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鬱鐸在 “要不要睜眼” 之間糾結萬分的時候,“哢噠”一聲脆響,江弛予解開了他的安全帶。 “到了,回家再睡。” 江弛予的聲音隨後響起,聲音中隱約帶著笑意。 看來這小子是在故意戲弄他,鬱鐸裝不下去了,睜開眼睛,問江弛予:“你和 reba 第一次見麵,一整個晚上都在打什麽啞謎?” “她真的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姑娘。” 江弛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似隨意地提起道:“難怪你會喜歡她。” 喲,好大的醋味,鬱鐸在心裏好笑地想。 但感情的事,宜疏不宜堵,藏著憋著,反而更容易出問題。既然江弛予不掩飾,鬱鐸也不介意直接麵對。情況再糟糕也就這樣了,把事情敞開了揉碎了來談,說不定他還能鑽出牛角尖。 鬱鐸借著玩笑問出了自己的問題:“你今天特地來接我,是不是因為她也在?” 江弛予看向其他地方,沒有回答,這個表現在鬱鐸看來是在默認。 “reba 是一個很好的人,我們是朋友,我不會拿她當擋箭牌。” 鬱鐸雖然不會接受江弛予的感情,但還是會考慮他的心情,他半坐起身,對江弛予說道:“就算隻是作為兄弟,我決定和誰開始一段感情之前,一定也會先告訴你。” “嗯。” 江弛予點了點頭,臉上看不出悲喜。這分明是一句承諾,又在兩人之間清楚地劃下一道界線。 他關掉頭上的頂燈,對鬱鐸道:“下車吧。”第40章 怎麽又是你? 問題樓棟拆除,工程總算可以順利推進。鬱鐸想這黴運怎麽說也該告一段落了,誰知風波又起。 第二天鬱鐸和江弛予接到電話趕到公司時,公司上下一片狼藉,大門外潑滿了紅油漆,所有的玻璃都被砸了個稀爛。 “孫姐沒事吧?” 江弛予問。 孫姐坐在椅子上,茫然地搖了搖頭,看上去驚魂未定的模樣。 公司的鑰匙由孫姐保管,每天早上她都要第一個來公司開門,今天早上她一進大院,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 “你到的時候,有沒看見什麽可疑的人?” 鬱鐸問。 “沒有。” 孫姐喝了口水壓了壓驚,說道:“但是當時油漆都還沒有幹。” 鬱鐸了解情況之後,當即就報了警,警察很快來現場勘查了一圈,院子裏的監控在一夜之間失去了作用,門口保安也是一問三不知。雖說最後順利立了案,但八成不會有什麽結果。 江弛予上午還有課,鬱鐸讓他先回學校。剩下的人都被他動員起來,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把大門上的油漆處理幹淨。李大能收到消息也回到公司,帶著工人換好玻璃之後,就進了鬱鐸的辦公室。 “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使的這種不入流小手段。” 老巢居然被人端了,李大能十分惱火:“你仔細想想,自己到底得罪過什麽人?” “我得罪過的人可多了去了。” 鬱鐸正專心對比幾款不同廠商的外立麵材料,看上去一點都不著急,好像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並不是鬱鐸辦事沒章法,而是幹他們這一行的,很難不得罪人。資源是有限的,蛋糕總共就這麽大,你手上攥著的項目,必然是從別人嘴裏奪下來的。 產業鏈上各個環節的利益交織複雜,牽一發都有可能損害別人的利益。素未謀麵的兩個人,有時僅是存在,就已經成為別人的眼中釘。 鬱鐸有種感覺,大門被潑油漆隻是一個開始,對方行事作風如此跋扈,肯定不會是普通角色。 鬱鐸的預感很快就成了真,第二天下午,一批街頭惡霸模樣的小年輕帶著棒球棍闖進工地,一路上什麽話也沒說,看見東西就砸。 在工地上打架鬥毆可是嚴重違規的行為,工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不敢摻合,還在阻攔間被打傷了好幾個。幸虧李大能及時帶著施工員們從現場趕回來,一人手上掄著一根鐵鍬,和這群尋釁滋事的人打了起來。 這群混混挑起事來肆無忌憚,跑路的時候也沒什麽心裏負擔,他們見在李大能手上討不到好處,也不戀戰,一溜煙就做鳥獸狀散了。 可見這些人來這一趟,單純是為了膈應人,直到最後,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什麽來路。 事情發生後,鬱鐸和江弛予兩人又在派出所裏耗了一個下午,終於讓所長親自出麵,再三保證一定盡力追查這些法外狂徒。之後他倆又去了醫院,給幾個遭受無妄之災的工人墊付了醫藥費,又一人包了一個慰問紅包。 從醫院裏出來,已經臨近下班。回家前,鬱鐸和江弛予決定先回公司看看。 “那群混子闖進工地的時候,門口的小攤小販沒有一個人看到。監控拍到他們不少人的正臉了,警方也查不出身份。” 江弛予略帶嘲諷地笑了聲,問:“你說這可能嗎?” “隻要一個人的本事夠大。” 鬱鐸一隻手靠在車窗上,撐著腦袋:“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回到公司,鬱鐸和江弛予剛將車停下,就看見趙小鵬守在大門外。 此人因為飯局上的一次邂逅就糾纏了江弛予這麽長時間,不知道是該說他一往情深,還是陰魂不散。 趙小鵬認得江弛予的車,他原本毫無形象地蹲在台階上抽煙,一看到車子開進大門,就忙不迭把煙掐了,起身迎上前來,邊走還不忘邊倒騰自己的發型。 “怎麽又是你?” 這個趙小鵬三天兩頭就往公司跑,鬱鐸也逐漸開始無視他的存在。但這些天發生了太多糟心事,鬱鐸的心情本就不佳,這會兒看到趙小鵬,連表麵功夫都不願意做了。 趙小鵬不知是真傻還是假裝沒有看出鬱鐸的不耐煩,笑容滿麵地來到車前,對二人說道:“江總,鬱總,好久不見。” 江弛予的性向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鬱鐸不知該歸罪於誰,於是便遷怒趙小鵬,視他如洪水猛獸。見他一臉殷切地靠近江弛予,鬱鐸重重的拍上車門,拉著江弛予的胳膊就往裏走:“今天我們公司有點急事要處理,少陪了。” “等一下,江總,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今天的趙小鵬格外執著,見江弛予要走,連忙不依不撓就要貼上來。 江弛予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原本有些嚴肅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他抬頭對趙小鵬說道:“今天不大方便,改天吧。” 江弛予的這個笑容,像密布的烏雲中灑下一抹陽光,趙小鵬看得呆了,一不留神,就讓他從自己身邊繞了過去。 “不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趙小鵬趕緊追上前去,著急地說道:“和你們公司被潑漆有關,我知道是誰幹的!” 江弛予一聽,微微側過身,連鬱鐸都停下了腳步。 “你知道是誰做的?” 鬱鐸問。 別看趙小鵬表現得沒皮沒臉,他的心裏其實有些害怕鬱鐸,見鬱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道:“我看見了。” 鬱鐸立刻問:“是誰?” 趙小鵬鬼鬼祟祟地環視了一圈四周,壓低嗓音道:“在這裏說不大方便。” 說完,他又一臉期待地看向江弛予:“江總,我能進去說嗎?” 鬱鐸聞言,冷笑了一聲:“愛說不說。” 江弛予不讚同地看了鬱鐸一眼,客氣地對趙小鵬道:“那先來我辦公室,坐下慢慢說。” 趙小鵬來公司許多次,這是第一次被允許進門,臉上的雀躍憋都憋不住,一路上忍不住東張西望。好不容易進了江弛予的辦公室,趙小鵬看了一眼凶神一樣杵在麵前的鬱鐸,一臉欲言又止。 “有什麽不妥嗎?” 江弛予拉完窗簾回來看見了,問道。 “能否讓大伯哥… 哦不是,讓鬱總先回避一下。” 趙小鵬今天太過得意,不小心就把心裏對鬱鐸的稱呼叫了出來,意識到不對,連忙改口:“讓我單獨和江總聊兩句。” 鬱鐸一臉不耐地操著手,倚靠在辦公桌上。聽他這麽說,倏地直起身來到他麵前:“別告訴我你兜了這麽大的圈子,是在消遣我們。” “沒有沒有,我真的知道是誰做的。” 趙小鵬連忙解釋道:“這也涉及到了我的安全問題,我隻願意告訴江總一個人,鬱總體諒一下。” 鬱鐸一時間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此人的腦袋瓜子指定有什麽問題,告訴江弛予一個人,和直接告訴他有什麽區別。 江弛予知道在鬱鐸麵前,趙小鵬是憋不出什麽屁來,於是他對鬱鐸道:“你先出去,我來和趙總聊聊。” 鬱鐸一聽,還想再說什麽,就見江弛予輕輕在他肩上拍了拍,道:“去吧。” 就這樣,鬱總被請出了江弛予的辦公室。 江弛予的辦公室裏門窗緊閉,他和趙小鵬在房間裏一關就是快一個小時,一個小時的時間,足夠發生很多事。 這期間鬱鐸讓孫姐送些茶點進去,被江弛予趕了出來。 下班時間過去半個多小時後,這兩人還沒有出來的意思,鬱鐸終於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坐不住了,起身在公司裏晃蕩了一圈,看啥都不順眼。 最後他走走停停,來到江弛予的門前。 門裏很安靜,看上去沒有什麽異常,鬱鐸稍微放下心來。但他轉念一想,趙小鵬垂涎江弛予已久,說不定會使出什麽下三濫的手段,再加上江弛予現在愛好為男,趙小鵬那小子長得還算湊合,年輕人血氣方剛的… 這麽想著,鬱鐸鬼使神差地往門前挪了兩步,將耳朵貼了上去。 然而就在鬱鐸專心致誌地聽牆根的時候,門突然被人從裏麵打開,江弛予的聲音猝不及防地在腦袋上方響起。 “你這是在做什麽?” 江弛予好笑地問。 “沒什麽。” 鬱鐸的反應極快,他飛快地直起身,假裝正好路過的模樣,餘光瞥見趙小鵬也在門裏一臉莫名地瞅著他。 他又往前踱了兩步,欲蓋彌彰地輕咳了一聲,道:“公司要下班鎖門了,抓緊點時間。”第41章 大伯哥(一更) 鬱鐸雖然很煩這個趙小鵬,但基本的待客之道還是有的。飯點一到,他就主動請趙小鵬一起去公司附近的茶樓用餐。 趙小鵬屬於給點陽光就燦爛的那種人,鬱鐸剛給了他一點好臉色,他就妄想單獨約江弛予出去吃飯,被鬱鐸一記眼刀瞪了回去。 為了方便談話,三個人要了一間最小的包廂,身穿紅色小旗袍的服務員將一籠籠點心端上桌,隨後自覺地退了出去。 “所以,是建哥在報複我們?” 鬱鐸漫不經心地轉動著轉盤,直到一小籠蝦餃轉到江弛予麵前,他才停下來。 “嗯。” 趙小鵬戀戀不舍地將目光從江弛予的臉上撕下來,囫圇往嘴裏塞了一塊叉燒,把剛剛在辦公室裏和江弛予說的話又和鬱鐸複述了一遍:“那天早上天沒亮,我親眼看見你們公司門口停著好幾輛車,其中一輛漢蘭達的車牌我認得,是建哥一個得力副手的。” 緊接著他就看見麵包車裏下來幾個壯漢,他們手上拎著油漆桶和棒球棍,三下五除二就把鬱鐸的公司砸了。 建哥是個什麽人,出門轉悠一圈就能打聽到與他有關的不少傳聞。此人兩道通吃,在城北一代作威作福小幾十年,勢力早就滲透到了各行各業方方麵麵,尋常人在他手裏吃了虧隻有認栽的份,根本沒有人敢和他對著幹。 大院外的保安全程都在裝瞎,趙小鵬害怕被他們看見惹禍上身,也不敢久留,一踩油門就溜了。 回去之後,趙小鵬經過了一整天的天人交戰,出於對江弛予的愛,他還是選擇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雖然江弛予再三保證絕對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但趙小鵬的心裏還是惴惴不安。他看向鬱鐸,再次強調:“話可說在前頭,你們不能告訴別人這事兒是我說的,不然我這小生意在 h 市算是做不下去了。” “一大早的,你在我們公司門口做什麽?” 鬱鐸發現了關鍵所在,不急於許下承諾。 趙小鵬縮了縮脖子,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他一開始之所以隻敢把這件事告訴江弛予,就是因為害怕鬱鐸。 但是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他隻得硬著頭皮說道:“我正好要去江濱新苑送一批材料,就順便… 順便過來看看。” 陷入單相思的人就是這樣,哪怕隻是去意中人工作的地方看上一眼,心裏也是甜滋滋的。 鬱鐸一時無言以對,後悔問這個問題,不知該不該誇他一句癡情的種子。 趙小鵬見鬱鐸沒有就這件事發難,心裏對這位 “大伯哥” 的看法有點改觀,於是好奇地問:“你們好好搞工程的,怎麽就惹上了建哥?” 鬱鐸看了江弛予一眼,江弛予朝他點了點頭,兩人都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建哥這次的打擊報複,可能和磚廠被關停這件事有關。那批次質量不達標的九孔磚,就是出自建哥的工廠。因為事情鬧大,廠子已經被吊銷執照永久關停。鬱鐸還聽說開發商翻臉不認人,要起訴工廠賠償他們的損失,這出盟友反目的大戲戰況十分激烈。 建哥這回難得出了次血,也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把這個結果怪罪到鬱鐸的身上。 “如果是他,就有些麻煩了。” 江弛予道。 鬱鐸沉吟片刻,說了一個字:“忍。” 趙小鵬為了自己和江弛予的未來,立刻拍起了鬱鐸的馬屁:“大伯哥大氣!” 鬱鐸這哪裏是大氣,他也想找上門要個說法,可是現在他們和建哥的實力太過懸殊。公司被砸工人被打之後,鬱鐸都選擇了報警,不過他明白這過是徒勞,如果建哥真的忌憚警察,就不會在城北這一帶橫行霸道這麽多年。 那家磚廠在建哥的眾多產業中,隻是小小的一個分支,鬱鐸他們的公司與建哥相比實在算不上什麽。等他出夠了氣,敗了火,大概就不會記得他們這些小魚小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