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藍山把被子放在床上,拍拍鼓囊的被褥,想說人生總有意外,但他轉回身,看見柏舟一的眼神,又什麽都不想說了。 他轉回去鋪被子,說:“行、行,我們天才小舟一,你說啥就是啥。” 他想,天才就該待在伊甸園裏,遠離世俗的苦難,柏舟一還小呢,十四歲,正是意氣風發的年齡,這個年紀住在理想國沒什麽不好的。 柏舟一就該一輩子待在理想國裏,他值得所有的如願以償。 藍山正想著,忽然肩膀被人一掰,失去重心,側翻摔在床上,把剛鋪開的被褥壓出亂七八糟的褶皺。 “哎我去。”藍山沒叫喚完,就見一隻手撐在身旁,把可憐的被褥壓出更可憐的褶皺。 柏舟一撐在他身上,低頭看他,神色依舊是淡淡的,隻耳尖帶著點醉酒的紅。 “你呢?” “我什麽?”藍山不解,迷茫地抬頭反問。 “你不想我嗎?”柏舟一問。 溫馨提示,無論是喝酒還是帶男朋友回家,都要到十八歲以後再做噢,不要學小柏和咖啡崽第三十二章 他降落在柏舟一心上 “喂?”藍山被罩在床上,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柏舟一挨得有點近,雖然他們同吃同住許久,挨得近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但這次靠近似乎和平時不一樣。 藍山從空氣中揪住一絲詭異的尷尬,薄荷和冰啤的涼醺與柏舟一看不盡的眼神一同籠下來,藍山被壓得頭昏,恍惚間十九個十九歲的柏舟一站在他麵前齊聲高呼“我是同性戀”。 藍山當然知道他是同性戀,藍山知道十來年了。 但沒有一刻知道得像如今這樣顯著。 藍山腦門上青筋突突跳,有史以來第一次,他的gay達尖叫起來。 藍山極力想讓那報警器一樣的東西安靜下去,他努力說服自己柏舟一望來的視線中不帶侵略性而是同窗情誼,他把自己一百出頭的數學卷在腦海中過一遍,成功安定下來。 很好,柏舟一就算是gay,也不會喜歡數學不好的男人。 藍山舒坦了,他用膝蓋輕頂下柏舟一,調侃道:“可以啊,哪個電視劇裏學的?” 柏舟一對他回避問題的做法很不滿,用腿把藍山的膝蓋壓下去,再問:“你有想我嗎?” “有有有,怎麽能沒有呢?”藍山侃道,“你可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想你我還是人嗎?” 柏舟一剛緩的神色又冷凝起來,看得藍山也咯噔一下,他看柏舟一眉頭逐漸收緊,心中警報也隨之雷動。 不好,這個神色,要麽要出櫃,要麽要吐了。 藍山虔誠地希望是後者。 然而柏舟一哪個都沒有,他眉頭越皺越緊,眼睛也眯上,手抬起揉太陽穴,好像試圖緩解酒醉的頭疼……他手抬到一半,身體一歪,轟然倒在藍山身上。 藍山被他壓出一聲慘叫。 柏舟一不運動,但該有的肌肉一點沒少,他就是老天哭著喊著追著喂飯的寵兒,不用練就有一身漂亮的肌肉線條,好像他坐書桌前思考奧數題時,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一起幹了似的。 何況他還高,骨頭沉,這跌下來,藍山覺得自己是被書架壓了,棱角硌得又疼又麻。 柏舟一已經開始趴在他肩頸細微打鼾,像一隻吃飽喝足的緬因貓。 藍山不知道世界上有沒有近一米八的緬因貓,他沒好氣地把柏舟一掀了個個,讓他不規整地躺在床上。 藍山齜牙咧嘴地揉揉被砸疼的肩膀,越想越氣,轉手狠狠捏上柏舟一的臉,把他的嘴揉得嘟起,少有的看起來不太聰明。 “你喝酒,嗯?讓你未成年喝酒,醉了吧!”藍山惡狠狠蹂躪幾下柏舟一的臉頰,鬆開手。 得,又瘦了。 最好是做奧數題做的,不是想我想的。 藍山嘟嘟囔囔,費勁從柏舟一身上摸出手機,一開機幾十條潘詩消息跳出來,把他毛都攆得炸了起來。 藍山哆嗦地用柏舟一加自己的生日解鎖,點開微信。 潘詩發起了七八次語音通話,發了上百個問號,幾個小時後,柏舟一分享定位。 首都機場。 很酷、很帶感、很柏舟一。 潘詩再沒發來消息。 藍山默了。 他手指滑動,發出一個“跪下道歉”表情包。 小黃人前麵跟了個巨大的紅色感歎。 很紅、很刺目、很潘詩。 潘詩憤怒地把柏舟一拉黑了,藍山隻能換自己的手機,出於心虛,他甚至沒敢給潘詩打電話,隻發微信說【幹媽,我接到柏舟一了,他今天住我宿舍】 潘詩秒回【好的,麻煩咖啡崽了~玫瑰玫瑰玫瑰】 藍山說【舟一可能太累,已經睡了,明天我讓他給您電話】 潘詩回【好的,菜刀菜刀菜刀】 【潘詩撤回了一條消息】 潘詩【好的,微笑微笑微笑】 藍山覺得那微笑瘮人,哆嗦著熄屏,保險起見又把手機關機,他去洗手間簡單衝了個涼水澡,刷完牙回來,柏舟一睡得平穩,身體也四平八穩地占據了大半個床鋪。 藍山氣不打一處來,點著他額頭惱道:“你這樣……” 他想詛咒柏舟一,一時半會兒又沒有合適的詞,最後隻能惡狠狠說:“連男老婆都討不到!” 罵完,他舒坦了,把被子從柏舟一身下扯出來,躺上床,一屁股把柏舟一頂開,閉上了眼。 兩個手長腳長的男生睡一張小床的結果就是誰都沒睡好。 藍山起來腰酸背痛,柏舟一的表情也不好看。 兩人洗漱完,去樓下買了豆漿油條,藍山錘著肩膀吃著油條,安慰自己明天就能睡個好覺了,就見柏舟一放下豆漿,對著電話那頭的潘詩輕描淡寫說:“我周一晚上回去。” 藍山直接把手塞嘴裏了。 柏舟一嗯兩句,等潘詩陰陽怪氣地宣泄完怒火,掛斷電話抬頭,看見藍山痛苦地吹著手指上的牙印。 “……我在北京留兩天。”柏舟一覺得有必要也和藍山說一下。 藍山也很直接:“你住哪?” “你宿舍。”柏舟一說。 藍山長出一口氣,放下就剩個底的油條,親切地說:“你也知道那是我宿舍。” 柏舟一說:“我沒錢。” 仿佛潘詩罵完他沒給他打5000塊。 藍山說:“你打地鋪。” “行。”出乎意料,柏舟一很爽快地答應了,快到藍山都將信將疑地看了他幾眼,懷疑這好說話的家夥不是柏舟一,航空公司把自己發小掉包了。 兩人繼續悶頭啃油條。 柏舟一同意睡地鋪,藍山想想反而不踏實了,他想柏舟一脆弱得和瓷片人一樣,風一吹就會生病。在藍山潛意識裏,柏舟一甚至不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大少爺,而是弱不禁風的閨門病小姐,那是磕著碰著都會出大問題的存在。 得供著養。 藍山抬頭看柏舟一,他矜持地拿著杯子,表情冷淡地仿佛那不是一杯渣都沒撇幹淨的豆漿,而是某種82年的紅酒。 藍山更發愁了,他說:“算了,你睡床,我打地鋪。” “不要,你要訓練。”柏舟一放下杯子,表情變化些,“你今天不用訓練嗎?” 備戰世錦賽的攀岩選手訓練辛苦,一個月攏共一天休假。 柏舟一來的巧,藍山沒用休假額度,他本來打算今天請假,陪柏舟一逛逛北京。雖然藍山來這半月也沒進過城,兩人一起去故宮估計還要柏舟一定導航。 但柏舟一說想去訓練館看看訓練,藍山就帶他去訓練館了。 訓練館非常氣派,十五米高牆矗立室內,抬頭都望不到穹頂,柏舟一走進場內,被複雜的牆體線路震懾,腳步稍稍一頓。 既然來訓練館,那就沒有白來的道理,藍山和柏舟一打個招呼,換上訓練背心和攀岩鞋,和教練報道後,開始了一天的訓練。 藍山先做了熱身,穿好保護帶,走到一麵攀岩牆麵前。 那麵牆岩點零散,比以往柏舟一看他爬的岩壁都簡單,頂部一個紅色按鈕,再上橫著電子計時器。柏舟一立刻反應過來,這是攀岩三項小賽中最好判定勝負,但也最嚴苛的一項——速度。 教練架好平板,藍山扣上自動保護繩索,一腳踏上最低的岩點,兩手握上第二低的岩塊,留在地麵的腳踮起,重心已然轉移。 標準起攀姿勢。 教練吹響哨,藍山箭一般竄上去,他動作熟練,顯然對線路了如指掌,幾下點牆,垂直奔向頂點的完成按鈕。 十五米,從底到頂,不過7秒。 藍山拍上按鈕,幹脆地後仰,落地時抬頭,。 柏舟一吐出一口氣,才發現自己在剛才那七秒裏忘記了呼吸。 藍山的攀爬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加震撼,他的每一個落點都經過無數次練習,牆麵上掉色的印記是他和其他前輩一步步踩出的傷痕。 速度賽不同於先鋒賽和抱石賽,那兩者比的是天賦加努力,速度比的是天賦加努力,加努力,再加努力。 速度賽選手的動作大同小異,兩條完全相同的賽道上,兩位選手做出完全相同的動作——那是無數前輩總結出來的最快線路,後來的攀岩者需要不斷打磨自身,在已有的公式上交出最完美答案。 藍山落地,表情不大好,顯然不大滿意眼前的成績。 柏舟一遠遠看著,他口型對教練說:“慢了。” 教練拿來平板,慢放著跟他分析,這個點力度不夠,那個點出手不果斷,再過動作拖泥帶水……總而言之,還得練。 練習是很枯燥的,柏舟一看著藍山雙腳懸空,單靠雙手攀上頂,下來,再上,無窮無盡的反複,教練在下麵叫,腰沒夠力,核心散了…… 不知爬了幾遍,柏舟一數著是20,教練終於拍手,說換動作了。 開始練速度起步,踮腳,上衝。就這麽一個動作,反複的練,數目不止20。 柏舟一坐在長凳上數著次數,忽地睫毛一沉,汗從發梢落下來,壓低了眉梢。攀岩場地通風但不開空調,坐著都熱,柏舟一後知後覺去看藍山,他灰色的背心被汗染黑了,整個人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出發動作沒次數限製,練到滿意為止,柏舟一數麻木了,74次後,藍山又換動作,開始練中段攀爬。