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與魔鳥騎兵團同行的天空之旅,也迎來了最後一個夜晚。


    隔天早上很快就能抵達阿斯塔尼亞了。拚命趕路的話今天內就能到達目的地,但天候看起來不太樂觀,因此他們決定明天再繼續旅程。


    這裏的氣溫明顯比王都更加溫暖,也感覺得出濕度更高。騎兵團的成員們碰上熟悉的氣候顯得相當愉快,不過利瑟爾和劫爾反而不太適應高溫潮濕的天氣,應該很快就能習慣吧。


    「很有來到了阿斯塔尼亞的感覺呢。」


    「客人,你們明天要在中途下車對吧?」


    「因為要順便繞到我家。」


    「你們下車之後都是徒步?」


    「是呀,我們會徒步進城。」


    「在森林裏徒步行走的危險也不少,路上小心哦。」


    利瑟爾一行人和納赫斯一起圍在營火邊。野營地還是一樣熱鬧,他們閑談的聲音融入在四下傳來的笑聲之中。


    他們坐在腐朽的圓木上,是因為利瑟爾正準備坐到地麵的時候被伊雷文阻止了。利瑟爾說他不介意,但伊雷文堅持說他不想看到利瑟爾坐地板,最後劫爾邊歎氣邊不知從哪裏搬了圓木過來。


    「話說回來……」


    身為阿斯塔尼亞的男人,納赫斯的酒量當然也很好。他一手拿著酒瓶,忽然轉向利瑟爾開口。


    「客人,你們為什麽會跑去拜托西翠?」


    「你是說這趟旅程的事情嗎?」


    「是啊。我記得你們演練的時候和貴族待在一起吧,找貴族跟我們隊長提這件事,應該是比較確實的做法才對。」


    這麽說來……伊雷文一手拿肉一手端酒,也跟著看向利瑟爾。


    這一次雖然是魔鳥騎兵團與騎士的共同訓練,但雷伊身為憲兵統帥,不可能完全沒有騎兵團的人脈。既然如此,利瑟爾大可不必跟西翠交換條件,直接拜托雷伊,他就會二話不說幫忙牽線了。


    麵對納赫斯的問題,利瑟爾沒有回答,隻是緩緩偏了偏頭。


    「城牆上人這麽多,沒想到你竟然記得我們。」


    「因為隻有你們那邊氣氛不太一樣啊。」


    周遭充滿好奇、興奮的氛圍,隻有那五個人冷靜凝視著騎兵團,他們的身影非常鮮明地印在納赫斯腦海裏。不曉得是在評估騎兵團的戰力,還是在尋找敵對時的抗衡手段,或者是在計算他們的利用價值?


    「是因為那個陰鬱中年美男超顯眼吧?」伊雷文說。


    「伯爵那時候看起來很不情願。」


    「誰叫他習慣繭居還跑出來露臉。」劫爾說。


    現在回頭想來,納赫斯倒覺得他們隻是很尋常地在享受那場演習而已。


    「你跟那些貴族看起來滿要好的,也不像是護衛身分。」


    「隻是子爵好意邀請我們,說反正都要觀戰,不如到城牆上而已。」


    「那拜托他牽線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這個嘛……」


    納赫斯這麽問並不是在刺探什麽,隻是純粹的疑問。


    該怎麽回答呢?利瑟爾別開視線。說他一次也沒想過拜托雷伊是騙人的,但這個念頭一浮現腦海就立刻被他否決了。把個中緣由告訴納赫斯真的好嗎?


    「這一次的事情,有點不方便拜托雷伊子爵。」


    應該沒關係吧,利瑟爾乾脆地開了口。


    畢竟伊雷文正吵著問「為什麽、為什麽」,一副很想知道答案的樣子,劫爾也催促他回答似地看了過來。利瑟爾基本上重視效率,這次卻多費工夫跟西翠交換條件,他們想知道背後的原因吧。


    「不方便,是隊長不方便喔?」


    「是不會對我造成什麽困擾。」


    利瑟爾端起擺在身邊的玻璃杯,當然,杯中裝的隻是清水。坐在火堆邊容易口渴。


    「我隻是想,還是小心一點,不要留給撒路思太多猜忌的空間比較好。」


    「……嗯?隊長離題了?」


    「沒有離題喲。」


    這時候聽見這個國名實在太出乎意料,伊雷文皺起眉頭。利瑟爾移動到其他地方,跟撒路思有什麽關係?納赫斯好像也這麽想,詫異的表情都寫在臉上。


    隻有劫爾在稍事思考之後,使勁皺起臉來,大概想到了什麽原因。


    「你那已經是職業病了吧。」


    「我想也是。」


    利瑟爾苦笑道,劫爾放棄似地喝乾了手中的酒。


    隻不過是冒險者換個據點而已──話雖如此,利瑟爾顧慮的事情已經超越一介冒險者的層級了。但這種顧慮是完全多餘的嗎?倒也不能這麽說。


    「咦,什麽啊?我完全聽不懂欸!」


    「我也完全不懂。」


    看見他們二人心照不宣地交談,伊雷文和納赫斯出聲說道。


    「副隊長先生聽不懂是正常的,但伊雷文應該知道才對喲。」


    利瑟爾有趣地眯起眼朝著他們倆笑了,又敦促伊雷文:「來,你仔細想想看。」


    即使隊長你這麽說……伊雷文仍然皺著眉頭,咬著玻璃杯的杯緣。利瑟爾究竟有什麽必要顧慮撒路思?雖說是顧慮,利瑟爾也並未特別小心注意,隻是「順便」考量一下的程度而已。


    「嗯……」


    過了數十秒,伊雷文還是用牙齒喀啦喀啦咬著玻璃杯邊緣,一邊嗯嗯啊啊地沉思,看他差不多到了極限,利瑟爾開口。


    「提示一……」


    伊雷文一聽,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我們在魔物大侵襲的時候非常活躍。」


    「嗯?啊,聽說你們那邊發生了大侵襲哦。為什麽你們會活躍……對哦,你們是冒險者。」


    不曉得納赫斯本來把他們當成什麽了。


    「提示二,大侵襲的幕後黑手是撒路思的要人。」


    下一秒,納赫斯感覺到自己渾身冒出冷汗。


    緊接著他不寒而栗。為什麽?因為現在利瑟爾說出口的無疑是國家機密,知道了很可能危及自己的小命。這件事一旦傳到阿斯塔尼亞的高層耳中,甚至能撼動國家之間的邦交,他卻說得這麽輕易、這麽乾脆。


    納赫斯把酒一飲而盡,試圖叫自己冷靜。但他怎麽可能喝醉,他現在連酒的味道也嚐不出來,甚至連剛才累積的醉意都不曉得去了哪裏。


    「提示三……」


    不要告訴我!納赫斯這麽想卻發不出聲音,利瑟爾也沒有住嘴。


    「阿斯塔尼亞是與帕魯特達爾友好的國家,距離又遙遠,是絕佳的藏身之處。」


    「嗯……」伊雷文一派輕鬆地思考起來,納赫斯則正好相反,頭腦全速運轉。


    大侵襲的幕後黑手是撒路思的要人,利瑟爾他們在這次事件當中非常活躍,也就代表他們與那個主謀有過不小的瓜葛。上一次建國慶典,撒路思也派遣了表示友好的使者前往,可見大侵襲的事並非撒路思的本意。


    換言之,雖然還不至於敵對,但兩國之間的邦交關係現在變得非常複雜。


    「你為什麽要把這件事告訴我!!」


    「因為你問了呀。」


    「你隨便跟我說是秘密也好,我就不會再問啦!」


    納赫斯無暇注意到酒瓶不知何時已經滾落地麵,他抱著頭苦惱不已。


    聽見他的呐喊,附近的騎兵們跑來觀望這邊發生了什麽事,納赫斯憑著勉強殘存的理性把他們趕回去了。可不能讓他們聽到這種情報,他自己也不想聽。


    「啊──原來是這樣喔?」


    伊雷文也恍然大悟似地眨眨眼睛說。


    「是說平常會有人想這麽多喔?我們隻是冒險者而已欸。」


    「盡管沒有確切證據,還是會考慮到這個可能性吧。而且到處都有這種人呀,即使是一點小事也要扭曲成對方刻意針對自己。」


    「是被害妄想的意思?」


    「差不多。什麽都沒做,這種人也會自己激動起來,根本跟不上他們的想法。」


    利瑟爾說得非常寫實,是親身體驗嗎?劫爾和伊雷文定睛看向他。


    如果是利瑟爾的話,一定可以妥善應付這種人吧。不過,假如哪個國家的統治階層真的有這種人,那利瑟爾對撒路思的顧慮確實也不是杞人憂天。


    「怎麽說咧,大哥說這是職業病實在太貼切啦。」


    「對吧。」


    在他們三人隨口開玩笑的這段期間,納赫斯的腦袋已經推論出了他不想要的答案。


    建國慶典時撒路思搶在第一個派遣使者,表示他們承認了自己國家的過失,也就代表他們正確掌握了事件經過。換言之,必定也掌握了與幕後黑手扯上關係的冒險者的相關情報。


    利瑟爾他們無疑正受到撒路思矚目,或許也有人對他們沒什麽好感。如果他們三人在貴族的


    幫助之下,與魔鳥騎兵團一同移動到阿斯塔尼亞……


    「誰想得到會扯到這麽嚴重的事情……」


    難保撒路思不會認為是國家有意庇護牽涉這次事件的冒險者,讓他們到阿斯塔尼亞避難──也就是說,對方可能會認為帕魯特達爾將打擊了撒路思要人的冒險者當作立下功勞的英雄看待。


    「不過,應該是我想太多了。」


    「這一點也不像冒險者該顧慮的事情啊!」


    看見利瑟爾露出溫煦的笑容,納赫斯無法理解地呐喊。


    「為什麽要站在國家的角度思考事情!還說是職業病,該不會你真的是貴族還是王族吧!!」


    「都說不是了,我隻是普通的冒險者呀。」


    「是冒險者就不要思考國政!!」


    「啊,這是冒險者歧視。」


    「呃,是我失言了,抱歉。」


    他已經情緒不穩定了。


    「總覺得我好像莫名其妙被罵。」


    「也不算莫名其妙吧。」


    「是說啊,如果是那個子爵大爺的話,感覺就算知道這件事還是會幫隊長牽線欸。」


    聽著利瑟爾他們的交談聲,納赫斯自暴自棄地拿起酒瓶。


    隻能忘掉這一切了,否則自己的內心無法恢複安寧,待會就裹在可愛搭檔的羽毛裏睡吧。納赫斯邊祈禱邊把酒灌下喉嚨。


    酒精流過喉嚨的燒灼感,是他現在唯一的希望。


    「喔,這家夥喝得好豪邁喔,我也來喝!」


    「伊雷文,你最近喝太多囉。你一喝醉就會在睡覺的時候脫衣服,還會不知不覺貼上來,很熱耶。」


    「你昨天晚上把他推到我這了吧。」


    「因為劫爾一被他貼上去就會把他踢開呀。」


    「咦……我早上醒來確實是半裸的啦,但會貼到別人身上還是第一次聽到欸,真的假的?」


    感情真好,不錯啊。納赫斯遲鈍的腦袋隻浮現了這個想法,便失去了意識。


    隔天,天氣幸運放晴,利瑟爾他們迎接了非常神清氣爽的早晨。


    「整片都是綠意呢。」


    「我也沒從上麵看下去過,感覺好新鮮喔。」


    魔鳥車有如在空中滑行般移動,利瑟爾從車窗俯瞰底下的風景,不禁發出讚歎的歎息。


    樹木填滿了整片大地,毫無空隙,比起森林更像熱帶叢林。濃密的樹叢隻有在縱橫流過大地的河川水麵才會中斷,但是也絕不讓人窺見叢林內部的情景。


    偶爾看見樹木搖晃,利瑟爾和伊雷文總會興高采烈地討論那到底隻是風吹草動,還是巨大的魔物。劫爾坐在一旁心想,在森林裏徒步行走真是太麻煩了。他一點也不浪漫。


    「啊,副隊長先生。」


    魔鳥振翅的聲音夾雜在風聲裏靠近。


    利瑟爾朝那裏一看,納赫斯麵色如土,一臉身體狀況差到極點的樣子,手一直不停撫摸自家魔鳥的頭。但他摸得有點太頻繁了,魔鳥覺得很煩似地甩了甩頭。


    「我什麽也不記得!!」


    「你宿醉了嗎?」


    「啊!」


    納赫斯一開口就發出迫切的呐喊,聽見利瑟爾的聲音才恢複正常。


    「他那樣絕對有事吧?」


    「罪魁禍首倒是完全不在意。」


    「哎呀,隊長的作風嘛。」


    利瑟爾昨晚隻是回答了對方的問題,沒什麽好介意。


    「隊長這種不是厚臉皮,而是根本不覺得自己有錯的地方我真的超喜歡的啦。」


    「這家夥做事真的從來不留下自己的把柄……不過他想必早就知道結果了,這也是當然。」


    二人暢所欲言,利瑟爾毫不介意地裝作沒聽見,望向與魔鳥車並排飛行的納赫斯。


    一看就知道他宿醉,這種狀況下騎乘魔鳥沒問題嗎?不過想起他對魔鳥的愛,坐在魔鳥背上的搖晃應該也像搖籃一樣能夠安定心神吧。


    「這沒什麽,阿斯塔尼亞的男子漢可不能被宿醉打敗。不說這個了,你們的目的地是哪裏?應該在這附近吧。」


    「伊雷文?」


    「啊……大概快到了。」


    伊雷文從利瑟爾身邊探頭看向窗外,含混答道。


    他自己也不太肯定,畢竟他已經離家十年以上,期間一次也沒有回家,總不可能從高空一看直接指出準確的位置。


    「那我們先稍微減緩速度。我會和負責牽引魔鳥車的騎兵一起送你們到目的地,其他成員就繼續前進吧。」


    「這樣好嗎?」


    「嗯,阿斯塔尼亞就在前麵而已,來到這一帶就不用擔心了。」


    無限延展的森林彼端,朝遠處凝神望去,可以看見反射陽光的海麵。


    阿斯塔尼亞就位於這片叢林與海洋的交界,現在還看不見城市本身,不過以魔鳥的飛行速度,不消一小時就能抵達。


    「那就麻煩你們了。」


    「嗯,你們稍等一下。」


    接著,納赫斯一口氣駕著魔鳥攀升,往隊列前頭飛去。


    是去向隊長報告吧。他辦事機靈又能幹,實在很適合當副官,利瑟爾邊想邊縮回探到窗邊的頭。


    「話說回來,我們要怎麽降落呀?看起來好像沒有足以讓整輛魔鳥車降落的空地……」


    「用繩索吊下去吧?」伊雷文說。


    「哪可能。」


    劫爾立刻否決道,利瑟爾則在一旁認真思考繩索垂吊的可行性。


    騎兵團的技術精湛,為他們把整輛魔鳥車降到了地麵。


    利瑟爾一行人正沙沙走在林間獸徑上。獸徑隻勉強保持著道路的樣貌,地麵凹凸不平,並不好走,再加上時不時有魔物出沒,他們前進的步調緩慢。


    「驅逐魔物的香,對魔鳥果然也有效呢。」


    「要不是這樣就能直接在家門口降落了說。」


    不愧是能讓他們在這種地方安居的焚香,伊雷文老家的焚香功效非常顯著。在伊雷文嗅到些微香氣的同時,魔鳥也不願繼續靠近。


    因此,他們降落的地點距離伊雷文家還有一小段距離。「那就回頭見啦。」納赫斯等人和他們簡單道別後就飛走了。


    「這不是平常的獸徑。」劫爾說。


    「咦?」


    「是人開拓出來的吧。」


    聽見劫爾這麽說,利瑟爾也不經意看向地麵……但他不可能分辨得出來。


    確實,途中他們沒有必要撥開草木前進,而且總覺得腳下的地麵被踏得很紮實。不過如果有大型魔物經過,也不難形成這種獸徑吧。


    利瑟爾完全無從比較,因此看不出端倪。自己果然還差得遠,他兀自點頭。


    「這條路大概是我爸在走。」


    「我記得教你打獵的就是令尊吧,伊雷文。」


    伊雷文追蹤著唯人無法察覺的氣味,伸手往小徑旁邊一指。


    「你們看,那邊有陷阱,應該是我爸沒錯。」


    「哦,是狩獵用的陷阱嗎?」


    經過旁邊的時候,利瑟爾和劫爾探頭看向伊雷文所指的林木空隙。


    那是個大得超乎想像的地洞陷阱,凹陷的洞穴當中伸出一隻不曉得什麽生物的前肢,長著巨大的利爪,正喀啦喀啦挖著洞穴邊緣。這景象相當震撼。


    「收獲豐富呢。」


    「太扯了……」


    原來如此,利瑟爾一副心領神會的模樣;劫爾則正好相反,麵無表情地看著那裏。這畫麵實在太過詭異,他無法感到佩服。


    「伊雷文也很會運用陷阱,不曉得是不是比較像爸爸?」


    「性格那麽惡劣的人竟然還有兩個,糟透了。」


    「大哥好過分!」


    伊雷文輕佻地笑道,一邊跨過地麵突起的樹根。


    「不,我想他們父子的性格應該……」


    「不像喲!」


    「我也是這麽想的。」


    劫爾已經把他父親的模樣徹底想像成年紀增長的另一個伊雷文,但利瑟爾則覺得這不太可能。假如兩個人都是伊雷文這種個性,肯定非常不對頭,但一眼就看得出伊雷文還滿尊敬父親的。


    「早知道要跟伊雷文的父母親見麵,我就會準備伴手禮了。」


    忽然有什麽東西落到利瑟爾手上,是水滴嗎?他一邊仰望照進葉隙間的陽光,一邊往前進。


    「我爸媽不會在意那種事情啦!」


    「喂,注意腳邊。」


    「啊,謝謝你。那你父母是什麽樣的人呀?」


    「什麽樣喔……就很普通啊?」


    劫爾毫不掩飾地投以「誰會相信」的目光,實在太失禮了。利瑟爾一瞬間煞住腳步,打算利用身後劫爾前進的慣性撞他。但劫爾立刻看穿他的伎倆,不僅跟著停下來,還反過來啪地搧了他後腦勺的頭發一下。失敗了,利瑟爾笑著再度邁開步伐。


    「啊,不過我爸可能不在家。」


    「


    到阿斯塔尼亞去了嗎?」


    「不是,因為他是超嚴重的路癡。從以前開始,他一整年大概隻有一半的時間在家吧。」


    叢林裏視野不佳,又整片都是相似的景色,路癡在這種地方不是很致命嗎?但據伊雷文所說,他父親放著不管不知為何就會自己跑回來了。


    父親迷路之後常常帶著途中狩獵到的陌生獵物回家,母親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伊雷文說。好有特色的家庭。


    「蛇這種動物應該沒有歸巢本能才對呀。」


    「不重要吧,反正人會自己回去就好了。」


    劫爾有點不想管了。


    「以前我跟著老爸去打獵啊,有時候我們一連好幾天都不回家,本來以為很正常,後來發現應該是因為他一直迷路。」


    無論是野營、在叢林中行走,還是狩獵陌生的動物,這些伊雷文都樂在其中,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娛樂吧,因此他說得很輕鬆。


    從小就習慣了,也難怪他不覺得哪裏困擾。利瑟爾想著,忽然聞到某種香氣,不同於樹木潮濕的氣味,是帶有清涼感的柑橘類香味。但是環顧四周,也找不到任何不尋常的東西。


    「這個香味是……」


    「啊,隊長你也聞到囉?快到我家了喲。」


    正如伊雷文所說,他們走沒多久,眼前的景色就變了。


    叢林中密集生長的樹木隻有在這一帶不見蹤影,人為整頓出一座小型廣場大的空間,空地中央佇立著一間原木打造的小木屋。


    屋前掛著藤蔓編成的圓形籠子,焚香的煙霧從籠中嫋嫋升起。


    「真是個好地方呢,雖然庭院比房子本身還要引人注目。」


    「都是獵物吧。」


    循著利瑟爾的視線看去,狩獵的成果吊掛在院子裏排成一排。


    巨大的熊(口中露出巨大獠牙)、巨大的魚(頭上有角)、巨大的鳥(嘴裏長著牙齒),還有其他各式各樣的獵物。


    「你的劍術是自學的吧。你父親應該不會打鬥?」劫爾問。


    「對啊,他打獵隻靠陷阱。」


    用陷阱就能獵到這麽多動物真是太厲害了。


    如果伊雷文完整承襲了父親的技術,那也難怪他的陷阱有時候這麽殘忍惡毒……簡單說,他把能夠捕捉魔物的陷阱用在人類身上了。


    「這就是英才教育吧。」


    「是啊,但方向錯了。」


    利瑟爾一邊佩服,一邊爬上通往玄關的階梯。伊雷文走在他前方搶先到了門口,毫不猶豫打開大門。


    「我回來了──」


    若無其事的態度,一點也不像十年左右沒回家的人。


    想必是聽見了他的聲音,從屋內深處啪搭啪搭傳來一陣腳步聲。為了避免打擾伊雷文和家人重聚,利瑟爾和劫爾站在他身後幾步之處,他們看見門另一端有個栗色頭發的人朝這裏走來,隨著距離逐漸接近,對方也逐漸放緩速度。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位額頭上長著鱗片的女性,年紀看起來跟伊雷文差不多。是他的姊姊嗎?二人悠然望著這一幕。


    「老媽,你長相為什麽永遠都不會變啊?」


    「你……」


    聽見令人震驚的事實,利瑟爾和劫爾忍不住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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