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腦子不甚清醒的徐訣不辨是非,這件單薄的長袖t恤拽不動撕不破,他幹脆糟蹋衣擺,陳譴怎料對方膽大如斯,蹭地坐起來就要躲,結果被人擒住手腕往床頭靠背一按,整個人更被逼得無路可退。 混亂間心跳和喘息都分不清你我,陳譴被擠到身前的徐訣堵得嚴嚴實實,明明衣服都好好地穿在身上,他卻仿佛預料了結果。 無處安置的雙腿將床單掙出道道交錯的皺痕,陳譴抓亂了埋在胸前的那一叢頭發,劇烈的心跳連他自己都覺擾耳,卻被一雙唇溫柔承載。他難得無措,輕聲道:“徐訣,我還沒準備好。” 他連悶哼都不敢太大聲,唯恐這迷了腦筋隻想吃食的狗子露出獠牙,可是他清楚自己同樣在淪陷,人家攥他手腕、揉他衣服,他還放任本能反應摟緊對方,口是心非的本事有所見長。 沉淪之際,陳譴滑下的身子突然又躥起來,胡亂扒住身後的靠背要穩住身形,忙慌中蹭到磁吸燈的開關,昏暗散盡,眼前頓時光亮。 徐訣也抬起臉,一雙眼睛被漫上來的酒精熏得茫然,看人卻認真。陳譴將衣服拽下去掩蓋,踹開徐訣要下床,腳腕一疼,沒逃離兩步就被抓了回去。 “姐姐……”徐訣伏在他背上囈語,陳譴以為自己聽錯了,難以置信地轉頭:“你喊誰?” 像是感應到他對這個稱呼的抵觸,徐訣不喊了,轉而擁住他,下巴擱在他肩上磨了磨,聲聲切切訴盡衷腸:“好喜歡你,想保護你。” “憋死我了,在夢裏才敢說,好慫啊我。” “我今天畫你了,以前老師說……說什麽來著,我想想,給我時間想想。” 不似剛才藏在夜色中瘋狂,此刻陳譴抬頭就能對上床頭刺目的燈。背貼胸、肩抵肩的親密姿勢在光照下一覽無遺,他攥著床單暗自緊張,不為胸口被衣服布料磨蹭的疼痛,不為覆在後背的異樣滾燙,隻為徐訣醺醺作壞,貼著他耳朵掏心挖肺說著喜歡有多深。 “想起來了,老師說繆斯是給藝術家帶來靈感的女神。”徐訣悶笑,似在為自己滲透真理感到驕矜,“今天午休畫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我的繆斯,勾勒哪一筆都漂亮,上哪種顏色都滿意,但還是認為原來的你最符合我的幻想。” 道完了純的,他又來壞的,私以為在夢中就能為所欲為,於是手向下,隔著薄軟的布料在他腰窩上畫圈:“你不知道你有多勾人,每次被你撩起火我都要躲起來紓解,想象你是白紙我是畫筆。” 陳譴漸漸被壓得弓不起腰,身子一點點塌陷進床被間,被徐訣蹭著的耳尖是燥的,貼在枕頭的臉也是燙的,他處處跟人說徐訣有多純情,誰知道男高生這樣不簡單! “我要蘸滿厚重的顏料在你身上作畫,讓你這張紙為我濕透,假如筆頭把柔軟的紙張劃破,我估計也顧不上疼惜。”隔著布料,徐訣嚐不到甜頭,他閉眼摸到細帶蝴蝶結,抻緊了,惹得人吃痛嗚咽,扯鬆了,他收下對方的一聲低呼。 好一個美夢,連觸感都真實得讓人驚訝,念著夢中人比現實要容易馴服,徐訣說話愈發放肆:“我要弄碎你、揉皺你,可我永遠不會丟掉你,我要把你揣起來,誰都不許碰。” 陳譴全身都在顫栗,這破弟弟上哪學的這麽多粗言俗語,可那股子病態藝術他聞所未聞,掙不開動不得,他乖乖趴著任人宰割,其實很愛聽。 然而徐訣嘴上過癮,實際卻不舍,朝陳譴耳朵吹一口氣,小狗要食般低聲討允:“你是不是說沒準備好?那你今天先讓我抱抱,等以後準備好了就補足給我,好不好?” 陳譴心念一動,都被掌控住了,哪有說不好的道理,便埋在枕頭上輕微點頭。 上次他陪徐訣過生,做主導那一方時輕佻放蕩又遊刃有餘,是因為仗著徐訣什麽都不懂,他得教他。 可事實是徐訣比誰都懂,隻要他一線地就能貪歡饜足,樓上高歌和樓下音效早就停了,如同方圓十裏隻聽得床墊彈簧負隅頑抗的不滿。 枕邊兩掌相疊,大的覆住小的,燈下兩條手繩也廝磨,黑的欺壓紅的。 陳譴被酒氣兒團團圍住,暈乎得如同置身海麵,感覺自己時刻都會被浪潮掀進海底,他急於找浮木做依靠,手伸出去一通亂扒,抓住根帶子用勁拽向自己。 什麽毛絨絨的東西蹭上了手背,陳譴握住,費勁地睜眼。除卻映在床上的一雙影子,他還看清了手中物,驚嚇之餘,他第一反應將東西藏在拳中,以防被徐訣看到徒增此刻風暴。 待風浪平息,陳譴將安分睡去的徐訣塞進被窩裏,那張俊臉睡容安恬,他伏在上方看了好一會,指尖戳住對方下巴點了點,再湊上去印一個稍縱即逝的吻。 “剛才喝醉的話不作數,”陳譴輕聲道,“清醒之後,再正式對我坦白一次。” 床內側的書包礙地方,從回家到上床徐訣一直抱住它沒肯鬆手,剛才蹭上來抱他倒是拋棄了它。 陳譴將書包扔到床尾,張手看看躺在掌上的毛絨球,就是從這書包裏滾出來的。 陳譴拳頭一握,把東西沒收了。 浴室的燈重新亮起,陳譴趕上熱水簡單衝了個澡,今晚沒閑心敷臀膜了,拿上藥膏回沙發上仔仔細細為大腿擦紅破損的皮膚塗抹上一層。 大度地把臥室讓給了徐訣,陳譴去書房休息,剛躺下,他觸到枕邊的軟和布料,再一翻身,他碰到了立在靠牆處的畫夾。 糟心弟弟,往床上扔那麽多東西占位置,怪不得總嫌床小。 罵歸罵,陳譴沒亂挪那些東西,既然送出去了就是徐訣的,怎麽處置也由不得他來說。 棉被沾了徐訣的味道,陳譴往身上一裹,恍如被環抱,一夜無夢。 翌日罕有地被吵醒,有力的腳步聲由遠至近頓在書房門口,陳譴迷茫睜眼,見那將近一米九的高個兒戳在兩米外,大早上嚇死個人。 在此之前,徐訣已經被嚇過一輪:“我昨晚怎麽跑你床上睡了!”第52章 找找樂子 清晨的早點檔子熱霧滾滾,角落的小方桌擺了蝦餃燒賣和湯粉,徐訣和陳譴各執一雙筷子,同時落在一隻籠屜上相碰發出脆響,陳譴率先縮回了箸尖。 徐訣夾起燒賣放入陳譴碗中,收回筷子時順便挑走了燒賣上的蝦肉,手一拐送進自己嘴裏。 但無論徐訣有多體貼,陳譴總是想起他昨晚壓著自己說的那番葷話,字字句句剖白得淋漓盡致,叫人臊著、癡著,又舍不得忘。 陳譴埋頭把燒賣吃了,細嚼慢咽製造出一段沉默的空隙,而後趁徐訣吸溜完一箸米粉抬頭時抓住對方來不及躲避的眼神:“怎麽不說話?” 說什麽?徐訣滑動筷子攪纏了碗底的粉,像撥亂滿腔帶點顏色的心事。 說他昨晚做了場真假難辨的荒唐夢,夢見他抱著陳譴幹盡禽獸不如的縱情事? 說他夢中快活不止,早上摟住沾染香水味的棉被還動上歪心思? 可他動歸動,又沒真正付諸實踐! 在陳譴無聲的注視下,徐訣擱下筷子,還問那個問題:“我怎麽跑你床上了?” 陳譴語氣平和:“你先說說你怎麽跑去‘咕噥’了?” “我那是,”徐訣緊急刹車,因為他想找伍岸探聽陳譴的曾經,但是這些都不能讓陳譴知道,陳譴會不喜歡的,“我那是成年了,想找找樂子。” “找樂子,所以在那種場合,你也敢七八種烈性酒混喝?”陳譴揪徐訣因天冷而兜在腦袋上的衛衣連帽,“你笨不笨,它顏色像可樂你就真把它當可樂了?別仗著午安姐跟我認識她就會幫忙盯著你,人家忙呢,一個沒盯緊怎麽辦?” 徐訣被揪得上半身向陳譴那邊傾去,壓著頸,抬著眼,一副乖乖聽教的模樣。 經過昨晚一事,陳譴已經不相信徐訣的無辜麵孔了,這人會裝得很,隻怕現在被揪著,心裏卻在盤算如何按倒他;被訓著,卻在計劃怎樣揉碎他! 想到這,陳譴更氣了,他不揪徐訣帽子了,手探進去揪徐訣的耳朵,指肚順著那耳廓撚下來,揉住那片耳垂,懷疑對方全身上下就這裏是軟的:“徐訣,你告訴我,斷片酒別名是什麽?” 徐訣知識再淵博也淵博不到這份上去:“你罵我笨蛋吧,我真不知道。” 陳譴如他所願:“笨蛋,是失身酒!你以為那些撿屍的是怎樣把人帶走的,將人灌斷片了往車裏一推,下一步就失身了,懂不懂?” 徐訣想懂,又不敢說懂,心思繞過羊腸九曲又兜回起點:“我醒來就發現自己跑你床上了。” 陳譴說:“那是因為昨晚把你帶回來後——” 徐訣目光灼灼:“我那麽沉的身板你怎麽把我帶回家?” 陳譴瞎掰:“上愛幫不幫雇人幫忙,兄弟189,在萬燈裏南門發酒瘋……” “胡說,”徐訣打斷他,“我壓根沒在群裏瞧見這條消息,是不是你把我背回去的?” 陳譴道:“你還想我背你?軟泥一灘,直接塞出租車裏了。” “那就是你把我撿走了。”徐訣學以致用,“換作別個我醉著也能把人撂倒。” 陳譴順不過氣,捧起碗喝了口湯壓火兒。 能算是他把徐訣撿走了?徐訣撿他還差不多,是誰把他肩膀咬出紅印子,是誰將他蹭傷破皮,是誰快活完又忘得一幹二淨? 擱下碗,陳譴擦擦嘴,把籠屜往徐訣那邊推。 徐訣昨晚沒吃飯,餓得慌,嗦完湯粉包攬下剩餘的蝦餃燒賣,埋頭啃下一顆蝦仁,察覺對麵沒聲兒,他抬起頭:“昨晚把我撿回家,辛苦了。” 說完瞅見陳譴臉色愈沉,他認錯:“我不是個酒精上癮的人,保證沒有下一次了。” 陳譴心道,確實沒有酒精上癮,但精蟲上腦了。 他向後挨住椅背,問:“你昨晚真斷片了?什麽都忘了?” “斷了……一會,”徐訣再怎麽回憶也隻把那場美事記得清晰,可那時被酒精迷得暈頭轉向,哪顧得上身在何處,不確定真假又怎敢供出來,“我是不是犯渾事兒了?” 陳譴問:“你記起什麽來了?” 周圍都是人,徐訣不好說太直白,坐麵前的人又恰好是被他在淩亂片段裏搓圓捏扁的那個,隻能表達得更隱晦:“記起個美夢。” 陳譴勾住自己的唇釘,在指肚間一撚,釘帽在指頭硌出印子,他泛起逗弄人的笑:“夢到自己英語分數碾壓語文了?” “非得英語碾壓語文才算美夢?我就不能壓點別的?”徐訣一提起不擅長的科目就來氣,一來氣就口不擇言,自大的話收都收不回來,他知道這壞習慣得改。 但哪怕要改,也改不掉幾秒鍾前潑出去的水,徐訣握著筷子垂眼反省,硬實的箸尖在蝦餃上來回滑動,將那張滑嫩的餃子皮給生生劃拉開。 挑破了皮不算,還要把蒸熟的肉搗爛,徐訣不知輕重,夾起那隻不成形的蝦餃扔進嘴裏吃了,嚼完咽下時也剛好反省完了,既然收不回話,幹脆冒犯完這一次:“誰喝醉了還那麽純潔夢學習,肯定得夢些過不了審的啊,你看我幹什麽,我就說。” 徐訣喝一口豆奶,緩了緩:“你上次不是考我激情怎麽讀麽,我現在記熟了,昨晚的夢就特passionate!” 陳譴將蹺起的腿放下來了,慢慢坐直身子,想捂徐訣的嘴:“行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不會問我,”徐訣雙臂搭在桌麵,聲音壓低了,偏要分享,“我跟喜歡的人做了愛情小蛋糕,吃進嘴裏真的好鬆軟好甜,不枉我擠那麽多奶油。” 他驟然起身,陳譴生怕他當場示範一遍,身子後仰貼緊椅背:“你要幹什麽?” 徐訣抄起邊上的單子:“結賬,再不去畫室要遲到了。” 陳譴滯留在角落方桌旁側目遠望,視野中小店湧動的食客成了虛影,做布拉腸的機子給徐訣蒙上一身朦朧白霧,像冬日的熱源,讓人格外想靠近。 他搓弄桌角,心道,傻子,還當自己做夢呢,喝醉了做夢能記得那樣全麵? 從早餐檔原路返回,兩人在六巷口分別,徐訣扶著單車,摳住車把上的膠套折騰:“陳譴。” 陳譴手癢撥一把他書包上的柴犬,餘光瞄見標簽上的字跡好像描深了:“怎麽了?” 徐訣側過身,不讓狗分散陳譴的注意力:“你剛剛也感受到了,我這人一受刺激就口出狂言,可能得慢慢改。毛毛躁躁的時候也很多,你都見識過,我知道這樣不成熟。” 那管膠套快要被他摳出茬子,但他直視著眼前人沒有閃躲,是陳譴不嫌爛醉如泥的他笨重累贅也要把他帶回家,也是陳譴不怪他滿身酒氣也樂意將大床讓給他,似乎在陳譴這裏,他不是一個能隨意羞辱的廢物,他在被尊重、被保護、被擦去長大的路途中所沾的泥濘。 “還有別的,班任認為我有暴力傾向,我媽也同樣懷疑過。我確實打過人,下手還挺重,現在想想其實能換種文明的解決方式。”徐訣的掌心在車把上捂了層汗漬,“但是我做得不好的,別人不能認同的,在你這裏卻被全部接納了。我就想問問,我要提出多無理的請求,你才會拒絕。” 被徐訣認真注視的過程中,陳譴沒有玩偶可以緩解緊張,也不知道在緊張什麽,平時上班再露骨的撩撥他都能麵無波瀾回敬一二,現在聽到了正經懇切的,反而稚拙起來。 他插著兜,坦然道:“接納你是因為你的優點遠遠蓋過你的壞習,而你的缺點並沒到讓人厭棄的地步,人無完人,它們不會把你潑髒,隻會讓你更真實可愛。” 頓了頓,又道:“至於無理的請求,我得先聽聽有多無理。” 能有多無理,這光天化日的,總不能比讓他並緊腿根兒更無理吧。 陳譴猜測著,疑這疑那,其實心裏早揣上了答案。 候上半晌,急得他都要提醒徐訣畫室的課要遲到了,徐訣才說:“下周五接我放學,我有話要跟你說。” 直到回了家,陳譴還坐在沙發上緩神。 剛才那個地點、那種有一方要趕時間的場合,有些事的確不能操之過急。 坐了幾分鍾,等身體回暖,陳譴扒掉外套,褪下褲子。 他踩住沙發邊沿查看腿上情況,內側的擦傷比昨晚還嚴重,他又是易留痕體質,這一道道交錯的紅無比清晰地反映出當時在上麵搓出的火,估計沒個五六天消不去痕跡。 這五六天特別難熬,分不清是帶著擦傷四處走動難熬,還是盼著周五接徐訣放學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