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不自禁閉上眼,仿佛聞到了牛羊肉炙烤過後的膻味,看到了油箱裏如火山噴發一般翻滾的汽油。“喜歡嗎?”曉。他忘了睜眼,傅決寒就用帶著皮質手套的指端刮在他鼻尖。孟一腦袋裏一片空白,心髒慢慢跳了兩下,踩在聲浪的末尾。瘋狂跳動的騎士dna讓他忘了遮掩,幾乎脫口而出:“你也太他媽的帥了......”......話落兩個人都愣住了。傅決寒是錯愕,孟一是驚慌,像是一不小心暴露了心意。他長得真得很像小狗,圓臉圓眼睛,一頭茸茸的卷毛,認真誇人時滿臉都寫著真誠,讓人覺得自己好像確實那麽厲害。傅決寒但笑不語,心想以後要多騎車。“那個......你、你有多高啊?”孟一尷尬地轉移話題。“191?”傅決寒說:“很多年沒量過了。”孟一先是“哇”了一聲,又蔫蔫地“喔”了一聲。怪不得傅決寒在健身房拎自己就像拎小雞崽似的,這直接高出一個頭,簡直就是老鷹和小雞的區別啊!車沒人家大,自己也比人家小兩圈兒。“真羨慕你騎這車跟玩兒似的,我上都上不去。”傅決寒看他垂著頭:“你多高?”“177啊。”他坦誠說,又踮起腳和坐著的傅決寒比了一下,發現個頭差不多,“我比你矮一個頭,還輕,好多摩托都壓不住。”“你不矮,這樣就很好。”傅決寒摘了手套,把他頭頂被風吹起來的呆毛壓下去,“很多比你高比你強壯的人騎得都不如你,身高不重要,重要的是技術。”孟一被誇得美滋滋,那點得意又全擺在臉上了,屁顛屁顛地把自己的小杜騎了過來,興衝衝問:“我們去哪兒玩!”傅決寒看他這樣子實在可愛,好像一隻上竄下跳的小狗,央求主人趕緊帶自己去放風。“南山車場。”他戴上頭盔,問:“是不是以為我忘了,一下午你都沒老實過,出來進去的轉了七八趟,小陀螺似的。”孟一不好意思承認,雖然這是他第一次一起和人騎行,激動得尾巴都要翹起來了。“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也是才想起來。”“好。”傅決寒縱容地看著他,開口聲音卻又啞又性感:“不用那麽患得患失,答應你的事,我全都不會忘。”心裏像是鼓起一隻滿足的小皮球,孟一愣愣地眨了兩下眼,莫名覺得頭盔裏悶得要命。他眼看著傅決寒修長的手指在下巴處翻動兩下,把搭扣係緊,男人隨之俯身湊近,黑色的大號頭盔在自己紅色的小號頭盔上輕輕撞了一下,撞出一聲悶響,也撞的他心弦震蕩。“今晚禁鳴,路上不準吵人,知道嗎?”孟一暈乎乎地點了點頭,仰著腦袋有樣學樣地撞了回去,還不自覺把手指蜷成拳頭,像在承諾。他用氣音說:“知道了,我小聲騎,跟著你。”“很乖。”頭頂的星子閃爍。傅決寒騎著巨獸衝出夜幕,後麵跟著一隻慢吞吞的小獸。......一路都很順利,抵達南山時有一個貌似車場老板的男人等在b1入口,後麵還跟著兩個車童。看到他們過來打了個禁行的手勢,孟一乖乖停住,傅決寒卻直接騎到人跟前,挑起防風鏡:“我。”男人臉上立刻堆笑,“傅先生!打遠兒看著就像,我就說江城就您這有一輛龍神,錯不了。”“清完場了?”“清完了清完了,栗先生一過來我們就開始清場,已經準備好了,算起來您得有四五年沒來了吧。”“嗯,我帶個人。”他帶著孟一往裏走,隨口說:“家裏小孩兒手癢癢,想騎幾圈。”孟一沒聽到他這句話,早就迫不及待地衝進去了,像是解禁的小狗似的這看那看。“小少爺!這兒!”栗陽隔老遠衝他招手,手臂抬起來有道顯眼的熒光黃警示條。孟一騎著車趟過去,又把賽道看了一圈,渾身的躁動因子全部沸騰起來了。“這也太酷了吧!”“帥吧,寒哥前幾年總是通宵在這玩,下著雨跑起來更帶勁兒!速度提到最快,雨都追不上你。”“真的嗎!”孟一剛往前聳了一下車,後麵就伸過來一隻手把他頭盔摘了,傅決寒掃了栗陽一眼:“少教他這些。”孟一抱住腦袋,“我的頭盔”傅決寒看他像隻頭頂鬆子的倉鼠,把自己的頭盔扣他腦袋上,“戴我的。”“你的防風鏡裂了,沒發現麽。”他指著孟一頭盔上那道細小的裂紋說:“護具要定期檢查,一個再微小的疏漏都可能會致命,保證不了自己的安全就不要上路。”他這話說的嚴厲,像在訓人,但孟一分的清好歹,知道這事有多危險,難得沒嗆聲,隻滿眼不舍地目送自己的頭盔,“我的小紅頭......”傅決寒逗他:“現在是小紅帽了。”“那你戴什麽啊?”孟一問。栗陽已經拿了一頂普通頭盔過來給傅決寒,“放心吧少爺,車場有備用的。”“有備用哇?”孟一伸手去攔,“那我戴備用的吧,你還是戴你自己的才習慣。”可傅決寒直接越過他的手,接過頭盔扣在腦袋上,“不給你戴。”孟一疑惑:“為什麽?”傅決寒側眸看了他一會兒,倏地笑了,“該機靈的時候不機靈。”他隨手把孟一的防風鏡劃下來,轉頭時撂下一句:“你隻能用我的東西。”*孟一想起很久前讀到的一句話:騎車不是為了炫技,是為了追求,隻要我的聲浪還能追趕上風,我都將義無反顧地奔向洪流。他怔愣地看著傅決寒騎到他正前方,寬闊的背慢慢伏低,然後伸出左臂打成一個直角,食指朝天劃了個圈。這是最簡單的騎士禮檢查護具,準備出發。眨眼間,他胯下龍神尖嘯而出,騎士和巨獸已經融為一體,裹挾著罡風和木香奔赴進夜色深處。黑夜都被一道火光撕破。在那一刹那,孟一好像突然找到了自己追求的意義。馭風而行,仿佛在用速度丈量大地。盤山賽道是閃著聚光燈的舞台,興奮、力量、汗水、自由甚至生命,都在這裏不斷輪轉。“好玩嗎?”“好玩刺激!爽!啊啊啊!!!”“想不想玩點更刺激的?”龍神和杜卡迪慢慢減速,孟一摘了頭盔,露出微紅的小臉問他:“什麽是更刺激的?”傅決寒看他興奮得過了頭:“以前沒玩過花樣?”“沒有!”他迎著風拔高音量,坦誠說:“不敢玩,我怕死啊,太慫啦。”他的命是陶雅用下半生換回來的,孟一不可能因為自己的喜好去輕易冒險。像是讀懂了他的想法,傅決寒抬手慢慢幫他擦過額頭的汗,掌心裏有一股粗糙的皮質味道。“這不是慫。”“一個合格的騎行者一定會戴著頭盔,令行禁止,身下的摩托就是咆哮的猛獸,隨時準備裹挾著聲浪奔向遠方,同時把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壓在心髒上。”他笑了笑,輕聲道:“這才是真正的騎士法則。”“所以小寶,你做的很好。”從七歲到現在,一直做得很好,盡管孤身一人。心房猛烈震顫,孟一呆愣當場,他看到星辰照進傅決寒眼底,仿佛是龍神劈開風時炸起的火光。兩輛車都停了下來,孟一還沒從悸動中抽離,就被他架著腋窩直接從杜卡迪上拽了過來,安放在自己懷裏。“準備好了嗎,接下來是我們的旅程。”孟一有些亢奮,卻又莫名想哭。“你不是要遵守交規?摩托車可不能帶人。”傅決寒抬手到他麵前,刮了刮鼻尖。“騎行過程中出現危險,後座的人永遠是首當其衝甩出去的,所以車圈裏流行著一句挺土的話,把人放在身後是盾,把人放在懷裏是寶。”“車場無交規,我也會拚命保證你的安全。所以小寶,你願意把自己交給我嗎?”那一瞬間,孟一渾身都燒了起來,好像自己也變成了冰冷堅硬的摩托鐵器,隨時準備跟隨他奔向遠方。但鐵器的內裏卻是軟的,傅決寒一句話就輕易戳破。“你盡管迎著風,隨心所欲。”“今夜,我是你的騎士。”作者有話說:左臂打成直角,伸出食指朝天畫一個圈,是摩托車騎士禮裏麵一個比較簡單的手勢,意思是頭車提醒身後的車隊啟動發動機,準備出發。第19章 笨拙心意在這一夜的尾聲,傅決寒載著孟一衝向了賽道終點。他把油給到最滿,速度一瞬間飆至極限,呼嘯的風陡然擦過耳邊,所有感官都沉浸在急速帶來的激情中。孟一隻想高聲大吼幾句,最好把喉嚨都喊的嘶啞才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