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但一般人很難做到。 既然答應組委會,那麽盛聞景就會保持高度的警惕,讓自己始終繃緊神經避免出錯。 至於顧時的訂婚宴,那根本不是他該關注的事情,倘若真讓顧時占據他整個人生的大半,盛聞景幾乎能夠斷定自己白活一遭。 他並不清楚顧堂究竟在忙些什麽,或許是他所說的忙著舉報自己的父親。 顧家內鬥是顧堂必須淌過的河,盛聞景幫不了顧堂,而他也相信,顧堂似乎並不是需要保護的性格。 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將結果告訴對方,並非艱辛或容易的過程。 其實這不是個好習慣,會降低彼此之間增進感情的契機。 所以盛聞景白天出門的時候,站在玄關處單手勾著鞋子說:“下午下班我會和組委會的同事聚餐,去看城市夜景。” “需要我推薦餐廳嗎?”顧堂也站在穿衣鏡前整理袖扣,他用的這副袖口是盛聞景從國內帶來的。 昨晚他沒帶換洗衣物,一切都隻能用盛聞景的。 盛聞景喜歡顏色鮮豔的配飾,都是紅色係襯膚色的寶石。 顧堂隨口道:“你的袖扣就沒有低調一點的顏色嗎?” 盛聞景挑眉,穿好鞋後走到顧堂麵前,吻了吻顧堂的唇角說:“如果你喜歡這副可以拿走。” 他和顧堂都不願意為對方改變審美,顧堂覺得盛聞景穿著不夠穩重,盛聞景覺得顧堂當年就有種年少老成早當爹的不符合他年齡的穩重。 末了,盛聞景嫌棄地用膝蓋碰碰顧堂的腿,道:“下次用我的東西不許說不喜歡,不喜歡就自己買。” 傍晚回家,盛聞景還真就收到一對深藍色鑽石耳釘。 “不便宜吧。”盛聞景感歎。 他脫掉外套,將衣服直接塞進洗衣機。 組委會那群上了年齡的老頭喜歡抽煙,盛聞景坐在辦公室聞了整天的煙味,會議結束時嗅覺全然麻木。 “顧時未婚夫送的。” 顧堂比盛聞景早回家半小時,不過目前還有視頻會議進行,他趁著休息的空檔說。 盛聞景:“……” 顧堂:“他知道你也在巴黎,這是給,的見麵禮。” 他頓了頓,沒將話說完。 盛聞景用拇指摩挲著耳釘,納悶道:“第一次見本家人還沒讚同,就被別家讚同感情關係。顧堂,你家的新家人看起來很會做人。” 顧宅。 男人結束整夜的應酬,他脫掉禮服略扯了扯發緊的領帶,放鬆地躺在沙發中。身著銀色魚尾裙的女孩半蹲在男人身旁問:“剛剛顧叔叔的臉色太可怕了,好像隨時要發火。如果不是在訂婚宴上,當著那麽多的賓客,哥哥,你為什麽要當著顧叔叔的麵送禮。” “你知道盛聞景是什麽人嗎?”男人疲憊地揉揉眉心,耐心道:“芙芙,我們沒必要和盛聞景為敵。” 被叫做芙芙的女孩眨眨眼,“是不和顧堂為敵?可是我們和顧家聯姻,不就是為了和顧時強強聯合互達目的嗎?” “你覺得顧時和顧堂,哪個能掌控顧氏?” 男人輕笑:“顧弈自己都快被顧堂送進警察局了,顧堂這個人……真是沒什麽不敢做的。” “現在盛聞景要參加蕊金杯,說明那群彈鋼琴的老頭允許他走進他們的圈子,盛聞景命好,手壞了也能得到一些老牌鋼琴家的青睞。” “我們的企業需要顧氏的影響力,顧氏也同樣需要我們扶持他的兒子。顧時注定被顧堂壓倒一頭,如果顧堂仍在意血緣,可能會給這個弟弟分一杯羹。” “畢竟當年顧時險些害得他徹底失去行走的能力。” “什麽?!”芙芙輕聲訝異道:“顧總的腿不是他自己摔下台子才留下後遺症的嗎?” 男人揚眉道:“顧堂這種人,即使明知道受傷能夠為他帶來同情,也不屑於去虛與委蛇裝可憐。” “今晚顧堂講話的時候好大的威風,話裏話外提醒我們,他才是顧氏未來的繼承人,生怕別人不知道顧氏正在派係鬥爭。”芙芙扯了扯湯馳逸的胳膊,擔憂道:“其實我們不光隻有和顧氏聯姻這一條路吧,哥哥,你明明那麽喜歡……” “芙芙。”湯馳逸打斷芙芙,蹙眉道:“並不是顧氏選擇我們,也並非我們選擇顧氏,顧時情願,我也沒有什麽不可以。隻有聯姻才是能讓利益不受損害的同時,緊緊將即將被人奪走的財富握回自己手中。” “我們沒有選擇。” 芙芙:“可是你告訴過我,婚姻得和自己喜歡的人步入殿堂,沒有愛人的婚姻隻是一座沒有未來的墳墓。” 湯馳逸牽起芙芙的手,認真道:“我這輩子隻有一條路可走,但你不同,如果有機會還是回國,回到祖父身邊,等我在巴黎站穩腳跟就會接你們回家。” …… 翌日,盛聞景清晨打開電視機,用早間新聞充當背景音時,顧堂無聲無息地摸進廚房,趁盛聞景熱牛奶的時候,將那副耳釘戴進盛聞景打在耳骨的耳洞中。 盛聞景懶得多洗杯子,直接捧著奶鍋將奶喝光,偏頭問道:“今天的行程是參加音樂會,你呢?” “家族聚會。”顧堂表情略顯痛苦,他試探著對盛聞景說:“可能得男朋友親一下才能好。” “……”盛聞景摸了摸顧堂的額頭,嘟囔著也沒發燒啊之類的話,低頭走出廚房打算出門了。 顧堂覺得盛聞景真是玩策略欲拒還迎的一把好手,從前是,現在更是。 那套曖昧中透露的疏離,恰恰是所有男人最喜歡的調情方式,而盛聞景將這種調情配合著裝傻充愣,演技爐火純青。 盛聞景還未走到玄關便被顧堂用力扯進懷中,他仰頭衝顧堂眨眨眼,顧堂不耐煩地捂著盛聞景的眼睛。 盛聞景的睫毛在掌心顫動,像籠罩了一隻美麗的蝴蝶。 他勾起嘴唇,說:“顧堂,真沒想到我們會在巴黎見麵,我以為我們會兩三個月異地分居。” “分居?” 顧堂:“隻有已婚才叫分居,我們這叫異地戀。” “顧時都訂婚了,怎麽顧總還是單身漢呢。”盛聞景嘖嘖道:“真可憐。” “盛聞景!”顧堂生氣道。 “嗯?”盛聞景語調懶懶的,他清早起來沒什麽力氣,說:“我猜顧總接下來會說,盛聞景!你別太過分!信不信我今天就辦了你!” 說著,他主動解開自己的扣子,露出白皙的皮膚以及棱角分明的鎖骨,說:“來吧!” 顧堂確定,盛聞景是真的很喜歡逗他生氣。 “行了,把衣服穿好去上班。”顧堂哭笑不得。 雖然他也有想翹班的念頭,但電視劇終究隻是電視劇,電視劇就從來沒演過總裁上班。似乎裏邊的帥哥霸總根本不需要過分操心公司業務,每天就會有動輒千萬的項目進賬。 仔細將盛聞景的襯衣整理好,顧堂才偏頭與盛聞景接了個綿長的吻。 他能嚐到盛聞景口腔中殘餘的薄荷,這不是盛聞景喜歡的味道,他在盛聞景家中的儲物間裏看到過一整盒的水蜜桃味牙膏。 盛聞景的口味好像還停留在小時候,就像他的信息素。 顧堂手指從盛聞景耳後,畫著圈地來到他的腺體邊緣。 腺體是人體最敏感的部分,盛聞景不由得打了個激靈,他扶住顧堂的手臂,逐漸向上,最終擁抱他。 他很喜歡用雙臂環抱對方脖頸的方式擁抱,這樣讓他能夠感到莫名的安心。 “顧堂。” “嗯?” 盛聞景:“昨晚看到你起床找東西,你的腿怎麽樣?” “挺好的。”顧堂答。 “雖然知道你在騙我,但我信了。”盛聞景歎道,唇分時,他對顧堂說:“我認識一位很不錯的骨科醫生,回國後帶你去他那。是我小姨的同學,骨科領域很有威望的專家。” “小姨說要我帶你回家,她想見見你。” 顧堂幫盛聞景捋順腦後翹起的頭發,笑道:“知道了,我有分寸。” 盛聞景早晨被組委會帶著開會,與更多來自不同國家的作曲家交流,午後前往教堂觀賞當地少兒合唱團的表演。 少兒合唱團的老師是圈內有名的慈善音樂人,每年會花大量的時間用於慈善活動,並將名下樂團一半收入放進支持兒童學習音樂的公益項目。 歐格說:“蕊金杯近年來也在扶持少年兒童的興趣發展,你知道的,窮人根本沒機會接觸音樂。” 天才少見,但有錢人遍地紮堆,把音樂當作社交的敲門磚。 就像顧氏一定要顧時學音樂,似乎用音樂鍍金才是真正上流社會人士的表現。 顧堂雖對音樂不感興趣,但偶爾與盛聞景交流音樂流派之類的東西時,沒有任何溝通障礙。 他認識樂譜,知道音符怎麽寫,更記得廣為流傳的鋼琴曲該怎麽彈。 這才是令盛聞景感到可怕的事。 音樂不該成為一種目的性。 “歐格,在我的家鄉,小孩學習一項特長,家長給予的期許是必須獲得什麽成就,這樣才算充滿意義,而並非隻要在這項活動中感到快樂就好。”盛聞景輕聲:“所以有時我會認為,音樂內涵的痛苦,遠超表情中告訴我們的快樂。” 彈鋼琴很痛苦,盛聞景可以不假思索地告訴任何提問他的人,他每次麵對琴鍵的時候都很頭痛,已經形成了生理性的逃避。 但許久不摸琴鍵,他又格外懷念那種手指在黑白琴鍵中跳躍的輕盈感。 歐格聳肩表示讚同:“我也覺得做音樂很痛苦,但我們這種人能幹什麽呢?除了音樂能拿得出手,讓我去寫字樓坐班,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想想都覺得像在坐牢。” 單獨玩音樂是因為愛好,一群人聚集在音樂發生的地方,必然出現商業化。 盛聞景現在就走在蔣唯為他構建的音樂商業中。 經由蔣總傾情改造,盛聞景對音樂的理解悄然產生變化,變得更在意音樂出產後得到的效益。 很多創作者將炫技為目的,使音樂失去最重要的傳唱性。而傳唱過於廣泛的歌曲,又普遍存在旋律相似,用ai便能迅速無腦製作的可能性。 兩者之間總是很難取舍。 音樂會的行程結束,從音樂廳出來時略微有點下雨,盛聞景躲在房簷下等待歐格將車開出來。 歐格那輛複古的老爺車他很喜歡,有種重返上世紀流行風潮的奇妙感。 “請問是盛總嗎?” 撐著黑色雙人傘的年輕人站在台階下,詢問道。 盛聞景不假思索:“不是。” 大約是回答得太快,以及語氣中的堅決,年輕人迷茫了片刻,沒待他再問什麽,盛聞景已經看到隔著雨幕與人行橫道,馬路邊逐漸向他走來的男人。 “顧弈。” 顧弈仍保持著與當年相似的年輕容貌,顧家的男人似乎不怎麽會變老。他走到屋簷下,同盛聞景麵對麵,說:“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盛聞景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