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煦恩癱在椅子背上:“你要上班,不能讓你喝嗎?”季巍一應東西給他準備齊全,嘔吐袋,毛巾,枕頭,湯煦恩倒頭睡過去。湯煦恩一看是車庫,問:“怎麽送我到你家了?”季巍問:“不想來嗎?”湯煦恩想了想,說:“沒有,想來的。”一下車,季巍就說:“我背你上樓吧。”他多大的人了,這哪好意思啊?湯煦恩搖搖頭,“不用了啦,我自己走,搭把手就好了。”沒走兩步,他就差點跌一狠跤。季巍扯著他說:“我背你,你讓我背你。”湯煦恩隻得答應了,趴在他背上可真舒服,說:“季巍,你記不記得高中有一次我暈倒,你也背我去醫務室了。”季巍說:“記得,你這個傻子,為了省錢不吃飯,把自己餓暈過去了。”湯煦恩閉著眼睛,悶悶地說:“我剛才醉得有點眼花,抬眼看新郎,還以為是你。我還想,真帥啊。”“唉,你要是那天結婚了當新郎,穿新郎服,一定會特別帥。”季巍一言不發,沉靜緩慢地往前走。他們進了電梯,湯煦恩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臉頰,像是睡著了,呼吸平緩。忽地,又醒了一下,滿是酒氣、稀裏糊塗地問:“季巍,到時候你要是結婚了,你會請我當伴郎嗎?”季巍看著樓層往上跳了好幾個數字,才說:“……不會。”吐字如裹著雪砂礫。沒得到湯煦恩的回應。睡著了。他不嫌棄地把湯煦恩塞進自己的被窩裏。湯煦恩被他輕輕拍了兩下臉頰,叫醒了,季巍說:“自己把外套脫了,我拿毛巾過來給你擦擦臉,然後再睡,弄好了我就去公司了。”湯煦恩脫得隻剩下背心跟平角褲,隨便擦了下臉跟脖子,就又躺下了。他醉得厲害,頭疼。季巍又把手機給他遞過來,號碼已經撥好了——哦,對了,他的手機屏保密碼季巍是知道的,季巍的他也知道。說:“給你弟去個電話,說你喝醉了,今天要晚點回家了。”季巍辦事辦到位,都不需要他自己拿手機,幫他舉著手機貼在他耳邊,他隻需要半夢半醒地複述一遍:“我喝醉了,今天不回家了。”湯錚吐槽:“又喝醉啊,大哥你……”湯煦恩:“不說了,好吵,我睡了。掛了。”季巍掛了電話。同他柔聲說:“睡吧。”湯煦恩一覺又睡到了天黑。他是被口渴渴醒的,起床去喝了杯水。季巍家修的開放式中央廚房,水龍頭接了智能淨水熱水器,直接打開就可以喝水。他咕嚕咕嚕喝了一整杯,隨手把杯子放在吧台桌上。發了一身汗。酒勁也消去了一些,湯煦恩去衝了個澡。其實今早出門前他就洗過一遍,所以沒洗頭,隻把身體衝了衝,內衣褲還是穿自己那件,然後回了被窩。繼續睡。淺眠了不知多久,湯煦恩被開門聲弄醒。盡管其實季巍已經放輕聲音了。但湯煦恩沒起身,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可能是酒精還沒消退,所以他才賴在床上繼續裝睡。季巍躡手躡腳地回到臥室,走到床邊,輕聲問:“小煦,睡醒了嗎?小煦。”“該回家了。”湯煦恩裝成自己睡熟了,沒聽見。同上次醉酒不一樣,今天他可清醒多了,他完全知道在發生什麽,清楚地確定不是在做夢。他就是鬼使神差地,想試探一下……試探季巍在他喝醉時會做些什麽。湯煦恩能夠感知到季巍在他床頭邊的地上坐了下來,坐在他側臥著所朝的方向,靜默地盯著自己看。他想,季巍應該沒有發現他是在裝睡吧?季巍隻是看著他,很奇怪,即便他沒有睜開眼睛什麽都看不到,他還是能夠感覺到季巍的目光有多麽溫柔,像是羽絮在輕拂他的臉頰。也不知過了多久,季巍對他伸出了手。季巍是要幹嘛?湯煦恩一下子緊張起來,他克製住想要躲避的本能,等待季巍的行為。怦怦、怦怦。第10章 第一碗10湯煦恩立即想起那個夢裏,季巍的手是如何的熾熱,如何的靈巧,他宛如被捏在季巍的掌心,被把玩。這次季巍也要摸他嗎?是要摸他的臉頰嗎?湯煦恩想。然而,季巍的指尖在離他隻有咫尺的距離時停下來了,非常近,近的他感覺自己因為緊張而豎立起的寒毛仿佛碰到了,但是又的確沒有碰到他。季巍就這樣,在這極近極近的距離,撫摸他的輪廓,並沒有真正地摸到他,動作非常緩慢,幾乎連一絲微風都不會帶起來。小心地。溫柔地。克製地。輕到什麽程度呢?假如現在湯煦恩不是醒著的,那麽,絕不會吵醒他,也絕不會讓他發現。盡管沒有觸碰他的現實身體,湯煦恩卻有一種靈魂在被溫柔撫摩的錯覺,一下,又一下。湯煦恩年幼喪母,少年喪父,將將三十年的人生中,一直在為生計而奔波勞碌,他在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懵懵懂懂知道,自己是家中長兄,他得成為小頂梁柱,不可以撒嬌任性。他並不責怪自己的父母,從未抱怨過,但或許,在他的骨子裏,也並非沒有對被擁抱、被撫慰的渴望。夜靜謐無聲。湯煦恩聽見自己的心跳隨著季巍並不觸碰到的緩慢撫摩而慢慢地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怦怦怦、怦怦怦。果然那天晚上是他臆想出來的幻覺吧?季巍沒有對他做出格的行為啊。但是,但是……怎麽感覺更不對勁了呢?湯煦恩覺得自己該醒了,然而找不到好時機。要是季巍直接摸他的臉頰,那他現在肯定就直接醒過來打斷季巍的行為了,偏偏季巍沒有,季巍連摸都沒摸到他。那他也不好打破這微妙的平衡。朋友之間真的會這樣做嗎?怎麽辦好?湯煦恩猶豫不決,剛這樣想著,就感覺到季巍的手又慢悠悠地把手收了回去。他既鬆了一口氣,又覺得仿佛有幾分失落,好像還想再被季巍這樣撫摩幾下。季巍站起來,離開床邊。湯煦恩仍然不敢動,他隻是終於敢稍用力地呼吸了。湯煦恩聽見浴室傳來淋浴水聲,隔著門板,並不算吵。不多時,季巍回來了,在他背後的方向,意味深長地輕聲嘀咕說:“……還在睡啊。”那他想不到該怎麽醒過來啊,還不如悶頭裝睡。湯煦恩膽小地想。柔軟的床墊因為又壓上來一個重物而下陷,微微地彈了一彈。季巍進了被窩,這張2m2寬的大床完全睡得下兩個人,隻要睡姿比較好,根本不會碰到對方。湯煦恩自認睡姿很文明,他跟季巍睡一張床也不是頭一回了,早在初中時,他在季巍家留宿就是同床共寢,兩人可以說睡得井水不犯河水。應該已經結束了吧。湯煦恩想著,逐漸放鬆下警惕,身體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僵硬了。季巍在與他相隔一個身位的位置躺了大約幾分鍾。正當他這樣想時,進入被子裏的季巍卻朝他挪了過來,並且,側過身來,麵向他的後背。湯煦恩完全可以感覺到季巍溫熱的呼吸拂在後頸,像是小貓小狗毛絨絨的尾巴掃過,癢絲絲的,癢到心尖上。他還能聞到季巍身上剛洗過澡以後的沐浴露香氣,像他的個性一樣清正幹淨。這個距離和睡姿非常微妙,湯煦恩被他的呼吸撓得根本睡不著,別說是睡著了,他更不敢動了。又這樣躺了十餘分鍾,就在湯煦恩懷疑季巍是不是終於睡了的時候,季巍把手搭上了他的腰側。本來背心就因為睡覺時的動作而被蹭上去了一點,露出一小截腰肢,季巍的手正在放在這裏。湯煦恩一下子緊張起來,不過依然沒有動。他迷迷糊糊地想,是季巍睡著了,手不小心放上來了嗎?湯煦恩有一副好身材,是幹活幹出來,穿著衣服的時候顯瘦,脫掉以後並不缺肌肉,但又不是健身練出來的那種誇張肌肉,他的腰腹一絲贅肉都沒有,發力繃緊的話腹肌很漂亮,放鬆狀態時也是一把勁瘦好腰。然後,季巍的手就那樣輕飄飄似的搭在他的腰際,隻有拇指輕輕擺動,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拿捏得恰到好處,假如再稍重一點,那湯煦恩肯定不管別的直接醒了。這樣溫柔,繼續讓他在裝睡的狀態中,覺得沒必要打破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