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聞景翹著二郎腿,身體完全倚靠在轉椅中,他對著身後的顧時做了個手勢,道:“你還敢來。” “怎麽不敢。”顧時笑吟吟道。 他俯身看了眼錄製進度,詫異道:“這批練習生的質量怎麽這麽差,裏邊有很多初評級a的人吧。” “初評級而已。”盛聞景掀起眼皮,做了個請的手勢。 “顧二少學的是音樂教育,還請幫幫這些……”盛聞景頓了頓,用氣聲笑了下。 “幫幫這些沒什麽用,隻剩臉能看的孩子們。” 或許也有人的臉是來節目湊數的,呂純邊想,邊擋在顧時與盛聞景之間,生怕盛聞景又做出什麽震驚節目組的事情。 盛聞景和顧時有私人恩怨,卻不幹節目組什麽事。 他已經能保證自己在工作時間不找顧時的茬,前提是顧時能忍住那張犯賤的嘴。 專業的指導得交給專業人士去做,顧時教起人來,還有那麽一副為人師表的正經模樣。 錄製很順利,後期修音也少了不少麻煩。 歌總算能有歌的樣子。 錄製分兩天進行,卻也控製不住加班時間。 從錄音棚出去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練習生們被大巴接回拍攝地,盛聞景還得去台裏開會,商量之後的創作方向。 會議開始前,薛映開準備了夜宵,盛聞景帶著自己那份,同導演們坐在一起。 這些年輕的導演,都是薛映開的手下,兢兢業業,沒那麽多幺蛾子花心思,盛聞景同他們聊天,也能輕鬆些。 叮 放在手邊的手機,發出消息提醒。 彈窗刷新,將上一秒的消息頂下去。 顧堂:[樂團的全部收益,可以給你提成百分之十。] 盛聞景揚眉。 [隻是百分之十?] 顧堂:[沒有講價的餘地,這已經是最終商議後的決定。] 盛聞景抬頭看了眼正在和同事搶肉的薛映開,繼續打字道。 [你以為我是圖你的錢嗎?] 國內的藝術環境,並不如國外濃鬱。樂團利潤的百分之十,確實已經是顧堂能夠開出的最優價格。 盛聞景一沒金錢入股,二沒技術入股,拿到百分之十,應該已經是顧氏內部舌戰群儒的成果。 如果顧堂能繼續和他拉扯,討價還價,說不定他還能放過他。 但顧堂太想他遠離顧時,反倒讓盛聞景覺得好笑。 顧堂究竟還能為顧時做出什麽讓步?骨肉親情於他而言,簡直像是刻在靈魂記憶裏的責任。 原本盛聞景隻是想給他幾個絆子,讓他心煩而已,但全都好似打在棉花上,悶悶的,聽不到回聲。 盛聞景莞爾一笑,回道。 [我改變主意了,我不要錢,也不要你,我隻要顧時。]第60章 對於顧堂而言,外在的金錢、權勢,雖能撼動他的利益,卻並不是他最在乎的事,身外之物,丟了還能賺回來。 即使顧時受人挑唆,舉起匕首向他刺去,他仍能在兵荒馬亂之後,為這個弟弟留一條活路,不惜一切代價讓他過得充實幸福。 十八歲的盛聞景,以為顧堂是極其自我的人,他會隨著自己的心意而活,並不在意他人看法。 但現在,盛聞景卻無法再將自己記憶裏的那個顧堂,和現在這個顧總聯係在一起。 哥哥做到這個份上,連盛聞景都自愧不如。 綜藝播出,鋪天蓋地的關注,迅速捕捉著每位有機會出道的練習生。 大公司好出道,長得好看的花瓶好出道,實力過硬卻不一定能得到粉絲的青睞。 新媒體時代,粉絲經濟成為主導,藝人的才華,倒成了一文不值的東西。 確定主題曲,按照事先計劃好的時間逐步披露,各個練習生的直拍一經放送,潛力股們立即浮出水麵,登錄娛樂榜熱搜。 由於節目組同時邀請了兩位作曲家,礙於兩位作曲家摩擦不斷,因此,節目組反複開會,最終決定,錯開盛聞景與顧時同台時間段。 顧時負責節目前半段賽程,盛聞景參加總決賽期間的節目錄製。 顧氏畢竟是讚助商,節目組也不好直接拋下顧時。 “顧總弟弟實力過硬,但熱度不夠。” 導演對薛映開叮囑道:“之後台裏還要辦原創音樂人的節目,顧時的原創流行音樂耐聽性不高,鋼琴曲倒是好,但……” 他頓了頓,聳肩笑道:“但沒人能聽懂,古典樂,你欣賞得來嗎?” “但盛聞景也是古典樂出身。”薛映開整理台本。 “比盛聞景優秀的音樂人,熱度不高,脾氣差。比盛聞景稍差點的音樂人,脾氣倒是好,但寫出來的歌,沒幾個人聽。” 導演拍拍薛映開的肩膀,語重心長道:“這檔節目要是能火,下次你就能像我一樣當個正兒八經的導演做綜藝了。盛聞景和顧時,我們總要選一個。盛聞景背後的留音時代得罪不起,台長那邊也不好交代。” “顧氏嘛,樂團那件事聽說了嗎,有盛聞景壓著,沒人敢輕易和顧氏合作,強龍不壓地頭蛇。創作圈的資源在誰手中,誰就是這個。” 導演伸出大拇指,笑眯眯道。 事實證明,盛聞景也的確達到了推進節目熱度的作用。 圈中藝人輪番替盛聞景宣傳,主要集中在喬莘那一圈演員中。 這些人或多或少都與盛聞景有過合作,再加上喬莘的關係,他們早就把盛聞景劃為自己人。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不知從哪裏來的流言,說盛聞景正在和新回國的作曲家鬥法,兩人在節目組後台鬧得不可開交,就連台長都驚動了。 …… 工作室內。 “廖於宏不是為了小輩矛盾,肯親自出麵的人。”盛聞景打開通話免提無奈道。 廖於宏和蔣唯不同,蔣唯真正控股留音時代,是公司的領導人。而廖於宏這個台長,手下有不少他得罪不起的能人。 各自背後都有靠山,即使是台長,也不能做出指向性明顯的舉動。 肖詢秋:“消息都傳到我這來了,不知道你和顧時矛盾的人,在圈內恐怕也沒有幾個。” 盛聞景倒是不在意他和顧時的事,隻是走到哪都要被人擠眉弄眼地問幾句,煩得慌。 之前同節目組商議好的,合同簽一整季,薪水是按照期數結的。 由於顧時的加入,硬生生砍了盛聞景一半工資,他給顧時留全屍,都算他心胸寬廣,慈悲善良。 今年多半時間,都是和安平電視台合作,盛聞景索性在電視台附近租了間公寓,拎包入住。 行李寄出去那天,盛年也得買機票回學校,繼續學業。 盛年站在登機口衝盛聞景揮手,盛聞景邊微笑,邊接通來電顯示中,他並不認識的陌生號碼。 “盛老師,您好,我是顧總的秘書,鍾琦。” 待弟弟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盛聞景那張笑容滿麵的臉,瞬間恢複公事公辦,鐵麵無私的冷淡態度。 他說:“顧堂在你身邊。” “啊,這個” 手機確實不在鍾琦手中,他和顧堂隔著一張辦公桌,顧堂雙手平放在桌麵,手機屏幕閃爍。 鍾琦觀察顧堂的臉色,小心翼翼道:“之前樂團分成那個事,還得請您親自來公司一趟,我們麵對麵討論,雙方律師在場,好簽合同。” “好。” 盛聞景答應得很爽快。 國內藝術氛圍寡淡,能留在國內的音樂家,大多都是家境殷實,並不用手頭的技藝吃飯的人。 當然,也有窮困潦倒,仍堅持夢想的。 盛聞景去顧氏分部談判前,向顧堂索要了樂團有意向合作的演奏家名單。 根據這份名單,他連夜聯係了這些演奏家,並詢問他們加入樂團後,心中最理想的報酬。 大部分搞藝術的人,性格純真且善良,根本不懂如何與資本家鬥法周旋,才能得到與自身實力相配的薪水。 充分了解他們的訴求後,盛聞景帶著律師出發,前去顧氏分部與經理策劃人談判。 如果能讓他們不必再為生活所迫,再大的私人恩怨,倒也能稍微昧著良心往後稍稍。 經理滿頭大汗地捂著手機,跑去樓道與顧堂溝通。 百葉窗的縫隙,將他的背影割裂成數塊,即使隻能隱約看到對方的輪廓,盛聞景仍能想象得到,這位經理被折磨地耐心全無的表情。 來之前,盛聞景就已經做好了長期談判的準備。 顧氏著急尋找音樂家,但盛聞景有的是時間和他們耗。 時間越長,他開的價就越高,顧氏這邊遲早會被逼地低頭。 談判時間有限,盛聞景半小時後還得去電視台繼續開會。 抵達電視台會議室時,恰巧看到顧堂從走廊那頭緩步走來。 盛聞景站在門口等他,直至顧堂與他距離半米,才拖著疲倦的聲音說:“晚上好。” “我的經理都快被你氣死了。” 聽聲音,顧堂今日心情不錯。 盛聞景也高興,看到總策劃與經理焦頭爛額的樣子,竟然覺得和顧氏合作簡直是最能緩解壓力的方法了。 按照業務等級,顧堂本可以不在乎樂團組建這件事。 但顧時想,顧時的夢想就是組建一支自己的樂團,在國內最大的劇院內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