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喝啊啊啊啊啊!」


    「喂喂喂……招式盡出是吧?那女的……」


    我看著在前方不遠處作戰的愛爾娜,並且板起臉孔。


    愛爾娜對付的是名叫血腥獵犬的暗紅色狼型怪物,其數量超過三十頭。它們屬於集體行動的怪物,是達五頭以上討伐階級便為a級;達三十頭以上便為aaa級的棘手怪物。


    然而,愛爾娜絲毫不把數量當一回事,直接把那群血腥獵犬驅散打垮。連高階冒險者都被她嚇到啦。


    短短幾分鍾就擊潰成群血腥獵犬的愛爾娜用水晶型的特殊魔導具來記錄這項戰果。


    這些立刻就會傳達至位於基爾的總部,報告給民眾。中場報告由我們遙遙領先。愛爾娜已經打倒一頭aaa級怪物,還打倒了階級同等的血腥獵犬。


    基於慶典性質,光是打倒一頭重量級怪物就會讓賽況逆轉,但我們無疑居於優勢。


    「艾諾!看得見對麵有怪物!我們追!」


    「不,今天我已經累了。要不要在附近城鎮休息?」


    「你那是什麽散漫的口氣?我們要拿優勝吧?」


    「我倒不記得有這樣宣言過……」


    總不能讓愛爾娜和眾騎士先走。


    跟眾騎士一同出陣的皇帝子女們都戴了手鐲型的魔導具。騎士隊的隊長也戴著相同貨色,還具備雙方相隔一定距離就會自毀的設計,差不多一公裏吧。這導致眾騎士不可能自己行動。


    葵絲妲的騎士們沒有受到這項限製,不過要是發現怪物,他們還得用長距離的魔法通訊徵求身在基爾的葵絲妲許可才能動手。怪物來襲的話倒是準許反擊,然而會對裝備齊全的騎士們發動攻擊的怪物並不多。


    大概是受限於長距離通訊的這項條件,葵絲妲的騎士們到現在仍未拿出成果。在收到回訊前就讓怪物逃了吧。


    結果,這顯示要跟騎士一同上陣才是對的。


    「你應該不要緊,但是其他人已經累了。不用在頭一天就這麽急,慶典有三天之久,眼光要放長遠。」


    「你喔……」


    「奇怪~~照理說,我是你暫時的主子耶,難道你要違抗指示?」


    「唔……我明白了。我會聽從指示……」


    「很好。那我們移動到附近的城鎮吧。」


    話說完,我們便移動到鄰近的城鎮。


    那座城鎮同樣處於慶典氛圍,有皇帝事先安排的旅館溫暖地迎接我們。


    東部整體都像這樣參與了慶典。光是平時無法就近目睹的皇族及知名騎士來到城鎮,街上便熱鬧非凡。以這座城的情況來說,就是愛爾娜造訪才炒熱了氣氛,不過有個熱絡的理由總是比較好吧。


    「敲鑼打鼓喧嚷得很呢。」


    「那就是皇帝陛下要的啊。透過慶典紓解了東部的民怨喔。」


    愛爾娜走進我被分配到的房間。


    居然連門都不敲就進來,這女的真失禮。雖然把門開著的是我。


    「你起碼敲個門吧。」


    「哎呀?需要嗎?」


    「不然我問你,要是我沒敲門就進你的房間呢?」


    「我會砍你。」


    「太不講道理了吧!」


    我忍不住吐槽。


    因為這樣,我手上拿的葡萄酒灑出了一點。唉~~浪費。


    「你真的不像皇族呢……隻不過灑出一點飲料,別擺出世界末日般的臉嘛。」


    「作為一名騎士卻不懂得飲品的寶貴。在身為騎士之前,你果然是位千金小姐,什麽都不懂。」


    「沒離開過帝都幾次的大少爺才沒資格說我呢……倒不如說,你喝酒沒問題嗎?明天要是宿醉我可不管喔。」


    愛爾娜傻眼似的開口,並且坐到我麵前的椅子上。


    卸下鎧甲,換了便裝的愛爾娜比平時無防備得多。重視活動方便的白色襯衫搭配較短的紅色裙子,毫不吝惜地露出的美腿使我將視線落在上頭。然而,我察覺到某件事。


    沒錯。感覺似乎有某一處從幾年前就未曾成長。我也是個健全而頑劣的男生,有外表漂亮的女生,我必然會端詳。而要我說的話嘛,愛爾娜的胸部好像從幾年前就一直沒有成長。


    「艾諾~~?你是在看哪裏呢?」


    「看胸部。」


    「起碼掩飾一下啦!受不了你……!」


    愛爾娜說著便遮住自己含蓄的胸部。


    然而,我卻無所顧忌地凝視愛爾娜的胸部。以年齡來講,小我一年的愛爾娜是十七歲。她的年齡卻配上這樣的胸部,該怎麽形容好呢……非常之遺憾。或許說聲請節哀比較貼切。


    菲妮肯定比她還有料。倒不如說,菲妮都是穿寬鬆的衣服才不顯眼,可是滿有料的。果然是因為愛爾娜都在鍛煉,胸部分不到營養嗎?


    「你要堅強活下去。」


    「別講得一副很感慨的模樣!什麽嘛!一直盯著看還那樣講!」


    「我是在想你看起來都沒有成長。果然沒成長嗎……」


    「有啦!我隻是成長速度比別人慢!根本就不算小!」


    「……原來如此。」


    這套理論雖然牽強,我還是接納吧,為了愛爾娜著想。


    當我如此心想時,愛爾娜氣得開始肩膀發顫了。哎呀,這可不行。


    「我、我覺得不錯啊!像你這樣的平胸,遲早也會有符合他人需求的一天!」


    「不準說我平胸!我隻是發育得比別人晚一點!再過幾年就會長得有模有樣!」


    「我想那有點困難耶……再努力頂多也隻能達到均標。」


    「艾諾……我啊,想在餐後稍微運動一下耶……」


    「會啦會啦!你肯定會長得有模有樣,所以冷靜點!」


    話說完,讓人感到危險的愛爾娜開始像作戰時一樣深深吐氣,我就跟她拉開了一大段距離。


    愛爾娜看到我在房間角落發抖,似乎就失去了戰意,當場又坐回椅子上。


    「受不了……艾諾,你還是老樣子。」


    「才幾年改變不了一個人啦。你對我是抱有什麽幻想?」


    「普通的皇子啊,普通的。起碼我不希望你被人看扁……」


    「那不是你需要在意的事吧?我從以前就被看扁。沒有才華卻又不努力,光會玩耍,被李奧吸收掉一切優點的廢渣皇子。我倒覺得說得很妙。」


    「我聽了既哀傷又不甘心呢……」


    「那就感謝你嘍。」


    我隨口道謝,就被她狠狠瞪了。


    愛爾娜對此聳了肩,又發出歎息。這女的勞心傷神的事情還真多,明明她並沒有閑到可以管我這種人才對。


    「你懂嗎?就是因為你什麽都不說,又什麽都不做,才會在貴族間也被看扁。有貴族公然瞧不起你耶。民眾對你不滿是可以理解的,誰教你都沒有履行身為皇族的義務。不過,貴族是你的臣屬喔。就算徒具表麵,他們還是有義務對你表示禮儀。」


    「貴族也有看扁我的權利啊。對扶不起的家夥直言扶不起很正常,我也覺得那樣是好事。」


    「你又說這種話!他們並不是苦心相勸耶,是以貶低你為樂!那跟你小時候遭受的幼稚霸淩是兩回事!」


    愛爾娜難得情緒激動地對我說出這種話。


    看來是吉多之流的人在愛爾娜麵前失言了嗎?或是大臣?無論是何者,應該都可以確定愛爾娜被惹惱了。


    之前愛爾娜硬要找上門,原因也是出在那裏吧。


    「然後呢?要我靠著你獲得優勝將負麵名聲抵銷嗎?你希望我變成什麽樣?」


    「艾諾,既然李奧誌在稱帝,你也應該認真起來才對。我相信你。你隻是總不肯認真而已。你老是這樣,東躲西閃地回避掉一切。因為自己名聲越低落,李奧的名聲就會越高,所以你絕對不會認真投入任何事。」


    這女的,實在對我看得莫名仔細。


    不愧是青梅竹馬。


    然而,既然她都明白,也應該要了解我會怎麽答覆才對。


    「我保持以往那樣就好。這場慶典結束以後,你也別再跟我有牽扯了。」


    「可是我──」


    「我差點遭人暗殺。」


    「……咦?」


    突然的一句話,讓愛爾娜瞬間僵住。


    望向窗外,街上的人們正在叫嚷著。


    我看著那幕景象,一邊說明得好似事不關己。


    「晚上我走在城裏,就遭到了襲擊。沒有瑟帕在的話不曉得後果會如何。理由不用我說,你也曉得吧?」


    「……是我……害的……?」


    「這次的慶典對於爭奪帝位事關重大,畢竟牽涉到全權大使的位子。光是有你在,我就足以成為優勝人選。看在皇兄或皇姊眼裏當然不是滋味,有對手勢必要除掉,就算是我也一樣。」


    「怎麽會……」


    「或許你有任務要奔走各地就不知情,然而皇兄及皇姊最近都毫無情麵,他們打算用盡手段把帝位納入手裏。因為大家都曉得輸了就隻有等死,沒有人會放水,也沒有人會留情。假如李奧沒有稱帝,我應該也會被殺。可是,缺乏能力的人突然強出頭就會像這次一樣。所以你別介入,你的力量太強了。」


    話說完,我就跟愛爾娜劃清界線。


    這也是為了愛爾娜著想。被譽為奧姆斯柏格家神童的愛爾娜以個人立場為我撐腰並不妥。


    接下來,皇兄皇姊肯定會動手除去愛爾娜。並非憑實力,而是在政壇上玩弄手段。


    以往奧姆斯柏格家也有人被如此除去,所以奧姆斯柏格家基本上不會涉足政治。


    我總不能讓愛爾娜卷入爭奪帝位這種規模最大的政治鬥爭。


    更重要的是,她肯定會成為強大的夥伴,卻也會為我們樹立同等強大的敵人。無論從情麵上或局麵上來想,要愛爾娜保持距離都是最佳做法。


    「……對不起。」


    「你別放在心上。我會拚的就隻有這場慶典,放心吧。」


    「……嗯。」


    愛爾娜說著便一臉消沉地離開房間。


    她的背影顯得十分落寞,我卻沒有對她說什麽。


    在那之後,我們就開始讓成績急速下滑了。


    2


    「唔……!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第三天早上。我無視於不甘心的愛爾娜,暗自覺得這樣才妥當。


    由於我牽掛葵絲妲說過的話,就盡可能停留在不會離基爾太遠的地方,同時逐漸往南推進。在第一天晚上變消沉的愛爾娜沒有對我的決策唱反調。她那無論如何都要獲勝的想法已經被衝淡了吧。


    因此從第二天開始,我們碰上怪物的機率就銳減了。考慮到怪物的習性,這是當然的結果。


    怪物的生存本能比人類更強,所以怪物會盡量避免跟強過自己的個體交戰。


    「艾諾,你要在這裏靜靜不動……?」


    「等我一下。我要思考。」


    我這麽說著,對於局勢大致都按照計算在走感到有異。


    愛爾娜在第一天曾經殺遍這附近。敏銳的怪物判斷愛爾娜會帶來危險,就不敢靠近愛爾娜了。


    這對冒險者而言是理所當然的知識,身為騎士的愛爾娜對這方麵的知識卻很淺薄。即使她能討伐怪物,對於怪物的認識仍不及冒險者。換成冒險者就會慎重行事,以確保在第三天將大隻的獵物逼出來討伐。


    我明知道這些卻沒有阻止愛爾娜,是因為我正希望局勢像這樣發展。


    目前,討伐過aaa級怪物的隻有我們、戈頓和李奧三組人馬,每組都隻討伐了一頭。基本上,我們還討伐了相當於同級怪物的大群血腥獵犬,因此暫由我們排在第一名,然而領先的寶座就快要不保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我刻意往南移動。理由在於我們南方隻有李奧和麽弟,我想把怪物引誘到那裏,才用類似趕魚的方式讓怪物對愛爾娜起戒心,一直將位於我們這裏的怪物誘往李奧所在的南方。


    策劃戰略時,我還想過以席瓦引誘怪物的方案,但我試著靠愛爾娜執行了。多虧如此,李奧他們也討伐了aaa級怪物。


    我們要獲勝是十拿九穩,不過最理想的狀況還是由李奧奪冠。光靠第一天的戰果,我們就有足夠的可能性優勝,我才把方針轉換成支援李奧,事情卻進展得太過順利。


    之後李奧他們隻要再討伐一頭aaa級怪物就完美無缺了,不過那樣或許是奢求過多。


    隻要是近衛騎士隊長級的人物,連aaa級怪物都能夠討伐。然而,能輕鬆討伐的應該隻限排前幾名的隊長。假如李奧他們缺乏餘裕,把怪物誘過去也是白費。


    更何況──


    「對方要出手的話,我想時候是差不多了……」


    「艾諾……?」


    「嗯?啊啊,抱歉。我覺得埃裏格皇兄和珊翠菈皇姊都有詭異之處……」


    「aaa級怪物才沒有那麽容易遇見嘛。東部光是有三頭就讓我感到訝異了。」


    「說得是……」


    「隊、隊長!殿下!請、請看這個!」


    當我跟愛爾娜討論這些時,有個騎士看似慌亂地拿了水晶給我們看。


    上頭映著目前的排名。


    我們的名次落到了第二名。上頭則有第五皇子,卡洛士雷克思阿德勒的名字。


    「怎麽回事?」


    「名、名次突然有了變動……對手恐怕討伐了兩頭aaa級的怪物……」


    「這太離譜了!除非是ss級冒險者或序位前幾名的隊長,否則不可能辦到喔!卡洛士皇子那邊的是第七隊長,實力雖不能說弱,但是這不可能嘛。」


    「愛爾娜,或許他們並沒有正麵迎戰。比如趁怪物入睡時偷襲,或趁aaa級怪物互鬥時將其討伐。有許多狀況是可以想見的。」


    「會那麽巧嗎!」


    哎,一般都會覺得離譜。而事情就是發生了。


    原來如此。忍不住露出馬腳了嗎?我還以為對方躲著想幹一票更大的,如果是卡洛士就可以理解。畢竟他單純就是傻,所以遭人利用了吧。


    第五皇子卡洛士,二十三歲,是個別無特徵的男人。既沒有被評為優秀,也沒有被評為無能。可是他愛作白日夢,開口講個幾句就能聽出他渴望當英雄。


    假如能刺激到他對於當英雄的渴望,操控起來應該不難。


    「不是巧合的話又怎樣?你想告狀說有人作弊?」


    「這……」


    「在這裏討論也沒用。總之期限就在第三天晚上,我們盡力而為。」


    話雖如此,我幾乎已經放棄找怪物了。


    說來傷人,但是愛爾娜一靠近,怪物無不溜之大吉。我們要扳回一城是不可能的。


    然而在卡洛士成為第一名時,那些都無所謂了。


    爺爺說過在慶典奪冠並不是目的。那些話出自稱霸權謀之戰並且登上帝位的爺爺口中,十分足以取信。


    還有葵絲妲作的惡夢。


    若要相信基爾全城被怪物包圍的惡夢,推敲出的發展會相當險惡。


    基爾當然也有守備隊,然而保護皇帝的近衛騎士都與皇帝兒女一塊分散在東部了,皇帝身邊的防備史無前例地薄弱。


    離基爾較近的頂多隻有我、李奧還有卡洛士,其他人幾乎都跟基爾距離遙遠。從保持著絕妙距離這一點來看,卡洛士似乎是想著要營救遭怪物圍攻的皇帝。


    犯蠢。事情沒道理那麽順利吧。


    「拜托,要有自知之明啊……」


    低聲嘀咕的我向上天做了禱告,但願哥哥會有自知。


    ■■■


    地麵在搖晃。


    最先察覺這一點的人是愛爾娜。


    「不會吧……這是……」


    「愛爾娜!出了什麽事?」


    我從躁動的馬下來對愛爾娜問道。


    鐵定有發生什麽狀況,但是從我所在的地點掌握不到任何訊息。畢竟我總不方便當著愛爾娜麵前用魔法。


    這時候得靠愛爾娜了。


    愛爾娜下了馬,將耳朵湊向地麵。


    接著她緩緩站起身。


    「……有大群怪物在狂奔……發生『海嘯』了。」


    「『海嘯』……?」


    「在怪物眾多的地區偶爾會有這種現象,怪物遷徙的時間重疊在一起,形成大規模遷徙……肯定是因為我們把東部的怪物逼急了,所以它們才會同時逃亡……!」


    原來如此。她做了如此的解釋。


    這樣想最為合理,也能讓狀況得到說明。


    比祭出操控怪物的笛子還輕鬆。卡洛士恐怕也是打算藉此克服難關吧。


    然而,要我以冒險者的身分表示意見,怪物會一起朝相同方向逃亡是古怪的。「海嘯」發生會牽涉到火山爆發或大風暴之類的天災。在場能與那些匹敵的頂多隻有愛爾娜,怪物要逃離愛爾娜的話可以理解,腳步聲卻相當接近。從它們忽視愛爾娜這一點可見狀況極不自然。


    「愛爾娜,怪物都朝哪裏去了?」


    「照這樣的話……我想它們會跟基爾接觸……」


    「靠基爾的守備隊撐得住嗎?」


    「我想沒辦法……為迎接明天發表的比賽結果,近衛騎士團長應該正從帝都護衛著眾皇妃,皇帝陛下身邊的近衛騎士隻夠應付最低需求……無論怎麽想都阻止不了……」


    皇帝逃得掉就好。


    護駕的基本戰力應該是有。然而,那麽做並無意義。


    這場慶典是為了紓解東部民怨而召開,卻引發了海嘯,如果皇帝到最後還逃走,東部的民怨想必將更為增長。


    最糟的情況下會引發叛亂。假如利用卡洛士的家夥算到了這一點,心思可真卑劣。


    發生戰亂就能建立戰功。無論使計的是埃裏格還是戈頓,都無視了民眾的損失。


    贏得帝位之爭後,這些家夥將成為皇帝。既然如此,他們應當有義務保護人民……


    「他們果真都屬於當不得皇帝的那種人……」


    「艾諾?」


    「……愛爾娜,假如我要你拯救基爾,你辦得到嗎?」


    「……當然可以。畢竟保護皇帝陛下和民眾就是我們騎士的職責。」


    「連怪物的數量也不確定,或許去了就等於送死喔。」


    「我才不會怕死。」


    「……所有人都一樣嗎?」


    「當然了!我們會賭上性命守住給您看!」


    「我們必定會拯救基爾給您看!」


    愛爾娜的部下們各自說得慷慨激昂。


    諸如不怕死、肯賭上性命。全是讓我討厭的詞。


    我才不想聽那些自我滿足的話。


    「……立一道誓言,愛爾娜,向你的劍。」


    「咦……?要立什麽誓言?」


    「發誓你會活下去。所有人都一樣,向佩劍發誓自己絕不會死。不肯立誓,我就不派任何人過去。」


    「艾諾……」


    愛爾娜訝異似的叫了我的名字以後,就屈膝下跪將劍插入地麵,然後以額頭抵在劍柄上。她的部下們也跟著做了。隨後──


    「近衛騎士愛爾娜馮奧姆斯柏格向佩劍立誓,在此戰絕不會死。」


    每個人都立了不死之誓。


    這樣應該就沒問題。


    「好,我們走吧!艾諾!怪物多就表示我們還有機會扳回……」


    「不……我會成為累贅。由你們去就好。」


    話一說完,我強行卸下戴著的手鐲。規定不能卸下的手鐲被我拿掉了。在這個時間點,我已經因為犯規而出局了。


    「艾、艾諾……」


    「哎呀,摸一摸就解開了,這也沒辦法嘛。粗心粗心。我隻好到附近城鎮去喝個酒嘍。」


    「為什麽……我們本來還有機會扳回一城啊!你為什麽要這樣!」


    「我已經出局了。別放在心上,去吧。並不是因為你們趕去造成我出局,我是出於自身意誌棄賽的,別在意。」


    即使我說要留在這裏,隻派愛爾娜和眾騎士趕回基爾,也會讓他們心生迷惘。為了斬斷那種迷惘,我爽快地處分了造成迷惘的種子。


    皇帝與民眾危機當前,慶典拿什麽名次都是次要的。


    「艾諾……你……」


    「記得也要告訴父皇,是我自己把手鐲弄壞了。」


    既然皇帝用了一心同體當號召詞,就不能發生騎士害皇子出局的狀況,縱使是皇子下的命令也一樣。


    我像這樣卸下了手鐲,責任便由我負。


    這不會成為對愛爾娜或騎士們究責的材料。哎,隻要救得了基爾,這方麵的問題自然會迎刃而解,但我也得想好救不了時的後路。救不了的話,眾人將開始互推責任。不能留下會讓騎士被追究的把柄。


    愛爾娜似乎察覺到我的用意,就露出快要落淚的表情。


    其他騎士也都低著頭。


    而我告訴我的騎士們:


    「眾騎士聽令。」


    「……」


    「即刻援救位於基爾的皇帝陛下與民眾。最糟的情況下,就算失去基爾這座城也無妨,要以人命為優先。」


    「皇子殿下,我等謹遵……您所下達的命令。」


    「還有,葵絲妲和菲妮也在那裏。她們倆應該都很害怕,麻煩你們關照了。」


    「是……我會留幾名部下保護她們。」


    愛爾娜帶著夾雜了不甘、無奈與哀傷的臉色答話。


    而其他騎士也一樣。


    就在此時,瑟帕無聲無息地從我背後出現了。


    「殿下由我負責護衛,請各位不用掛心。」


    「瑟帕……你為什麽……」


    「我難免會擔心,主要是在生活方麵。因此請交給我吧,愛爾娜大人。」


    被明講不需要護衛的愛爾娜似乎受了些刺激,或許她是解讀成自己連守護都不配。雖然並非那麽回事,我們也沒時間解開誤會了。


    不過,他們到底是騎士,所有人都切換心態去準備馬匹。


    然後在出發之際,我向他們送上了最後一段話。


    「『我的』騎士聽著。交給你們了,隻有你們能擔當重任。」


    愛爾娜聽見這句話,眼裏瞬間微微浮現了淚水。


    不過,好似要將淚揮去的她拔劍回答:


    「請殿下看著,近衛騎士愛爾娜馮奧姆斯柏格將實現您的心願!我在此對這把劍與自己的家名立誓,會殲滅所有敵人並拯救基爾給您看!」


    「嗯,交給你了。」


    話說完,愛爾娜他們便以驚人的速度策馬離去。


    跟她一起騎馬時就覺得夠快的了,看來那還是保留了不少實力。


    等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以後。


    我對獨一無二的管家搭了話。


    「瑟帕。」


    「在。」


    「準備好。接下來是我暗中活躍的時刻了。」


    「遵命。」


    換上平時那套黑色鬥篷和銀麵具的我化身為席瓦,當場用了瞬移魔法離去。


    3


    「皇帝陛下!請您快逃!」


    「我不退。叫眾人準備守城。」


    皇帝約翰尼斯接到海嘯接近的消息,便選擇留在現場。


    為民著想──當然並不是如此。約翰尼斯在成為皇帝時就已經將個人的情緒封藏了。因為他判斷現在逃走的話,帝國東部將發生暴動或叛亂。


    因此,約翰尼斯把人數不多的近衛騎士布署於城牆,任命那些騎士為守備隊的指揮官。接著他親自披甲佩劍,站上了前線。


    「眾人聽著!我等不能讓東部民眾受更多的苦!即使搏命也要死守這裏!」


    皇帝親自上前,讓守備隊的士氣大為振奮。


    然而,光靠這樣並不足以對付接連來襲的怪物。


    大群怪物從基爾東部源源不絕地來到,城牆外轉眼間就擠滿了怪物。興奮而失去理性的怪物朝基爾城裏展開突擊,守備隊則陸續予以迎擊。


    約翰尼斯本身也持劍斬了幾頭怪物,卻還是寡不敵眾。


    守備隊人數為三千。然而,怪物的數量接近於他們的三倍。


    士兵們逐漸失守倒下,約翰尼斯見狀不禁咂嘴。戰局顯然處於劣勢。他應該要逃,不過一旦逃走,敵人將不隻是怪物而已。


    當約翰尼斯苦惱該如何是好時。


    從天上傳來了笑聲。


    「啊哈哈哈哈!你看你看!哥哥!皇帝一副苦瓜臉耶~~!」


    「是啊,弟弟。真滑稽。」


    突然的忤逆之言讓約翰尼斯瞪向天空。


    有兩人一組的男性在那裏。


    一個是有著銀色頭發的少年,個子不高,笑起來的純真模樣就像個孩童。


    另一個是金色長發的男子。五官端正的這個男子淺淺一笑,並直直俯視著皇帝。


    兩人的共通處是膚色白皙得病態,而且俊美。


    「你們是什麽人?」


    「我叫薩姆。」


    「我叫作汀恩。」


    皇帝聽過他們倆的名字。


    而且皇帝看見兩人特徵明顯的犬牙,便嗤之以鼻。


    那是大陸上的幾種亞人之一,酷似吸血鬼(vampire)具有的種族特徵。


    長壽而力量強大的吸血鬼公然支配著大陸的一部分,光靠為數不多的族人就建立了一國。


    以往被歸類成怪物,還與人類展開戰爭的種族。然而如今堅守互不幹涉的立場,變得鮮少現身了。


    在這當中,曾有兩人組的名號廣傳於人類之間。


    「還記得先帝提過……曾有兩人一組的吸血鬼作惡多端,遭到族人放逐,還成了冒險者公會的懸賞目標。名字就跟你們一樣叫薩姆與汀恩。兩人一組並且被歸類為s級怪物的吸血鬼,正是你們倆嗎?」


    「沒錯喔,那說的就是我們!」


    「冒險者公會將我們與下等的怪物相提並論,這是無可饒恕的侮辱。我們沒忘記這份侮辱。對於助長這種觀念之人,我們當然更不會忘記心中的恨意。」


    「哦?真是目光長遠的複仇方式。先帝早已不在人世,你們打算改向我複仇嗎?」


    「當然了!人類就是脆弱又短命!」


    「我放棄對個人的複仇了。你們與我們活在不同的時光,因此我要對該人的子子孫孫以及擁有物展開複仇。」


    對方放話把帝國整體當成複仇對象,讓約翰尼斯為之咂嘴。平常他會回嘴理論,然而有鑒於現狀,引發海嘯的無疑就是這兩人。


    光是應付海嘯就忙不過來,再出現兩名被認定與s級怪物同等的吸血鬼,任憑約翰尼斯再有手腕也無計可施。


    隻要國家引以為豪的近衛騎士在──


    約翰尼斯如此心想,然而他自豪的近衛騎士卻都分派給兒女了。


    他們都已經遠離基爾,即使能即時反應過來,能趕到的也隻有少數。


    「好啦,你也隻有現在能打著皇帝稱號擺架子了。等我吸乾你的血以後,就會把變成木乃伊的屍體扔給帝都!」


    「哼!辦得到的話,你大可試試!就算殺了我,帝國也不會滅亡!我們帝國的精銳想必會將你們倆宰了!不怕就放馬過來!」


    「我可以認同你的骨氣,但是口氣再大,也改變不了你們的劣勢。」


    汀恩說著便高高舉起右手。


    魔力聚集於他的右手,黑色球體浮現。有別於人類所用的魔法,具備龐大魔力的吸血鬼才可能純以魔力施展那種攻擊。


    「你就一邊後悔與我們為敵,一邊受死吧!」


    大團魔力朝著約翰尼斯砸去。


    露出刻薄笑容的汀恩篤定勝負已分,然而他的笑容立刻降到了冰點。


    因為汀恩砸下的魔力球在命中約翰尼斯之前就被劈成兩半。


    「──您沒事吧,皇帝陛下?」


    「噢噢……愛爾娜,虧你能趕來。艾諾特已經不需要保護了嗎?」


    「……請您原諒。我沒能遵守一心同體的命令……」


    約翰尼斯看見愛爾娜的消沉臉色,就大致心裏有數了。


    因為跟艾諾特一同趕路的話,愛爾娜絕對不可能來得及。


    然而,約翰尼斯對愛爾娜笑了笑。


    「看到兒子有長進,讓人心情愉快。這是托你的福,愛爾娜。」


    「陛下……我……」


    「艾諾特派你過來,而你回應艾諾特的心意及時趕上了。我感到欣慰。說來怕有失威儀,能不能順便讓我見識你的成長?」


    約翰尼斯的問題讓愛爾娜大大地點頭。


    接著愛爾娜直直望向兩人並舉起劍。


    「謹遵陛下吩咐,且讓我一展奧姆斯柏格之劍技!」


    「誰怕你~~!多一個人又能怎樣!我曉得喔~~無能的廢渣皇子身邊,就是跟著你這個騎士吧!因為皇子無能,你才沒有走遠嘛~~哎~~討厭討厭,他的無能壞了哥哥的計謀。」


    「你別輕忽,薩姆。奧姆斯柏格家是勇者留下的血脈,超乎人類規格。唯獨那女的不能當成人類看待。」


    汀恩如此警告,薩姆卻毫不掩飾自己的輕忽。


    然而,當薩姆看見愛爾娜眼神的那一刻,他頓時做好了應戰準備。


    「唔!」


    從未感受過的殺氣讓薩姆全身直冒冷汗。


    薩姆一麵舉起用魔力塑造的鐮刀,一麵跟愛爾娜略為拉開距離。那完全就是退縮之舉,薩姆卻沒有自覺。


    另一方麵,對薩姆發出強烈殺氣的愛爾娜則是緩緩騰空。


    對傑出的魔法師來說,用魔法飛並非難事。不過,能自由自在地飛上天作戰的人屬於少數。然而愛爾娜並非魔法師,卻達到了這個境界。


    戰鬥所需的技能,奧姆斯柏格家的神童無一不通。


    而且薩姆正是觸怒了奧姆斯柏格家的神童。


    「你講出了我最討厭的話……竟敢當著我的麵說那些!你罪該萬死。覺悟吧!」


    「唔!人類少大放厥詞!」


    短瞬之後,薩姆拿著鐮刀朝愛爾娜進攻。


    然而,愛爾娜輕鬆躲過薩姆的鐮刀還予以回擊。


    薩姆勉強擋下了這一劍,超乎預料的一劍卻讓他受驚似的看向哥哥。


    「不愧是奧姆斯柏格家的神童,當代勇者之名並非虛傳。但是我會讓你後悔跟我等吸血鬼作對!」


    汀恩說完也加入對付愛爾娜的戰局。


    三人在基爾的城鎮上空激烈交鋒。


    底下則有皇帝扯開嗓門,提振守備隊的士氣。愛爾娜帶來了第三騎士隊的部下們參戰,使得戰局稍有扳回,不過怪物數量至今仍無減少的跡象。


    在非得等待更多援軍的情勢下,有一名皇子現身了。


    「父皇!卡洛士來救駕了!卡洛士趕來救駕了!」


    第五皇子卡洛士,二十三歲。


    褐發秀氣的男兒,以性情溫和著稱的皇子。不過,他也具有愛作白日夢的個性,憧憬著能像人們傳頌的英雄那般在戰場上華麗地活躍。


    而對卡洛士來說,在皇帝與民眾麵臨危機時與騎士一同趕到,便是心目中的理想情節。


    眾人對率軍趕來救援的自己投以注目,讓卡洛士心生歡喜。他一邊感到喜悅,一邊帶頭衝在前麵。


    「殿下!請您退後!這裏很危險!」


    「不要緊!現在的我可是英雄!」


    盡管那是他陶醉於現狀才講出來的話,卻也有其根據。


    前陣子,卡洛士透過某人仲介,跟薩姆還有汀恩見了麵。然後他們安排好由薩姆和汀恩引起騷動,再讓卡洛士出手擺平。回報則是在卡洛士即位以後,會要求冒險者公會解除對薩姆和汀恩的懸賞。


    卡洛士信得過薩姆和汀恩協助自己的理由。冒險者公會的懸賞鮮少解除,不過隻要成為帝國皇帝便有可能辦到,畢竟冒險者公會再怎麽說也無法忽視皇帝的意思。


    所以卡洛士始終相信,自己登場的同時,薩姆和汀恩就會撤退。


    他還夢想自己掃蕩剩下的怪物以後,將被全體人民當成英雄,進而成為皇太子。


    卡洛士被薩姆發出的魔力彈射中而飛得老遠了。


    「居然真的來了。那個皇子可夠傻的。」


    「別理小角色,專心對付眼前!她來了!」


    他們倆對卡洛士根本不屑一顧。


    因為他們本來就不把卡洛士視為對等的交易夥伴。


    他們倆隻是在利用卡洛士。假如卡洛士一樣隻有利用他們倆的想法,應該就不會那麽輕易地衝上去叫陣了,然而卡洛士天真不懂世事的性格使他信任了那兩名吸血鬼。


    對此卡洛士還來不及後悔,全身就已經受到劇烈衝擊而失去意識。


    有一名騎士設法接住了被轟飛的卡洛士,但是其傷勢攸關生死。


    不過,卡洛士的慘狀激起了與他一同趕到的騎士隊士氣,並讓他們朝著怪物展開猛烈突擊。


    慘歸慘,率先掛彩仍算是卡洛士唯一的戰果。


    而且卡洛士的騎士們爭取到時間,讓局勢慢慢有了轉變。


    4


    我瞬移到了李奧的身邊。


    話雖如此,以個人為對象進行瞬移會比較粗略,沒辦法精確飛到某一點。


    我來到了有些誤差的位置,然後從空路追著揚起沙塵的一群人。


    居然在這個時間點就啟程趕路了。該說真不愧是李奧嗎?


    他們的目的地是基爾。李奧正跟騎士們一同全力疾驅。


    而我降落在李奧的行進方向,等著他過來。


    不一會兒,李奧就注意到我,要馬兒停下腳步。


    「……你就是席瓦?」


    「正是。幸會,李奧納多皇子殿下。」


    「我現在沒空悠哉問候。既然在這種情況下前來,我可以當你是援軍嗎?」


    「對,我是這麽打算的。隻不過,建議您最好別直接趕過去。」


    「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奧難得用動怒似的語氣提問。


    海嘯既已發生,他應該是希望盡早趕到基爾吧。正因為如此,我才會出現在這裏。


    畢竟總不能讓李奧在這種狀況下帶著少數騎士衝向怪物大軍。


    「現狀是有大量怪物襲擊基爾,就算您率領近衛騎士,憑如此人數仍緩不濟急。」


    「不去就不能確定情況!或許我們還能多救一條命啊!」


    「您誌節高尚,不過光靠誌節就能救人的話,也用不著您費力了。我想您身邊的騎士到底都心裏有數吧?」


    李奧望向自己的騎士們。


    他們臉色凝重,李奧見狀便顯露出一絲動搖。


    而我進一步勸說李奧:


    「海嘯既已發生,要阻止就必須靠軍隊。」


    「哪裏有軍隊可以調度……?因為沒辦法阻止,你就要我觀望不前?基爾有我的父親、妹妹與應該保護的人民!對他們見死不救的話,我會無法原諒我自己!」


    「唉……我不記得自己有叫你見死不救。說這些隻是要你充實過戰力再去。」


    「……?」


    李奧原本還情緒激動,不過我拐彎抹角的講話方式好像讓他逐漸冷靜了。


    談到這裏,我總算才進入正題。


    「李奧納多皇子,位在東部的騎士並非隻有你身邊的這批近衛騎士。」


    「……席瓦,你是要我動用周遭領主的騎士?」


    「那種荒謬的主意怎麽行得通!就算貴為皇子,動用領主麾下的騎士仍完全屬於越權行為!即使讓一百步不著眼於此,要動員對狀況掌握不清的那些騎士,誰曉得得花幾天時間!」


    近衛騎士隊長看似不耐煩地告訴我。


    他應該是認為我的提議不實際。這也難怪,畢竟連移動都曠日費時。


    召集騎士的做法並不實際。然而,換成我就有辦法實際達成。


    「方法交給我安排,問題在於皇子有無意願。所有事情結束後,或許會遭受斥責。您容忍得了那種可能性嗎?您說要拯救家人與民眾,是認真到何種地步?」


    「……隻要能救他們,我對皇族的地位根本就不感興趣。要用我的名義來動員騎士,我沒有異議。麻煩你說明方法。」


    「殿下!」


    「事態緊急。何況是為了保護皇帝陛下的行動,抗辯的說詞要多少都有,不成問題。來吧,席瓦,告訴我是什麽方法。」


    「……漂亮,我對你的決心致敬。方法單純明瞭,我會用瞬移魔法在基爾附近的山丘上開啟傳送門。請你透過那道門發表演講,將不明白狀況的騎士們誘導至傳送門。」


    這是個異想天開的方法。


    拿不出任何一項證據來驗明皇子的身分,光靠聲音就要叫陷入混亂的騎士們一頭衝進可疑的魔法傳送門。


    騎士們直屬的主子是領主。萬一領主叫他們別去,那就沒戲唱了。


    這表示成效如何,全看李奧的演講。


    假如召集不到多少騎士,我將會白白浪費寶貴的時間與魔力。


    不過這值得一試。慶典仍在繼續。


    第一名的卡洛士恐怕會出局,第二名的我也出局了。同樣位居第三的有戈頓和李奧。李奧若能在這時候統率騎士將怪物討伐,恐怕就能奪得優勝;而且集結起來的騎士投入戰局以後,便可一舉解決混亂的事態。


    唯一要擔心的是基爾是否能撐住,不過為此我已經派了愛爾娜回防,應該不會有問題。假使靠愛爾娜應付不了狀況,我更不能讓李奧率領少數人馬展開突擊。


    「如何?你缺乏自信嗎?」


    「這個嘛……我是沒有自信。不過,我要試。畢竟家兄大概也會叫我試試看。」


    「我倒不認為廢渣皇子會講出那種話。」


    「那是你不了解他。家兄在緊要關頭的決策力超群,像現在他應該也比任何人都更加迅速地做出了決斷。」


    李奧的評語讓我在麵具背後目瞪口呆。


    沒想到他會如此評價我。


    感覺不壞。


    「是嗎……那你就試試看吧。」


    我說著便合並雙掌。要施放的不是個人用的瞬移魔法,而是可以造出孔穴,供多數人移動的魔法。


    不一會兒,通往山丘的孔穴完成了,大小差不多可讓十個人同時通過。


    扭曲不安定的那個孔穴實在不會讓人想闖進去。我率先穿過其中。


    接著李奧也毫不猶豫地跟上了。


    一瞬間,視野變得扭曲,但我們所站之處立刻變成了基爾附近的山丘。


    「這就是瞬移魔法……」


    「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彷佛自我告誡地講完以後,我就在鄰近基爾的七座主要城鎮造出一樣的孔穴。


    剩下要靠李奧的演講了。


    「我用了擴音魔法。開始吧。」


    「……聽見這陣聲音的東部眾騎士,希望你們靜心聆聽。我是李奧納多雷克思阿德勒,帝國的第八皇子。」


    李奧緩緩地道來。


    他應該曉得這件事不容失敗吧。他並沒有快言快語地滔滔不絕,隻管以讓人細聽為優先。


    李奧是冷靜的。這樣或許行得通。


    「目前,東部有海嘯發生,基爾成了怪物的通過點而情況危急。此刻,我正在徵求共赴當地的騎士。假如你們能聽見這陣聲音,請透過以瞬移魔法在附近打開的孔穴來到我身邊。無須請示領主的判斷,希望各位在個人的判斷下參戰。一切責任由我擔負。」


    我以為演講就此結束,李奧卻在深深吸氣之後拔出腰際的佩劍。


    接著他用前所未聞的宏亮聲音,充滿霸氣地告訴眾人:


    「我要保護基爾的民眾!有心的騎士啊!有勇氣的騎士啊!認為這項大任非己莫屬的人速來請纓!期待諸君的判斷!」


    如此替演講收尾的李奧猶如上場作戰的父皇。


    旁邊的近衛騎士應該也感受到了這一點,他們看似震驚地望著李奧。


    然而,李奧卻以嚴肅的表情望著傳送孔穴。


    沒有人立刻就趕來。


    當我心想還是不行的時候,有一名青年從其中一個孔穴現身了。


    青年對人生中頭一次的瞬移大感吃驚,但是見到李奧的身影以後,他連忙下了馬行禮。


    「我是來自赫森的騎士!名叫漢斯!為了替李奧納多殿下助陣而來到這裏!」


    「來得好,漢斯。感謝你。」


    「不!要致謝的是我們!自從聽到李奧納多殿下慰問各地村莊的消息之後,我就一心想為您效命!這麽想的騎士並不是隻有我!大家正陸續集結!請殿下稍候!」


    能自然而然地拉攏人心,召集到群眾者,稱為領袖魅力。


    套用其定義的話,此刻李奧發揮出來的正是領袖魅力。


    騎士們陸續通過孔穴集結而來。


    而且到了後來──


    「我乃烏爾姆的領主,名叫福洛迦!老夫帶了五百名騎士一同前來助陣!」


    騎著馬現身的人,是個一眼就能看出有年紀的老人家。


    我想他已年逾六十才對。體格壯雖壯,白發蒼蒼的模樣卻令人擔心身子是否有虞。


    「福洛迦,感謝助陣,不過你身子無虞嗎?」


    「老夫有心,也有勇氣!敢問殿下有何不滿!」


    「……不,無虞就好。感謝你特來助陣。我要你陪在身邊一同衝鋒,拜托你了。」


    李奧看了看福洛迦堅毅的眼神,就笑著這麽告訴他。


    我想對方有一瞬間已經做了被逐出隊伍的心理準備吧。福洛迦詫異似的睜大了眼睛,然後立刻大聲答話:


    「是,殿下!請容老夫為您施展全副武藝!」


    「我會期待那一刻。」


    像這樣陸續集結的東部騎士超過了三千人。要說是烏合之眾固然沒錯,但他們會來參戰並非奉他人之令,而是出於自身意願,因此士氣高得驚人。


    目睹這一幕,我放心了。


    這樣的話應該就沒有問題。


    「席瓦,感謝你的協助。」


    「我隻是以冒險者的立場為民眾著想,才采取了行動。何況要道謝還早,等你拯救了基爾再客套吧。那麽,我先走一步。」


    話說完,我就朝著基爾進行瞬移。


    瞬移後的我在高空目睹了驚人無比的光景。


    5


    「我好怕……!」


    「不要緊的喔,皇女殿下。騎士們立刻就會來了。」


    菲妮在屋邸這麽安撫葵絲妲,還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而菲妮這裏來了一群表情為難的侍女。


    「菲、菲妮大人……呃……」


    「出了什麽狀況嗎?」


    「是這樣的……有許多領民要求進屋邸避難……」


    奉皇帝之令,目前領民們一律禁止踏出家門或旅店。


    然而,應該是因為近郊發生了戰鬥,使得領民們在不安下想躲進看似安全的屋邸。


    菲妮並沒有斥責他們這樣的舉動。


    「領主夫人呢?」


    「她說自己不便做主,所以要請葵絲妲皇女和菲妮大人拿主意……」


    「這樣嗎……殿下,請問您想怎麽辦呢……」


    「……我不曉得……可是,我好怕……」


    不安使得葵絲妲緊緊地揪住菲妮的衣服。


    菲妮回握她小小的手,並且勸導似的答話。


    領主正與皇帝一同作戰。因為夫人已將決定權交讓出來,目前就要以葵絲妲的意見為優先。


    「原來如此……那麽,您要對有著同樣心境的人們見死不救嗎?」


    「那樣……不可以……」


    「為什麽呢?」


    「……皇兄會生氣。」


    「是啊,沒有錯。那麽就讓老人、小孩、病患優先進來屋邸吧。盡管屋裏會變得吵雜,請問您介意嗎?」


    「不要緊……」


    「我要離開一下,您也不會介意吧?所有人內心都是不安的,我得去安撫大家。」


    「……嗯……」


    雖然葵絲妲臉上寫著不要,菲妮仍笑著讓她坐到椅子上,把現場交給侍女伺候。


    然後菲妮走向屋邸的入口。


    在那裏有留守的少數士兵拔了劍對著民眾。


    「快回家!你們不聽陛下的命令了嗎!」


    「拜托!讓我們進去!」


    「你這刁民!」


    「都給我住手!」


    在隨時一觸即發的狀態中,菲妮斷然喝止了士兵們。


    立場上,菲妮固然是公爵的女兒,但她本身兼具蒼鷗姬的盛名,還由皇帝親自賦予了同等於皇族的待遇。


    菲妮在現場的發言力可比皇族,因此士兵們都立刻放下手裏的劍,向她下跪。


    「菲、菲妮大人……」


    「你們拔劍的對象不該是人民。我可有說錯?」


    「是的,正如您所言。是我們失職了……」


    對士兵答話感到滿意的菲妮看了聚集在門前的民眾。


    其數目不下一兩百人。


    當中有平民,也能看到來旅行的貴族、商人的身影,每個人臉上都浮現不安之色。


    「我是菲妮馮克萊納特,或許用蒼鷗姬稱呼,大家會比較熟悉。」


    菲妮說著就指了藍色海鷗造型的發飾。


    那是皇帝所賜的絕世美女證明。


    民眾了解到她就是皇帝當成親女兒般寵愛的公爵千金,就一起下跪了。


    然而在這當中,有一群青年撥開民眾上前。


    「噢噢!菲妮小姐!是我!我是吉多!」


    對菲妮來說,那是她最不想聽見的嗓音。


    對方跟艾諾特是童年玩伴,還做出了毆打艾諾特這種讓菲妮無法容忍的行為。吉多馮霍茲華特帶著跟班認出菲妮,便露出了笑容。


    自大得撥開民眾,對自己能進入屋邸內深信不疑。既沒有上陣作戰,還隻顧待在安全的地方作威作福的德性。


    菲妮看到吉多這樣,就覺得自己體內流的貴族血統受到了玷汙。


    父親從未讓她冒出這種觀感,就連遊手好閑的哥哥也不會在危急之際隻求自保,因為那會讓貴族喪失存在意義。


    所作所為有其可貴之處才叫貴族。


    所以菲妮對吉多不予理睬。


    「屋邸會優先收容小孩、老人及病患,身強體壯的人請盡可能待在大型建築物,合力守住門口。海嘯是怪物大舉遷徙的現象,它們的目的並非危害人命。萬一有怪物入侵基爾這座城市,靠著拖時間還是能應付過去。若各位能理解這些,我們就會開門。」


    「菲、菲妮小姐?是我啊!我是吉多!難道你忘了嗎?」


    「我對您印象很深呢,霍茲華特公爵家的吉多大人。」


    「哎,幸好。那你能不能讓我進去?」


    麵對那說得好似理所當然的態度,就連菲妮也被惹火了。


    若是顧慮到艾諾特,在此應該要將吉多接到屋邸內比較好,跟他作對並無意義。


    可是,菲妮沒有那麽做。因為她覺得那並不合乎艾諾特的心意。


    所以──


    「請你要懂得羞恥!既沒有跟皇帝陛下一同作戰,還隻顧自己想待在安全的地方,請你重新審視自己是什麽德性!難道你都不覺得愧對替霍茲華特公爵家樹立典範的先人嗎!」


    「啥……!你這女的!把我當什麽人!」


    「你是誰都無所謂。屋邸會收容的是小孩、老人和病患,其餘人等請移駕別處。這是葵絲妲皇女殿下做的決定。假如還要浪費更多無謂的時間在這上麵,日後幾位大可向皇帝陛下投訴討回公道。不過到時候哪邊會受罰,我倒覺得一目了然!」


    「唔……!少得意!你就仗著有李奧納多在後頭撐腰!給我記住!這件事情我絕對不會跟你善罷幹休!」


    吉多說完便帶著跟班從現場離去。


    目送吉多等人離開的菲妮深深地歎了氣,然後露出柔和笑容命人打開門。


    而民眾目睹菲妮那副模樣,就自動自發地互相呼籲,隻讓小孩、老人和病患進屋邸,其他人則去了別的地方。


    優先收容完民眾以後,菲妮令屋裏的傭人用家具堵住屋邸的出入口。


    「請你們盡可能將門口封緊!怪物來的時候要由大家合力抵住門!能讓它們死心改變行進的路線就好!」


    「是!菲妮大人!」


    「菲妮大人!葵絲妲皇女殿下找您!」


    「我馬上就去。各位,用不著害怕喔。騎士們必定會來的。」


    菲妮像這樣對進入屋邸的民眾信心喊話,並且盡可能表現得開朗。


    她認為起碼自己要保持笑容才行。實際上,她能做的隻有這點事情。


    菲妮身為公爵家千金,對魔法亦有心得,但就算擅長使用回複魔法,能夠用於戰鬥的魔法就一竅不通了。


    她無法像愛爾娜那樣轟轟烈烈地作戰。


    對此菲妮感到有愧。畢竟她是希望能幫上忙才會離開領地,卻一次也沒有幫到艾諾特的忙。


    而對菲妮來說,陪伴葵絲妲是艾諾特第一次交代她的工作。正因如此,她心想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能離開皇女身邊。


    「要拿到笛子才行!有好多怪物要來了!」


    目睹葵絲妲哭喊,菲妮想起了某件事。


    她之前不小心在門外聽見了艾諾特和葵絲妲的對話。


    葵絲妲說過基爾這座城市會被怪物包圍。實際上,狀況照著發生了。


    既然艾諾特也認真聽進去那些話,菲妮認為當中自有某種根據,所以她把葵絲妲緊緊擁入懷裏。


    「皇女殿下,不要緊的。如果您要找笛子,請讓我代勞。能不能告訴我要如何取得呢?」


    「不行……你會死……」


    「不要緊,因為我是運氣好的女人。再說有危險的話,艾諾大人會來救我的。」


    「……真的嗎?」


    「是啊,千真萬確。所以請您告訴我,笛子在什麽地方呢?」


    「……我看見它掉在鍾塔……那就是原因……」


    「我明白了。那由我去拿回來吧。」


    菲妮說完便不聽侍女們的勸阻,徑自前往位於城鎮中央的建築物,亦即鍾塔。


    ■■■


    位於基爾街上的鍾塔規模與其他城市不同。


    高達數十公尺的那座鍾塔是基爾城內的觀光名勝,更是寶貴的觀光資源。


    而菲妮正一邊喘氣一邊爬上那座鍾塔。


    另一方麵,上空則有愛爾娜跟薩姆與汀恩戰得旗鼓相當。


    「嘖!煩人!」


    汀恩放棄用正攻法對付愛爾娜。合兄弟倆之力並非打不倒她,可是太花時間。


    他決定趁現在改出陰招。


    汀恩拿出了操控怪物的魔笛「哈梅倫」。隻要用這玩意兒增加怪物,愛爾娜身為騎士就非得分神保護皇帝。


    這樣的話,汀恩他們便可以坐山觀虎鬥。


    有意召來更多怪物的汀恩拿起哈梅倫就口,憑直覺感到不妙的愛爾娜就出手攻向了汀恩。


    「你休想!」


    「唔!」


    汀恩立即閃躲,哈梅倫卻脫手掉到了基爾街上。


    汀恩見狀急忙追過去。


    「糟糕!」


    「你給我站住!」


    笛子並不是汀恩的東西。那是與他們合作之人交給汀恩的。汀恩他們這次就是利用那東西,想出了把卡洛士拖下水的計謀。


    然而,與他們合作之人交代過,東西一定要銷毀。那是他們跟合作者講好的。


    萬一沒有合作者協助,即使這次能存活也難以脫逃。確實將笛子銷毀,連帶就能讓汀恩他們保命。


    所以汀恩拚命追了過去。愛爾娜看到汀恩那樣,也覺得重要性非同小可,跟著要追回笛子。


    雙方於空中屢次衝突,其間笛子仍繼續下墜。


    於是在掉到鍾塔時,有隻白皙的手從中伸出接住了笛子。


    「唔!」


    使勁過頭的菲妮差點墜樓,她勉強穩住了身體才成功停留在鍾塔。


    接到笛子隨即讓她鬆了口氣,愛爾娜的尖銳聲音卻立刻傳來。


    「快逃!菲妮!」


    當菲妮警覺而抬頭時,汀恩發出的魔力團已直接命中鍾塔頂部。


    那導致菲妮失去立足點,直接摔了下去。


    然而,菲妮無視了這一點。


    她從最初就覺悟會有危險了。正因如此,菲妮把笛子扔向朝這裏趕來的愛爾娜。她看著愛爾娜訝異似的接住笛子,於是笑了笑。


    「啊啊……我幫上忙了。」


    「臭丫頭!」


    汀恩怒不可抑,就將魔力團朝墜樓的菲妮砸了過去。


    菲妮在半空中沒有方法能閃躲逼近的魔力團。


    「菲妮──!」


    愛爾娜的呼喊回蕩開來。


    菲妮一邊將艾諾特托付給愛爾娜,一邊悄悄地閉了眼睛。


    眼睛閉上的瞬間,天空深處似乎有什麽發出亮光,但是菲妮沒有餘裕在意那些。


    菲妮做好覺悟閉上眼睛,想像中的疼痛與衝擊卻沒有來到。


    她反而感受到溫暖。


    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以後,菲妮發現自己被戴著銀麵具的冒險者抱在懷裏。


    菲妮訝異得說不出話。之前她告訴葵絲妲會有人來救她,是為了讓葵絲妲放心,萬萬沒想到真的有人來救她了。


    在如此的情況下,還有人跟菲妮一樣驚訝。


    是汀恩。


    「居然能抵銷我的魔力彈……你這家夥是什麽人……?報上名來!」


    「……隸屬於冒險者公會帝都分部,ss級的冒險者席瓦……我來這裏是要討伐你們倆。」


    特徵明顯的銀麵具與黑鬥篷。


    號稱帝國史上最強的冒險者現身了。


    6


    瞬移到上空的我看見了愛爾娜與疑似吸血鬼的兩人組正在交戰的光景。


    坦白講,光是這樣不會讓我感到訝異。


    我訝異的是菲妮在交戰處附近。


    爬上鍾塔的菲妮一直在窺伺上頭。


    而且,當愛爾娜從一名吸血鬼手上將笛子打飛以後,菲妮見狀就使勁伸出手把笛子接住。


    目睹這一幕時,我已經采取了動作。


    我用最快的速度迫降。能施展的魔法統統祭出,如流星一般朝菲妮的所在處趕去。


    笛子遭搶的吸血鬼摧毀鍾塔,菲妮被甩到外頭。


    那一刻,菲妮並沒有伸出手求救,而是把笛子拋給愛爾娜。


    墜樓的菲妮顯得一臉滿足。這令我反感到無法忍受,我進一步加速。


    「臭丫頭!」


    吸血鬼發出魔力彈。


    在即將命中菲妮的瞬間。


    我彈開那顆魔力彈,並且在空中將菲妮擁入懷裏。


    紮實的溫暖觸感讓我寬心。趕上了,我救到她了。


    或許這是我近期內最焦急的一次。


    而且……我也很久沒有感到這麽不爽了。


    「居然能抵銷我的魔力彈……你這家夥是什麽人……?報上名來!」


    「……隸屬於冒險者公會帝都分部,ss級的冒險者席瓦……我來這裏是要討伐你們倆。」


    我含著怒火靜靜地告訴對方。


    那是宣誓。意思是我絕不會放過他們。


    「席瓦……大人……?」


    「……你別逞強。」


    「對不起……我又貿然行事了……」


    「……有話之後再說。不過……你幹得好。剩下的交給我吧。」


    我輕輕地摸了菲妮的頭,她便微微地臉紅了。


    我讓害羞的菲妮降落在地麵,然後看向天上的吸血鬼。


    在吸血鬼當中,隻有兩個人會策劃出這麽大規模的犯罪行動。


    身為吸血鬼卻被冒險者公會懸賞的吸血鬼異端。s級懸賞對象,薩姆與汀恩兄弟。


    「席瓦大人!祝您武運昌隆……」


    「嗯,包在我身上。」


    回答完以後,我就迅速騰空。


    提高警覺的薩姆和汀恩兩人都凝視著我。


    這也難怪。成為ss級冒險者的條件就是打倒s級怪物。換句話說,這表示我在過去打倒過實力與薩姆和汀恩同等或更強的對手。


    「竟然會有ss級冒險者出麵……令人吃驚。」


    「可惡~~!一個接一個冒出來,你們麻煩死了!別來幹擾哥哥的計畫啦!」


    嚷嚷的矮個子是弟弟薩姆吧。


    這表示實力比較強的吸血鬼是哥哥。


    「我也一樣感到吃驚。你們被懸賞以後始終很安分才對。畢竟一有動作,ss級冒險者就會出來幹活。之前你們不是都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嗎?」


    「少瞧不起人!我們隻是在等候機會!」


    「但是,你們已經錯失機會了。怪物被奮戰的守備隊與騎士擋下,然後我來了。你們的計畫就此告吹。」


    「哼!你自以為贏了嗎?笛子被奪走了,那又如何?怪物依舊多得很,隻要打倒你和勇者,贏的就是我們!」


    講什麽鬼話啊,這兩個家夥。


    難道他們想同時對付我跟愛爾娜?


    我訝異地看向愛爾娜,然而愛爾娜也擺著一副不是滋味的臉。


    「被看扁了呢。明明你們有兩個人才勉強跟我打成平手。」


    「是你看扁我們!我們倆還沒有動真格!」


    「既然如此,認真給我看啊!我會本著奧姆斯柏格之名殲滅你們!」


    「不,愛爾娜馮奧姆斯柏格,抱歉在你奮發時打岔,但是這些家夥要由我來收拾。」


    我如此告訴舉劍帥氣地指向敵人的愛爾娜。


    於是,愛爾娜把目光轉向我。


    她蹙起眉頭,還用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狠狠瞪我。那已經不是女生該有的臉了。


    「席瓦?莫非是我耳朵不好?剛才你那麽說,聽起來像是要搶我的獵物耶。」


    「我不記得自己有用過那樣的說詞,你的耳朵似乎真的不好。騎士就該去保護皇帝,這兩個家夥交給我對付。」


    「你還說!內容還不是一樣!你才該退下!我從一開始就在對付這兩個家夥!」


    「可是皇帝身邊似乎無人護衛喔。」


    「命令我對付他們的正是皇帝陛下喲!我斷然不會退讓!更重要的是!這兩個家夥講了我最討厭聽到的話!我已經決定非砍了他們不可……你給我退下。小心我連你一起砍喔。」


    恐怖。


    看她簡直氣炸了嘛。對方講了什麽啊?受不了。


    我倒希望愛爾娜能去支援李奧那邊。


    「哈!真有閑情逸致。勇者和ss級冒險者才湊到一塊,就得意起來了。你們曉得戰力頂多平手而已嗎?」


    「平手?我可覺得你們倆完全落於下風耶。」


    「席瓦,難道你看不清底下的戰況?皇帝好像隨時會陣亡喔。你旁邊的勇者似乎一心隻想著要跟我們兄弟倆鬥,不如由你下去助勢怎麽樣?你是隸屬帝國的冒險者,就該以皇帝為重吧?」


    底下的戰況確實處於劣勢。


    我們其中一方下去助勢應該會比較好──照目前的狀況來說。


    但是,這家夥犯了嚴重的錯誤。


    「我隸屬的並非帝國,而是公會。冒險者的工作是保護大陸全土民眾,但我們並沒有義務要保衛國家。國家並沒有付錢給我,坦白講,皇帝的死活與我無關。」


    「什麽?」


    「不希望皇帝戰死的話,大可讓其他人去保護他。我要保護的是這座城市的民眾,而不是特權階級。我要保護的是這個國家的人民,而不是這個國家。照理說,這個國家存在著向人民收取稅金,並藉此保有地位的一群人。保衛帝國正是那些帝國皇族還有騎士的差事。當下,那些家夥若是不能發揮效用,便沒有存在的價值,所以我不會跟他們搶工作。」


    「不跟誰搶工作?」


    汀恩似乎對我的用詞抱有疑問。


    而他的疑問立刻得到了解答。


    基爾城郊南方。


    怪物多得如山如海,一旁卻傳來大地被踏平的聲響。宛如轟雷的那陣聲響越來越大,接著在一名皇族出現之後便停歇了。


    「那是……?」


    「眾騎士們啊!第八皇子李奧納多雷克思阿德勒在此號令!保衛基爾城!跟我上!」


    李奧說著便英勇地帶領數千名騎士展開衝鋒。


    突然出現的騎士團讓怪物們措手不及。


    薩姆和汀恩想出手阻止,但是愛爾娜和我分別擋到了他們麵前。


    「席瓦,不然這樣吧,那邊交給你,這邊的我要嘍?」


    「這是個好主意。可以接受。」


    彼此挑好目標的我們一舉進入備戰態勢。


    底下有李奧率領的騎士團如洪流般將怪物們衝散。興奮狀態的怪物隻看得到前麵,被從旁突擊便無力招架。


    哎,騎士團遲早會被視為威脅而遭受怪物反擊吧,不過暫時應該撐得住。


    而我要趁機收拾這兩個家夥。


    基爾防衛戰就此迎接最終局麵。


    ■■■


    「唔!就憑你這種人類!」


    汀恩一邊移動一邊發出無數的魔力彈,而我追著他予以還擊。


    天上有如施放煙火般光彩奪目。


    那副景象似乎讓汀恩心生焦躁了。


    實際上,這兩個家夥跟愛爾娜交手時好像並沒有認真,如今力量明顯有所增長。他們恐怕也有考慮過逃跑,但是因為迫不得已才動了真格吧。


    汀恩露出身為吸血鬼特徵的尖銳獠牙,朝我接近。


    看來他判斷靠魔力攻擊會沒完沒了。不愧是戰鬥老手。


    「嘖!」


    咂嘴的我以魔法迎擊,汀恩卻華麗地躲開。


    我隻好設法將距離拉開,卻被汀恩早一步來到跟前,痛毆我的腹部。


    「唔!」


    「哈!怎麽啦?ss級冒險者!」


    「少囉嗦!」


    我為反擊發出的魔法被汀恩躲開,而他繞到了我背後。


    心想不妙的我轉為用魔力保護身體。


    汀恩將交握的雙手朝我猛然揮下。


    我感受到好似被榔頭重轟的一記衝擊,摔到城裏的大街上。


    「好痛!居然什麽爛招都用上了……」


    「怎麽啦?你對認真的我似乎就束手無策了嘛。」


    「搞什麽嘛!對方沒有多厲害吧!你是在放水嗎?你有放水對不對!你以為那樣的風格很帥嗎?那樣有夠矬的啦!」


    我遭到對方挑釁,還莫名其妙地被自己人罵。


    受不了,當個冒險者也不輕鬆。


    然而,我樂於承受這點苦。


    我所重視的弟弟還有為了我弟被牽連進來的騎士們;明明我能以席瓦的身分立刻趕來卻沒有趕到,使得為了讓我方在帝位之爭得利,被迫打硬仗的守備隊士兵們──


    還有待在這座城市的民眾。


    為了他們所有人,這點苦根本不痛不癢。


    但是,我這一肚子火差不多也忍到極限了。


    「哼!之前怕被你們這種貨色騷擾而躲躲藏藏真是愚蠢!人類的能耐終究有限!」


    「你們果然是躲著啊。可見吸血鬼的格局也就如此。」


    話一說完,我就若無其事地爬了起來。


    我身上沒有傷口,當然也沒有受創。


    汀恩為之驚訝,但是他似乎馬上就察覺周圍狀況有異。


    「唔哇啊啊啊!我的手臂!奇、奇怪?」


    「好痛!好痛……傷自己好了?」


    在基爾城牆作戰的守備兵自然不說,由李奧率領朝大群怪獸展開突擊的騎士團也一樣。


    從我現身以後,現場就沒有任何人戰死。


    因為即使受了傷也會立刻痊愈。


    「你這家夥……!難不成你是一邊設治愈結界,還一邊跟我鬥!」


    「算講對了一半。」


    我設下的不隻是治愈結界。


    我在抵達時就設好治愈結界,並且一麵維持結界運作,一麵著手準備別的魔法。


    而準備已經完成了。


    「我是一邊設兩道結界,一邊跟你鬥。雖然說,另一道結界剛剛才完工。」


    在我如此開口的瞬間。


    有巨大的魔法陣浮現於基爾全城,而且從中冒出了大量鎖鏈將汀恩與薩姆捆住。


    「啥!玩這種把戲!」


    「混帳!把這解開!」


    「憑你們是沒辦法解除的。古代魔法,咒鏈結界。被捆住的人將受到詛咒而弱化。那麽……你們倆,做好覺悟了嗎?」


    竟敢在我忙東忙西時放肆打人。


    處罰的時間到了。


    7


    鎖鏈持續增加。


    這代表弱化的詛咒也在持續增加。


    逮到他們倆以後,我緩緩浮起騰空。如此一來,這些家夥就比螻蟻還不如了,隻剩殲滅他們而已。


    「吸血鬼強在其莫大的魔力,壽命長歸長,剔除魔力不談,肉體的強度就與人類相去無幾。換句話說,隻要封鎖住魔力就不足為──」


    「欸!你等一下!這些鎖鏈也會追著我耶!」


    「……」


    人家好不容易可以耍帥,真受不了這女的。


    轉眼望去,鎖鏈確實在追愛爾娜。大概是我要它們自動捕捉對我有敵意的人所致。


    話說為什麽逮不住她?這女的真的是人類嗎?魔法應該是在完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發動的耶。


    「抱歉。這是我要它們捕捉對我有敵意的人所致。」


    我用目光攔下鎖鏈,氣喘籲籲的愛爾娜就一臉凶狠地朝我瞪過來。


    我對此嗤之以鼻,愛爾娜便滿臉通紅。


    「我說你啊!想用鎖鏈捆住自己人是有什麽毛病!」


    「鎖鏈對於把我當自己人的友軍不會起反應,單純是你對我敵意太深。基本上,像我這麽矬的人所用的鎖鏈,對你來說算不了什麽吧?」


    「你喔!這是在記恨我剛才說的話,對不對!未免太小家子氣了嘛!我明明是擔心你被敵人修理才講的!」


    「原來你擔心人就會破口大罵啊。你身邊的人可真辛苦。」


    愛爾娜的臉變得紅通通了。不用說,她已經被我氣壞了。


    雖然愛爾娜那模樣有趣得讓我想再多戲弄一番,不過先來的客人正在等著。


    「抱歉,顧著應付野丫頭勇者,不小心就耽擱了。我剛才講到哪裏?啊,是講到隻要封鎖住魔力,吸血鬼就不足為懼。」


    「臭小子!竟敢侮辱我們!」


    「把這解開!隻要這玩意兒一解開,我有的是方法宰掉你!」


    「想解開的話就靠自己,量你們花一輩子也辦不到。那麽……懺悔的時間到了。有什麽遺言要說嗎?」


    我說著就開始將大量魔力聚集在雙手。這是為了施展跟之前截然不同的魔法。薩姆還有汀恩看到我這樣,都冒出冷汗了。


    「慢、慢著……!你跟我們並沒有怨仇吧!放過我們的話,我可以奉上謝禮!」


    「怨仇嘛……倒不是沒有耶。」


    方才要加害菲妮的是汀恩。回想起當時的怒火,我就可以殺這家夥幾千遍。


    要加害菲妮是事實,讓她遇險也是事實。縱使菲妮實際上並沒有受傷,光是如此便值得我對這兩個家夥處以極刑。


    「我、我們對你做過什麽?你並不是受了公會委托過來的吧!要討伐我們的話,應該先接下公會的委托再動手比較好啊!」


    「人類很複雜的,你不會知道是因為哪件事情而招怨。再說公會固然沒有發出委托,但我是冒險者,這項事實無論到哪裏都不會改變。不管有無委托,我都有義務保護大陸全土民眾不受怪物的威脅。」


    「我、我們可不是怪物!」


    「公會已經認定你們是怪物,再說你們做的事跟怪物也差不多吧。來,還有其他話要說嗎?如果你們招出受了誰的命令,或許旁邊的勇者會幫忙阻止喔。」


    我說著節節提升魔力。


    準備施展的攻擊無論怎麽想,殺傷力都明顯過頭。他們倆應該都曉得死定了。


    可是,盡管薩姆和汀恩嚇得皺起臉卻依舊不肯招。


    不知道這算講義氣,還是主使者真有那麽恐怖。我不認為這兩個家夥會有忠誠情義,想必是後者。足以讓s級懸賞目標生畏的幕後黑手嗎?對方究竟是誰?


    「快點吐實。不講的話,我一劍殺了你們喔。」


    「我、我們是有尊嚴的吸血鬼!才不會屈服於你這種人類!」


    「是嗎?那就來做個了結吧。反正我也做好準備了。」


    最受這句話驚嚇的人是我。那兩個吸血鬼似乎沒有察覺,但是愛爾娜會提到準備大概就隻有那一招。


    「愛、愛爾娜馮奧姆斯柏格!你該不會是打算召喚聖劍吧!」


    「是又怎樣?」


    「由我出手就夠了!你想毀了整座城嗎!」


    「我會拿捏威力,沒事的啦。多虧某人插手製服了我要對付的目標,我才能毫無後顧之憂地進行召喚。」


    「喂,你……」


    「我可是奧姆斯柏格家的人,為帝國誅討敵人是我的使命,才不會讓給你!」


    愛爾娜說著就將右手高舉向天。隨後──


    「聽聞呼喚,即當應聲降臨!輝煌星劍!此刻,勇者需要汝的助力!」


    白光從天而降。


    那道光被愛爾娜一手接住,沒多久白光就轉淡散去,幻化成銀亮的細劍。


    五百年前,勇者於打倒魔王之際所用的傳說聖劍──極光(aurora)。相傳以流星鍛造的那把劍能夠斬斷萬物,不容任何魔魅存在。


    過於巨大的力量受到初代奧姆斯柏格勇爵封印,據說唯有具備天資之人方能召喚。


    能召喚這把劍,就表示擁有擔任勇者的資格。


    而愛爾娜年僅十二歲時就當眾召喚成功了。神童之名由此而來。


    「唔!」


    不愧是打倒魔王的聖劍,光存在感已讓人備受威迫。


    像愛爾娜這等實力的人,單憑這把劍就所向披靡。這也是奧姆斯柏格家令他國戒懼的緣故。隻要召喚出這把星之聖劍,連軍團都會被一招擊潰。話雖如此,以往召喚用來對付軍團的例子倒是寥寥無幾。


    畢竟聖劍被召喚出來的狀況本身就不多,會因為發火就召喚聖劍來用的頂多隻有愛爾娜。


    「好啦……你們覺悟吧。」


    「受不了……不然那一邊的交給你了。」


    「哼!他們倆本來就是我的獵物,是我分了一邊給你!」


    「唉,就當作是這樣啦。」


    對愛爾娜讓步的我開始唱誦。之前我都沒有用到唱誦,不過要確實葬送敵人,以唱誦讓魔法威力達到巔峰再施展才是最佳方式。


    〈我乃篡奪者由冥府深淵奪來昏黑其昏黑勝於幽暗其昏黑比夜深邃暗黑開天漆黑滅地萬物源於昏黑萬物歸於昏黑──無垠黤黮。〉


    巨大的黑色球體浮現在我頭上。


    彷佛要對抗那片將一切吞沒的黑,愛爾娜舉起的聖劍發出了白色豪光直升天際。


    黑與白;暗與光。


    兩種屬性的攻擊絕不互容,承受招式者卻隻有一致的末路。


    我們調整出招的方向。畢竟要出大招,乾脆就連怪物一起轟散比較輕鬆省事。李奧他們剛好穿過了怪物大軍,正在準備再次突擊。


    乍看之下,大群怪物當中並無人影。


    不過,我姑且喊了一聲。


    「還待在大群怪物中的人趕快逃!」


    「我不敢保證不會殃及無辜喔!」


    我們兩邊如此呼籲。李奧他們大概是看情勢不妙,全體人員都跟怪物們拉開了距離,連登上城牆的那些守備兵都開始逃竄。


    另一方麵,成為標靶的眾多怪物隻是茫然仰望著天空。


    當中應該也有原本並不會危害人類,隻求苟活的怪物吧。不過,原諒我。雖然說它們是受人利用,既然對人類伸出了爪牙就不能放過。


    如同對方為了保護同伴而攻擊人類,我們也得為了保護人類而戰。


    我在內心的謝罪僅止於此,對眼前的兩名吸血鬼沒什麽好賠罪。


    「來吧……咬緊牙關。」


    「懺悔吧!」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色球體將汀恩吞沒,還把大群怪物直接吞入其中。


    愛爾娜的聖劍也將薩姆吞沒,更把大群怪物直接吞沒。


    接著兩道力量較勁似的互相抵銷殆盡,沒多久便什麽也不剩了。


    沒有人為勝利歡呼。瞥眼看去,皇帝正傻眼地望著這裏。大概是我們下手太重吧。


    唉,也罷,反正會挨罵的隻有愛爾娜。啊,對了對了。


    「皇帝陛下!雖然這次我是以個人立場出手……若您學到了教訓,往後最好別太輕視冒險者公會的存在。」


    「嗬……我知曉了。感謝你的協助,席瓦。」


    這樣公會方麵也掛得住臉,就不會拿這件事針對帝國作文章吧。


    我對皇帝行禮以後,便準備施放瞬移魔法。


    而愛爾娜在這時叫了我。


    「席瓦。」


    「怎麽?你還有什麽要抱怨嗎?」


    「是啊,可多了。不過,現在我先不跟你計較。這次讓你幫了大忙,尤其要謝謝你出手救了菲妮。因為她……跟我的青梅竹馬是朋友。」


    「你提到的青梅竹馬,是指廢渣皇子嗎?」


    「我說你喔……講出那個字眼的吸血鬼剛剛才被我消滅耶。愛惜生命的話,就給我把話收回去。我的青梅竹馬可是最傑出的皇子,不許你在我麵前瞧不起他!」


    愛爾娜說著就用聖劍指向我。


    她眼神是認真的。


    為了我的名譽,愛爾娜似乎認真想跟ss級冒險者一戰。


    而我對愛爾娜苦笑,並開口更正。


    「我願意賠罪。既然你肯把話說到這個分上,叫他廢渣皇子確實是失禮的。不過,我同時也對他感到同情。有你這樣的青梅竹馬,他應該也受了不少罪吧。」


    「啥!」


    「容我失陪。」


    話說完,我趕在愛爾娜的怨言傳來之前瞬移了。


    於是我抵達有瑟帕等著的房間,然後鞭策無力的身體將麵具與鬥篷脫下。


    「辛苦您了。茶已經備好在這裏。」


    「謝謝……不好意思……」


    「您累壞了吧。」


    「是啊……實在很吃力……」


    連續施展瞬移魔法,再加上治愈結界、咒鏈結界還有最後的攻擊魔法,除此之外還用了相當大量的魔力。坦白講,我的魔力已經接近見底,體力也是。


    「我累了……好困……」


    「請交給我善後。」


    我喝了點茶,接著就在椅子上打起瞌睡。雖然我想設法躺上床,身體卻動不了。


    而瑟帕在我耳邊用溫柔的語氣說道:


    「真是辛苦您了。這一仗打得漂亮,艾諾特大人。」


    「這樣啊……那我休息也不會挨罰嘍……」


    不知道上次被瑟帕誇獎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我如此心想,在舒適的淺寐中放開了意識。


    8


    騷動發生後過了三天。


    皇帝的兒女當中,最後一個抵達基爾城的人是我。


    盡管其他兒女沒有趕上防衛戰,仍然不停地跟騎士一同趕路,因此當天晚上似乎就全員到齊了。


    「您又要被瞧不起了呢。」


    「隨他們高興就好。隨便啦。」


    我和瑟帕談著這些,在屋邸前下了馬車。


    於是難得有幾個人來為我接風。


    「皇兄……!」


    「哎呀,葵絲妲,怎麽了嗎?」


    「之前我好怕……」


    跟平常一樣帶著兔子玩偶的葵絲妲碎步趕來,撲到我懷裏。而我摸了摸葵絲妲的頭以後,就牽著她往前走。來接我的有菲妮和李奧,另外──


    「歡迎回來,艾諾。」


    「歡迎您歸來,艾諾特殿下。」


    「嗯,我回來了。」


    愛爾娜帶了她的那些部下列隊迎接我,看上去都沒有人受傷。我對此鬆了口氣,並轉向李奧那邊。


    「愛爾娜他們能趕到算是理所當然,虧你來得及回防啊?」


    「有席瓦協助我們。」


    「不愧是ss級冒險者,他還真會做人。」


    「艾諾,你說那男的有哪裏懂得做人?」


    愛爾娜露出看似不滿的臉色。對此我聳了聳肩回答:


    「他不是伸出了援手嗎?援救帝國。」


    「一時興起啦,像他那種作風,我看得出來。」


    「就算是一時興起也好啊。反正大家都得救了,你說對不對,葵絲妲?」


    「嗯。」


    「你看吧。」


    「唔,你串通葵絲妲殿下的意見,這樣很詐耶!」


    我們一邊談著這些一邊走進屋邸。


    途中,我跟菲妮目光相交,她便婉約地回以微笑。大概是表示自己的事可以排在後麵吧。我做出有利於己的解讀,陪著不肯放手的葵絲妲走在屋邸裏頭。


    因為父皇已經告知等我一抵達就要舉行會議。然而──


    「歸來得真晚,艾諾特,你都在做些什麽?」


    「這可不是埃裏格皇兄嗎?由於隨行的騎士不在,我都在等人迎接。我為自己晚到一事致歉。」


    「不用跟我道歉。你心裏根本不覺得慚愧吧?」


    戴眼鏡的藍發男子,第二皇子埃裏格擋到了我們麵前。


    隔著眼鏡依舊目光犀利。他那種眼神,彷佛在判斷自己以外的一切有無價值。葵絲妲大概是怕他的目光,就躲到我後麵。


    「我有啊,多多少少。」


    「是我用詞有誤。你並不覺得愧對我們吧?你就是這種人。」


    「唉,要這樣講也對。我不覺得慚愧,因為我並沒有給你添麻煩。」


    我隻會對親近的人感到慚愧,麵對含埃裏格在內的其他兄弟,甚至父皇都不會讓我有愧。而我的回答讓埃裏格笑了。


    「艾諾特,你果真有意思,先派愛爾娜回防是明智之舉。下次你也要一樣靈光。隻要你連同李奧納多對我有價值,我就不會虧待你們。」


    「你的口氣簡直像自己稱帝了耶。」


    「我就是下任皇帝。你們自然不用說,哪怕戈頓和珊翠菈再努力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給我好好記著。」


    埃裏格說完就掃視我們一眼,然後將視線停在李奧身上。


    李奧直直地承受了他的視線。沒錯,沒什麽好怕,就算對方是埃裏格也一樣。


    「你可別得意過頭。」


    「我會銘記在心,埃裏格皇兄。」


    埃裏格轉過腳步先走向屋裏,反觀我們一步也不動。


    剛才那是在宣戰。


    這次,我們倆可說合力立下了功勞。我搶先派愛爾娜回防,李奧則率領騎士趕到。即使有席瓦另外提供助力,有功便是有功。埃裏格做出了宣言,隻要我們兄弟倆敢藉機出頭,他就會把我們鬥垮。


    終於連下任皇帝的頭號人選也無法忽視我們了。話雖如此,僅止於警告吧。那個人不可能會單純到直接出手把我們打垮。等我方勢力壯大,埃裏格想必會使計讓戈頓及珊翠菈來跟我們互相消耗。是我就會那麽做。


    「皇兄……」


    「怎麽了?葵絲妲,你會怕嗎?」


    「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對葵絲妲做任何事,要動我們更是別想。」


    我們對點點頭的葵絲妲苦笑,一麵又往前走。


    「對了,李奧,假如父皇這麽問你,你要這樣回答他。」


    而在途中,我用耳語對李奧提到了某件事,這使得李奧睜大眼睛。然而,我再三向他囑咐。


    「懂了沒有?」


    「真的不要緊嗎?」


    「是啊,能發言的隻有你,而且這也會幫到那個人。」


    ■■■


    父皇在騷動過後仍特地留在基爾,指揮東部的複興工作。話雖如此,那隻是台麵上的說詞。海嘯造成的災情並不大。


    父皇在做的是調查這次騷動與誰有關。


    而且他的調查應該有了進展,所以才會等我抵達,並且把兒女和近衛騎士都召集過來。


    「諸位,辛苦了。」


    如此開口的父皇臉上明顯有疲倦之色。明明已經不年輕了卻還親赴戰場,之後又毫不休息地一連工作好幾天,會累是當然的,何況他應該也得知笨兒子和一連串的騷動深有關聯了。


    「這次召集你們,是因為你們有知的權利。接下來要談的事不可張揚。昨天晚上,傷勢嚴重的卡洛士醒了。而且亮出幾天以來搜集的證據之後,他已承認自己與吸血鬼兩人組有所勾結。卡洛士跟那兩名吸血鬼講好,要利用對方持有的笛子狩獵怪物,在慶典奪得第一。而且當卡洛士趕到基爾時,那兩名吸血鬼就會撤退,交換條件則是要解除對他們倆的懸賞。實在愚昧至極!」


    「您的意思是……整件事從怪物出沒算起,全都是卡洛士策劃的?」


    「正是如此。精確來講,他隻是受了吸血鬼利用,然而讓為父的遇險自不用說,他為求自身的利益還殃及帝國全土,其罪過不可饒恕!」


    如此說道的父皇眼裏充滿血絲。這口氣應該相當難以咽下吧。


    然而,埃裏格卻對父皇屈膝懇求。


    「皇帝陛下,還請您從輕發落。卡洛士固然愚昧,但他仍是我的弟弟。」


    假惺惺的演技。而且戈頓和珊翠菈也跟著附和。


    這些家夥求情並不是出於親情,當然也不是因為案子查了會遭殃。


    因為他們曉得皇帝就是要聽這些話。父皇想殺的話早就動手了,他之所以專程召集我們表現出盛怒,是因為這件事不能在自己的獨斷下開恩。


    有埃裏格等人求情才能網開一麵。若非如此,皇帝就保不住威嚴。


    哎,畢竟也沒有必要殺卡洛士。


    卡洛士因為薩姆的攻擊失去了右手,還變得下半身不遂。他一輩子都得臥床,父皇再狠心也不會想殺淪落成那副模樣的親兒子吧。


    但是,照這樣可不好。所有人都懇求父皇開恩饒命,會顯得父皇拗不過兒女的懇求,那應該就不成體統了。


    「李奧納多,這次你可以說是位居首功。你有什麽看法?」


    「那麽,請容我表示意見。陛下不應該開恩,應該將其斬首才對。」


    那一瞬間,每個人的臉都僵掉了。因為從最不可能的人口中冒出了最不可能聽見的話語,好像連父皇本身也深深感到訝異。


    「……你為何會那麽想?他可是你的兄長啊。」


    「除了身為兄長,他更是帝國的叛賊。如果這次開恩,將成為惡劣的前例。何況麵對流血衛國的騎士們,我又該怎麽說明呢?」


    「這件事不會告知民眾或一般騎士,討論僅限於此地,你不用在意那些。」


    「那不成。應該將他斬首,再托出實情才對。而且應該向國內外展現出陛下的公正,讓眾人明白即使是皇帝之子,犯了罪就必須接受製裁,那樣才能穩定民心。」


    李奧用堅定的語氣告訴父皇。


    如此意見便分成兩派,無論采納何者都會造成衝突。換句話說,父皇就可以藉此托辭了。


    要留卡洛士一命,但不代表李奧就受到了輕忽。所以李奧雖與戈頓名次相同,全權大使之位便能順水推舟交派給他。這全是父皇想要的發展才對。


    當我對苦思的父皇感到滿意時,父皇就朝我這裏瞥了一眼。然後他看到我看似從容的臉色,就露出氣惱般的表情。


    「是你出的主意?」


    「請問陛下指的是什麽呢?」


    「唉……也罷。為父的會尊重埃裏格他們的意見,留卡洛士一命。不過呢,李奧納多,這可不代表你不受重視喔。」


    父皇說著就把李奧叫到自己麵前,李奧恭敬地上前屈膝下跪。


    而父皇將自己的劍遞給了李奧。李奧納多將劍接到手裏。


    「為父的沒準備,就用這頂著吧。李奧納多,這次慶典的贏家歸你。卡洛士出局,第二名的艾諾特同樣出局,第三名則有李奧納多與戈頓並列。然而李奧納多有率領騎士趕到的功績以及在東部的民心,判李奧納多獲勝可以平撫民怨。你說行吧,戈頓?」


    「……謹遵皇帝陛下聖意。」


    戈頓皺著臉低下頭。他的聲音在發抖,應該是百般不甘吧。可是戈頓無法反駁,因為缺乏反駁的材料。在這樣的局麵下,愛爾娜走向前去。


    「皇帝陛下,請容我向您懇求。」


    「你求的是什麽?」


    「請撤回艾諾特殿下出局的判決。殿下會出局是為了派遣騎士馳援,那是值得讚揚的行為,若蒙上出局的汙名未免太過沉重。」


    「懇求您酌情發落!皇帝陛下!」


    接在愛爾娜之後,她那些部下也跪下了。父皇對此閉上眼睛,然後問了我。


    「艾諾特……你是『誤將』手鐲毀棄的吧?」


    「是的。我誤將手鐲弄壞了。」


    「那我就無法撤回出局的判決。若你是刻意毀棄以便派愛爾娜馳援,事情倒有重新思量的餘地,不過規則就是規則。優勝歸李奧納多所有。」


    愛爾娜用難以置信的表情望著我,但我予以忽視。


    就算我現在聲稱自己是刻意派愛爾娜馳援,出局的判決撤回後,也依然不會成為全權大使。


    頂多被褒獎幾句。正如父皇方才所說,判李奧為優勝者是因為他在東部擁有民心,由我奪冠沒有人會服氣。


    所以讓我當個誤將手鐲毀棄而錯失優勝的迷糊皇子就好。


    原本我是這麽想的──


    「然而,幸虧有愛爾娜及時營救也是事實。換句話說,艾諾特的失誤救了我。為父的要獎勵你所犯下的失誤。」


    「什麽?」


    「我任命艾諾特為大使輔佐官。你要在李奧納多身旁輔佐。」


    「……父、父皇?」


    「稱我為陛下,艾諾特。」


    「呃……那個……因為我缺乏能力。」


    「一切都交給李奧納多就好。你差不多也該擔當一項職務,向眾人證明自己亦有才幹了。這件事就談到這裏,明天便會正式發表。在那之前,你們都先回去休養吧。」


    父皇說完便從椅子上起身。離去之際,他還對我擺了好似孩童惡作劇得逞的笑容。


    我那父親是故意的……!混帳!這下計畫大亂了。


    要是我和李奧都去別國,誰來指揮我們的勢力?


    當真要這樣辦嗎!


    事情來得出乎意料,讓我陷入茫然。另一方麵,對手們則露出嘲諷我活該的表情。


    糟了……不設法解決的話,對方會趁我們兄弟倆不在,將我們的勢力擊垮。


    「實在太好了呢!艾諾!」


    「……」


    「怎麽了嗎?艾諾?」


    「你果然別靠近我才好……」


    「為什麽啦!」


    我扶額噓了幾聲,將欣喜的愛爾娜趕走。可是,我心裏明白,這不是愛爾娜害的。愛爾娜會爭取撤回出局的判決在我預料之內,我算錯的是父皇的反應。父皇之所以采取意料外的行動,是因為我滿臉從容,感覺像大局盡在我掌握之中,才壞了他的心情吧。這完全是我造成的……


    我對天大的狀況感到頭痛,一邊迎來會議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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