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該怎麽辦才好?」戚行低聲呢喃。


    「高鈺,眼下你覺得該怎麽著?」周呈曄問著身旁啜茶不語的高鈺。


    高鈺笑了笑,睨他一眼。「殺了大燕皇帝,你覺得如何?」


    周呈曄尚未開口,戚行已經沉不住氣地道:「我倒認為應該要先救我家爺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人家分明就是布了個局等你自投羅網,你還要傻傻地去嗎?刑部大牢外必定布下重兵,相形之下,說不準皇帝寢宮出現了漏洞,要動手可就容易多了。」高鈺像是壓根沒將戚行看在眼裏,徑自問著周呈曄。「呈曄,你認為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這個嘛……」周呈曄垂眼沉吟著,像是思索可行性。


    戚行難以置信他倆想趁宮中禁衛分布不均,舍爺弑君,正要開口時,瞥見於丫兒站起身,不容置喙地道:「就照高爺的意思去做。」


    「夫人!」戚行瞠目結舌。


    「爺說過,他不在,周府就聽我的命令行事,對不?」於丫兒瞅著他,神色平淡地道。


    「是如此沒錯,但是——」


    「先殺了皇帝。」於丫兒平靜的眸色燃著冷冷的殺機。「我記得爺說過,皇上的命和靖王相繋,皇上一死,說不準靖王也會跟著喪命,況且隻要高掛皇上首級,宮中禁衛群龍無首,也會亂成一團。」


    高鈺頗為讚賞地打量著於丫兒。「那咱們就試試吧。」


    於丫兒看著他和周呈曄,低聲問:「周將軍,你真要背叛大燕?」


    周呈曄不禁失笑。「我隻忠於自己,我入朝為官,為的不是大燕,也不是百姓,而是我的家人。」


    於丫兒輕點著頭,心想爺既找上周呈曄,自然是不會出什麽問題,而高鈺身為大定皇族,想取回江山的野心肯定勢在必得,那麽接下來——


    「咱們先來談談如何拿下大燕皇帝的項上人頭。」於丫兒看著高鈺拿出皇宮配置圖攤開,沉定地細談兵馬人數,詢問周呈曄從哪座門而入,又該要如何避開禁衛,其沉著的表現,讓周家家奴們驚愕。


    於丫兒此刻什麽都不想,她隻做該做的事,隻要能將爺救出,殺了誰都無所謂!突然間,她明白了爺的殘忍,隻是為了顧全她。


    「高爺和周將軍帶著精銳五百潛入,我和舞葉則扮宮女混進宮中,確定爺是否真在刑部大牢。」


    「不成!」從頭到尾都保持沉默的巴律,強硬地駁回。「爺交代過,夫人才是最重要的。」


    「沒錯,要扮宮女的話,我和巴律去就行了。」舞葉沒了平常愛鬧的心情,始終冷著臉。


    「我和爺是夫妻,爺在哪,我就在哪,生死相隨。」於丫兒說著已站起身。「戚哥和巴哥哥進宮先找拾哥,陸哥和肆哥跟著高爺和周將軍,聽著,誰要是先發現爺,誰就先發梨花槍,我要盡快把爺帶回來。」


    爺看重的事不能不管,但對她而言最重要的是爺,不管怎樣,一定要在三更之前找到爺!


    「夫人……」


    「舞姊,你會保護我吧。」


    「當然。」


    「那我就沒什麽好怕的了。」


    周呈曄以職務之便,讓高鈺等人扮成禁衛入宮,再讓其他五百精銳錯開禁衛巡邏的時間分批潛進,最終在幹天宮外找暗處躲藏,聽信號行事。


    至於於丫兒和舞葉則是扮成宮女,從東南角門入宮。於丫兒記住周呈曄告知的路線,沿著六部辦公處往北走,目標是刑部大牢,然而明明離刑部大牢還有一段距離,戒備竟森嚴到每個轉角都設下哨口,經過的禁衛都得說出密語,就連宮女也得經過盤查。


    舞葉拉著於丫兒躲進樹叢暗處,暗暗觀察,記下宮女們的職稱和所任處所。


    「夫人,待會我——」


    「你們在這兒做什麽?」


    舞葉戒備地回頭,驚見是雙葉,不禁拉下她。「雙葉,你跑哪去了?我問了戚行他也不說。」


    「我在牙行裏,那頭總得有人打理才成。」雙葉笑眯細長的眸。「你們就不能稍等我一下嗎?」


    「雙姊……」於丫兒心喜。能多見一張熟麵孔,她的心裏就更踏實一點。


    「夫人別怕,待會呢跟著我走就對了。」雙葉拉著兩人,閃進後頭樹叢,穿過了園子,往一條僻靜小道走去。


    然,走了一小段路後,於丫兒不禁問:「雙姊,你是要帶咱們去哪?」


    「當然是去刑部大牢。」雙葉頭也沒回地道。


    「方向走錯了,該往北才是。」


    舞葉聞言,戒備地看著雙葉徐徐轉過身,目光落在她的腰間,「雙葉,你的玉穗串呢?」


    雙葉故作驚訝地往腰間一按,低喊著,「什麽時候掉的?」出口的瞬間,她已經抽出腰間的軟劍,不由分說地朝舞葉麵門攻去。


    舞葉及時拔出長劍格開,難以置信地瞪著她。「你瘋了嗎,雙葉!」


    「我瘋了?」雙葉笑了笑,手上軟劍連連挑刺,在昏暗之間疾如閃電。「瘋的是爺,他竟然趕我出周家!」


    「好端端的爺怎會趕你走。」舞葉隻守不攻,任由軟劍挑過她的發和臉,滲出點點血珠。


    「不就是因為她!」劍鋒一轉,竟躍過她,直刺向於丫兒。


    舞葉回身下劈她的劍刃,身手飛快地將呆若木雞的於丫兒護在身後。「雙葉,你要是再不住手,休怪我不留情!」


    「來呀,咱們比試時你贏過我的次數屈指可數呢。」雙葉笑著說,軟劍毫不客氣地朝她攻去。


    「你……」舞葉護著於丫兒,臂上腿上被劃開一道道的口子,血染紅衣裙。「雙葉,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姊妹!」


    舞葉聲嘶力竭地吼著,不敢相信她們姊妹倆竟會有短兵相接的一天。


    「所以你應該站在我這邊的,不是嗎?」


    「雙姊……你到底怎麽了?」於丫兒按住舞葉臂上的傷口,血水在瞬間就浸濕了她的掌心。


    「我怎麽了,我沒打算如何,隻要你乖乖地跟我走,我就可以放過舞葉。」雙葉斂去笑意,冷若冰霜地瞅著她。


    「我……」


    「雙葉,難道你是叛徒?」舞葉心痛得無以複加。「你被靖王給收買了?」


    此話一出,於丫兒難以置信地與雙葉對視,等不到雙葉的否認,反倒見她笑了。


    「說什麽收買,不過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罷了,靖王看重我,我當然願意為他效命。」


    「所以就算靖王要殺爺,你也可以坐視不管?」舞葉怒吼問。


    雙葉看向她的身後,淡聲道:「在他趕我走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是我的主子了,舞葉,抉擇吧,跟我走,我會讓靖王留你一條命。」


    舞葉沒有回頭,也知道兩人聲響引來不少禁衛。「我是周家的家奴,一輩子都是,至死亦是!」她抓著於丫兒低語。「夫人,你往左邊跑,要是跑不動了就躲進樹叢裏放梨花槍。」


    「舞姊,咱們一起走。」她緊抓著舞葉,不敢留她一人。


    光看她和雙葉的比試,瞬間就分出勝負,要是再加上趕來的禁衛,她哪裏有活路可見。


    「一起走,誰也別想走!」舞葉殷紅的眸子隱忍著淚。「給我記住,你的存在,讓爺見著就開心,而我的存在,是要護著你讓爺寬心,你不要辜負我!走!」說完瞬間,她已經將於丫兒推開,朝自己最親的姊妹揮劍而去。


    於丫兒踉蹌了下才穩住腳步,回頭就見舞葉拚了命的一輪猛攻,直逼著雙葉往禁衛來的方向退,為的就是替她殺出一條路。


    淚水模糊了她要逃離的方向,她隻能照舞葉所說往左手邊的路跑,哪怕她的腳根本跑不動,她還是用盡了全力去做,因為她不能害舞葉分散注意力,不能讓舞葉因為她而犠牲,在這當頭,她還能找誰救舞葉?


    驀地,她撲倒在地,摔得掌心都磨出血,她無暇查看傷勢,爬起再跑,不管天空閃動著猩紅的閃電,不管大雨早已將她打得一身濕。


    她跑進一座園子,沿著小徑氣喘籲籲的還是狂奔著——


    「夫人!」


    她徐緩地停下腳步,猶豫地回頭望去,就見轉角處走出了拾藏的身影。她站立不動,與他對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時,卻瞧見另一抹身影從拾藏方才走出的轉角出現。


    瞬間,淚水伴著大雨滑落。


    「拾哥……爺說就算天下人皆負他,唯有拾哥不負……」她相信爺,也一並相信著他,可為什麽他和寇久在一塊?!


    為什麽一夕之間,天地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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