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雷文穿上慶典服飾,戴上平常不戴的麵具,輕鬆自在地坐到舒適的高級座椅上。這裏為什麽會設置這種高級得足以匹敵王宮的椅子?因為聚集在此的人們,都是平時習於使用高級品的身份。


    黑市拍賣會。這些拍賣會在王都的暗處揭幕,帶動的金流遠超過台麵上的交易。這裏是入夜之後紳士淑女的社交場所,光是進場就必須繳交龐大的費用,伊雷文坐在這裏無聊地打了個嗬欠。


    「下一件拍賣品是迷宮畫作,鮮明描繪了迷宮內發生悲劇的瞬間……畫中人殺死的不是魔物,而是另一個人。我們從金幣十五枚起標。」


    「二十枚。」


    「二十三枚!」


    建國慶典乃是國家的重大活動,對於黑市拍賣會也造成了影響。這時候出現在舞台上的商品比平時更加珍貴,來自其他國家的競標者也不少。平常在寂靜中進行的拍賣會,隻有這段時間充滿了興奮浮躁的氛圍。


    伊雷文靠在扶手上撐著臉頰,望著眾人爭相競標的模樣,又打了個大嗬欠。


    「大哥也真頑固。」


    他回想起昨天的事。那可是絕大多數冒險者從來沒想過要拒絕的宴會,劫爾卻果斷回絕了。伊雷文嚐試吵著說「我要去、我要去」,但隻是白費工夫。


    他為什麽這麽不想參加?不對,理由根本無所謂。即使是自己能接受的理由,伊雷文也不會為此打消參加宴會的念頭。


    「不管威逼利誘還是操弄情報都沒法控製的人,真的是很麻煩欸。」


    「哎,首領就是為了控製他才到這裏來的嘛。」


    在伊雷文身邊,被強製與他同行的一位精銳盜賊興味索然地這麽回道。


    平時遮住眼睛的劉海往上梳攏,但他和伊雷文一樣戴著麵具,遮住了理應露出的雙眼。要是過度忽視伊雷文的抱怨,胸口恐怕會慘遭肘擊,所以為了自保,他不會忘記適時給予答複。


    「下一件拍賣品,是以獨一無二聞名的迷宮書。這是一本對話集,記錄了冒險者們失去性命的瞬間……恐懼、慘叫、絕望,又或者懷著無法放棄的希望,請各位嘉賓好好品味他們命運凋零的過程吧。」


    「太弱啦。」


    書籍登場了,這是他此行的目標,伊雷文的不滿卻溢於言表。


    沒錯,控製劫爾隻需要一本書,一本極品的書。歸根究底,從劫爾下手根本搞錯了對象。伊雷文對付他的有效手段太少,而且他心意已決,無論旁人怎麽說都不會妥協。


    既然如此,隻要找個能讓他妥協的人,說服那人幫忙就好。世界上隻有唯一一人可以辦到這件事。


    「首領去撒嬌求情一下就好了吧?」


    「他很清楚宣告中立了啊,而且如果有人真的不想去,他也不會強迫,老實說大哥沒有利用這一點真是幫大忙啦。」


    假如劫爾搬出「嫌麻煩」以外的理由,說他真的不想去,利瑟爾會二話不說放棄參加宴會。不過既然劫爾沒有這麽做,隻要伊雷文主張參加,天秤兩端的平衡就得以成立。


    「拿書利誘他一定是馬上奏效啦,但隨隨便便的書應該也沒法打動他……」


    要怎麽讓利瑟爾向參加派靠攏呢?理論上很簡單,如果他選擇中立是因為去不去都無所謂,那麽隻要為他準備參加宴會可以獲得的明確利益就解決了。


    「呃,他看起來確實是很喜歡書啦……但有到可以拿來當王牌的程度嗎?」


    「有。」


    伊雷文說得斬釘截鐵。


    這無疑是一種賄賂,但也是他現在想得到最有效的方法了。既然如此,伊雷文做事從來不在乎手段。當天他就取得了黑市拍賣會上推出珍稀典籍的情報,毫不猶豫地趕了過來。敏捷的行動力算是他的特長吧。


    「隻是,什麽書才足以打動中立的隊長啊……書的價值我又不懂。」


    伊雷文對書沒興趣。他偶爾會探頭看看利瑟爾在讀什麽,但從來不覺得有趣。而且利瑟爾偏好的書籍種類廣泛,難以推斷他的喜好。


    「隻要稀有不就夠了?」


    「要是那麽簡單,我就不用這麽辛苦啦。」


    各種性質惡劣、另有隱情的拍賣品,在伊雷文眼前一樣接一樣售出。


    得標者當中,也有個被伊雷文耍弄過一番的貴族少爺。看他意氣風發參加競標的樣子,還真不懂得記取教訓,伊雷文百無聊賴地看著那副模樣。這次也出價挑釁他一下吧?這念頭一瞬間閃過伊雷文腦海,但他現在沒那個心情。


    「收藏家感覺很方便喔。」


    伊雷文掃視了那些不斷抬高價碼的競標者一圈,冷笑一聲。


    「要是到最後都沒適合的,去拿他們的書來用也是可行。」


    「帕魯特達這邊沒聽說過專門收藏書籍的人欸。」


    「隻要收藏了幾件,裏麵也會有好貨吧。」


    在場的競標者當中,又有多少真正熱愛珍品的人?


    像雷伊那樣知道收藏品真正的價值,發自內心欣賞它的人想必屬於少數。大多數人隻能以標示金額衡量拍賣品的價值,他們自豪的不是珍品本身,而是覺得花費的那些金幣提升了自己的價值。


    雖然也要看運氣,但這些人的宅邸一定充滿了珍稀商品吧。


    「不是啦,這樣不會被罵嗎?」


    「隻要說是你們擅自幹的就好啦,我隻是偶然發現。」


    這段對話已經習以為常,精銳盜賊幹脆地接受了他的說法。他在意的隻有一點:這種借口對利瑟爾管用嗎?


    伊雷文認為沒有問題。在原本的世界,利瑟爾擁有貴族身份,不太可能染指不正當行為。但是來到這個世界生活的時候,他對自己的欲望頗為坦白,隻要與自己和身邊的人無關,無論不法行為還是犯罪他都會一笑置之,想要的東西也會不擇手段弄到手。


    「他大概會裝作沒注意到吧。」


    換句話說,一點問題也沒有。在伊雷文心目中,隻要不被他罵就無所謂。


    「而且,你們不是還收到獎賞了嗎?」


    「……是啦。」


    魔物大侵襲的時候,精銳盜賊們在暗處中奔走,大顯身手,利瑟爾不可能不給予任何回報。


    正當的成果,就應該獲得正當的報酬。在回到王都的路上,利瑟爾找了個時機,向精銳們提出兩種獎勵供他們選擇。


    第一個是休假。隻要伊雷文心血來潮,總是唐突地使喚精銳盜賊,又唐突地丟下他們不管,休假的獎勵就是給予他們一段自由受到保障的時間。雖然普通,但還滿令人高興的。另一個則是——


    『隻限一次,不論你們做出多麽罪大惡極的壞事,我都會允許。』


    利瑟爾口中說出這種話,整個人看起來卻高潔一如既往,笑意不禁湧上他的喉頭。


    精銳盜賊隸屬於伊雷文,並不是利瑟爾的手下。但是,隻要伊雷文還追隨著利瑟爾,精銳們就不能像從前一樣明目張膽地為所欲為。萬一傳出覆滅的佛克燙盜賊團重出江湖的謠言,先前費盡苦心清算的一切都會化為泡影。


    「我們是沒什麽不滿啦。」


    精銳盜賊們並沒有因此感到綁手綁腳。他們隻是不再以組織身份集體行動,個人仍然像從前一樣,愛做什麽就做什麽。


    「隻是,嗯……過這麽久,感覺終於能放鬆一下啦。」


    精銳掩住麵具底下露出來的嘴角,發自內心笑了。


    「真期待。」


    對於他們而言,那就像建國慶典一樣。


    他們對平常的日子沒什麽不滿,但那就像一大節慶一樣,是一種娛樂。一群沒有社會性可言的人物集體引發的一出慘劇,而利瑟爾會允許這場災殃發生,視情況還會幫忙安排相關事宜。


    「話是這樣講,不過還真想不到……」


    「啊?」


    精銳突然抬起頭這麽說,剛才他臉上扭曲的笑容沒有留下半點餘韻。伊雷文看也沒看他一眼。


    「首領,你不覺得嗎?那種人竟然有辦法理解我們想要什麽東西……」


    「畢竟你們都是群瘋子嘛。」


    「太過分啦。」


    但精銳盜賊沒有否認。


    聽了這句話,精銳之中也有些人會否認吧。他們也許會發自內心感到納悶,會說自己隻是正常人。他們奪取他人的東西會感到喜悅,朝著慘叫竄逃的人們背後砍上一刀會感到愉悅,無法理解正當金錢往來的意義。有如和煦日光般的和平,看在他們眼中隻是舞台上的喜劇,但他們仍然會光明正大地堅稱自己是正常人。


    「大侵襲的時候我們也隻在背後行動嘛,來幹一票大的


    也不錯。」


    「之前你們不是在拷問抓來的家夥嗎,那是怎樣?」


    「喔,那個喔。我們看他好像是情報販子,在打聽首領你們的情報,所以保險起見啦。結果隻是個想靠那些消息撈一筆的雜碎。」


    「是喔。」伊雷文點點頭,他完全不感興趣。


    即使哪個精銳盜賊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也不可能隨隨便便被人抓到狐狸尾巴,那種弱者在這個圈子早就死透了。萬一狀況可能危害到自己,把罪魁禍首殺了就一了百了;要是精銳盜賊做的事情對自己有利,那就放任他們為所欲為也無妨。


    「不過,書還是在這裏標到最省事啦。」伊雷文說。


    「是啊。」


    二人就這麽看著拍賣會進行下去。


    如果可以,最好能找到利瑟爾特別想要的那種書。市麵上鮮少出現,別處也無法取得,不能用其他東西取代,現在沒到手就再也無緣的書籍最理想了。


    真的有那種書嗎?就連伊雷文自己也半信半疑。隨著拍賣會逐漸接近尾聲,他也開始思考其他手段了。就在這時——


    「這本書籍的內容,就連是文字還是繪畫都無法判斷。某位商人留下這是古代民族文字的說法之後,就斷絕了音信。有個學者說這是失傳的禁忌魔法,隨後卻發狂自殺。也有人說,這些錯綜複雜的文字列其實是暗號……流出這個說法的人,現在恐怕也已經不在人世了。」


    一本黑色裝幀的書籍出現了。


    「這是一本誰也無法解讀的典籍,可以保證的隻有它數百、數千年的曆史……如果不愛惜自己的小命,不妨標下這本書試試看吧。我們從金幣三十枚起標。」


    「賓果!我出兩百枚!」


    伊雷文確信自己的勝利,響徹會場的嗓音中飽含愉悅。看來約好的獎賞要往後延了,精銳聳聳肩。


    建國慶典第四天,這是王城中舉辦慶祝典禮的日子。


    城堡散發出魔力的光輝,莊嚴卻明朗的音樂響徹整個王都,勾起群眾歡快的氣氛。即使無法參加光彩奪目的典禮,國民慶祝的情緒仍然相當高昂。


    這一天還待在房間裏默默讀書的人,大概隻有利瑟爾了。趁著這次的慶典,他一口氣增加了手邊的藏書量,此時正笑逐顏開地翻閱書本。在全然寂靜的環境裏讀書自然很好,不過外頭傳來的熱鬧喧囂也不錯,反而能集中注意力。


    「為什麽不行啦——」


    這房間裏還待著另一個人,他麵朝椅背,坐在拖來的椅子上,嘟著嘴這麽說道。


    「不是說過了嗎,我保持中立呀。」


    「說是說過沒錯啦……」


    「我不會隻偏袒你一個人的。」


    伊雷文賭氣似地將下巴擱到椅背上。


    在他眼中,利瑟爾平時大都會聽從他任性的要求,盡管劫爾總是說利瑟爾太寵他,利瑟爾還是一樣容許他的行為。當然,身為隊伍一員該糾正的地方還是會被糾正,但實在糾正得太不著痕跡,伊雷文從來不覺得反感。


    換言之,他總覺得自己的意見永遠都會獲得采納,這次利瑟爾卻回絕了,所以他才鬧起了別扭。


    「那就不要管大哥了嘛,我跟隊長自己去不就好了?」


    「那我們就隻是『普通的c階隊伍』而已了,會讓子爵蒙羞喲。」


    老實說,即使隻有他們倆出席,雷伊應該也會熱烈歡迎。但一刀在場與否,意義還是截然不同,周遭想必也會懷疑利瑟爾他們巴結一刀、其實跟一刀不合,或是質問他們為什麽一刀沒有出席吧。


    他們和雷伊都不會真的為了這點小事動怒,但麻煩事還是盡量避免比較好。


    「啊,假如成功說服劫爾的話,你們兩人自己去也不錯呀?」


    「哇靠,尷尬欸……」


    「那樣比較能營造出戰士的氛圍吧。」


    看見伊雷文臉頰抽筋,利瑟爾被逗笑了。劫爾和伊雷文處得並不差,除了利瑟爾以外,他們應該是彼此說過最多話的人吧。


    「劫爾應該會負責好好應對的。」


    「我才不要咧……隊長,你是認真不想去喔?」


    「如果你們要參加的話,我也會一起去呀。請你努力說服他吧。」


    「我就是無法說服他嘛。」看著那道沉穩的微笑,伊雷文垂下肩膀。


    先前,他還在跟劫爾比試的時候提出交易條件,隻要伊雷文打中他一擊就要參加,劫爾勉強點了頭。結果,不論是精銳盜賊們團團包圍的弓箭,還是伊雷文趁隙發動的斬擊,全都被他擋了下來。


    「如果想吃宮廷料理的話,拜托賈吉做給你吃就好了呀。」


    話中透露這次八成無法成行的意味,利瑟爾的視線又落到手中的書本上。盡管伊雷文平時總是任性地將周遭耍得團團轉,這次也明白情勢對自己不利。


    這個話題本來就要這麽結束了。


    「下次我會幫你拜托他的,到時候——」


    「鏘鏘!」


    伊雷文秀出一本書,打斷了利瑟爾的話。


    利瑟爾閉上嘴,目光掃過那本書。封麵上的幾何學圖樣看起來像是書名,書本看起來相當老舊,但是一點也沒有風化。確認了這一點,利瑟爾「啪搭」一聲闔上手邊攤開的書本。


    「(上鉤啦!)」


    伊雷文正中下懷地吊起唇角。剛才利瑟爾斬釘截鐵地說不會偏心,本來還擔心拿書誘惑他是自己想得太美了,不過看來相當有效,有效到令人驚豔的地步。書癡萬歲,伊雷文在心裏比了個勝利姿勢。


    「我已經找賈吉鑒定過囉,這個絕對是超級久遠的古代書。我是不知道裏麵寫什麽啦,但它的宣傳標語是『禁忌的魔法』喔。」


    賈吉鑒定過了,所以一定不會錯。以它的年代,這本書應該已經風化到看了都不敢貿然拿起來的地步才對,現在卻還保存得如此完整,可見那個宣傳一定也不假。效果持續數百、數千年的魔法,以現今的魔法技術不可能辦到。


    「怎麽樣啊?」


    伊雷文偏了偏頭,將古書翻到背麵,他那一頭鮮豔的紅發隨之擺動。封底的右下角草草畫著某種像是簽名的圖樣,看起來不像圖形也不像文字。


    利瑟爾盯著它凝視了幾秒。果然還是不行嗎……伊雷文才剛這麽想——


    「身為冒險者,拒絕貴族大人的邀約實在不是上策。」


    「對吧對吧——!」


    大獲全勝。書癡萬歲,書癡最棒了,哪天這個人說不定會為書毀了一個國家咧。伊雷文邊想著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指尖極其愉快地滴溜溜轉著那本書。


    「那麽……」


    「不行喲!」


    利瑟爾才剛迫不及待地伸出手,伊雷文手一晃,靈巧地移開那本書。順利參加宴會之前,他是不會把書交給他的。雖然不覺得利瑟爾會反悔,但還得讓他加把勁說服那個難以攻陷的家夥才行。


    看見利瑟爾惋惜的模樣,他總覺得心裏湧起了一股原本沒有的罪惡感,不過這時候他沒有妥協。


    「話雖如此,要說動那個狀態下的劫爾感覺很困難呢。」


    「咦——隊長出馬的話易如反掌啦!」


    「也不能這麽說吧。」利瑟爾的指尖撫過手邊那本書,好像要斬斷自己對古書的留戀一樣。


    從相遇到正式組隊足足花了一個月,劫爾是他慎重經營這麽長一段時間才留下來的人。反過來說,假如沒有做到這個地步,他是不可能跟劫爾組成隊伍的。


    竟然說自己能輕易改變劫爾的意願,講得還真輕鬆,利瑟爾露出苦笑。


    「既然想要那本書,我會努力看看的。」


    「期待你的好消息啦!我想看看城堡裏麵長什麽樣子,好期待喔——」


    伊雷文比任何參加宴會的冒險者都還要陰險狠毒,卻說出了比誰都單純天真的話,利瑟爾聽了微微一笑。想打斷冒險者的鼻梁、想吃宮廷料理都是他的真心話,不過說到底,伊雷文想參加宴會隻是單純因為好奇吧。


    「反正最糟的狀況,隻要說我打算和伊雷文兩個人參加,劫爾就會跟來了吧。」


    「隊長,你這方法好暴力喔。」


    「所以這是不得已才用的最後手段呀。」


    看見利瑟爾沉穩的態度,雖然自己是始作俑者,伊雷文還是忍不住有點同情劫爾。


    持續一周的建國慶典,也隻剩下明天最後一天了。


    王宮的典禮是在慶典期間正好過半的第四天舉行,冒險者招待宴會則是在最後一天,第七天。今天是慶典第六天,伊雷文算準時間差不多了,於是來到利瑟爾他們下榻的旅店


    。在房客三三兩兩的旅店餐廳,他看見了陌生的情景。


    「所以說,各位為什麽把這麽重要的事情拖到最後才講!」


    以前差點在旅店跟伊雷文打起來的那位正經八百憲兵長,不曉得為什麽帶著一臉沉痛的表情,正跟利瑟爾他們抱怨著什麽。你以為你哪根蔥啊?伊雷文看了雖然不爽,但利瑟爾他們不著痕跡地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看在二人的分上,伊雷文也沒跟他鬥,隻是走過他身邊的時候順便賞了他後膝窩一擊。


    「——你做什麽!」


    「吵死了。不說這個了啦,隊長,結果如……」


    劫爾凶神惡煞的臉擺出更加凶惡的表情,一張活脫是犯罪者的臉轉向這裏。


    「啊,伊雷文。我順利說服他囉。」


    「你確定?」


    劫爾內心的不悅和不甘願全部寫在臉上,被說服的人怎麽可能這副表情啊,伊雷文不由得仔細確認了一下。按照利瑟爾的說法,他應該沒有使用最後手段才對。


    不過劫爾沒有抱怨,隻是閉著嘴不說話,看來他確實答應要參加宴會了。那就好,伊雷文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你竟敢收買他。」


    「哎呀,這就是所謂最理想的手段吧?你都說我越來越像隊長啦,當然要用點腦子嘛!」


    「手法真卑鄙。」


    劫爾歎了口氣說道。伊雷文嘴上跟他道了聲歉,接著瞄了憲兵長一眼。


    看來關於出席宴會一事,這家夥帶來了雷伊的答複。聽說利瑟爾是在昨天表達參加意願的,這就是憲兵長像老媽子一樣碎碎念的原因吧。


    「不過,子爵閣下的邀約本身也滿突然的呀。」


    「這、這真是不好意思……」


    「我也花了一些時間努力說服劫爾嘛。」


    「謝謝隊長!」


    雷伊提出希望利瑟爾參加宴會的時候,憲兵長也在場。「說得也是,這確實不是立刻能夠隨口答複的問題……」看來他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憲兵長就這麽帶著無法釋懷的表情,轉達了必要事項,達成這項原本的目的之後便離開了旅店。


    「口信的內容比我想象中還要簡單呢。」


    這樣好嗎?利瑟爾目送憲兵長離開,偏著頭說道。


    雷伊帶來的口信中,隻提到兩件事:一是明天他會派人前來迎接,二是他們會先抵達雷伊的宅邸,然後在那裏換乘另一輛馬車前往王城,就這樣。隻有階級a以上的高階冒險者,才能在公會指導下學習應對權貴的禮儀規矩,雷伊不可能不知道這點。


    「是說啊,最危險的應該就我了吧?」


    伊雷文導出和利瑟爾同樣的疑問,隻見他一屁股坐到空下來的椅子上,若無其事地開口。


    「隊長這方麵根本不用擔心啊,大哥也算是……嗯,雖然看起來很凶,但動作又不粗魯。這種事我沒啥自信欸。」


    「我想,隻要雷伊子爵不介意,你也不需要太在乎禮儀問題。不過……」


    說起來,貴族們是為了一睹冒險者的英姿,才參與這場宴會的。


    即使禮儀不夠完備,那也很有冒險者的風格,貴族們也不會期待冒險者展現完美的應對禮儀吧。隻要別太粗魯難看,應該沒有大礙。


    「嗯……」利瑟爾沉吟著看向劫爾,感覺他不太需要擔心。眼見劫爾轉向他的眼神中帶著幾分詫異,利瑟爾回以一笑,又重新轉向伊雷文。


    「我想,你應該維持原樣就好。」


    「也是啦,叫我改我也改不掉。」


    「雖然罕見的態度難免引人注目,但是臨時惡補出來的禮儀,反而會顯得更加笨拙……而且你很有親和力,一定可以吸引女性寵愛的。」


    「女人?」


    為什麽提到這個?伊雷文一臉納悶,利瑟爾露出惡作劇般的微笑,像說悄悄話似地說道:


    「會場上一定有渴望刺激的淑女,請好好拉攏她們替你撐腰吧。」


    伊雷文聽了吊起唇角,利瑟爾則不忘補上一句:「禁止帶出場哦。」「那是要怎樣玩啦?」伊雷文一臉掃興。


    「說是這麽說,但我也不忍心讓雷伊子爵丟臉。伊雷文,你的食量很大,我就稍微指導你一些飲食相關的規矩吧。」


    「嗄!」


    「自作孽。」


    劫爾嗤笑一聲,目送利瑟爾將伊雷文強製帶回房間。


    餐廳裏剩下他一個人,劫爾開始思索明天的事。他想盡可能回避的人物究竟會不會現身?與其說想回避,倒不如說是不想讓他們見到那個人。利瑟爾和伊雷文知道內情會作何反應,實在太容易想象了。


    想到屆時的情形,劫爾咋舌一聲,站起身來。累積的怨氣還是透過打鬥發泄最好,他盤算著該去狩獵哪一座迷宮的頭目,穿過餐廳的門扉。


    「要是被那兩個家夥知道了,他們絕對——」


    他口中低喃的話語,消散在建國慶典的喧囂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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