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隅秋三一邊留意手機屏幕,一邊窺視周圍的情況。


    地點在車站不遠的一條路上,時間為剛剛晚上八點,來往行人挺多。保持一定距離跟蹤,基本不會被對方發現。這個工作難度並不大。不,在他以往處理過的委托中,這個活兒算是相當簡單的了。


    三天前,三隅接到了這個簡單的委托。委托內容是追蹤物品。目標物品會被送往某地,想讓他追查蹤跡。


    而正如委托人所說,該物品昨天通過宅急送被配送出去了。三隅從配送人員口中輕輕鬆鬆套到了配送地址,然後今天確認該貨物被送達某高級公寓的某套房子。他已經調查過,那套房子裏是一名年輕女性獨居。


    三隅立刻聯係了委托人。這個工作實在太簡單了。他心想,如果全是這樣的工作,偵探這行該多麽美妙啊。


    可是他的工作並未就此結束。委托人在電話裏竟然說,他馬上要趕過來。不僅如此,委托人還說貨物有可能再次離開該公寓,讓他進行監視。說得簡單,但委托人住在外縣,來到這裏恐怕要花好幾個小時。電話裏的意思就是讓三隅在這幾個小時裏繼續監視目標物品,不讓它被帶出去。


    想到多加這麽點活兒也在酬金範圍之內,三隅便答應了委托人的請求。不管怎樣,這個工作今天就能收工。隻是監視的話,就算一直待到晚上也無疑是件美差。


    於是他開始監視算起四個小時的時候,住在公寓裏的女性出了房間。三隅仔細關注那位女性。她兩手空空。三隅一瞬間以為目標物品還放在房間,但立刻發現女性竟將那件物品隨身攜帶。


    事情再次被委托人料中。物品又被帶往別處,在委托人趕來之前絕不能丟失目標。於是三隅開始跟蹤。


    他用手機與委托人密切交換自己所在位置,同時跟在女人身後。女人大概二十多歲,個頭較高,應該有一米六五左右。她穿著白色外套,混在人群中依然十分顯眼。不,就算不看那件外套,她也足夠醒目了,跟蹤並非難事。


    但是,三隅依舊繃緊了神經。他知道,導致跟蹤失敗的最大因素往往就是大意,大意則會失手。隻要不大意就不會失手。這條心得從未欺騙過他。也正是秉持著這條心得,他從事偵探這個危險並不算少的行當卻從未遭遇過意外。


    此時,女人忽然拐過拐角,進入一條窄巷。三隅留意不讓自己太顯眼,靠近巷子的入口。


    他裝作自然的動作,向巷子裏窺視。


    然後,三隅產生劇烈的動搖。


    女人不在。窄巷從這頭到那頭有著相當長的距離,沒發現一路上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


    莫非她察覺被跟蹤,在進入巷子的瞬間全力跑到了另一側?不,就算那樣,距離還是太長了,不認為到自己往裏看的這段時間裏能夠到達另一頭。況且,如果跑得那麽猛,肯定會聽到腳步聲。


    三隅打起十二分注意進入窄巷。可能一眼看不出來,其實真有能夠藏身的地方。就算是那樣,依舊表示跟蹤肯定已經敗露。但就算被發現也得一探究竟,大不了編個理由,裝成是碰巧要走這條路的人。


    巷子裏果真跟第一眼看到的情況一樣,完全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三隅保持著撲克臉,內心卻方寸大亂。女人消失到哪兒去了?這到底藏著什麽玄機?總之趕緊走過這條路,到另一頭再看……


    「為什麽到處跟著我」


    突然,聲音響起。


    三隅條件反射地停止動作,又條件反射地轉向身後。


    在他剛剛進來的入口處出現的,竟是之前自己跟蹤的女性。


    三隅心跳加速。有蹊蹺。絕對沒有能藏身的地方。她到底耍了什麽把戲?這個女人,難道不是尋常的女人?


    但是,他當務之急是必須回答些什麽。跟蹤敗露敗露已是事實,隻能設法把損失降到最小。


    三隅頭腦清晰,已經想到了六個將跟蹤蒙混過去的借口,而且判斷出哪個最實際。剩下的隻用把它說出來,應該就能挺過這一關。等挺過這一關就到安全的地方,與委托人匯合就行了。


    女人邁出腳步,悠然地走向三隅。


    但三隅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女人停在三隅麵前。


    但三隅還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女人自然地抬起一隻手,指尖在三隅臉上滑過。


    不知為何,三隅什麽都做不了。不論說出借口,還是抗拒女性的行為,又或者逃離這裏,他都做不到。頭腦明明非常清晰,身體卻不聽使喚。他全速運轉自己的頭腦,試圖解釋此刻自己身上所發生的現象。然後,他得到了一個根本算不上解釋的答案。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不是普通的女人。


    女人的手法就像撫摸小動物一般柔和,最後抵在三隅的脖子上,拇指按在氣管處。隻聽到噶嚓噶嚓的聲音,他後來才發現是自己的牙齒在哆嗦。


    可即使這樣,三隅還是無法行動。


    女人的手指緩緩施力。


    三隅回想起自己所上高中附近的一條大河,回想起前三次搬家住過的公寓。走馬燈隨即消失。


    本該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工作。


    本不該是暗藏性命之憂的工作。


    三隅最後想要喊出父母的名字,但迷茫著不知該喊父親還是母親,最終誰都沒喊出來。


    女性的手指從三隅脖子上拿開,「哼」地一聲嗤之以鼻。


    三隅仍呆若木雞地杵在原地。自己還活著。被饒過一命。


    「稍微出個門就遇到這種事嗎?還以為燒書的時候是神經過敏呢……沒想到還真沒做錯啊。到底什麽都被超前一步想到了呢」


    說著,女性嫌麻煩地搖了搖頭。


    三隅從她說的話裏聽不出頭緒,但自己什麽都做不到。此刻的主導權完全在女性手裏。


    「你」


    女性粗魯地呼喊。三隅身子猛地一顫。


    「帶錢了嗎?」


    「錢?」


    被她這麽一說,三隅什麽都沒想就開始摸起裝錢包的屁股口袋。


    「用不著拿出來。跟我走」


    女人說了一聲,轉身邁出腳步。她對自己剛剛差點殺掉的人,一派輕鬆地說道


    「去喝酒囉」


    戴白色動物麵具的女人這樣說道,在巷子裏邁出腳步。


    2


    車站前的樓房二樓,一家平淡無奇的連鎖居酒屋。三隅和麵具女性坐在把他的座位上。女性到了居酒屋店內依舊沒有摘下麵具,對自己點的餐品也沒有動一下筷子。她偶爾會做出好像喝酒的動作,但也隻是把酒杯抬到麵具嘴巴的位置,最終滴酒未沾。


    「原來如此啊」


    麵具女性放下酒杯說。


    委托內容,包括委托人的身份以及委托人正在趕來這裏的事,三隅已經和盤托出。他當然擁有做這行的常識與職業操守,比誰都更清楚胡亂透露這些事情是違規行為。可是,讓他拿矜持跟自己的小命來衡量就是另一碼事了。


    另外,三隅一半的頭腦已經冷靜地分析出了當前現狀。坐在身邊的是年輕女性一人。這裏是車站前喝酒的店,人頭攢動,要問她能在這裏做什麽,當然什麽也做不了。如果她像剛才那樣勒緊自己的脖子,周圍的人肯定馬上會來救人,警察也會立刻趕到。這個人多眼雜的居酒屋對三隅來說反而恰恰是個安全之所。


    但是三隅另一半的直覺卻在心中嘀咕。


    (那些東西,在這個女人麵前可謂形同虛設)


    身旁的麵具女性也沒有具體做什麽。隻是把酒杯拿起又放下,聽著三隅講而已,一言以蔽之就是怪女人。


    但剛才,三隅說想去廁所的時候,女人卻湊近他耳邊小聲說


    「別想溜喔」


    一切盡在這一句話裏。敢逃就殺了你,敢溜就宰了你,你隻要逃了必死無疑。沒什麽道理,短短幾個字便讓三隅內心理解其中真意。他去了廁所,解了急之後便回到座位。他隻有這一條活路。返回的三隅已經喪失抵抗的意識,最後對麵具女性和盤托出。


    「你打電話,讓那個人過來這裏」


    麵具女人下令,讓三隅把正在趕來的委托人叫到這裏。


    那是三隅此刻能想到的可能性中,最不願意做的一件事。


    「也就是……那個……讓我把他騙到這裏來?」


    「用不著騙,就說戴麵具的女人在這兒,讓他過來」


    「欸?」


    三隅很困惑。得知跟蹤失敗的話,委托人是不可能過來的。


    「沒問題,對方也很清楚,肯定會來的。行了,還不快打」


    女性擺擺手催三隅打電話。三隅橫不下心,大還是拿出電話,打給了委托人。


    響了兩聲後,電話接通。


    「喂喂,嗯,嗯。不好意思,其實……」


    「直接說地點」麵具女性對打電話的三隅命令道。


    「是。啊,現在在車站前的樓房二樓,那裏有家居酒屋。就一棟,應該一眼就能看出來。然後,實不相瞞」


    講到這裏,麵具女性搶走三隅的電話,貼在耳朵上。


    「事情就是這樣,趕緊滾過來」


    「啊啊」三隅呻吟。這是他工作徹底失敗的瞬間。


    麵具女人一邊打電話一邊咯咯咯地笑著。搞不好她跟委托人相互認識,說話的口氣特別親近。然而這麽說的話,她對第一次見的三隅態度也很親近。再看看現在,那親近早已突破界限,三隅已經淪為她的奴隸。


    「那就來對下答案吧」


    麵具女性對電話低語道。對答案有時怎麽回事呢。


    女性說完,臉轉向三隅。


    「你也聽著吧。總不能讓你差點丟了小命還一無所知呢」


    於是,麵具女人開始跟電話講起來。


    3


    「一千幾百年前,曾有一隻白色的巨大妖怪。妖怪無比強大,巨大的身軀越過山峰,毀滅過四個國家。可是妖怪最後來到日本,卻被力量強大的人盯上,轉眼之間就被封印起來。不祥的妖氣被塞進了一個小盒中,綻放白瓷般光輝的身體被封進了四方形的石頭裏。四處逃竄的人類重獲安寧,鬆了口氣。而巨大的白色妖怪則被關在黑暗裏,永遠不見天日。但遺憾的是,人類是一種腦子不太靈光的生物。竟然有位法師對妖怪肆虐時的樣子著了迷,製作了一張模仿妖怪臉的麵具。妖怪的力量寄宿到麵具裏,成了妖怪一個不能動的分身。獲得了靈魂的麵具便附在人的身上,操作他人,策劃將封印自己的盒子與石頭破壞掉。但是,負責看守封印的家夥們一直在認真幹活,更為關鍵的是,若麵具是妖怪分身的事情被人識破,脆弱的麵具將被輕易地破壞掉。於是,妖怪慎之又慎,最終幾百年過去也沒能將盒子或者石頭破壞掉,寄宿於麵具之上的妖怪已經放棄解除封印。又幾百年過去了。暫不提盒子裏的妖氣,身體早已腐朽。於是妖怪心想,要是讓腐朽的身體封印解除,寄宿在麵具上的靈魂會不會返回腐朽的身體,直接死掉呢?最後妖怪非常害怕,不敢破壞盒子和石頭了。妖怪的麵具也就變成了麵具的妖怪。麵具決定繼續以麵具的形態生存下去。


    於是又過去了幾百年。麵具遇到了一個男人。他是個頭腦非常聰明的家夥,但無聊到恨不得想死。同樣感到無聊的麵具便決定跟他一起玩一玩。兩人盡情玩耍,在一起玩耍時,男人和麵具都把無聊拋諸腦後。但人的一生非常短暫。還以為開心的時光會一直繼續下去時,男人就先病倒了,最終直接撒手而去。麵具又變成了孤孤單單的一個人。這沒什麽可悲傷的。麵具早已習慣孤單一人,無非隻是又回到遇見男人之前的生活罷了。可是,那個男人的頭腦實在是太聰明了。麵具明明沒有拜托他,他卻想到要解決封印妖怪的盒子跟石頭。然後,男人在將死之際,留下了將盒子與石頭破壞掉的遺言。白癡啊,真是個大白癡。明明當事者本人不想把它們破壞掉。而且啊,還有更傑作的事情。那個男人——


    竟然把麵具妖怪說成是“好東西”。


    好東西。哈。天下間哪來的好妖怪。他是不是打算叮囑想要放出來的妖怪說,你不要胡鬧啊,不要吃人啊?笑死人了,諷刺也得有個限度吧。他或許把妖怪錯當成了朋友吧。那家夥腦子裏想什麽,直到最後都沒弄明白


    而最後就怪他多管閑事,盒子和石頭都被人輕輕鬆鬆破壞掉了。但果然,就算破壞了盒子和石頭,被封印的妖怪還是沒有複活。雖然強大的妖氣回來了,但身體果然已經腐朽了吧。連根骨頭都沒掉出來呢。也罷,好在麵具中的靈魂也沒有回到身體而死掉。好了,接下來要說最關鍵的地方了。這是精華,豎起耳朵聽好了。


    萬萬沒想到,本以為那個男人已經是頭等傑作了,結果又冒出來個更厲害的傑作。突然出現的家夥,是那個男人的曾孫。他對遺囑的內容產生了天大的誤解,竟然以為藏著財閥遺產,搞得興師動眾。他那套理論實在太滑稽了,我就忍不住奉陪他玩了玩,痛快玩了一把。啊,太有意思了,真的太有意思了。哎,雖然說他白癡,其實他腦子相當聰明呢」


    居酒屋入口的門打開。


    吧台座位的兩人轉過身去。


    麵具女性嗬嗬一笑,說


    「雖說是事後諸葛亮,但還是發覺到了呢」


    4


    戴麵具的女性賊賊地笑起來。不,這樣的表述如今並不正確。在笑的不是戴麵具的女性,而是女性戴在臉上的白色動物的麵具。


    「什麽時候發現的?」


    未咲挑明自己就是麵具妖怪,對坐在身旁的真麵問道。


    「大晦日的慶典上」


    「喔?」


    「在那個慶典會場上,小孩子把番茄醬沾到了你臉上。小孩子沒注意到,直接跑掉了。戴麵具的女孩?澤渡愛美並不知道有東西撞到自己的臉。她當時正看著別處,何況麵具的視野非常狹窄,本人應看完全沒看見才對。另外,番茄醬沾到的僅僅是麵具的臉頰部位,她的脖子、身上都絲毫沒有沾到。所以,她當然也就沒發現被撞到過。那時的愛美無從得知麵具上沾到了番茄醬,但你卻若無其事地用手指擦掉了麵具上的番茄醬。也就是說,你知道麵具上麵沾到了東西。因此,麵具本身必須存在感覺才能知道」


    「所以你就認為,我不是普通的麵具?」


    「沒錯」真麵點頭表示肯定。


    「又是超沒根據的推測」


    「畢竟看到的現象拿不出其他可能性來解釋。我不認為這叫沒有根據。隻不過難以讓別人相信就是了」


    「這就叫無憑無據……嗯?慢著」


    麵具妖怪未咲手放在嘴上,思考起來。


    「依你說的,你在破壞石頭之前就懷疑我是妖怪了?」


    「沒錯」


    「可你卻信口開河講了一大堆,甚至把石頭破壞掉了?」未咲不解地歪著腦袋。


    「實話說吧」真麵擺著傷腦筋的表情說道「直到番茄醬的事情發生前,我絲毫不曾懷疑你是妖怪。我之前一直篤定你肯定就是遺產管理人。那時候,我已經把那套假說告訴了水麵和叔父,而且已經拜托叔父著手準備破壞石頭。事情都到了那一步,有哪裏開得了口說出“麵具可能是妖怪,之前的假說希望保留”之類的話。畢竟這種事太沒根據了,難以讓人相信」


    「於是你就明知不確定會發生什麽,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炸爛了石頭?」未咲愣愣地說道「如此寡謀莽斷,你腦子怕是連彼麵的腳指頭都夠不上」


    真麵回以苦笑。


    「你就不覺得愧對祖先?」


    「拿我跟舞麵彼麵那樣的人相提並論,隻會讓我傷腦筋」


    「才怪。才不是說舞麵。我是說你愧對我」


    「嗯?」


    「聽好了。舞麵家啊,是我附在宮中女人身上時誕下的孩子所留下的子孫。那時候我疏忽大意,本體的女人已經睡著了,麵具卻飄了起來開口說話。在那之後,我和那個女人便被喚作舞麵禦前。也就是說,循著舞麵家的家譜追根溯源,最終就會找到舞麵禦前。以我來說,我就是你老祖宗」


    「這麽說,未咲misaki這名字……」


    「禦前gozen,就是禦前misaki。是別名」


    真麵聽著自己祖先的失敗經曆,心中感到悲傷。


    「真不想被一不留神飛起來還開口說話的麵具說三道四啊……」


    「別說了。我當時喝醉了」


    禦前嗬嗬嗬地笑起來。真麵輕輕搖了搖頭。


    在旁邊,三隅看著真麵,微微皺緊眉頭。


    為什麽真麵你能夠若無其事地應付妖怪這種超乎常理的存在?明明自己暴露在生命危險之下就兩腿發軟……


    禦前察覺到三隅的表情,指著真麵說


    「這家夥啊,腦子裏的螺絲蹦出來啦,別拿自己跟他比。他,還有彼麵,都是所謂的怪人。他們比起跟人類,跟我更談得來,是在這個世界裏難以生存下去的家夥。你叫三隅是嗎?你才是正常人」


    三隅擺了個僵硬的笑容。禦前歎了口氣。


    「放心好了,我不殺你。剛剛隻是個惡作劇」


    「你對三隅先生做了什麽?」


    「動了一絲殺念罷了」


    真麵也忍不住表情繃緊。


    「不會殺人的啦,有這個就夠了」


    禦前若無其事地答道,放下酒杯。


    「然後,真麵啊」


    「嗯?」


    「你有什麽事?」


    麵具漆黑的眼孔轉向真麵。


    「不惜專程雇這樣的男人來找我,不可能找我沒事。還是說,你隻是想對對答案?」


    「實不相瞞,有些話沒機會說出來」


    5


    「那天在廣場上破壞掉的身之石」


    「嗯」


    「其實是假貨」


    「啥」


    禦前發出脫線的聲音。這一刻,某種看不見的力量以禦前為中心,似是漣漪一般在整個店內擴散開來。不止麵前的真麵與後頭的三隅渾身一顫,就連周圍的客人們也莫名其妙地微微抖了一下。


    「喂,控製一下」真麵連忙規勸禦前。


    「你、你說假貨!怎麽回事!說清楚!」


    禦前激動地吼出來。但是,她把剛才那股力量一樣的東西似乎壓抑下去了,此時隻是單純在怒吼。


    「沒什麽怎麽回事,不過是理所當然的安排罷了」


    這次,換真麵若無其事地答道


    「最開始我確實打算直接將身之石解體,也向叔父談過解體的事。當時,叔父給了一個提議。如果假說弄錯了,把身之石破壞了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問我要不要準備一塊假石頭破壞掉。通過叔父公司的門路,弄到類似的石頭並非難事。隻不過,我當時是反對的。因為,一旦被發現石頭是假貨,測試可能無法通過。所以當時一度決定,還是直接把真正的身之石破壞掉。但在年末的那天,情況突然一變。你有可能是超乎常理的存在。如果真是那樣,盒子與石頭可能也具備神奇的力量。畢竟,我在慶典那天目睹到了支撐這種可能的證據。既然如此,貿然破壞石頭就會有危險,可能會釀成慘劇。可是都到那個時候了,我也很難開口叫停解體方案。所以作為妥協方案,便換用了叔父最初提出的,破壞假石頭的方案」


    禦前愣愣地聽著。


    「當然,掉包計並非萬無一失。你本人有可能通過神奇的力量判斷出石頭是不是真貨。但我覺得,就算石頭是假貨的事情敗露,結果也總比破壞掉真石頭來得安全。所以在實施解體的當天,我白天就上門接你,然後帶著你到處轉,讓你沒有機會看到用起重機把石頭調包的現場。另外,燈泡雖然也滅了,但那是故意放置不管的。因為,那個時候越黑越好」


    真麵講完後,禦前顫顫巍巍地抬起手,無力地指向真麵。


    「那、那麽,我的身體……」


    「現在還在石頭裏。至於有沒有腐朽就不清楚了」


    「石頭,現在在哪兒」


    「我收起來了。怎麽辦?要破壞掉嗎?」


    「慢著!」禦前再次大叫「別破壞它!你沒聽我說嗎!身體要是腐朽了,靈魂回去我可能會死啊!」


    「那就算了吧」


    真麵說著,拿起筷子,若無其事地夾了塊烤魚。


    「你……」禦前痛苦地呻吟起來「有何目的」


    「目的?」


    「少裝傻」


    禦前的語氣十分平靜。


    然而,剛才那種令人渾身寒毛倒豎的氣息從她麵具下麵撲麵而來。


    「你是來跟我交涉的對吧。你就是為了這個,才把石頭攥在手裏吧。很明顯,這事不是當場掰下你腦袋就能簡單完事。說,舞麵真麵。你小子到底想要什麽?」


    禦前散發出的力量讓空氣猶如一根根凍結的針,繃得緊緊。真麵稍有一動,恐怕她真的會砍下真麵的腦袋。


    可是,真麵依舊若無其事,用手握著裝酒的杯子,思考著。


    這酒。


    是真麵自己選的,自己點的。


    「目的啊……」


    沉默許久後。


    真麵開口


    「厭倦了啊」


    「哈?」


    「我都無聊得快死了,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我嚇一跳。所以,不跟路過的家夥玩一玩,我就真的要無聊死了。你不這麽覺得嗎?還是說」


    真麵看向禦前。


    「跟你之間的玩耍,也要結束了嗎?」


    「哈哈」


    禦前笑了。


    真麵直勾勾地盯著禦前的眼睛。


    三隅察覺到,氣氛在不知不覺間恢複原狀。


    「不,沒有結束」


    禦前按住自己的麵具,嗬嗬竊笑著說


    「那就再陪你玩一會兒吧」


    「就這麽定了」


    兩人看著彼此的臉。


    真麵臉上,好像露出一抹與那動物麵具神似的笑容。


    「舞麵真麵」


    禦前拿起酒。


    「你知道玩耍的必需品是什麽嗎?」


    「玩耍的必需品?」


    「是錢啊」禦前粗魯地說道「首先到達與彼麵相同的位置吧。讓舞麵財閥複活,瀟灑一把」


    「但是……舞麵彼麵想要複活財閥的事情,不是你編的嗎?」真麵露出詫異的表情。


    「哈」禦前以她平時的笑容答道


    「舞麵彼麵是怎麽造就舞麵財閥的,就讓我來告訴你吧。很簡單。每當那家夥提出想要哪個公司的時候,我就施展妖力操縱那裏的人罷了」


    「這還真是」真麵也笑了笑「夠直接啊」。


    「到時候,把影麵的公司也吸收進來吧。不過我完全不懂經營呢。那些事就你去思考吧。隻要你給句話,我沒什麽辦不到。現在心之盒也打破了,我的力量已今非昔比」


    「那麽,首先得學習呢」


    真麵抬頭妄想天花板,思索起來。


    一片純白的腦子裏,單間的門打開了。


    從獨間中走出來的他,扔掉了麵具,燦爛地微笑起來。


    「好。你」


    禦前突然把臉轉向三隅。三隅嚇得一跳。


    「結賬有勞」


    「好的」


    三隅老老實實地答道。看來這場荒誕離奇的對話結束了。


    他一心想著趕緊付了錢離開這家店。這份活兒已經結束了,繼續跟他們扯下去恐怕再也無法回頭。凡事要懂得劃清界線,他正是靠著這雙認清界線的眼睛活到了今天。


    「你,暫時在我手下幹活。我需要人手」


    「怎麽能這樣」三隅還是丟人地叫了出來。


    「放心好了」


    禦前拍了拍三隅的肩膀,說


    「可有意思了」


    真麵對三隅低頭,表示誠摯的歉意。到頭來,賬還是真麵結了。


    於是,一個滿麵期待的男人,一個滿麵快死的男人,還有一個戴著麵具的女人,一起走下居酒屋的台階。


    舞麵之名出現在金融界,便是在這兩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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