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畫,我是說如果,有江洋大盜進來盜走,那是應該由保險公司賠償,還是美術館賠償?”白鈞言發問。周館長:“一旦出問題,倘若調查後並非監守自盜,那保險公司就倒大黴了。所以下周保險公司的人會來全麵確認我們藏品庫的安全係數有沒有達到國際標準……當然,如果真的出什麽問題了,我們集團可能也免不了被起訴,賠償。最關鍵是這涉及中法建交,所以絕不、也不可能出現問題!”他們內部已經全方位測試過幾輪了,根本不可能有問題的。白鈞言注意到了監控器,比之前多了足足一倍,現在是徹底全方位無死角了,白鈞言想躲在角落裏談個戀愛都沒可能了。所以中午李赫來找他吃飯,白鈞言都是帶他出去,在附近一家滿是精致白領的撈飯店用餐。店麵小,每個餐位之間,用深藍色的布簾隔斷。在布簾之下,隻能看見一雙雙用餐的手指。李赫聽他說監控升級的事,也想起來了畫:“畫不是還沒過海關嗎。”“有一幅還沒過,很麻煩……你怎麽知道的?”白鈞言從碗裏抬起頭來。“……我認識法國大使館的人,聽說了這件事。”“噢噢。”白鈞言這就理解了,“你怎麽什麽人都認識。”“碰巧而已。”李赫手指戴著不值錢的對戒,耳垂的紅早已褪去,現在有一枚黑曜石的耳釘嵌入耳垂,他上個月戴著耳釘上班的第一天,就差點把方秘書的下巴驚掉,問他:“這是……”李赫說:“是耳釘,還可以嗎?”方秘書沉默了好久,答:“……還可以。”隻是不符合他這身西裝革履的打扮。李赫把碗裏的蝦夾給白鈞言,因為知道他喜歡吃這個。他記得那幅大的睡蓮,他對藝術品的興趣不大,不像李煊那樣,他憶起自己小時候,有摸過那一幅畫,而李煊更是為此著迷。李煊喜歡十七世紀、巴洛克時期的作品,而莫奈名聲大噪的睡蓮是一個例外,因為當初霍敏曾親口說過:“阿煊這麽喜歡這幅畫,等以後我老了,就將它留給你,你弟弟不喜歡藝術,留給他……他大概也會捐贈給博物館吧。”霍敏不是不舍得捐贈出去,法國人曾經來過她在香港的家,索要這幅畫,想要簽署一個長期租借的合約,但條件非常苛刻,她對這些貌似禮貌、實則傲慢的法國人沒有好感,便拒絕了。既然李煊喜歡,她便想著留給他,至於李煊怎麽處置,都是自己百年之後的事了。但李煊在得知自己的身世過後,便離家出走了。這就是李赫明明對藝術不怎麽感冒,卻偶爾也要逛展,進拍賣行的原因,或許他可以在這裏找到兄長。但白鈞言提起這件事就是搖頭:“完全找不到他人,電話也永遠打不通,郵件永遠不回複……”李赫便說:“你把郵箱給我吧,我嚐試發個郵件給他。”“行,雖然我覺得那家夥的郵箱鐵定是注銷了,有人買他作品誒,竟然都不理人的!視是金錢為糞土嗎。”同一時間,關澤的老洋房內,投影屏上現出美術館的地下管道圖。這幅圖是他從館長電腦裏拷走的。因為宋館長一直以為關澤是他在意大利的那位遠方侄子。“特展從六月上旬到八月底,預計目標在三日後過關。如果想悄無聲息的通過圖書館地下,挖穿四十米長的混凝土,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而加強安保後的江南美術館,就是銅牆鐵壁。隻能啟用n b。”“五月十五日,歐洲pris保險公司上海分公司,將考察江南美術館的安保裝置。如果畫被盜,他們將承擔數億元的賠償,所以北極星會非常謹慎,排除所有的危險性。”伴隨著關澤冷靜得不像話的聲音,投影屏上出現了幾張這家公司的高層照片。“他們有權限以美術館安全係數低為由,帶走法方投保的四幅作品。但我們的主要目標作品,投保公司是意大利assicurazioni generali,和他們安保人員一起來上海的,還有他們的鑒定師,這幅畫有專人監管。”“也就是說,調包法方建交提供的四幅藝術品容易,調包這副睡蓮,難於登天。而最關鍵的是,我們不知道這副睡蓮用了什麽防偽標記。”但在法方四幅畫入場當天,關澤就輕車熟路地將藝術品背後的編碼以及追蹤器的位置搞到手了。投影屏黑白的光落在了他的臉龐上,沙發上還倚靠著四個人,有個頭發金黃的年輕男人,看長相是東歐人,膝蓋上放著厚重的筆記本電腦,眼鏡的反光倒映出滿屏的藍色數據。而李煊自己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他性子孤僻,不喜歡跟人靠得太近,臉上的胡子已經很久沒刮了,哪怕是認識他的人,到了麵前也很難認出他是誰來。唯有一雙露出來眼睛,尚且年輕明亮。另外一張沙發上,坐著渾身酒氣,但雙目精光的老吳,身側是一個看著年紀有四十出頭的白人光頭休斯頓。他們每一個人,在這裏用的都是假名。“最麻煩的,就是銷_贓,如何將這些畫帶走,順利送到我們的買家手中。”這甚至比盜竊藝術品還要困難,因為這裏不是歐洲,是中國上海。-周六這天,白鈞言第一次見到了李赫的朋友。起因是李赫的朋友叫他去打德撲,但李赫已經拒絕過許多次了,這次的理由依舊是:“我今天不方便。”“周六誒兄弟,你有什麽不方便的,你怎麽每天都忙,不會是搞對象了吧!”李赫看著旁邊戴耳機的白鈞言,很難說出“沒有”兩個字。他言簡意賅地“嗯”了一聲。沒有什麽好避諱的。這個月霍敏也會來上海,是他邀約的,想讓霍敏再跟工作中的白鈞言多接觸一下,他相信母親會很喜歡他的白小卷的,或許以後出櫃,她也不會那麽的生氣。而白鈞言最開始也對見他的朋友沒什麽興趣,但說實在的,他對李赫的了解很片麵,都是對方想讓自己看到的模樣,單純善良英俊多金,韓劇都不敢這麽拍!肉眼可見的缺點幾乎沒有。唯一的缺陷應該是前幾天白鈞言問他:“你有什麽缺點是我不知道的嗎?”李赫自然地說:“有啊,我五音不全。”他在音樂上天賦奇差,所以跟隨世界頂尖的老師學習大提琴,至今也隻會拉一首《友誼地久天長》,沒資格表演給白鈞言看,因為他鐵定會笑話自己的怎麽做到比小時代演奏還爛的。“而且我投資眼光很糟糕的。”他賭運很好,在別人眼裏,他隨便買一隻球隊,都能拿前三甲,隨便買一匹馬,總能跑第一,但他也總是在投資上失利,唯一賺錢的投資,是他在懷俄明州買下的林場,現在市值估算已經超過三百萬刀了。所以,他在做公司重大決策的時候會非常謹慎,自己拿不準,會問方秘書,方秘書就會說出利弊來提點他,但還是翻車了兩次,其實他根本不適合繼承李輝的事業。“我還經常被人騙。”白鈞言一聽這話就坐直了身體,很懷疑:“什麽被騙,你經常被騙嗎,騙你什麽?”“……就是網上那些捐款鏈接,我很容易上當的。”很多次了,都不長記性。容易同情心泛濫,相信可憐的陌生人,所以他現實生活中,很少跟來路不明的人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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