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今年的合同裏,多加了一條違約賠償。”呂純說。  遠處的練習生,站在角落與年輕漂亮的女經紀人低聲說話,看神情似乎難舍難分。  呂純繼續笑著說:“談戀愛被曝光,其實也沒什麽,隻是有其他行為不端,被節目組發現,或者狗仔曝光,導致節目收視率下降,當事人得賠償節目的全部損失。”  盛聞景回頭,“以前你也沒關注過這些東西,突然開竅了?”  “是我女朋友。”呂純說,“她喜歡的偶像違法,掉了不少代言,那些代言現在都給了蘇黎白。”  人脈可以傳承,代言也行。蘇黎白從公司那邊接了不少新業務,因此,比盛聞景他們遲三天進組。  公司家大業大的,能夠提前拿到主題曲的練習視頻。  舞蹈,歌詞,進組前,都會有專門的老師幫忙排練。  即使練習生初評級等級低,隻要在主題曲學習階段,將之前所學拿出來,便能多得鏡頭,也會被冠上“即使能力稍差,但勝在記憶力好,能夠快速學習唱跳”的評價。  喜歡看選秀節目的受眾,多是喜歡養成係偶像,這類被提前打造的練習生,便是為他們量身定製的藝人。  單盛聞景知道的,提前拿到主題曲的公司,便已有三四家。那些公司明目張膽地找到他這裏來,想從他這裏繼續獲取後續比賽曲目的詞曲,但這些東西都簽過保密協議,即使是創作者,也不好提前拿出來。  圈內的資源明碼標價,節目組壓著曲目不鬆手,任由娛樂公司們提價,價高者得。  範樂樂在門口迎接盛聞景,開車帶盛聞景去距離拍攝地五公裏外的酒店。  練習生拍攝內容多,天沒亮就得起床待機。導師在正式拍攝時抵達即可,並不需要留在拍攝場地的宿舍休息。  再者,拍攝地附近的粉絲太多,搶拍練習生的粉絲站站姐們擠在圍欄邊,日日夜夜安營紮寨,萬一有人偷偷摸摸跑進來,對藝人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節目組負擔不起這麽大的責任。  抵達酒店,範樂樂去前台辦入住手續,呂純跟在盛聞景身邊,低頭對著手機瘋狂打字。  很快,他抬頭對盛聞景說:“老板,顧總秘書代顧總問你,什麽時候請他吃烤鴨。”  烤鴨,烤鴨,這個外國人什麽好東西沒吃過,怎麽最近隻認烤鴨,烤鴨是什麽難得的珍饈美味嗎?b市居住十幾年,盛聞景隻在剛定居時,和小姨吃過一頓。  他還清楚地記得,除了烤鴨,當時還點了一份青梅排骨。青梅很好吃,排骨啃不動,又膩又硬。  盛聞景扶額,不耐煩道:“已經安排了行程,這頓烤鴨我不會賴掉,如果顧總實在想吃。呂純,給他點外賣!”  “給誰?”  “給顧堂。”  翌日,顧總收到一份私人菜館送來的烤鴨。  鍾琦將碗碟擺好,回頭看看還在進行視頻會議的顧堂,特地掉了個方向背對顧總,掏出手機詢問呂純。  鍾琦:[烤鴨?]  呂純:[怕顧總吃不飽,點了雙份。]  鍾琦想了想,打字道:[可是顧總的醫生不許他吃太油膩的東西,今天下午還得回醫院繼續打針吃藥。]  聊天框這頭的呂純樂了,他端著手機衝進盛聞景辦公的客廳,說:“老板,顧總進醫院了。”  “嗯。”盛聞景打開節目組發給他的郵件,稍停頓了幾秒,抬頭道:“醫院?”  “是啊,鍾秘書說顧總身體一直不太好。”  “活該。”盛聞景說。  呂純:“可是我們明天要和顧總見麵,需要帶點什麽營養品嗎?”  此話一出,盛聞景終於放下手中的活,冷漠道:“原來他才是你老板。”  初評價的拍攝長達一天一夜,選手與導師累得夠嗆,拍攝結束後,盛聞景便得立馬前往機場,代廖於宏接顧堂回台裏開會。  顧堂的隨行人員多達七人,廖於宏又給盛聞景多派了輛車供他使用。  機場,停車場內。  白熾燈將整個封閉的環境照的雪白,更襯的顧堂那張蒼白的臉虛弱無比。  倒還真像個正兒八經的病患。  待人離得近了,盛聞景才上前笑道:“歡迎顧總。”  “謝謝。”顧堂微微點頭,將放在行李箱上的紙袋遞給盛聞景。  盛聞景沒接,隻是略微看了眼紙袋,然後將視線挪去別的地方,說:“先上車。”  他原本以為,顧堂生病隻是托詞,但顧堂上車的動作極為緩慢。他繞去左邊乘車,由秘書打開車門,他先跨右腳,然後借力讓整個身體完全坐進車廂,左腿是最後上來的。  看著像是瘸了一樣。  盛聞景單手撐著車門,諷笑道:“顧總,我可不是你的司機。”  客人坐前排,和迎接他的東道主聊天,這是不成文的禮貌。  而顧堂卻偏偏坐在駕駛座後方的位置。  顧堂將手輕輕放在左腿大腿腿麵,聲音沙啞,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說:“最近腿不太好,見諒。”第58章   其實這個時候,顧堂本可以選擇不回答盛聞景。  或許是希望及時化解誤會,顧堂才坦然地說出,沒那麽值得廣而告之的隱疾。  盛聞景頓了頓,道:“係好安全帶。”  節目組錄製來回都有工作人員引導,因此,盛聞景並未帶司機隨行。呂純去了駕駛座,鍾琦觀察顧總,覺得他暫時應該沒有需要他的地方,於是選擇幫助呂純導航。  盛聞景與顧堂並肩坐著,直至車駛出機場,他打開車窗道:“既然顧總身體欠佳,不如先回酒店休息片刻,飲食上有什麽忌口的嗎?”  “沒有,你安排就好。”顧堂說。  鍾琦適時道:“顧總,醫生說我們落地後,還是盡快找家三甲醫院複診。”  “哦?”盛聞景表現地極為詫異,“原來還有別的行程。”  而後,他善解人意道:“既然顧總需要盡快就醫,小呂,改道去醫院,我們幫助顧總複診後,再回酒店。”  “廖台長那邊呢?”呂純問。  盛聞景:“會議在明天,時間不衝突,待會我告訴廖台長,已經成功接機顧總。”  “好的,老板。”呂純點點頭。  早晨起床時,盛聞景仍然對招待顧堂這件事,發自心底的抗拒。但現在與對方同乘一輛車,忽然發現,好像也沒那麽難以接受。  大概是因為,顧堂也過得沒那麽好。  身體健康與金錢相比,自然是健康更重要,顧堂的腿居然已經嚴重到影響生活,這是盛聞景沒想到的。  他暗中觀察顧堂,自然,顧堂也有意無意地用餘光瞧著盛聞景。  例如,即使車椅足夠舒服,盛聞景仍然選擇挺直脊背,坐得筆直。這種坐姿雖好看,卻也極耗費體力。  盛聞景獲獎那晚,聚光燈追逐著他的腳步,他從容自信地上台。那一瞬間,他背對著顧堂,渾身透漏出,舍我其誰的驕傲。那與顧堂印象裏的盛聞景逐漸重合,卻又一觸即離。  從盛聞景身上,他看不到過去的影子。  他就像個沒有經曆過風浪的年輕人,鋒芒畢露,閃耀而奪目。背靠國內首屈一指音樂公司,擁有安平電視台這種,資源極豐富的平台支持。甚至是在鋼琴演奏家之中,都有錯綜複雜的人脈。  很少有作曲家能夠走到他如今的地位,年紀輕輕便開設工作室,從幕後走到台前,被冠上天才音樂製作人的稱號。  醫院。  顧堂的腿傷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重許多,醫生為他安排了全套檢查,因為是vip客戶,走專用通道,沒和排隊就醫的患者們共用檢查設備。  盛聞景倚在b超室外,秘書鍾琦距離他兩米,正坐在走廊內設置的鐵椅中,腿上放著筆記本電腦,劈裏啪啦地對著文檔打字。  顧堂的工作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多,單來醫院途中,他已經處理了三條待決議的項目,順帶安排幾場電話會議。  “你,過來。”  盛聞景出聲。  走廊內人不多,來往醫生護士腳步極輕,顯得鍾琦打字聲音極其明顯。  他全身心投入工作,並未注意到盛聞景的聲音,直至被人輕輕推了把,他才抬頭。  呂純小聲說:“我老板叫你。”  “我?”  呂純:“快去。”  同為打工人,呂純用憐憫的目光,向鍾琦表達同情。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算是最忙碌的助理,沒想到鍾琦這邊更慘無人道。是多麽不心疼員工的老板,才會做出,即使自己身體檢查,也要秘書坐在檢查室外工作的,喪心病狂的壓榨。  可惜,鍾琦沒注意到呂純的目光。  他抱著電腦來到盛聞景身邊,笑道:“盛老師有什麽事?”  盛聞景揚揚下巴,諾了聲,問道:“你們顧總的身體一向如此嗎?”  “嗯……”鍾琦沉吟片刻,顯然在尋找措辭。  某種意義來說,顧堂的身體健康也算是集團機密,為避免有心人編排,他們一直費盡心思打點媒體,並尋找更可靠,且技術過硬的醫療團隊。  盛聞景笑笑,“我和你們顧總很熟,他不會介意你告訴我實情的。”  鍾琦警覺,他研究生畢業就跟著顧堂,哪裏從顧總這聽過有盛聞景這麽一號人的存在。  集團轟轟烈烈開展國內業務,建立交響樂團時受到前所未有的阻礙。國內受邀請的音樂家,竟然不約而同地選擇拒絕與顧氏合作。  他們曾試著調查過原因,卻始終得不到答案。後來,還是圈內某個媒體人,模糊地透露,大概是因為留音時代的盛聞景。  自此,盛聞景這三個字,才正式走進總裁辦的視線。  總裁辦的法國人說,怪不得當初我們沒注意到盛聞景這個音樂製作人。  “中國有句古話,怎麽說來著?狡兔三窟!”法國人怨恨道:“他有幾十個藝名,和他合作的音樂家那麽多,誰能想到,那些作曲家名字的背後,全是他!”  此人本應該是顧氏發展媒體資源的頭號勁敵!  可他意欲標記二少的時候,顧總也沒追究,甚至還……鍾琦迷惑地想,他們可能確實認識吧。  那種熟悉,不一定是久別重逢。  也有可能是懷恨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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