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鬱綿一愣,他還真不知道六七歲的孩子喜歡什麽,畢竟他整個童年都被李彗紜關在家裏,不準看電視,不準打遊戲,更不準跟附近的小孩一起在樓下瘋跑,不是在寫作業就是在吹長笛。 “沒事。才七歲,隨便糊弄糊弄就過去了。”安嘉魚揉了揉他的頭發。 事實證明,他的確不需要多慮,喬苡檸比他們想象中更乖巧聽話。 喬鬱綿獨自從老師手中接過小女孩的手牽著她過馬路。 他不敢握太緊,這隻骨骼未發育健全的手太小太軟,也不敢太放鬆,十字路口車子太多太危險。他悄悄低頭瞄了一眼,喬苡檸看著倒是沒有任何不自在,一聲不吭老老實實拽著他,也不問一句去哪裏。 走到近旁,安嘉魚跳下車。 喬鬱綿清了清嗓子:“檸檸,叫……”他一時怔住,沒反應過來喬苡檸該怎麽稱呼安嘉魚。 “你好啊喬苡檸,我叫安嘉魚,是你哥哥的好朋友。叫我小魚哥哥就可以。” “小魚哥哥好。”女孩規規矩矩打招呼,可一雙大眼睛忍不住瞄到他背後去。畢竟內部這麽寬敞豪華的車並不常見,何況裏頭還隱約傳出幾聲清脆可愛的“皮卡皮卡皮”。 “上車吧先。”安嘉魚將喬苡檸扶上座位,替她係好安全帶,又伸手在喬鬱綿眼前晃了晃,“發什麽呆。” “沒什麽。”隻是那句“小魚哥哥”讓他猛然回想起過去,這個人時常哄帶騙想聽自己叫一句來著,可惜從未得逞,“我開吧,這個點趕上幼兒園小學放學,車有點多。” “那,附近找個購物中心?一般購物中心都有帶兒童樂園的餐廳吧?”安嘉魚說完也轉身,“我坐後麵陪他。” 等紅燈的間隙,喬鬱綿回頭看了一眼,後座兩個人齊齊盯著屏幕,目不轉睛。 說是陪小孩,分明就是自己也想看。 車子停穩了,後頭兩個人依舊沒動靜,喬鬱綿無奈下車,拉開車門伸手進去按下暫停鍵,轉頭問喬苡檸:“不想去兒童樂園玩嗎?” 小姑娘搖搖頭,不做聲。 “那……你餓不餓……我們先吃飯,然後是不是該寫作業了……”嘖,喬鬱綿不愛說教,總覺得別扭。可過去李彗紜也隻會跟他說這些。 “……她還在上幼兒園……”安嘉魚忍不住提醒道。 “……那,老師,有沒有布置什麽任務?” 那雙帶著童真的眼睛眨了眨,喬苡檸細聲細氣:“周末要跟爸爸媽媽一起做手工。星期一放到院子裏展覽。” 一起做手工? 喬鬱綿還沒做過這種作業,他上幼兒園中班的時候就已經被媽媽安排上了課外英語班,作業從抄寫單詞開始,再到寫簡單的英語日記,又或者是算數入門。 “手工?什麽樣的手工啊?”安嘉魚忽然來了興致。 “要做一棟建築。老師說發到微信家長群裏了。” 剛好,喬鬱綿要給喬哲發信息報平安來著,就順帶著就要了一份作業要求。 老師倒是給了幾個範例,是往屆的小朋友跟家長合作的手工作品,看得他們瞠目結舌。 其中一個是一座半米高的古典建築,有結實的木質骨架,琉璃瓦都是用漸變色卡紙一片一片剪裁粘貼的,綠屋頂,紅磚牆,門口還有一座朱紅欄杆的橋,是千與千尋中的溫泉旅館“油屋”。 “現在幼兒園小朋友做手工……都是這個水準的麽……”小提琴家擰著眉頭,“我怎麽記得我上幼兒園的時候每天就隻搭積木來著……我們……不會也要做這種東西吧?” 喬鬱綿思索片刻,手工對他來說信手拈來,但太難的話小朋友根本插不上手:“作業要求上隻說要建築……還是挑個簡單的吧。” 安嘉魚眉頭緊鎖:“但是……萬一隻有我們做了簡單的……” 喬鬱綿舔了舔嘴唇,人類的本能裏多多少少還留著一些競爭之心,如果自己幫喬苡檸做的東西輕易就被比下去,心裏還是會不爽……又不能太難,又要拿得出手……好難啊…… 他們同時轉過頭,從四層向外望,水泥森林好容易困住人類的想象,滿眼林立著相似的高層建築,一個個長方形的盒子,裏頭是成千上萬相似的格子間,數不清的人過著相似的生活。 “總不至於做個紫禁城吧……還是萬裏長城啊……”安嘉魚無奈打趣。 埃菲爾鐵塔,聖保羅大教堂,羅馬鬥獸場,泰姬陵。地球上有名的建築迅速在喬鬱綿腦袋裏轉了一圈,他赫然發覺舊時代的人不約而同在追求精致華麗,簡簡單單不好嗎…… 腦中的旅程轉到北歐,藍天白雲青草地,畫麵忽然定格,他看了安嘉魚一眼:“風車。做風車。” 對方眸中一亮:“對啊!風車磨坊!” 小時候都做過的風車,不過就是把幾個三角形折一折釘在一起。雖說造型簡單,可有風的時候會動。 他們分頭行動,安嘉魚征求了喬苡檸的意見,帶她去買帶寶可夢周邊的快樂兒童餐。而喬鬱綿則獨自去地下超市文具區,挑選手工品,色紙卡紙剪刀澆水。路過模型區,他一眼瞥見堆在貨架頂端無人問津的仿真苔蘚草皮,隨手扯了一塊扔進籃子裏。 買齊東西趕回停車場,車子第二排座位向後轉了一百八十度,安嘉魚跟喬苡檸已經麵對麵坐在一起等他了,抽出的小桌板上還放著個誇張地超大杯奶茶,少說二十多厘米高。 “怎麽買這麽大一杯……喝不完啊……” “隻買了一杯,你跟我一起喝。喝完了,洗幹淨扣過去就是風車本體啊。”安嘉魚雙手捧起杯子猛吸一口,有敲一敲杯壁,“我在奶茶店的櫃台上發現的,這個杯子是加厚的,特別結實,不小心弄倒了也不會壞。” 他們窩在寬敞的車廂裏,一邊吃兒童餐一邊玩附贈玩具。八音盒被最先拆開,皮卡丘和胖丁趴在陽傘下轉起了圈圈,喬苡檸總算是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甜美可愛到變了一個人似的,看得安嘉魚成就感滿滿。 “她笑起來你一模一樣,有梨渦。”趁喬苡檸趴在桌邊玩玩具,他趴到喬鬱綿耳邊咕噥了一句。 作者有話說: 皮卡皮卡。第95章 喬鬱綿算個業餘花藝師,手工自然難不倒他,趁安嘉魚帶著喬苡檸去扔垃圾洗手,他歸攏一下工具材料,隨意打開了一張網圖參考便率先動起手來。待那兩人回來本體已然成型。 “可以麽?”他捏著風車舉到喬苡檸麵前,安嘉魚湊過去一吹,扇葉旋轉得毫不費力。 “好漂亮。”小姑娘小心翼翼接過去,“謝謝哥哥。” 矢車菊藍色卡紙卷在奶茶杯外,蓋上奶白色尖頂。表麵固定著一隻四葉的風車,兩葉純白,兩葉是帶珠光的銀色,怎麽看都是一座像模像樣的荷蘭風車。 “然後呢?”安嘉魚爭強好勝地擼起袖子,“風車都給你做完了,我能幹嘛?” “折紙吧。”喬鬱綿將手機遞給他,“這裏有教程,鬱金香的,盡量小一點……” 薄薄的人工草皮貼在一層塑料泡沫上,小提琴家的手指最善於精細操作,沒多久,一把淡粉淡黃的鬱金香花朵就完成了。喬苡檸用綠色顏料塗滿的牙簽也同時做好,喬鬱綿將花朵黏在牙簽屁股上,尖頭穿透草皮紮進塑料泡沫便可以固定,圍繞在風車腳下形成一小片可愛的花田。 趁那兩人輪流吹風車玩得開心,喬鬱綿上網選了個白色大號托盤,叮囑喬苡檸:“明天收到之後,讓爸爸把這塊泡沫底座黏在上麵。不然會頭重腳輕。” “好。”小姑娘點頭答應,“要回家了麽?” 喬鬱綿居然從她的語氣裏聽出些不舍,一時間有些尷尬。 “今天太晚了,下次再帶你出來玩好嗎?”安嘉魚適時開口。 “好!” 回去的路上,小姑娘直打瞌睡。喬鬱綿將她抱下車的一瞬間覺得臂彎裏的分量比想象中重。 他們兄妹之間沒什麽交流,偶爾拖喬哲送她一點不起眼的小禮物,毛絨玩具,填色書什麽的,上次這麽抱喬苡檸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她還是個對世界毫無探索欲的,病弱的嬰兒。好像就是一眨眼,六年多就沒了,雖說不算茁壯,可她居然就這麽長大了。 “哥哥。”上樓的時候,小姑娘拽著他的手。 “嗯?” “下次,小魚哥哥也來嗎?” “嗯。”樓道裏的感應燈又壞了,他在黑黢黢的樓梯間笑了,“小魚哥哥也來。” 這是他第一次說出這四個字,可惜那個人沒聽到。 喬哲從醫院趕回也很疲憊,喬鬱綿放下小姑娘沒多寒暄,摸著黑下了樓。 安嘉魚並沒有在車裏等他,他一抬頭就看到老舊路燈下的人,春夜不知名的飛蟲漸漸多起來,和他一同擠在一束昏暗的光裏。 喬鬱綿不由得停下腳步。 安嘉魚上一次這樣出現這裏仿佛就在昨天。 時間的流動並不是勻速的,一些時候轉瞬即逝,就像他的大學,他匆忙路過教室,匆忙穿梭於圖書館的書架間,匆忙路過人和事,沒什麽實感就已經畢業了。 可一些時候卻悠長,他總覺得自己跟安嘉魚在一起度過的日子並不僅僅是高中那短短的兩年,而是很久很久,可以回味一輩子那麽久。 更意想不到的是,那些記憶中的甜美竟還能延續。 “過來啊。”安嘉魚伸出手。 他走向他:“怎麽不在車裏等。” “一晚上都在車裏窩著,出來動一動。”那人感慨地想摸一摸斑駁的燈柱,又在看到小廣告上的蚊蟲屍體時嫌棄地作罷,“好久沒來了。” “我也很久沒過來。”喬鬱綿被他牽住,跟在他身後半步,不知道,也無所謂他要帶自己去哪裏。 他們走到小花園,赫然發現過去無人問津的角落已經改成了兒童區,墊了軟磚的地上是滑梯秋千蹺蹺板,還有個沙坑。 長椅還在,他們曾經坐在那裏吃摔爛的蛋糕慶祝喬鬱綿的生日,少年們心意相通,從朋友變成戀人。 “喬鬱綿,如果你不喜歡就躲開。”安嘉魚轉身對著他的額頭輕輕一吻,啾得一聲細響,“我當初是這麽說的吧?好孫啊,表白明明應該先說喜歡你,我當你男朋友好不……唔……” 喬鬱綿心口一熱,沒等他說完便吻上去。 他早就找不回那時的懵懂和小鹿亂撞了,親吻也再不會是青澀收斂的相互試探。 果實熟透,香氣濃烈而誘惑,舌尖的欲拒還迎的勾纏,轉瞬化作鋪天蓋地的侵略席卷。 安嘉魚將他推搡在長椅上,一手撐著椅背,俯身在他上方,迫使他仰著臉,很快呼吸便不太順暢。 時間還不夠晚,喬鬱綿依稀聽到腳步聲,想手推開他。不想卻摸到那人小腹,掌心裏一陣奇異的顫抖,安嘉魚隨之低哼出讓人頭皮一麻的歎息。 兩人麵麵相覷,那人胸口起伏著,周遭的空氣也逐漸升溫,粘稠起來,喬鬱綿被一把拖起,一路快步走向停車的地方。 安嘉魚直接打開了後座的門,將他推了進去。 “等,等一下,回家再……”喬鬱綿摔在純白色的座椅中,車門才合攏,那人便伸手解他開衫的扣子。 “不等。你勾引我的……”安嘉魚低頭便吻,一隻手從他側腰滑下。 “我沒……”他原本隻是情不自禁索吻而已,“那你……別急。慢慢來……” 安嘉魚側坐在他懷中,吻他吻得凶狠。 喬鬱綿被咬痛,掙紮一下,胳膊肘不小心碰到遙控器,屏幕裏忽然傳來寶可夢的戰鬥音效。 小提琴家的吻莫名被打斷,他皺著眉頭抓過遙控器隨意切換到音樂播放器。 煞風景的聲音立即轉變為溫柔的鋼琴聲,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隨之柔和起來,親吻變得舒緩,纏綿,從額頭,到眉眼,到喉結。 喬鬱綿吞咽時被他的舌尖用力頂住,眩暈感瞬間擴散開,讓人不禁覺得渴,不是口渴,而是渴望,渴望肌膚和心靈的觸碰,甚至渴望吞下另一個靈魂,能與他合二為一。 “小魚......”他輕輕歎息,伸手扯開了那人的衣服,埋進他光滑的肩頭,舔咬住突出的鎖骨,在樂聲中與他磨蹭交纏。 扣子被一顆顆解開,拉鏈被拉下,他們之間不需要任何阻隔。安嘉魚伸手摸到按鈕,椅背漸漸後傾,喬鬱綿隻一個節拍沒跟上,就被他逃開。 “別......怎麽......嗯......嘶......”他抓住了座椅扶手,潮濕而柔軟的刺激太過強烈。 一低頭便是安嘉魚炙熱而明亮的目光,他無法說話,但他的眼神會代替嘴巴傾訴所有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