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斯白一挑眉, 翹了翹唇角,輕輕“喲”了一聲。徐塔抿著唇笑,鼓了鼓腮幫移開眼神, “……你笑什麽。”祁斯白壓低聲音,半關心半八卦地問:“我認識嗎?”徐塔看著祁斯白, 點一下頭, “嗯”了一聲,又點了一下。“我猜猜?”祁斯白問。徐塔笑起來:“你肯定猜不到。”祁斯白報了幾個跟徐塔關係很好的女生的名字, 都被徐塔笑著否了。徐塔斂了笑, 輕聲說:“誒, 祁哥, 你猜不到的。”祁斯白看著徐塔黑亮的眼睛,不信似的又挑了挑眉。“方向錯了啊, 哥。”徐塔垂眼看著桌麵的木質紋路。祁斯白想了兩秒,沒想明白:“……什麽?”猜人還能有什麽方向?同年級的女生和學妹學姐他都有猜到啊。徐塔擺弄了幾下放在桌上的塗改帶,才抬頭看祁斯白:“我之前看你很反感,就沒想跟你說。”“但最近……”徐塔頓了頓,笑了下, 說:“就……還是想告訴你。”祁斯白看著徐塔,沒說話。他聽出徐塔在鋪墊什麽, 但腦中一時間思緒亂飛, 甚至已經想到徐塔看著明明挺乖啊, 不會幹了什麽……違法亂紀的事吧。“祁哥,”徐塔看祁斯白表情奇怪, 樂了下, 挺平淡地開口:“我喜歡男生。”“……啊?”祁斯白反應了兩秒,“……哦。”問題不大, 總歸不是……不是,什麽?他直愣愣看著徐塔,動作上是狀似理解並接受地點了兩下頭,但其實腦子裏還完全沒反應過來。徐塔等祁斯白消化完他說的話,才笑笑說:“哥你對這種事好像也……沒有很吃驚?”祁斯白心說……要不是前幾天剛聽另一個朋友出過櫃,他可能確實會驚得不知所措。但現在,他也就是多反應了會,就能淡然地點點頭,嘖了一聲,半玩笑著調侃:“哪個臭男生騙了我們塔的一顆芳心啊。”徐塔沒忍住笑了一聲,又抿了抿唇,問他:“還要猜?”其實,這換了個“方向”,祁斯白還真有點猜不動,隨便往身邊哪個哥們身上猜都覺得怪怪的。但要按正常情況,祁斯白肯定會繼續猜下去。他不想讓徐塔誤會自己反感或是什麽,也就隻好硬著頭皮說:“……嗯,牧陽成?”“……”一時間,徐塔的表情肉眼可察地滯了滯。祁斯白咳了一聲,“不是啊……那,薛遠?”徐塔搖搖頭。祁斯白在腦海中扒拉了一下最近都見過徐塔和哪個臭男生關係不太正常,然後冷不防,就想起周五下午徐塔和江逾聲之間有些僵持的氛圍。祁斯白也愣了愣,“不會是……江逾聲吧?”徐塔:“……”徐塔滑稽的表情讓祁斯白覺得自己好像猜了個很荒謬的答案。祁斯白訕訕地抬手拿指關節蹭了蹭鼻尖,“……是有點離譜哈。”“江神啊……”徐塔笑著搖了下頭,不知怎麽,多評價了一句:“我覺得,江神像是那種,認定了一個人就幾乎不會動搖,其他人不管做什麽都影響不了他選擇的人。”祁斯白回想了下牧陽成的用詞,說:“就是……撩不動的那種?”徐塔看著祁斯白的眼神說不上是什麽情緒:“嗯,隻有他撩別人的份吧。”祁斯白想象了下江逾聲那冷冰冰的性子去主動撩哪個女生,覺得有點好笑,想象不出來。他回歸重點,跟徐塔說:“誒,我真的猜不出來。”“我喜歡的人,”徐塔看著祁斯白說,“高高帥帥,對我很好,很照顧我。”祁斯白聽得笑了一下。這話聽著,和牧陽成說想要找“漂亮溫柔對他好”的女朋友一樣,籠統得有點可愛。“真要我說?”徐塔笑著問祁斯白。其實,話說到這裏,已經有些明顯了。但凡換成女生,祁斯白再遲鈍,一回生二回熟的,也能察覺出什麽。可徐塔是男生,還是一直以來的朋友,他壓根就沒往那方麵想。所以祁斯白理所當然地“嗯”了一聲。然後就聽徐塔簡簡單單地說了一句:“我喜歡你。”-徐塔說那句話時的目光澄澈又直接,祁斯白一直到後來借口要去交篇子走開,都有點恍惚。物理教室裏已經開始陸陸續續有家長進來,祁斯白淡然自若地交了篇子,和幾個眼熟的家長寒暄了幾句,保持著一臉淡然的狀態出了教室,然後忽然進入狂暴狀態似的開始挨個教室找牧陽成。人沒找到,他一頓連環call打過去,電話接通的瞬間,他劈頭就是一句:“你人呢??我有事跟你說!”結果電話那頭嗥得更慘:“我也有事跟你說!我爸媽現在要拖著我去找英語老師,他們剛知道我期中英語沒及格!我現在躲在男廁所避難呢!!”牧陽成話音剛落,祁斯白就聽見電話那頭的背景音裏響起一陣貓抓老鼠般的:“牧陽成!你掉廁所裏了?用不用讓你爸進去撈你啊?”祁斯白:“……”牧陽成:“就這樣吧大哥,再十萬火急能有我急?你要不跟江神說?我剛去報告廳門口等我爸媽,看見江神往高中樓走了。”祁斯白:“我……”電話啪一下掛斷,把祁斯白滿口的話也截斷了。薛遠這時候在校外上托福衝刺,也接不了電話。至於江逾聲這事能跟江逾聲說??祁斯白在二層樓道裏轉了兩大圈,猶豫了好幾分鍾,才又往三層中廳走。沒想剛上到三層樓梯間門口,就看見徐塔已經等在中廳的玻璃門前。祁斯白腳下稍微頓了一下,還是神色如常地走過去。徐塔笑著看他:“祁哥,我還以為你被我嚇跑了。”祁斯白本來還有點尷尬,徐塔這麽一說,他反而笑起來:“哪啊,就是沒想到,有點驚到了。”徐塔靠在門邊,語氣認真又自然地對他說:“我剛話沒說完。跟你說,隻是因為有點憋不住,你聽過就過了,不用回應什麽。如果你覺得困擾,當我沒說過就好。”祁斯白當然說“不會困擾”,但接著又不知道要說什麽。徐塔笑起來:“誒,哥,你真不要有壓力啊。指不定過半個月一個月的,我就換個人喜歡了。”祁斯白笑著揉了下他頭頂的頭發,說“好”。徐塔笑笑,拽了下祁斯白的外套袖子,晃了晃:“那,以後還能做朋友嗎?”這動作祁斯白太熟悉了,這小孩從初二的時候就喜歡這麽拽著他袖子晃蕩。他心底軟了一下,無聲歎了口氣說:“當然啊。”祁斯白是真不知道怎麽處理好哥們突然跟自己說喜歡的情況,他甚至對徐塔說喜歡他這件事都沒有實感。談不上反感,就是純粹覺得震驚和無厘頭。於是徐塔說什麽,他也就應什麽了。三層樓道裏漸漸也來了家長,不再是個適合聊天的地方。徐塔背著書包,還牽著祁斯白的袖子:“祁哥,那我去找我爸媽了。”祁斯白剛想說“好”,忽地就聽身後一道清清冷冷的聲音叫他:“祁斯白。”祁斯白不知怎麽,跟做了虛心事被抓包一樣,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才轉頭看過去。徐塔自然而然鬆開了祁斯白的袖子。江逾聲站在祁斯白身後兩三步遠的地方,他視線好像在祁斯白的袖子上落了一瞬,又好像隻是隨便掃過一眼。祁斯白無意識間蜷了下手指,手往袖口裏縮了縮。徐塔眨眨眼,朝江逾聲點了下頭,又笑著跟祁斯白說了聲“哥我下去了”,就從江逾聲身旁走過,下樓去了。祁斯白看著江逾聲,幹巴巴地醞釀出一句:“……你們忙完啦?”江逾聲點了下頭,回頭看了眼徐塔離開的方向,彎了彎唇角,問:“怎麽杵在樓道中間說話?”祁斯白驀地有些磕巴:“沒、沒說什麽啊。”可惜這句“沒說什麽”不怎麽可信,尾音的“啊”還顫了一下,顯得嗓音也有點幹。祁斯白:“……”江逾聲沒再說什麽,轉了個話題:“早上聽牧陽成說你們要上自招,但剛剛物理老師一直在報告廳,你們怎麽上的?”不提徐塔那事,祁斯白終於回了魂:“最後改成自習,交一張篇子才能走人。”江逾聲看他空空蕩蕩的雙手,“寫了嗎?”祁斯白笑:“交完了。”江逾聲也笑了:“怎麽今天這麽乖?”祁斯白一頓。……這就要多虧徐塔了,可他心底還有點亂,不想提徐塔。江逾聲隨口說:“回家嗎?趁著還沒下雨。”江逾聲話音還未落,窗外就滾過一聲沉悶的雷響,祁斯白看一眼天邊陰沉沉的烏雲,點頭說好。祁斯白進中廳玻璃門收拾了東西,去307和拿了書包出來的江逾聲碰麵,兩人從一眾熙熙攘攘的家長人潮中擠過,一直到走出校門,才感覺擺脫掉高中樓裏那股家長會帶來的隱隱躁動。一路往家走,江逾聲跟祁斯白說什麽,祁斯白都接話。但江逾聲一旦不開口,祁斯白能走大半段路都不吭一聲,好像在認真看路邊駛過的車,可其實隻是在出神發呆。平常話挺多的人突然悶起來,祁斯白知道江逾聲不可能沒察覺。隻是他實在有點心不在焉,提不起興致說話。到小區單元門前時,江逾聲忽地叫住祁斯白。祁斯白腳步一頓,回頭看他,“怎麽了?”江逾聲兩手放在褲兜裏,單肩背著包,站得悠哉又挺拔。他笑了下,好整以暇地提醒祁斯白:“祁神,今早答應我的……忘了?”祁斯白看著江逾聲唇邊那點笑,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笑著睨他:“……江神,你好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