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人群團團圍繞,夢中的人都沒有容貌和表情,他們有的穿著一中校服,有的穿著西裝革履,他們用指頭指著盛霜序的臉,不停地辱罵他。“不知廉恥”、“肮髒的同性戀”、“小時候被男人摸,長大了還要和男人不清不楚”……惡語如刀猛紮進盛霜序心中,他們說的都是事實,盛霜序不敢反駁,也無法反駁。盛霜序瑟縮地垂下頭,發現自己隻穿了件紅裙子,裙子很短,甚至遮不住他的大腿,他頂住無數的流言和辱罵,竭盡全力抓緊裙子,不叫自己的部位露出來,人群卻纏繞而上,無數隻手攀附住他的大腿,要去拖拽他唯一能夠遮羞的紅裙子。盛語薇也夾在人群之中,一片混沌中,隻有她的臉頰清晰可見,沈承安很久沒在夢中見到盛語薇了,盛語薇擠到了人群最前,滿眼悲哀和淚水。盛語薇很漂亮,她白皙的手指試圖去撫摸盛霜序的臉頰,說:“哥哥,你一點都不髒。”盛霜序不顧自己的裙子,慌張地想要跨越向他擁擠而來的人群,去抓住她的手指,盛語薇的手裏卻多了把鋒利的水果刀,她又變成了那個日夜包受折磨、重病的少女,她絕望地看著盛霜序,對著自己的手腕狠狠一割。“不要”盛霜序哭著張開眼睛,才發覺沈承安正緊緊摟著他,麵前就是沈承安的結實胸膛。他腰背又酸又痛,身上還算幹淨爽利,卻連根手指都懶得動了,就躺在原處流眼淚。沈承安被他的動靜所驚醒,慌亂地為他的老師抹眼淚。沈承安不知道他夢見了什麽,隻能不住地撫摸盛霜序的後背,試圖將他安撫平靜。“老師,沒事兒的,都是夢,”沈承安輕吻盛霜序紅腫的眼睛,“我還在這裏,我一直在旁邊守著你。”盛霜序沒來由地生出幾分安心,他閉上眼睛,逃似的躲進了沈承安懷裏。邱白楓蹲在盛霜序樓下,點了一支煙。他長相很乖,見過他的人都不會把他和煙酒聯係到一處去,其實他以前抽得很凶,酒也沒少喝,隻是很少喝醉過。他絕不會在外人麵前暴露自己的本性。隻有在等待老板完事的慢慢長夜,他才會叼著煙嘴,百無聊賴地看著煙頭的火星在夜空中撲棱棱地往下落。邱白楓修長的手指劃過手機屏幕,開始玩消消樂。“叮咚”一聲,老板的消息傳了過來:小邱,你先回去吧。邱白楓手指一頓,磨磨唧唧地掐滅了煙頭。老板看來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完事了,邱白楓作為完美秘書,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去礙著沈承安的事兒,他把煙頭丟進垃圾桶裏,鑽回車裏,邊開車回家邊思考接下來的工作。當然,瑪利亞並沒有壓榨他的休息時間,瑪利亞會給他加班費,這隻是因為他沒有什麽個人愛好,做什麽都沒有賺錢有意思,便索性全都用來工作。季春酲和沈承安住進來以後,邱白楓就再也不把工作帶回到家裏了,汽車就成了他的辦公地,他常把車停在樓下,獨自在車內整理一天的事物。他工作的內容很多,小部分是沈承安所知道的,很大一部分都是沈承安不清楚的譬如向瑪利亞匯報沈承安一天行程。他偶爾覺得老板有點過分,就會幫沈承安打打遮掩,但更多的時候都是如實匯報。這一次的匯報令瑪利亞沉默了。瑪利亞同樣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她失去沈承安這個左膀右臂後為了工作近乎是心力交瘁,而她的兒子自打被逐出家門後,在她眼裏是沉浸於貪圖享樂,徹底不要以前的家族體麵了。即便沈承安沒了盛霜序就活不下去似的,瑪利亞還是很難不對兒子確實喜歡男人這事有所微詞。邱白楓聽出了瑪利亞的不高興,但瑪利亞沒辦法再去要求他的兒子戒同,隻能難得地後退一步,勉強先接受盛霜序暫時占據了她兒子的事實。瑪利亞心裏別扭,刻意繞開了這個話題,忽地說:“邱,鹿向明那邊怎麽樣?”他一直在調查那段揭示沈承安是同性戀的錄像到底是誰爆出來的,鹿向明是他重點關注的對象之一。不,準確地說是他已經確定的對象,隻是還在調查鹿向明背後的人。畢竟一個廢物光靠自己是沒有膽子做這種事的。邱白楓憑借著乖巧的臉,假意醉酒後接近鹿向明,向他哭訴了許多他胡編亂造的、老板壓榨自己的缺德事,然後含沙射影地表露出想要跳槽的心思,包括但不限於沈承安失勢、自己前途堪憂;沈承安脾氣乖戾,總愛拿秘書撒氣;一個月的工資還沒瑪利亞養那隻柯基時雇保姆的費用高……諸如此類,就輕易獲取了這個蠢貨的初步信任。鹿向明自打被沈承安打了一頓後一直懷恨在心,巴不得沈承安的人會向他倒戈,但邱白楓必須得做的更進一步,才能真正接觸到鹿向明的核心秘密。是盛宗鈺。盛宗鈺和鹿向明畢竟也算是老相識,邱白楓就向鹿向明透露了盛霜序的工作地點。盡管這件事會叫盛老師難堪,同樣也會讓沈承安受傷但邱白楓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瑪利亞和沈承安服務,他不會對除老板和夫人以外的人產生任何愧疚心理,多餘的情感於他來說沒有絲毫作用,他對盛霜序的照顧也隻是因為沈承安喜歡他,僅此而已。在邱白楓眼裏都以老板為先,沈承安雖然名譽會受點損失,但也正好因此能趁機占到盛霜序便宜,他隻是用小小的代價換取了更大的利益罷了。不過,他會把這個秘密爛在心裏,他絕不會叫老板知道這一切。沈承安知道後一定會殺了他的這是比較誇張的說法,輕則是挨頓揍,重則就是他要丟掉工作,沒有錢賺……沒有錢,這對於邱白楓來說後果還是很嚴重的。鹿向明知道今天的鬧劇後,果然不再對邱白楓有所保留,將自己為誰辦事兒全都泄了底,主要也是為了好給邱白楓畫餅,以為邱白楓聽了那個名字能更盡心盡力地跳槽,好為他們提供更多情報。邱白楓從汽車的儲物格裏掏出個小筆記本,他沒開車內照明燈,就借著手機的光亮往紙頁上打,這個本子被他撕掉了很多頁,現在撕得就隻剩下薄薄一層,上麵的字跡很潦草,紙頁正中記載著一個邱白楓不算熟悉的外文名。“約翰卡佩,”這可比瑪利亞和沈承安的那一大長串的本名好念多了,邱白楓還是念不大清楚,“夫人,是那位卡佩先生嗎?”邱白楓之所以會尊稱他為卡佩先生,是因為他出於禮貌,管誰都會稱呼一句“先生”,這並不代表他本身的傾向。卡佩先生個脾氣很不好的老男人,也是瑪利亞一眾追求者之一,同樣也是他,差點再把他曾經腦子不好使的老板給送進戒同所裏去。聽筒裏的瑪利亞一頓,咬牙切齒地說:“……這個混賬。”“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接下來的事情不需要邱白楓操心,瑪利亞會解決一切,而他隻是把筆記本記滿的那一頁又撕了下來,他點了一支煙,將煙蒂懟到扯下來的紙頁上,看著它在自己手上逐漸化成灰。邱白楓把煙掐滅,用紙巾抱住煙灰,一同丟進了垃圾桶。作者有話說:小畜生太不聽話,白天又要被老師揍了第114章 愛意會做飯的沈承安和邱白楓一整天都沒回來,季春酲天生嬌生慣養的五體不勤,白天泡了點泡麵湊活忍忍,到了晚上實在餓得睡不著,隻得摸黑跑去廚房,把冰箱裏的冷饅頭翻出來隨便吃幾口墊墊肚子。季春酲的胃很不舒服,但總比挨餓要舒服點,他忍著惡心啃完了幹饅頭,才發現客廳地板上隆起的一團黑色的影子。季春酲已經見怪不怪了,他打開牆壁的側燈,果然看見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邱白楓。邱白楓柔順的頭發散在地板上,隻露出半張側臉,他緊閉著眼睛,皮膚看起來冰冷蒼白,就像具屍體一樣。季春酲第一次見他這副模樣時,也曾以為他突然就死了。這種情況在沈承安住進來後就再沒出現過,邱白楓在他的老板麵前一直維持得很好。“喂,”季春酲雙手環胸,俯視著邱白楓,說,“醒醒,別在這裏躺著,回你的……衣櫃裏去。”邱白楓沒動,季春酲甚至察覺不出他呼吸的起伏。季春酲輕輕脫了拖鞋,赤裸的腳尖直奔邱白楓的肩膀,想要把他踢醒。季春酲甚至連邱白楓的頭發還沒觸碰到,就被有力的手掌攥住了腳踝。邱白楓的手臂用力往後一拽,季春酲小腿吃痛,根本站不穩,就重重地跌倒在地。很疼,但季春酲根本來不及緩解疼痛。邱白楓的動作很迅速,他欺身壓住季春酲的小腹,一拳對準了他的眉間,在看到來人的臉後,拳頭硬生生拐了個彎,擦著季春酲的臉頰重重杵到了地板上。季春酲感覺耳邊如地震般震顫,嚇得瑟瑟發抖,生理淚水不住地往出湧。邱白楓一副睡眼朦朧的模樣,含糊不清地說:“哎呀……季先生,原來是您呀……”季春酲就是欺軟怕硬的主,他一想到那隻拳頭,就嚇得不住地抽噎,邱白楓一頭砸進他頸窩裏,壓著他沉沉睡去。季春酲不知道自己維持這個姿勢維持了多久,直到窗外響起了鳥雀的鳴叫聲,邱白楓才終於又慢吞吞地抬起頭,說:“季先生,您怎麽還在這裏呢?”季春酲淚水都幹了,他哪兒敢亂動,隻能試圖在這個瘋子清醒時溝通一下:“你快從我身上下去!”“啊!真的很抱歉,我太累了,”邱白楓從季春酲腿上坐起,揉亂了自己本來打理的溫順的頭發,輕笑著說,“我說怎麽夢裏身下會這麽軟呢?”季春酲一直喜歡單純不諳世事的乖巧孩子,無論男女,邱白楓生得很乖巧漂亮,這也是季春酲一開始對他抱有色心的原因,而現在則完全不是這樣了坐在他身上的邱白楓領口大開,邱白楓穿衣顯瘦,衣服下則是實打實的肌肉,荊棘與百合花的紋身從小腹蔓延,直至胸膛,稱在邱白楓蒼白的不似常人的皮膚上,詭異又妖冶,大刺刺地紮進季春酲眼睛裏。邱白楓會把衣服老老實實扣到領口,不是因為乖巧,而是為了遮掩這身紋身。季春酲越是接觸他,就越是看不懂他,也越發地害怕這個瘋子。但他現在還不能走。邱白楓站起身,看著衣扣微微皺眉,即便他要去換睡衣,但還是小心地先把扣子扣上,說:“季先生,確實不早了,我們早點睡吧。”季春酲的四肢都快沒了知覺,這才打著哆嗦走進了臥室裏。季春酲被折騰的一點睡意都沒了,直到邱白楓洗漱完,擦著頭發回來時,他還抱著枕頭坐在床頭發呆。“晚安,祝您有個好夢。”邱白楓溫柔地說,他向來如此溫柔,叫季春酲不寒而栗的、虛假的溫柔。邱白楓推開了衣櫃門,他的衣櫃幾乎是整座房子裏最大的家具,他睡覺時就把自己塞進衣櫃裏,季春酲偶爾見過幾次,就像小鳥築巢似的,衣櫃再大也很難完全容納一個成年人,他睡覺也是不安地縮成一團,被自己的衣服包圍、掩埋,第二天又能飛快將它們打理整齊。邱白楓從不和季春酲同床睡,他似乎對安全感和距離感有著病態的固執,卻又無數次倒在走廊、客廳的地板上。這個夜晚就像他們所相處的無數個夜晚一樣,隻要季春酲不搗亂,邱白楓就會安靜地睡覺、起床、做飯,像幽靈一樣。邱白楓的聲音忽地隔著衣櫃門板悶悶地傳了過來:“季先生,我有一個很冒犯的問題,希望您不要生氣。”季春酲沒說話,他知道不管自己說不說話,邱白楓都會把問題問出來。“您為什麽要賴在我家裏不走呢?啊,當然,絕對不是要趕您離開的意思。”“我知道您以前對我抱有人類最原始的欲望以性x為目的的接觸和交流,我理解您,我初中時第一次親手捏死螞蟻感受生命流逝的時候,也經常無法克製生理衝動,但是我還是很困惑,”邱白楓說這些話似乎完全不用斟酌措辭,季春酲無時無刻不在懷疑是他真的過於單純還是偽裝,“您最開始為什麽就選中我了呢?我的身體能夠激起您的欲望嗎?”“我對這一方麵確實毫無興趣可言,我不得不承認當初確實為了照顧您的心理我做出了一些配合,我知道沒有滿足您的心理預期……”季春酲把頭埋進了被子裏,才擋住了邱白楓那喋喋不休的煩人的聲音。瘋子,他就該找個機會一刀捅死邱白楓,季春酲想。還是算了,他打不過。-盛霜序是被沈承安吻醒的。後半夜盛霜序又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了小時候他和盛語薇偷偷喂養的大狗,那隻大狗將他撲倒,不住地用巨大的舌頭舔舐他的臉頰,他的脖子,舔得他滿臉口水,盛霜序就在夢裏維持這個姿勢,被舔了一夜。盛霜序醒來時,正好對上了沈承安的綠眼睛。沈承安單手撐著枕頭,將盛霜序卡在懷裏,就像吻不夠似的,不住地輕吻他的臉頰。盛霜序一瞬間想起了夢裏那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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