手插兜站在他麵前,身後還跟了幾個看起來不那麽友善的少年。  顧時嚼著口香糖,先是看了眼盛聞景的比賽曲目,然後笑道:“最近過得怎麽樣,和我哥談戀愛還開心嗎?”  “還行。”盛聞景環顧四周,整個舞台空無一人,問道:“你是怎麽進來的。”  顧時彎眸,合掌笑道:“這樣吧,我們玩個遊戲。”  砰!!!  沒有給盛聞景反應的時間,頭顱與琴鍵相互碰撞的聲音先一步響起。  顧時猛地抓住盛聞景的頭發,狠狠將人抵在琴邊,黑白琴鍵丁零當啷地響了幾聲,混著毫無防備的悶哼。  緊接著,顧時帶來的人一擁而上,將盛聞景團團圍住,其中三人控製著他的身體。  盛聞景強忍刺痛,想要掙脫顧時時,雙手被按在凳麵動彈不得。  顧時左腳踩著盛聞景的右手,端詳良久,緩慢道:“開個價,把曲子賣給我。”  “你做……”  啪!!!  顧時揚手,狠狠將盛聞景的話扇了回去,他甩了甩發麻的手,惋惜道:“都是彈鋼琴的人,現在用手打人是不是很不劃算。”  話罷,他身旁的人笑嘻嘻道:“怎麽能勞動顧二少打人,有我們哥幾個就行了!”  盛聞景一直處於亞健康的狀態,過度練琴帶來的體力損耗,以及往返醫院的精神消磨,稍一接受外力便大腦供血不足。  極度的眩暈感,令他四肢無力,眼前虛影重重。  “你做夢!”  唇齒間的血腥味彌漫口腔,盛聞景大口喘息,冷笑道:“怎麽,乞求顧弈,乞求顧堂不成,選擇自己來威脅我嗎?”  “顧時,看來你在顧堂麵前,也沒比我好多少。”  顧堂是顧時的死穴,早在前往顧家做陪練那天起,盛聞景就知道。  顧時遠比他自己想象的要依賴顧堂,因為他覺得,顧堂是他的哥哥,哥哥生來就是要照顧弟弟的。  ……  “外邊什麽聲音?”顧堂坐在專為顧家準備的休息室內,抖了抖今日的財經報紙,問道。  顧時死纏爛打求他陪他彩排,顧堂礙於自己才教訓過顧時,弟弟想要什麽,他今日得都答應才行。  常道憲正欲說什麽,門外有人急匆匆敲門。  常道憲:“請進。”  “大少,台前打起來了!”是顧氏此次與蕊金杯對接的員工。  員工喘著粗氣,明顯是跑來的,“前台二少和參賽選手打起來了,我們是不是得阻止一下。”  顧弈疼愛小兒子眾所周知,員工們在台前圍了一圈,誰上前勸,顧時就打誰,手裏還拎著一瓶紅色油漆。  顧堂沉吟片刻,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員工站在門口猶豫,常道憲問道:“少爺,我們真不去前台嗎?”  “都是小孩,能鬧到什麽程度。”  顧堂搖頭,“時因為曲子的事,在家鬧過好多次,心裏有氣就得發出來,等他撒完氣再說,大不了給對方賠償。”  十分鍾後。  之前來通報的員工再次來到休息室,沒敲門,這次是衝進來的。  她頭發淩亂,哭道:“顧少,二少他……他把、他把組賽第一的選手的雙手……”  “用、用琴蓋砸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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