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差多久的問題,這是規則,要是國際攀岩協會那些人抓到違規,又得黑我們虐待兒童......這個行為我們真的不敢鼓勵。”  “不鼓勵可以,獎金——”  “被收回了。”那頭人的聲音嗡嗡,像惱人的蒼蠅,“我們也沒辦法,上麵不批,我們不能發......”  藍山掛了電話,煩人的蒼蠅死在天花板上。  柏舟一看著他,從他臉上捕捉到暴躁。  “我的八百塊.....”藍山少有地生氣了,他氣急地在屋子裏繞圈,舉起桌子上的書想砸,看到柏舟一在邊上,又重重放下。  藍山火堵在胸口,悶聲道:“這真是......白爬了!”  “沒有。”柏舟一說,“你拿了冠軍。”  “什麽用都沒有的冠軍!”藍山很生氣,柏舟一的冷靜讓他更煩躁,比六歲小孩失態則讓他在失態之餘還有些難堪。  這個冠軍對藍山來說不是輕飄飄一句話那麽簡單,這是他回來後第一個獎,是他此生第一份對攀岩的鼓勵。  怎麽能說取消就取消了。  藍山有點傷心,一些微妙的迷信還讓他覺得不舒適、不安心。  他有些氣惱柏舟一怎麽能一點都不為此生氣,連一絲情緒波動都無。  柏舟一站在一旁,像個旁觀者,說:“有用。”  藍山扭頭看柏舟一,幾乎是在瞪。  柏舟一在他怒視下仍然冷靜:“但如果你想就此放棄攀岩,我很讚同。”  在高中食堂,扔下筷子的柏舟一說完“不要拖累我”後,也說:“放棄攀岩”  此刻,6歲的柏舟一的神情和16歲的柏舟一一模一樣。  一樣地讓人反感。  藍山閉上眼,把刻薄的十六歲柏舟一趕出腦海,問:“你要和我吵架嗎?”  “我不想....我沒有。”6歲的柏舟一不明白藍山為什麽忽然生氣了,有些慌亂,這讓藍山做出些區分,但未能完全平息怒火。  “對不起,我有點生氣……你先回家吧。”藍山努力放平聲音,讓它不要聽起來像一塊隨時要爆炸的c4炸藥。  “哦。”柏舟一輕輕捏下衣角,“我惹你生氣了嗎?”  “沒有,不是因為你。”藍山撒謊了,他學著十六歲柏舟一的口吻,那種令人煩躁的冷靜腔調,“但是我現在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你先回家吧。”  柏舟一安靜幾秒,拉門走了。  藍山想他可能也有點生氣了,因為自己無緣無故發脾氣。  但他心中亂成一鍋粥,實在沒心思追上去安慰。  藍山忽然意識道,自己回來以後,幾乎沒有在“重大事情”上對比前世有所改變。  買房也是,學攀岩也是,現在離婚也是……  凡是不符合前世走向的支路,都被悄聲無息地堵死了。  那柏舟一的性向,蘇思婷的消失,19歲的墜崖……  藍山細微打個哆嗦,他還是決定再努力一把,相信事在人為。  於是他在晚餐時,再次向父母提出借八百塊,幫蘇思婷媽媽離婚的請求。  他這次說得很委婉,將找離婚律師的行為包裝成一個“建議”。  但鄭媛還是聽出來,表示了反對。  “她同意這個‘建議’嗎?”她問。  “......沒有。”藍山說。  雖然蘇思婷說有媽媽近期想法有鬆動,但很遺憾,她仍是沒有下定決心。  “那就是了。”鄭媛說,“你不可能強迫她離婚,我們也不會幫你去讓一個沒有離婚想法的人離婚......等思婷媽媽同意了,我們會幫她找律師的,沒必要你們給錢。”  藍山還想說什麽。  藍軍生敲敲碗,打岔:“家裏還有酒嗎?”  “又喝?少喝點吧你。”鄭媛扭頭斥道。  “一點點,一點點。”藍軍生比出一點的手勢,憨笑道,“老婆大人批準一下。”  “酒鬼。”鄭媛瞪他一眼,但還是起身,把藏起來的酒拖出來。  “爸。”藍山急切地問,“你.....”  “爸爸。”藍軍生不滿,“你才多大啊,就學會省音了。”  “爸爸......“藍山說,”你能給我八百嗎?”  “欸。”藍軍生心滿意足,他說,“我哪裏有八百,我一個月才五百零用,你得找你媽要。”  藍山:......  鄭媛帶著酒回來了,藍軍生眉開眼笑,抬頭說:“謝謝老婆。”  他把酒杯拿出來,倒小半杯,在鄭媛發飆前停手。又問:“我們藍藍要不要嚐一口啊。”  藍山神情冷漠,用“你沒錢,你說屁”的眼神瞪著他。  “那就是不要。”藍軍生愉快地蓋上蓋子,自告奮勇道,“我去放起來。”  離開餐桌時,他對藍山笑笑,一語雙關地說:“聽媽媽的話。”  藍山放下碗,跳下椅子:“我吃好了。”  “欸——這孩子……”  藍山回到房間,沒要到錢讓他更感挫敗。  他當然知道如果蘇思婷媽媽不同意,自己不能強迫她離婚,但他同樣知道不離婚的後果。  麵對淒慘的未來,即便改變的可能性再微小,也得允許人做出些蜉蝣撼樹般的微小努力。  但現在問題是,未來可能是固定的,努力的可能性都被封死了。  藍山窩在床上,思維逐漸發散,人也愈發躁慮。  如果蘇思婷的悲劇是必然的,那柏舟一家的悲劇是不是也是必然的,又或是自己的悲劇也是必然的。  他重生回來這一遭,什麽也改變不了,隻能是望著眾人按部就班走上分崩離析的老路。  柏舟一和他說:“你走吧”  藍山抓起枕頭,重重摔在地上,同時也把自己摔進被子裏。  他太傷心又太憤怒,沒有聽見門鈴響動,鄭媛和誰打了聲招呼,拖鞋在木地板發出踢踏聲響,有人向他奔赴來。  藍山身上倏然一沉,掀開被子發現柏舟一撲了上來,神色鮮活得像個假的柏舟一。  他還沒來得及感歎自己白日做夢了,就見柏舟一手一亮,紅彤彤的鈔票閃瞎眼般排開。  “咖啡崽!”柏舟一坐在他身上,很嚴肅又有點得意地宣布,“我要到錢了,你不許再生氣了!”  作者有話說:  #柏舟一有錢且疼老婆#第十九章 第一卷 終   藍山猛地把被子掀開,驚愕道:“你哪來的錢?”  “爸媽給的。”柏舟一說,“我同意去參加國家人才選拔,他們給錢。”  看來是做了置換。  藍山搜尋下,記憶裏柏舟一和自己一起長大,沒去過什麽國家人才隊,但他還是質疑:“這有什麽好不同意的,人家邀請函都寄來了。”  “我不同意。”柏舟一說,“我不想去,累。”  這就是騙人了,柏舟一可是沉醉題海的數學怪才,做難題對他來說不僅不是折磨,甚至可以說是享受。  藍山說:“你撒謊。”  “沒有。”柏舟一顯然不想對此發表意見,說,“要快點把錢給蘇思婷。”  藍山這才想起這茬,三千塊在兩個六歲小孩手上確實不對頭,他問:“你最近有見到蘇思婷嗎,她媽媽那邊怎麽說?”  “考試見了,她說她媽媽和律師聯係過了,但還在猶豫。”  都聯係律師了,那不就差臨門一腳。  藍山心下一喜,跳起來說:“那趕緊把錢給她吧。”  說幹就幹,藍山纏著鄭媛要了蘇思婷家的聯係方式,然而座機電話打不通。  多半是那個酒鬼爹發酒瘋把電話線切了,蘇思婷之前提過。  再打給蘇思婷媽媽,也無法聯係上。  藍山有些急了,和一個瘋子住在同一屋簷下,任何失聯都容易讓人聯想到不好的事。  他想直接帶著錢殺到蘇思婷小區,幹脆利落地拍在那便宜爹臉上讓他滾蛋。  但是柏舟一製止了他。  “現在是晚上。”柏舟一說,“阿姨不會讓你出小區。”  夜晚確實不大適合低年級的小學生亂走。  “我偷偷去。”藍山說。  “你知道蘇思婷家門牌?”柏舟一說,“這個點問不到人。”  藍山抬頭看鍾,快十點半了,街上很安靜。  他隻得妥協:“好吧,我明天放學去。”  “我們。”柏舟一糾正,“我和你一起。”  “當然,錢在你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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